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金一舟喜极而泣, 非常激动:“我现在能去接他回来吗?”
岑柏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分了,等他们到医院估计正好卡在下班时间,不过他也知道晚上儿科不留人, 都是把孩子托给值夜班的护士, 既然这样,今天就接回去也蛮好的, 索性答应了:“行, 你跟我走。”
金一舟难掩开心, 赶紧跟在他后面, 下楼梯时,岑柏转头问他, “骑车来的吗?我们骑车过去。”
“嗯, 我骑了车来的。”
自打孩子丢了, 全家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 金一舟已经许久没有这种脚步轻快的感觉了,“这回真的太谢谢您了,真的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虽说娃还没出生, 岑柏也算是半只脚迈进父亲这道门了,能理解他的心情,尤其是看到那张全家福照片后, 知道这种大家族里一个新生儿意味着什么, 能找回来对全家人来说都意义非凡。
被拐儿童能如此幸运存活下来还没被卖掉是少数, 岑柏知道主要功劳应属苏雪桢当时问诊时及时发现了异常, 他马上道:“主要功劳不在我们,人民医院的儿科医生苏雪桢发现的,报警后我们才知道孩子是被拐卖的, 孩子也吃了不少苦,被喂了药差点醒不过来,苏医生给他洗了胃,在儿科众人的细心照顾下才顺利活下来。”
金一舟一个大男人,上班工作也三四年了,早就练就了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闻言当场落了泪,“真的谢谢,我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等孩子接回家后,我们全家一定再次拜访隆重感谢。”
去晚了说不准人就下班了,岑柏跨上自行车,“跟上我。”
俩人沿着街道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人民医院儿科部,车子停在楼下,岑柏领他上楼,“孩子被照顾得很好。”
金一舟忐忑地走了进去,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儿科部大厅,一眼就看到了导诊台旁一张小床上正扑腾的小脚,因为距离远,他还看不到脸。
这会儿已经到下班时间,但苏雪桢进了手术室还没出来,吕子月也去拿药了,魏娟暂时还没走,正在逗小白,听到人声才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岑警官,过来接苏医生下班吗?”
“都有。”
岑柏也笑了,转身介绍金一舟:“介绍一下,这是小白的父亲,局里已经进行过身份确认,确定身份无误,我是带他来接小白回家的。”
小白身上特征不明显,先前她们还都担心不好找家人,这会儿真找到了,魏娟脸上表情亮起来,激动地拍了拍手:“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完她弯腰摸了摸小白的小脸,汇报喜讯:“小白,快看,你爸来了。”
金一舟缓缓走到小床前,手紧紧抓着裤缝,低头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冲他笑,眼泪再次飚了出来,想去抱他又不敢,哽咽道:“爸爸总算找到你了。”
魏娟家里也有闺女,平时在家在医院都没少跟人吐槽闹腾,但真磕着碰着了,她比闺女还疼,要是被拐,她光是想想那个可能心就能停摆,此时看着金一舟的慌乱无措心里也不是味,为了转移话题忙夸道:“他平时可乖了,吃饱了一点都不闹,睡得很香。”
“白天就陪我们待在这,逗他两句就咯咯笑。”
说着魏娟伸手点了点他小鼻子,小白果真笑了起来,声音清脆跟银铃一样。
五个月的孩子,正是不好带的时候,吃奶换尿布哄睡都难着呢,但这些他们都没提多辛苦,反而为了安慰他还夸起了儿子,金一舟抹掉眼泪,“承蒙您这段时间照顾了。”
魏娟伸手把小白抱出来,“你抱抱他。”
金一舟小心翼翼接过,怀里这一团终于让他悬了多日的心沉了下去,他温柔笑道:“念安,我是爸爸呀。”
小白这段时间白天都待在导诊台这张小床上,带孩子来看病的家长看到他偶尔也会逗两句,晚上又被抱给值夜班的护士照顾,接触的人基本都不一样,他一点都不怕人,小手揪住了金一舟的袖口,眼睛一眨一眨的。
魏娟笑笑:“原来他叫念安啊,我们一直都喊他小白。”
“苏医生在吗?我想亲自向她道谢。”
金一舟抱着怀里的儿子,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跟主任进去做手术了,快结束了。”
正说着,苏雪桢跟凌玉荣从手术室走了出来,她抬手指了下,“你看这不就来了。”
手术结束,凌玉荣也没放过教学的机会,一直跟她从手术室说到了门诊室门口,最后道:“胸腔积液病因这部分你回去好好研究下。”
苏雪桢乖巧应了声好。
凌玉荣正打算进去,视线一扫就看到了导诊台那站了俩陌生人,他视线停了一瞬,“是小白爸找来了么?”
