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惨烈的旅程
等安顿好众人之后，李云睿找来领头的人。
“吕敏，给我讲讲你们这次出海的经过！”李云睿拉着吕敏，坐在自己小院的天井里，问道。
一脸沧桑的吕敏，深吸了一口气，给李云睿讲起了众人去美洲的过程。
按照李云睿的计划，船从南京出发，顺江而下，到达东南。然后折向北方，穿过黄海和渤海湾，绕过朝鲜半岛再折向北，穿过朝鲜海峡和日本海，在北海道岛转向东，沿着千岛群岛、阿留申群岛一路跳岛跳下去，可以到达阿拉斯加，然后沿着北美洲的海岸线，向南行进可以到达美国、墨西哥，寻找番薯，再到哥伦比亚、秘鲁寻找橡胶树。
计划的前半段实施的很顺利，吕敏等人出海后，沿着大明的海岸线一路向北，经过渤海湾到达朝鲜，又去了日本后，在北海道聘请了几名出过远海的水手向导，做了最后一次补给之后，开始向北方的千岛群岛进发。
吕敏他们本以为请了日本的向导，他们能对千岛群岛有所了解，但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忍，在岸上，那些日本人拍着胸脯说，自己熟悉海洋中的每一个小岛。
然而进入千岛群岛流域后，向导傻眼了，他们最多出海也就一两百里，哪里到过这么远的地方？于是，那些向导就开始胡乱指了。
一次两次不准，吕敏等人没有怀疑，但次数多了之后，傻子都能反应过来了。最后吕敏等人拿刀砍了两个向导之后，那些日本人才说了实话。吕敏直接下令，把所有向导扔到海里喂鱼。
因为被向导误导了好多次，航线已经彻底乱了，吕敏等人没有办法，只能白天依靠太阳，晚上使用过洋牵星术来保持航向，一路向东北方向航行，希望能找到李云睿口中的千岛群岛或者阿留申群岛。
从理论上讲，船从日本出来，往东北方航行，肯定能遇到陆地，但人要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吕敏等人把日本向导扔海里喂鱼，在海上航行了五天之后，带得燃料烧完了。
这两百多人，驾驶的是两千料的大船，载重也就是六百多吨，为了保证船运行和人的基本生存，水、煤、食品不可或缺。
其中最主要的两项就是煤，除此之外就是淡水，淡水除了饮用之外，还要供应蒸汽机，因为海水是不可能用在蒸汽机中的，光这两项一天的用量就要十几吨。
吕敏等人最后一次补给是在北海道，装了几十吨淡水，他们觉得应该可以支撑到下一个海岛，毕竟按照李云睿的说法，千岛群岛和阿留申群岛，有上千个岛屿组成，三五天肯定能到，谁能想到遇上了一群不靠谱的向导……
几十吨水，很快就要用尽了，虽然蒸汽机上有海水蒸馏淡水的设备，但量太少了。
为了保证人的饮用水，吕敏下令停止使用蒸汽机，改用风帆，这是李云睿怕蒸汽机出问题，特意留下来的。
利用风帆航行，确实省水、省燃料了，但速度也降下来了，一天也就能跑几十公里。
这期间，船上淡水的储存已经耗尽，苦涩的海水成为吕敏他们的选择，但海水中盐的浓度过高，还有其他矿物质，喝下去之后，会感到更加渴，为了溶解海水过多的盐分，人体内自身的水分就会消耗掉，人会严重脱水，这造成了十多人死亡，近五十人生病。
一具具尸体被无情的扔到海里，一个个水手和生病倒下，船上的人心躁动起来，觉得活下去的希望渺茫了，不满、烦躁的情绪开始蔓延。
两条船在海上飘了十多天，才遇到一个小岛，方圆也就几里地而已，一群人才算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出海的人中意见出现了分歧，有部分人想回大明了……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大海之上，天天面对波涛汹涌的海水，凶险万分的海况，未知的死亡，人的心理难以承受。他们的船看上去很大，那是相对江河湖泊来说的，在大海中，两千料的船就相当于太湖中的一片树叶而已。
但更多的人想的却是家人，人家李云睿开出了那么好的条件，一家人一个月能挣六两银子，这买卖哪里去找？人家摆明了就是要买他们的命……
自己死不死无所谓，还不如搏一下，为子孙后代创出一条路来。
眼看整个团队要撕裂，吕敏提出了一个方案，两艘船分别分开两个方向航行寻找下一个岛屿，以两天为限，无论找不找到，都要回到前一个岛屿回合，虽然时间会多一些，但胜在安全，降低风险。其实这就是大明海军跳岛行进模式的翻版。
因为继续前行的意见占了大多数，想回大明的人只能接受，就这样，一群人继续向前航行。
前后用了两个月，经历了无数的风险，在十二月底到达了阿拉斯加，登上了雪茫茫的陆地，之后一群人沿着海岸线，抵达了美国西海岸，两百人只剩下一百五十多个，很多人因为疾病、探索海岛，把生命留在了海里或者海岛上。
在航海史上，人类每一步向前的探索，都是建立在累累尸骨之上，这一点无可避免。这是一次没有海图，没有航道的探索，肯定会充满无数风险，会死很多人，这一点李云睿心里很清楚。
又利用三个多月的时间，吕敏他们沿着北美海岸线，由北向南，开始向大陆内部开始探索，航行数万里，寻找各类植物的种子。
期间遭遇到毒蛇侵袭、蚊虫叮咬、当地土人的袭扰，各种风险不计其数，也有几十人多人留在美洲大陆上。
当找到了李云睿要的橡胶种子和红薯、白薯之后，一群人才折返回大明。
历经九个月，行程五万余里，吕敏等人终于回到了大明，有一半人的尸骨留在了北美大陆和太平洋里。回来的一半人还都是病号，可谓是惨烈、壮烈。吕敏出发前还是一魁梧的汉子，现在也是形容枯槁、瘦骨嶙峋，与出发前简直判若两人。
“吕敏，尔等一路辛苦，此番东进，必将彪炳史册，光耀千古！”李云睿听完吕敏的讲述后，心怀着无限的敬重，向吕敏深深地施了一礼。
无他，就是为那种不畏死、意志坚定的精神，李云睿看吕敏的样子就能猜出，这一次航行他们会遭遇什么……
只不过，吕敏对其中的凶险都避而不谈而已。
“岂敢，岂敢，全赖小公爷指挥有方……”吕敏赶紧起身回礼，表示了一下谦虚。
“吕敏，你回去准备一份此次出海人员的详细名单，东进寻找美洲大陆是我的主意，你们这些人为了我的一个飘渺虚无的想法，披荆斩浪，豁出性命，着实令人钦佩。我准备拿出一笔钱来，说是补偿也好，说是奖励也罢，总之略表一下心意！”李云睿其实心里是有愧的，自己动动嘴，别人豁出性命……
毕竟人家本来活得好好的，现在很多人都死在海上了，父母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女失去了父亲。
虽然已经给了二百两安家费，但李云睿觉得远远不够……
李云睿可不想晚上睡不着觉，虽然李云睿很清楚，人类的每一步探索都伴随着无数的牺牲，但他要做到心里无愧。
吕敏听了李云睿的话后，微微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自己带出去的人，一半人都死在了海上，这些人都是他曾经的至亲好友、生死兄弟，他活着回来了，那些人却埋骨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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