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特殊的询问技巧
面前一小杯红酒,顾风特意举起来：“真心的，这一杯我得敬你。”
“你为什么不敬我？”顾云拦了一下。
“难道你现在可以喝酒么？”顾风反问。
顾云顿时卡壳，也是,自己刚刚做完手术肯定不能喝。
“但是我可以替他和你碰个杯。”顾云又改了个说法。“我来吧。”
“没事,没事,还是我来吧。”没想到水泊雨忽然举起了面前的红酒杯,反正只是一小口嘛，如果自己执意不喝才是有问题，“顾风,来，咱俩碰个杯。”
呦吼，关键时刻还很勇敢嘛，顾云不经意地靠过去：“喝一口就行了，意思意思。”
顾风这时也伸出了手臂，玻璃杯的外壁短暂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也不用多喝,意思一下就好。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两个……”
“嫉妒吗？”顾云打断了顾风的话。
水泊雨立刻感激地看过去，仿佛看着顾云打断了顾风的施法。
“你拐跑我的队员，这件事我还得找机会和你算总账呢。”顾风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来回看，这俩人做戏好深，“目前看在你身体不好的缘故上就算了。”
“千万别,等我过阵子恢复了你还是找我算账吧,咱们互不相欠。”顾云一笑，转手给水泊雨夹菜，“你尝尝这个，柳阿姨做饭特别好吃，她可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算了我顺手喂你吧,张嘴。”
水泊雨原本不想接这个菜，但是顾风一直看着这边呢，如果不接就显得非常不专业，所以一口接住了顾云夹过来的美味佳肴，然后品尝一样咀嚼：“嗯，果然好好吃啊。你吃什么？”
“我吃什么你给我夹吗？”顾云笑着问。
反正都到这一步了，水泊雨索性将心一横：“给啊，你要不要吃胡萝卜？”
“我想吃肉。”顾云回答，“宝贝儿你给我夹个肉丸子吧。”
“肉丸子……”水泊雨在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当中搜索一圈，最后视线锁定，用勺子喂了顾云一个。顾风看着他俩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简直……
到底要不要直接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知道这是做戏了？
但是看着他俩这么浸入式的表演，顾风也觉得挺有意思，干脆暂时放弃了对水泊雨的询问，看他俩还能干点什么。
察觉到顾风不再紧盯自己之后，水泊雨也逐渐放松下来，再加上今天这瓶红酒选得正合他的口味，酸酸甜甜很好喝，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口。他原本就没什么酒量，脸热起来之后就打开了话匣子，喝着喝着汤，啪叽，把汤勺放下了。
正在旁边研究盘子里的荷包蛋能不能吃的顾云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气死我了！”水泊雨音量加大。
顾风干脆也不吃了，非常有兴趣地看着这位竹马。
“主办方也太欺负人了吧，他们有什么权力这么做！”水泊雨将桌面拍响，“一落地就检查，连好好休息的机会都没有，倒时差最难受了我知道……他们凭什么这样！”
“对对对。”顾风还跟着点头，原来水泊雨喝多了是这样啊，挺有意思的，看看他还能不能说出别的话来。
顾云这时瞥了弟弟一眼：“啧，你煽风点火干什么？”
“点火好啊。”顾风端着汤碗喝了一口，“点火烧山，牢底坐穿，我听听他怎么替我们抱不平。”
“就是很不平啊，凭什么……”水泊雨一听顾风也这样说，心里更难受了。
这些日子虽然他都没有参加过训练，可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体育事业。他明明已经痛恨了跳水项目，但是还是会向往跳台上的视野。他现在最难过的不是父母对自己的压制和不理解，而是自己的同胞失去了一块金牌。
“越想越生气。”水泊雨气得一口闷了，喉咙里猛然一热，眼圈也红得飞快，“这种事情我也遇到过，压分什么的……但是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要想做好一个动作需要多少个日日夜夜，那些裁判根本就不明白！他们不明白！”
“是啊。”顾风又跟着说，“气死我了！”
“你少说几句，把嘴闭上。”顾云这回直接在桌下踹了弟弟一脚，再扭身劝另外一个，“你喝几口汤吧，比赛的事情尽力就好，这都不是咱们能控制的。”