苏雪桢听他这么说也看过去,一眼看到岑柏也在,身旁的男人还抱着小白,也估摸着是找到了小白家长,答道:“估计是的。”
“好事。”
凌玉荣说完进了办公室。
岑柏率先朝她走了过来,心里那叫一个开心,今天又能跟老婆一起回家,“结束了?”
苏雪桢点点头,“确定是小白父亲了吗?”
“确定了,孩子丢了他们当时就报了警,有贴了小白照片的,包括身份信息什么都能对上。”
杨培那都弄错过一回了,这回把资料快翻烂了才通知,岑柏这边也检查过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
金一舟抱着小白过来道谢,“我听岑警官说了,当时多亏您聪明发现了异常,不然我们一家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需要父母照顾的时候,能这么快找到真的很幸运,苏雪桢打心底里也为他们高兴,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她想到了给小白起这名字的人,结果看了一圈却没找到吕子月。
这些日子以来,吕子月对小白倾注了多少心力苏雪桢都看在眼里,不辞而别未免对她太残忍,她跟金一舟强调了一遍:“其实小白入院以来,照顾他最多的是我们儿科的护士吕子月,希望抱回家之前您让她跟孩子做个告别。”
金一舟连连点头,“我会的。”
话音刚落,取药回来的吕子月也到了,看到小白乖巧被一男人抱在怀里,她眼神动摇了下,踌躇着要不要上前,苏雪桢注意到她,轻声喊她过来,“子月,这是小白父亲。”
金一舟单手搂住儿子,另一只手伸出来要跟她握手,“你好,我是念安的父亲金一舟,这些日子辛苦您照顾他了。”
“我们一家无以为报,下次再正式登门来携礼感谢。”
吕子月回握了下,“客气了。”
小白在爸爸怀里,看到她的脸,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扑腾着身体要她抱,小嘴哼哼唧唧的。
吕子月内心有些触动,想着不如早些断掉,第一次面对他的讨抱表示了拒绝,小白鼻子一抽一抽的,嘴巴撅了起来。
金一舟看着儿子反应,心里也不忍:“孩子舍不得你呢,临走之前,要不要再抱一会儿?”
本就不该投入太多感情,是她感情过线了,再怎么不舍得又如何呢,未来又见不到了,吕子月心一狠,把头别过去:“不用了。”
怎么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岑柏事先看过金一舟提供的资料,知道小白就是在人民医院出生的,家离这也不远,依小孩子的体质,说不准未来还有可能过来挂儿科的号,他笑道,“他本名叫金念安,是在你们医院妇产科出生的,医疗档案也归在这,下回说不定打疫苗就过来了。”
诶?
吕子月一听开心了,这才接过小白要抱,金一舟把孩子递过去,顺势也说,“以后还要你们多加照顾了。”
小白当时是被杜红抱来看病的,身上根本没带什么东西,只有当时苏雪桢拆开襁褓时的一床小薄被,临走时却多了不少衣服和小玩具,都是儿科的众人后面给买的,为了留作纪念,金一舟把这些都带走了。
岑柏提醒他,“三天内带相关证明到杨培那再进行二次登记,只有二次认证过小白才算正式从法律意义上也回归家庭。”
金一舟不停地道谢,把小白用布条绑在胸前,慢悠悠骑着自行车离开了,目送他们离开后,儿科众人这才下了班。
晚餐是豆芽炒河粉。
河粉吃油,油贵大厨不舍得放太多,豆芽价贱,就大把放豆芽,配着河粉吃脆脆的,很爽口,苏雪桢之前都很喜欢,但今天这碗夹了几筷子就没了胃口。
河粉还是之前的厨子做的,味道没怎么变,岑柏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一碗,“怎么了?今天的河粉不合胃口吗?”
