第三卷第一百六十五章她说了对不起(二)
更大的一场混战开始,白左使以一敌千,但在白冷秋和白赢的加入后,他的后继无力已经越发明显。
直到·····
山道上,乱战之中的白左使眼角余光间,突然没了百君侯的身影。
一剑逼退周围敌手,回望过去,那腰间挂着天子剑的青年,不知何时在混战之中,已经绕过了自己,缓缓的走向山顶。
白左使想去追,可左右两边,白氏双剑的连横剑势让他不得不挡!
“伯父!弃剑吧!”
回应白冷秋的,只有白左使冰寒的目光,和左阳剑上骤然暴起的火光。
但与以往的剑招不同,此刻左阳烈火之猛烈,仿佛失控了一般,连作为持剑者的白左使,其持剑的整条手臂也被笼罩在火中。
还未杀敌,已伤了自身!
深得白氏阳剑真传的白赢顿时惊恐交加,放声大吼:“是‘斩金乌’!冷秋,退!!”
毫无疑问,被逼至绝境,眼睁睁看着百君侯上山的白左使,终于决定要下死手了!
“弃剑?”
大火之中,白左使披头散发,放声怒语:“千年白氏,只有死战之鬼,何来偷生之人?”
既要伤我主,便是宗族血亲,也再无他话可说。
拿命来!!
·····
·····
秋夜,海边高山,腰间挂剑。
挂的,是那天子之剑。
山顶处,夜风咆哮,凭高视下,百霜岛上,百氏数百年基业,却处处起火。
看得人心惊,也心悲。
山顶很是空旷,当百君侯来到山顶的时候,有两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沉默的等着他。
青年百君侯摘下腰间佩剑,他眉目之间,看不出情绪,横剑于前,像是想让那远处的两人看见。
天子剑已经在他的手上。
“局做的真好,想想也是,毕竟从爷爷开始,准备了那么多年。”
“暗杀族内几大家系的首要人物,再推给大武国武氏皇族,不仅仅可以避免百氏内乱,而且可以激起族人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同时,将权力收归宗室。”
“与霜雪国的关系已经经营多年,借他们联合北方十五国,牵制镇北军,等大武国举国瞩目于北疆,再利用百氏在帝都的内线,救出白芳母女和镇南军诸将家人,以免白世玄被掣肘。”
“最终,秋后初冬时节,镇南军由南,无前军由西,共计三十万精锐同时起事。”
百君侯平静的诉说着父亲与母亲的计划。
“你们教过我,时势造英雄,而帝王···造时势!”
王者造势,王者掌势。
“你们在造势,造一个天下皆动,共伐大武的大势。”
不管那三十万精锐能不能成功,大势一成,当世人都觉得大武国要亡了,当天下诸国都觉得大武国要灭了。
那么他们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狼一样,闻风而动,甚至会举国出征,目的自然是在这个大国的末日来临之前,从它的身上,狠狠的撕咬下一块肥肉。
那时候,这个七百年的强国,自然而然,也就亡了。
天下大乱,群雄逐鹿。
但是。
“我已经为白世玄挑好了对手,宋严世和余仙死,但白世玄自己还蒙在鼓里。”
如此巨大的信息差,以有心算无心,对手还是宋严世和余仙死。
百君侯为白世玄的下场,下了注解:“却不知他如何赢的了·····”
而宋严世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所有证据,不管是百君侯给的,还是凌君查到的。
而是以南方一个府城府令的名义,这么一个不算太大,但又着实不小的官,取细枝末节处,向兵部参了白世玄一本。
“你们应该以为,只是某一些族人或者某一个家系,派系,你们也确实很小心,派了很多人回来,但你们想不到的是······”
整个百霜岛,百氏的‘帝都’早就反了。
甚至所有派回来的人,在第二天,就全部倒向了百君侯。
他们几乎可以说是被‘骗回’了百霜岛。
青年百君侯望着那个黑暗中的男人,曾经的他的身影是那么的伟岸,而此刻,自己仿佛能听见他刻意遏制的喘息声。
“也许,最让您想不到的是,连四叔都向我投诚了······”
“到昨夜为止,族内各堂,各部,各院,以及白氏一族,已经全部向我宣誓效忠。”
“他们现在正在岛上,围剿你们所剩不多的心腹。”
白左使的战死已在眼前。
等白右使带人杀回岛上,等待他的,是更多的军队,更多的弩箭。
背对大海,茫茫黑夜,蔽月箭雨落下,如潮水般的军队,数之不尽的高手,最忠诚也最强的左右二使,也不过血肉之躯罢了。
这不是某些人的叛变,乃至某些派系的叛变·····而是全族!