“气死我了！”水泊雨原本就生气，现在情绪和顾风起了共鸣，瞬间门上头，“就算他们有主场优势也不可以放水啊，不，不对，那根本不是放水，那简直就是放海。”
“他们的技术分不应该那么高。”顾风给出专业的评价来，“同步分我感觉9还是可以的，95有点高了。前屈臂还挺明显，应该是训练时细节抠得不到位。”
顾云恨不得把焦黑的荷包蛋塞进顾风的嘴里。“你别刺激他……”
“对嘛，裁判里面最起码有3个以上在抬分数。”水泊雨被成功刺激到，思路完全被顾风带跑，“我是专业的……”
“你先吃口饭吧。”顾云拿勺挖了一勺大米饭送过去。
“谢谢，我不吃。”水泊雨礼貌地拒绝，“你不懂，我是专业的……”
“我是不懂，但是你再唠下去就刹不住了。”顾云怕他直接说露馅，“你先吃一口。”
“我不吃。”水泊雨摇摇头，“我是专业的，我妈是跳水皇后，我爸是国家教练，分数虚不虚我一眼就看透了。那些人实在太可恶。”
顾风越来越憋不住笑意。“是的，太可恶，我和四水最起码应该有一块牌子的。”
“对啊，你和四水……”水泊雨的脑袋里乱嗡嗡的，像是忽然激活了什么关键词，“对啊，四水明明都这么可怜了……”
顾云这时眉头一皱，大事不妙。
顾风这时也眉头一皱，时机已到。
“四水很希望这次能获奖的。”顾风再接再厉，“他还说，想把这块牌子送给他哥，陈双。”
“陈双……陈双可真是一个好哥哥。”水泊雨在酒精的作用下回忆起陈双的模样来，“他们兄弟俩经历了……那么多，他们……”
话音未落，接下来的话顾风没有机会听到了，因为顾云直接捂住了水泊雨的嘴。yushugu
“唔唔唔……唔！”水泊雨快要不能呼吸了，顾云的手掌好大，他连忙将人推开并且挥起了自己的拳头，“顾云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很好欺负，你小时候总是吓唬我，今天我就和你算账！”
说完，雨点般的拳头落到顾云的肩膀上。
顾云一脸无奈地承受着毫无力度的拳击。
顾风一脸惊讶看着眼前不好收场的局面。
现在他完全插不进手也说不上话了，水泊雨完全进入了私仇报复模式，虽然这个报复的手段无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紧接着，水泊雨的话题就从顾云小时候拽他的泳裤到他爸妈不让他养猫，然后一件又一件地细数水英姗和袁浩瀚的“罪行”。
顾风一开始还当他撒酒疯闹着玩，但听着听着也跟着紧皱眉头，这对夫妻真的很糟糕，他们是很好的运动员和教练，却不是合格的父母。
顾云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们从来不肯定我的努力，也不让我玩，我一个小朋友都没有。”水泊雨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我明天就进国家队，哼，明天就……”
“醉了醉了你该睡觉了。”顾云没等他说完就站了起来，直接将人一抱，扛到肩膀上。水泊雨是很纤细的身型，可毕竟是个男生，扛起来一把硬骨头硌得顾云的肩膀生疼。
“我先把他弄上去睡觉了啊，你早点休息。”顾云和顾风简单地说了一下就朝楼梯走去。
“你干什么啊！我可是国家队，我是国家队……”水泊雨像倒拔垂杨柳一样搂着他的腰，像是试图将这个人扳倒，但最后无济于事，两个人就这样上楼了。餐桌旁从3个人变成了只剩下顾风1个人，对于这样的发展他也没有料到。
柳谷香刚才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门里，现在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指了指楼上：“你哥他……他俩？”
“我哪知道。”顾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自己是gay，顾云是不是他还真不清楚。不确定，再看看。
吃着吃着，突然腿边有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蹭，给他黑色的运动裤上蹭了一层浅色的猫毛。顾风低头一瞧，就是顾云他闺女。
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没和它见过几面，小三花居然不认生，还主动和自己套近乎。思来想去，顾风把这种亲密的行为定义为“认错人了”。
它把自己当成顾云了？顾风将错就错，干脆弯腰把它抱了起来，柳谷香在旁边噗嗤一下就笑了，这个姿势好像绑架小猫。
“这猫……是不是有点傻？”顾风问柳谷香，“它蹭我干什么？”
“它可能还在纳闷怎么世界上有两个爸爸。”柳谷香回答。
“哦，那它没有漫漫聪明。”顾风点了点头，“漫漫从来不会认错人。”