苏雪桢上午在医院也没吃多少,肚子饿得很,正想着晚饭多吃点,谁知道真到了吃饭的时候看到也没了胃口,她不耐烦揉了揉眼睛,“没胃口,吃不下。”
苏雪桢怀孕以来,孕吐反应也少,岑柏心想可能是娃贴心知道心疼妈妈,没想到只是迟了些,该来的还是来了,眼下她一个人吃三个人的份,在医院又工作一整天了,怎么可能不饿,岑柏只能另想办法让她吃饭,忙问:“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我现在去买点回来。”
“我吃点水果垫垫吧。”
苏雪桢感觉自己是饿的,但就是没胃口进食,估摸着是妊娠反应作祟,无奈摇了摇头:“可能我最近太忙都懒得给他们读一些绘本只看医书了,孩子心里不高兴了,想展示下自己的存在感。”
岑柏知道她读绘本是叫什么胎教,他不太懂,不过每回会跟着做,不禁好奇:“他们现在真的知道这些吗?”
“开玩笑呢。”
苏雪桢看他还当真了,赶紧解释:“这会儿俩人估计光长出一个耳廓,还没听力。”
岑柏还寻思娃是天才呢,这会儿不免挠挠头,“以后他俩学习要是跟你一样好就好了。”
苏雪桢叹道:“我学习也不好。”
没能正常上高中完成学业一直是一桩遗憾,但高考都停摆的时候,她又能如何呢?
岑柏知道她在说什么,忙圆话:“怎么不好!”
他听姑姑说过,因为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苏雪桢刚到医院入职那阵也不好过,到底不是正常考入的大学,凭借推荐上的学,当时的医院普遍不太看得起工农兵大学生,认为他们拉低了医院的医疗水平质量,就是一群初中学历的水货。
但医院又缺人,只能勉强接收,随着近年来工农兵毕业生越来越多,走入各行各业,逐渐成为一种常态,歧视现象才没那么严重。
事情都过去了,再后悔也没意义,当时的条件下她能够以正常工农兵学生的资格进入大学已经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时代浪潮下,每个人都显得异常渺小。
岑柏赶紧转移了话题:“饼干吃不?我用牛奶泡点饼干吧,多少吃点。”
苏雪桢点了下头,岑柏起身去了趟厨房,用温水把奶粉泡好,放进去五块桃酥饼干,饼干一进牛奶里就软了,他知道苏雪桢喜欢吃水果,又切了点昨天刚买的杏子进去。
新鲜的牛奶早上才有,这会儿岑柏给他冲的是用奶粉泡的,有奶味儿但甜度不太够,摸着还是热的,苏雪桢尝了一下味道淡淡的,入口也没有什么犯恶心的感觉,杏子酸酸的吃下去很开胃,就着饼干就吃完了一碗。
眼下苏雪桢胃口不好,对过去常吃的一些口味比较重的食物都比较排斥,岑柏第二天早饭就买了一点比较清淡开胃的。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考虑到今天还有一天的工作,苏雪桢还是勉强自己吃了点,吃完两人去上班。
岑柏到了警局,刚进去坐下倒了杯水,高长东就找了过来,“岑哥,人民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方丽今天封管了,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只要再等两三天就能重新开口说话了,问我们是不是要把人弄回来?”