全族皆叛!
“我也在造势,造一个全族皆动,诛杀叛徒的大势。”
“小时候父亲带我去和高行文学棋,他教过,棋局便是战局,先起势者,先取其实。”
百君侯将天子剑置回腰间,抬起右手,手上空无一物,却做‘举起’姿势。
望着那空空如也的掌心,百君侯道:
“百霜岛已是我的掌中物。”
青年抬眼,看向前方,那眸光竟是那么冷漠:
“父亲,母亲······向我投降吧。”
这是你们最后的活路。
秋风拂落地。
残局无解,胜负已定。
······
······
百方侯怔住了。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大哥会在自己的身前,这么云淡风轻的问出你是否恨我的问语。
一时间,雨声盈耳的同时,恐慌,紧张等诸多情绪溢满心头。
百方侯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有百君侯,他站在前方,仰首,弟弟为他举着伞,但伞面并不能完全遮蔽那电闪雷鸣,落雨纷纷的苍天。
哗啦啦的声响中,他一边看天,一边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凌君不愧万神目之名,我本以为就算是他,多少也需要些时间,才能想透白世玄案背后的关节所在。”
结果没有。
凌君几乎是一瞬间就觉察到了,白世玄案的背后还有人,还有更大的黑手,在下着名为‘天下’的棋局。
明书做不到,宋严世当时还差了点火候,能一眼看到大武国数十年后的未来,二十多年前的天下,除了高行文还有谁有这样的本领?
当然是有的。
还是两个人。
“以理说之,以恩动之······父亲的驭下之术,叹为观止。”
他们和白世玄说,三月围帝都,一年平中原,十年一统天下,终究只是计划,只是纸上的东西。
大战一开,诸般变数,白世玄纵横疆场多年,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生灵涂炭,在所难免,若真只以个人恩惠强逼,白世玄只怕自裁都不会听命。
但上一任的家主,百君侯的父亲准确的把握住,数十年朝堂官场,尤其是高行文之事后,白世玄在心态上的变化。
既是理,又是势。
既是愤恨,又是大恩。
这才让一个怎么看都不可能掀起战乱的人,意图谋反,并付诸于行动。
“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教了我太多的东西·····”
百君侯继续说着话,好像已经把刚刚问弟弟的话抛到了脑后。
可百方侯终于反应了过来。
大哥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的!
再不回答就来不及了,这种问题不能回答的太快,更不能太慢。
“大哥是疑我了吗?”
“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倒是你,怎么想得这么多。”
百方侯看着大哥的背影,徐徐说道:“说不恨···是假的。”
“这么说来·····你恨我。”
“可大哥忘记了吗?”
“忘记什么?”
“我姓百啊,大哥。”
百君侯侧首,伞下,他眉眼稍抬,这样才能将百方侯的面容尽收眼底。
百方侯情真意切的说道:“这份家业虽说是爹娘的,但更是列祖列宗的,对大哥你,我那点恨意,早都烟消云散了。”
百君侯说:“原来如此。”
百方侯稳下了心,揣测道:“大哥忽然说起旧事,又是在寻仙即将出发的这个节点上,若不是疑我,那就是·····大哥准备对他们动手了?”
百君侯回过头去,继续看雨,并不意外的说道:“被你瞧出来了,这一去就是两年,我不放心他们,况且你别忘了·····”
我们的爹娘杀了他们的爹娘。
百方侯点了点头,佯装懵懂的说道:“可大哥,你之前在百晓堂案楼里,不是和我说过,百澄明他们·····”
“他们都不足为虑,无非是有些私心罢了,但有三个人不一样,尤其是百楼兰,之前在百晓堂时,我就已经令百澄明发信,今年的大议要提前。”
百方候默然已对,只是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百玲那里出了意外,但是·····这一步,倒是和半年前预料的一模一样。
当时在关外,百方候迎着风雪,等来的却只有百君侯和左右二使两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大哥总是这样,或者说从来这样。
早在他一年多以前出发去北原视察,半年后回来,如今再好似‘突然’的令百澄明发信各地,要求散于中原,关外各地,如封疆大吏般大权在握的各家系,派系首脑人物回岛,提前年底大议。
好像棋局现在才开始,但他落子却在一年以前。
先落子者,先起势。
夜雨之中,按理说难以视物,但百方候离百君侯太近了,再黑暗的夜,他也能看清大哥的背影,
他默默自语:我琢磨你···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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