“你哥小时候也太皮了，每次都搅和水，漫漫不喜欢他也没错。”柳谷香笑着回忆。
“您说得对。”顾风再次点头，眼神专注地回到小猫的脸上，“还好我不记仇，换个人肯定要摇晃它了。”
小三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认错了人，轻轻地挣扎几下之后就放弃了，一副很好拿捏的模样。
“装模作样。”然而顾风不上当，猫科动物很危险，会吓到漫漫。不过今晚也算是计划失败了，水泊雨还挺聪明的，知道装喝醉来逃避自己的套话。
楼上的房间门里，顾云递给水泊雨一块热毛巾，但是躺在床上的人却没有接。
“行了行了，现在你已经安全了，不用装了。”顾云说，“擦擦脸。”
“不要。”谁知水泊雨在他床上翻了个面，“我是国家队。”
“国家队也得擦脸啊。”顾云亲自过去，“但是你刚才这一招还挺聪明，就是演得太真了，我还以为你真不行了。”
水泊雨的嘴里嘟哝着什么，但是根本没搭理顾云的话。
“现在不用演了，洗洗脸再睡。”顾云戳了戳他，眼前的人并没有反应。这时一个很惊奇的念头照亮了他的脑细胞，水泊雨不会是来真的吧？
“喂？喂？”于是顾云蹲在床边开始观察他，“你不会是真晕了吧？”
床上的人刚刚还有点反应，现在彻底不吭声了。
“你是装的吗？”顾云开始试探，“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对你动手动脚了啊，我真的要拽你的小裤衩了。”
“我……是国家……队。”水泊雨模模糊糊地念出几个字，翻了个身。
好家伙，顾云算是彻底明白了，是自己把他想得太精明，还以为刚才的桥段是金蝉脱壳。原来水泊雨的脑回路并没有那么复杂，他是真的很不能喝，一口气把自己灌成了不省人事。
等等，顾云又在屋里找了一圈，我猫呢？
顾风在楼下吃完饭才上去，顺便对小猫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告诉它要想在这个家里生活下去就必须懂得生物链的上下级关系，鱼类并不在它的食谱之内。走到顾云的房门口时，门刚好开了，顾云已经换好睡衣，还喷了点侍寝香水，和他撞了个正着。
“你的猫。”顾风把猫递给他。
刚刚在顾风怀抱里一脸满足的小三花像是发起了愣，分辨不出眼前的两个人类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我正要下楼找呢。”顾云赶紧把小闺女抱入怀中，生怕被自己弟弟拐跑，“你还有时差吧？还不赶紧睡觉？”
“这就睡了，你也赶紧睡吧，身体不好就别折腾了。”顾风看了他的卧室一眼，水泊雨都盖上被子了，我靠，这俩人演戏还演足了全套？
这真的很难理解……等到回了自己的房间门，顾风还真有点累了。洗漱完毕，他重新坐在床上才有本次比赛流程全部结束的心境，但是过了这几天的休息，他们又要马不停蹄进入下一个赛季。毕竟大一学年的训练大周期还差最后一场。
考虑到明志鸿今天的那通电话，顾风总有些担心。自己和陆水组队的时间门还不够长，需要多拿几次金牌才能让学校放心。
不知道陆水现在睡没睡……顾风把电话打过去，很快，他就听到了陆水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顾风很不适应和他分开，在一起训练太久，封闭的环境让他产生了误解，总觉得陆水应该时时刻刻和自己在一起才对，仿佛早就是同居关系。
“我下午睡过的。”陆水刚吃完小火锅，“你下午睡了吗？”
“没有，下午不困。”顾风看着满墙的夜光绘画，屋里太空，床太大，一个人住很不适应，“你晚上吃什么了？”
“我哥和北哥给我煮了辣火锅。”陆水笑起来，“我好久没吃辣了，吃得好痛快，我哥还亲手做了虾滑。”
“少吃点，太辣了容易上火。”顾风说完便沉静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聊什么，但是又觉得随便聊聊什么都好，“对了，水泊雨在我家呢。”
“咦？”陆水放下砂糖橘。
“顾云带他回来吃饭，然后他就喝醉了。”顾风仍旧判定水泊雨的醉酒是伪装，“我觉得他还是放不下跳水。”
陆水听完也一阵沉静，怎么可能放得下。那可是水泊雨的梦想啊。
“估计他把状态调整好就会恢复训练了。”顾风很肯定，彼此认识时间门太久，他们很了解对方，“对了……屈南的那个哥哥，屈向北，他对你很好么？”
陆水看了看正在卧室里看书的北哥，心里不由地一热。“嗯。北哥其实……也非常孤单。”
“哦……”顾风又想起了那套昂贵的西洋棋，“他……咳，天天夜里陪你下棋啊？他不困么？他觉很少啊？”
“也不是天天的。”陆水吃掉一个小橘子，“我哥说，不让我总是缠着北哥下棋，不能打扰别人休息。”
“你要是想下棋也可以找我啊。”顾风提出建议，“我会下五子棋。”
陆水忽然想起他的训练手册，确实有一些五子棋的棋谱。“可是我不喜欢下五子棋啊。”