余洪涛该招的都招了,杜红加入时间短而且她基本上都是跟余洪涛合作犯案,现在他们俩能提供的有价值的线索基本已经所剩无几,最主要的关键点还在方丽这。
岑柏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让把方丽送回局里来监管,人民医院虽说离得近但毕竟不如在局里方便,还专门外派人去监督也有点浪费人力资源。
“下午你跟志虎把人带回来吧,记住不要把她跟余洪涛杜红关在一起。”
高长东:“好的。”
方丽毕竟年纪大了到底还记得多少说不好,杜红还年轻,对自己拐卖的人都卖到哪去了还有点印象,岑柏决定再审一次杜红。
昨晚余洪涛审讯回来时整个人灵魂都仿佛被抽干了,杜红也知道他对警察全招了,不禁怀疑警方是不是审讯的时候给他下了什么药,想着余洪涛都招了她也跑不掉了,坐下后胆战心惊的,当场就怂了:“如果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判刑的时候少判我几年?”
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依岑柏看,这个杜红少说拐卖人口也超过五起以上了,而且也算是属于这个拐卖队伍的核心人物,判罚必然少不了,他淡淡道:“这个不归我管,有什么事情你跟法官说吧。”
“什么不归你管!我都听人说了认错态度良好的话可以获得减刑的。”
杜红对这个还是懂一点的。
岑柏声音微扬,带了几分怒气:“别成天跟我说你听说你听说的,你听说了这么多,就没人告诉你拐卖人口犯法吗?”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杜红没声了,她知道自己坐牢肯定没跑了,还不如这个时候跟警方卖点儿好,说不定能换点减刑的机会,马上殷勤道:“我全告诉你们。”
岑柏让徐志虎拿笔记录下来。
杜红慢慢说了起来,“我跟余洪涛是在常华县一个供销社认识的,那时候我在供销社工作,他每次来买东西出手都非常阔绰,随便一花就是十块钱,又是单身,谁不想嫁呢?我们供销社的小姑娘都喜欢他,但她们都没我好看,一来二回的我俩就谈了恋爱,家里不同意,一气之下我就跟他来了洪江市,第一次他跟我说有个亲戚让帮忙送孩子到上蒙县,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想着去玩,就跟着去了,连着两趟下来才发现他其实是做拐卖孩子的生意,但这时候,我已经跑不掉了。”
“他威胁我说,要不跟他一起做,要不就等着被他卖掉,我不想被卖掉,就跟着他一起干起了拐卖的事。”
“第一次合作拐卖孩子是在72年夏天,那时候我们俩伪装成卖冰棒的小摊贩走街串巷,就找那些身旁没大人的小男孩,问他想不想吃冰棒,等他跟上来之后我们就用蒙汗药把孩子弄晕带走,后来我们装成带孩子回家的夫妻,把他卖给了明广县一户想要儿子的家庭。”
“拿吃的哄孩子很有用,一般都会跟着我们走,等到没人的地方我们再下药,一般两到三天就卖出去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剩下就是买家自己的事情了。”
“不过我们不喜欢拐那些年龄大的孩子,买家不喜欢,这种孩子记事了会偷着跑,跟家里人也不亲,养不熟,不好卖。所以还是拐两岁以下的男孩比较多,这种价格也高,年龄小的孩子好哄,还不会说话乱跑,容易管理。”
岑柏听得怒火直冒,“说说你拐了多少人,都卖给谁了?”
“大概有四五十个吧,具体多少我也说不清,有的孩子不是我卖的,是余洪涛找人卖的。”
岑柏脸色很冷:“这人是谁?”
“我们叫他老戴。”
“你们怎么跟这个老戴联系?”
“说了这个,你们真的会给我减刑吧?”
杜红心想这条线索价值可大发了,“他本事可大了,不仅是我们,还帮别人卖孩子。”
岑柏强压怒气,死死咬着牙,“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余洪涛每回跟他联系都偷偷打电话,身旁都不让留人的。”
他们做拐卖的,对下线很谨慎,一般不会轻易暴露联系方式,杜红也是怕有一天余洪涛会对自己下手,想给自己留个筹码以后好威胁他,才一直把号码记在心里。
“身旁都不留人,那你怎么知道号码的?”
徐志虎反问。
“我又不傻,孩子拐回来了,我们自己不卖肯定交给老戴啊,那余洪涛肯定要打电话通知老戴,我就提前在电话上撒了一层白粉,认出来的。”
岑柏没耐心了,“电话号码多少?”
杜红报出一串号码,徐志虎赶紧记下来。
为了表示自己认错态度良好,杜红接下来把自己每一桩拐卖案包括跟余洪涛合作的全都说了出来,当然除了跟余洪涛合作的,她自个还拐卖过两个。
坏事都做尽了,还想着减刑呢,这种人阎王爷都懒得收。
岑柏差人把她送回去继续关押,两个人加班加点把她说的案子又都整理汇总到一起,打算下午交到局长那汇报,不过没等他去,张毅辉先找人过来喊他了。
可能是昨天交上去的拐卖案有了进展,岑柏索性跟今天刚整理出来的资料一起一并带着去了办公室,“张局长,您找我?”
张毅辉看到他来了,从椅子上站起身,声音浑厚有力:“你提交的案子我昨天都看了,基本都是跨省案,拐卖地点涉及到十多个省市,有二十多例都来自丰抚省,涉及地域太广,我们很难每一件都亲自处理,所以我这边是这么想的,丰抚省这个地的案子我们亲自负责,剩下的案子交由当地的公安局办理,不过我们这边会实时跟进情况,这个处理方式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作为当地警方更了解情况和民情,找起来肯定比我们快,当然人找到后期返乡肯定由我们洪江公安负责。”
岑柏也能理解这个决定,毕竟眼下还有将近一百例没从方丽那问出来呢,他们贸然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效率也低。
“上午的时候我已经汇报到省里了,接下来会由省公安厅逐一通知分发下去,后续有什么情况会随时通知到我们这边,我到时候再反馈到你这边。”
张毅峰又说:“丰抚省因为涉及案子较多,我希望由你这边带队这两天亲自去跟进处理。”
岑柏一愣,反问了一句:“这两天就出发吗?”
“时间不等人,尽量早些出发吧,方丽这边我看我们已经很难审讯出什么了,上午跟省公安局沟通了下,省公安局派了两个审讯方面的权威专家过来辅助我们办案,到时候方丽的审讯就交给他们。”
这么大的案子不是他们一个市公安局能处理好的,张毅峰这会儿全听省里怎么安排,“下午你们部门开个会,看看带多少人过去,反馈给我,我好安排。”
“这一趟可能要待个一到两个月,让队员跟家里人都说一下,把情况沟通好,明天上午你们放假,好好陪陪家里人。”
事情进展太快,打了岑柏一个措手不及,很多计划都被打乱,但他也知道,很多事情作为市公安局权限有限,交到省里处理确实更方便,主要怕移交后这三个人的判罚会发生变化,他不放心多问了句:“方丽余洪涛杜红这三个人的后续审理是交到我们市里还是移交到省里办理?”
156例人口拐卖案,市法院也没这个胆处理,张毅峰直接给了他答案,“案子重大,我估计会移交到省里处理。”
岑柏领了任务,回去就号召组员开了个会,“关于86人口拐卖案的处理,过两天省里会派两名审讯专家过来负责方丽的审讯,由于丰抚省涉及案情较多,需要我们亲自去处理,所以等下我会从我们队员里抽六到七名跟我一起去丰抚省,下班前会整理好名单通知到大家,名单里的队员明天上午休假,大家回去跟家里人好好聚一下,这一趟可能要去两个月。”
话音刚落,徐志虎立马不满地嘟囔起来,“什么局里来人了,这分明是过来抢功劳的!我们治保处为了这个案子前前后后忙活快一个月了,兄弟们每天又是熬夜又是换班的,现在医院还有俩兄弟一直盯着方丽呢,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给抓住了,治好了也能说话了,就剩下审讯她了,结果现在从省里突降什么审讯专家过来,这不是明摆着要抢我们功劳吗?”
“志虎!”
岑柏厉声喝住了他,“方丽是什么情况我们大家都知道,她就是嘴硬的犟脾气,拐卖了十多年的人口,对于人性的认知不比我们少,当前审不出来就是审不出来了,在其位,谋其职,没有抢功劳一说,大家都是为了尽快处理好这个案子。”
徐志虎不说话了,谁都想尽快把案子解决,但就这么把功劳拱手让人的滋味真特么难受!