“为什么？”顾风问。
“因为五子棋太简单了。”陆水回答。
通话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顾风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上个西洋棋的速成班。“那你可以教我，我认为下棋应该不难。或者我可以陪你玩合成大西瓜。”
“下棋比大西瓜难很多，队长，我认为你如果想要和我下棋就需要先报名学校的棋社，最起码学习两个学期。那样的话我们才能当棋友。”
“也不至于难成这样吧。”顾风很疑惑，“那我们可以先去约会，下个月有一场新电影，我们去看看？”
“好啊。”陆水欣然同意，“我喜欢看电影。”
“我也喜欢。”顾风一边说一边在屋里溜达，“嗯……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去正式约会。不过……你哥和北哥不会不让你去吧？”
陆水再偷偷看了看家里另外两个人，如果自己告诉他们，八成是不会让自己去。“我暂时……不和他们说就好。”
顾风听完有点想笑。
“你是不是在笑啊？我都听到了。”陆水瞬间门指出了队长的偷笑，“你不要这样，我这是为了我们好。”
“好吧，我现在不笑了。”顾风压制住声音里的笑意，“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偷偷去约会，我带你出去玩儿……只要我们小心点，不要被你哥和北哥发现就行。”
陆水轻轻地嗯了一下，好期待他们的第2次电影约会。不知道会看什么电影呢？这次还要不要坐情侣座？陆水又矛盾起来，情侣座位很好，但恐怕电影又要看两遍。
次日，水泊雨在中午睡醒，趁着顾风还没发现自己醒了就赶紧跑路，回学校躲着去。现在正好是寒假，可是再过3天就要开始冬训了，他暂时还没报名，因为很多事情都没有想好。躲得了一次，躲不了一辈子，自己和顾风住在一个宿舍里，碰面是迟早的事，水泊雨原本还寄望于屈南能给自己出谋划策，结果这几天的通话都觉得有点古怪。yushugu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怎么都觉得……沟通起来有点困难。
屈南给自己的建议就是一概不说，怎么问都是三字经“不知道”。水泊雨最后也认命了，打算就这么办，反正顾风不可能对自己严刑逼供，他又不会伤害自己。
结果就在这种精神压力下，水泊雨连续做了3天的梦，梦里都是那张脸，一会儿是顾风，一会儿又是顾云，闹得他分不清楚。
终于，返校的这天来了，水泊雨在下午做好万全准备，准备实施自己的“不知道”回答模式。阳光很好，他坐在楼下晒晒太阳，时不时看跳水馆一眼，经历了几天的四维复盘，现在还有点信心满满。毕竟是运动员，思维强度在线，水泊雨甚至在大脑里模拟了几种不同的询问模式，然后总结归纳了几种随机应变的完美答案。
如果他问你和顾云发展到哪一步了，就说你哥其实只有30秒。
如果他问陆水以前是不是受过伤害，就说他和他哥都遭受过霸凌。
如果他……
“晒太阳呢？”
顾风的声音打搅了水泊雨的精神计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横椅的另外一边。
“嗯，今天太阳好好啊，哈哈哈。”水泊雨莫名其妙一阵假笑，但是不碍事，自己完全可以应付。你爱怎么问就怎么问，我不知道。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果真，顾风开口了。
“哦，什么事啊？”水泊雨回答，万千答案了然于心。
“你不用回答我，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说实话。”想不到顾风却说，“我说，你来听，你不用说一个字。”
“啊？”水泊雨一惊，怎么他不按常理出牌？
“陆水根本就不是因为霸凌才变成这样，对吧？”顾风直接问。
水泊雨的表情还停留在上一个问题的时候。
顾风观察着他的反应，两个人太过熟悉，其实水泊雨不用回答他就知道他有没有撒谎。“是和他爸妈有关，对吧？”
我靠，顾风怎么猜到这个的？水泊雨瞪大了眼睛。
那就是了，顾风再次缩小答案的范围。“他妈妈很早就离开了，所以和他爸有关。”
水泊雨已经想走人了，这种问话方式不在自己的复盘之内。顾风他疯了。
“他爸爸……”顾风看到他如坐针毡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爸爸伤害过他，我没猜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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