岑柏解释:“交给审讯专家是正确的,我们局里缺乏这方面的人才,这是不能否认的,何况这种大案已经不单单是我们是市公安局的事情了,涉及到多个省市,我们需要帮助。”
高长东坦然道:“岑哥,你说的没错,审讯方面我们确实不在行。”
离了岑柏,他们审讯完全停摆,对上人贩子这种狡猾的生物,没一个人能上,但岑柏能力也有限,这种情况下,交给省里的专家是正确的。
“名单上有名字的队员,今天回去好好陪陪家人,收拾好行李,明天下午三点我们从火车站出发。”
岑柏拍了下桌子,“行了,散会!”
他走了局里还需要留人,岑柏打算把高长东留下,带上徐志虎,再加五名队员,选好人选后,岑柏写了份跟队名单,正准备贴上去,徐志虎过来敲门了,他是过来道歉的,“岑哥,刚才对不住,我就是感觉太不公平了。”
“你不会不让我跟着去吧?”
岑柏知道他性子,风风火火的,容易意气用事,但本人并没什么坏心眼,“没什么公平不公平,咱们能力不足就要认。”
甚至如果没有苏雪桢帮助,他们都很难查出账本背后的秘密,只会把这个案子当作是普通的人口拐卖案处理。
徐志虎惭愧低了下头,“是我想法太单纯了。”
岑柏冲他笑笑,拍了拍他的肩,“回去收拾东西吧,这一趟要去一两个月呢。”
徐志虎不好意思了:“我还以为你不让我跟着去了呢。”
“怎么能漏掉拳王呢。”
岑柏把名单交给他,“贴上去让兄弟们看看吧。”
徐志虎笑嘻嘻离开了。
岑柏提前下了班,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这两个月只留苏雪桢在家,斟酌下来还是舔着脸去了苏显国家,临去前买了五罐糖水罐头和一篮子鸡蛋。
按理说这事拜托岳母确实不太好,一般人都拉不下脸去说,但岑柏还是尽量想以苏雪桢的喜好为主,他娘虽说对苏雪桢也不差,但到底不如亲妈照顾起来周到。
苏显国一家住在附一医院分配的居民楼,三层的民居,环境很清幽。
张光香明年就退休了,这时候已经没太多工作量了,下班回来也早,突然听到敲门声,跑出来开门,一看到岑柏马上往他身后看,没看到闺女感觉有点不对劲,“雪桢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她在医院可能还没下班。”
岑柏拎着东西进屋,“妈,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一下。”
张光香眼睛闪了闪,瞧着架势不太妙啊,不会孩子出啥事或者俩人出啥感情问题了吧,怎么表情这么严肃,她心也一跳一跳的。
“我们局里最近在处理一桩拐卖大案,因为涉及的受害者人数比较多,地域也广,局里派我们出外勤去协助调查,可能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岑柏羞愧地头抬不起来,“雪桢那边我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家,这会儿孩子也闹人,她胃口不太好,就想请您过去照顾她一段时间。”
“嘿呀,我还以为啥事呢,吓死了,还以为你俩闹了啥矛盾。”
张光香一颗心回了位,笑道:“这你工作要求嘛,雪桢这边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给他们娘仨照顾好好的。”
俩人约好明天下午张光香搬来住,岑柏连连道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这个您收下。”
张光香一摸里头的钱少说有个一百块,女婿这么疼闺女,还不贪他们家的钱,心里开心坏了,自然更不可能收下:“心意,妈领了。”
“这钱你拿走,这就见外了啊。”
岑柏坚持,两个月花销他不能让岳母一个人出,“妈,收下吧。”
张光香:“拿走拿走,不然我不去你家照顾雪桢了啊。”
岑柏只好把钱收回来,回去的路上又买了不少东西囤着,等苏雪桢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也被打扫了一遍,她格外纳闷,找到不知道在裁些什么东西的岑柏,“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岑柏停下手里的工作,“你先坐。”
什么情况?
苏雪桢一脸懵坐下,等着他解释。
岑柏把今晚在张光香那说过一遍的话又在她面前说了一遍,“我下午去了趟妈家,委托她这两个月过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苏雪桢傻眼了,自打结婚后俩人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眼下她还在孕期呢,顿时感觉心里酸酸的,明知道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还是不免眼眶热热的。
两个月啊,等他回来,孩子可能都会胎动了。
岑柏一看她反应,更心疼了,慌得不行,赶紧把人拥到怀里,声音温柔:“我跟我爸妈也都说了,有什么事情我可能回复不及时,你不要觉得麻烦就硬撑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及时给家里人打电话寻求帮助。”
苏雪桢带着哭腔嗯了声,这会儿情绪格外脆弱。
她是双胎,头两个月肚子跟一胎相比还不明显,过了第二个月,肚子显怀,还要上班,肯定会格外辛苦。
岑柏就是再不舍得,也只能去执行任务,这是他的工作,他只能一遍遍叮嘱妻子各种注意事项,哄了半天苏雪桢心情平复了不少,吃了点晚饭,本就没胃口的晚饭入口更没味了,她勉强吃了点。
吃完沉默地帮他整理行李,“这次过去应该没啥危险吧?”
“没有,我们是两个公安局联合办案,人手方面肯定足够的。”
岑柏念叨:“倒是你,等我回来孩子就四个多月了,平时要多小心些。”
岑柏是下午的车,早上在家吃过早饭后,骑车带她去医院上班,过了一夜,苏雪桢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她现在想想昨晚的自己感觉还有点矫情,可能是孕期一时的情绪上头,这会儿已经可以做到笑着跟他告别:“回去吧,到那给我打个电话。”
“我会完美完成任务回来的。”
岑柏过来抱了抱她,在额头上亲了又亲,老父亲般唠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再纠缠下去,一会儿又把她情绪勾上来了,还要不要上班了,苏雪桢赶紧打住,“快迟到了,我去上班了。”
“你一路上小心。”
岑柏目送她上楼才转身离开。
苏雪桢没时间在夫妻分别的悲伤情绪中沉溺太久,很快工作就吞没了她,根本没半点心思能分到自己私事上。
临到下班回家,想到等下回去能看到张光香在也挺开心,从国营饭店拎了半只盐水鸡带回去,车刚停下,张光香听到声从厨房出来了,看到闺女分外高兴,“回来啦!”
转而又看到了她拎着的东西,眼睛眯了眯,犀利起来:“小柏没跟你说我今天过来吗?怎么又买了吃的回来!”
苏雪桢嘶了声,心虚,时隔许久被亲妈掌控的恐怖再次袭来,她讨好笑道:“你好久没来了,买回来一起吃嘛!”
“少贫。”
张光香还能不了解她,转身进了屋,引她进厨房:“来这看看。”
“什么?”
苏雪桢拎着鸡走进厨房,张光香把橱柜拉开给她看,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吃的,饼干、奶粉、水果糖、水果罐头等等。
张光香含笑看着她,“小柏走之前给你买的吧。”
“你去里屋看看。”
苏雪桢从厨房出来,走进客厅,发现屋里也大变样了,屋里所有带棱的桌子椅子,边边角角全都贴上了东西,地上还铺了踩上去防滑的地毯。
从客厅到卧室,浴室也全都贴了。
难怪,昨晚回来一直见岑柏用剪刀剪着什么东西,苏雪桢心里涌出一股股暖流,低眸摸着肚子,表情温柔,暗暗祈祷岑柏能早日回来。
与此同时,火车轰隆隆驶破暮色,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丰抚省省会城市常华市,这是丰抚省唯一设有火车站的市。
岑柏跟队员皆一身便装,有序下了火车站,他目光沉沉打量这个火车站,人潮涌动的站台上,所有人都在着急忙慌地赶路,沉静之下,却暗流涌动。
或许方丽余洪涛等人曾数次在此下车进行拐卖人口的交易,而在这里,他将要跟队员完成把这些受害者重新带回到洪江市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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