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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都是演员


  楚牧脸上似笑非笑,挑着眉凝望着乌木稻哉。

  郭放舟看似在品茶,掀开茶盖轻吹,但实际却在暗中观察乌木的神情。

  乌木稻哉微微一愣,眼神有些闪烁,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嘴唇一副不安的样子,憋了许久终于起身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有罪!臣虽乌萨人,但从小仰慕中土文化,甚至是那些墨客笔下的才子佳人青楼梦好也颇为向往。故而国子监虽有明文规定监生不得出入声色之地,但臣置若罔闻,屡屡私下睹往之!”乌木稻哉紧张的不敢抬头,道:“那大悦楼臣也去过几次,真不知道陛下那天见到的是不是我!”

  “嗯?”楚牧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随着明律行刺案的发生,其间出现了白日阎罗的踪迹,而目前的证据显示刺杀大概与乌萨世子有关。楚牧自然而然的怀疑自己的接头人或许也跟乌萨有关系,而且他上次和接头人隔空对谈,总有一种感觉那便是接有人其实是自己认识的人,于是……乌木稻哉!

  这是楚牧想来想去觉得最为可疑的人!

  今日召来正好当面试之,只是没想自己的问题,却诈出了眼前这个跪倒在地,满脸羞涩感觉自己最为羞耻的一面被人掀开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小单纯乌木王子。

  这个反应楚牧还是真没想到!

  对于乌木稻哉的反应他想象过,或许震惊或许惶恐或许还能极为平静的否认,但是这种像是D盘隐藏文件夹被公开时的羞耻倒是没想到。

  不过楚牧想了想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四维门关于他的档案上确实记录了他数次偷偷摸摸去青楼。

  作为一个乌萨王子前来大文,四维门显然是不会忽略他的存在。就在几年前他踏入大文的第一时刻便派人暗中监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此子人畜无害,勿用久监。

  因为乌木稻哉实在是一个没有多少监视价值的人,在国子监里每日过着令人发指的无聊生活,除了吃饭睡觉便是读书,甚至连读的书都没有什么特点,就是各种经典,连春宫图鉴都没有看过。

  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摆弄花花草草,为此还在兴山南麓买了一个庄子专门养花弄草。后来听说那一片竟是京中权贵的宅子,怕权贵们不喜与异族为邻,一直想将那庄子出售,只是现在还没卖出去。

  要说乌木大概真是个实在孩子,每逢年节他都要去官员家里拜访一番,据四维门的暗查,每次去送礼他前一天都睡不好,甚至还会将客套话和奉承的话专门打个小抄,到了官员家门口也是要思想斗争好半天才敢进去。年节期间官员家中迎来送往每日不知几多宾客,许是乌木太过木讷不善官场那些门道就让自己很没存在感,有几次他去送了礼,本家都不知道他曾来过。

  在四维门监视期间,乌木唯一表现的可疑的几次,都是偷摸去青楼。国子监虽说不让监生去那种地方,但国子监中不少权贵子弟根本不管这些规定,反正老祭酒也不可能像学校老师逮偷偷上网那般去青楼蹲守。唯独乌木同学异常奇怪的每次前去都是各种乔装,出门还要换两次马车,甚至还要声东击西的先去东城转一圈,其行迹让监视的中卫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结果人家最后就是去青楼听个曲,还只敢坐在犄角旮旯生怕被人认出来了……

  所以四维门在一年半后便结束了对乌木的监视,不想再浪费人力物力。

  “臣其实也自责异常,大文天恩允我国子监深造,我却流连声色之地,愧对陛下愧对父王亦愧对老祭酒的谆谆教导!”乌木稻哉满脸羞愧的说道。

  不至于!你就坐在最后一排听个曲,连姑娘都没点过,你要羞愧成这样让朕都不好意思了!

  楚牧将乌木扶起笑着道:“哈哈,你若有罪,那我当如何?你这是要我愧对列祖列宗么!”

  “臣无此意,臣无……”

  看着乌木稻哉惶恐的样子,楚牧赶紧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过是闲聊说见着一个人像你,不要弄得这般严肃,罢了,我们不聊青楼的事了!说说你吧,在国子监待的可好!”

  “托陛下的福,臣在国子监很好,师长仁慈同窗友爱,我是乐不思蜀啊!”乌木脸上还是有些尴尬。

  “嗯原是待的不亦乐乎,难怪你一直不愿归国!”

  按理来说进入国子监学习,两年学成便要离开,但乌木稻哉今年已经是在国子监的第六年了,却一再上书请求继续留在国子监学习,永平帝悯其好学曾下旨特许他想学多久就学多久。如今的国子监,除了老祭酒他是待的最久的,好多新来的博士还得找他扫听国子监的事。

  其实前几天礼部还为他上了一道奏疏,认为乌木稻哉久在国子监当学生也不是个事,外面都已经有传闻说大文故意扣着人家,所以礼部议了议既然稻哉自己不愿走,未免外人有议论,干脆别让他当学生了,授他一个博士得了。

  乌木稻哉赶紧拱手道:“臣是真心仰慕大文之教化,愿长留天朝!”

  楚牧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哦!不是因为在乌萨过的不舒坦么?”

  乌木稻哉一惊,他没想到楚牧会说出这话来,顿了一瞬叹了口气回道:“看来陛下也听说了臣的一些情况!那臣也就不隐瞒了,臣虽乌萨王子然而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阳春王子,娘舅家无权无势,臣母也……臣自幼喜好读书,不愿意掺和争权夺利的事,当然了,我本来也无资格去争!但正所谓树于静而风不止,留在乌萨总会有些事找上门,不如在天朝待的欢喜!”

  楚牧表示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笑着问道:“那你支持哪一个?世子还是王后的儿子?”

  楚牧显然是去了解了一番乌萨的宫闱角逐,乌木稻哉愣了一会回道:“臣岂有权支持谁!乌萨是天朝的乌萨,陛下才是最后决定一切的人!”

  稻哉这话说的很是巧妙,因为无论谁继承王位,前提都是要得到大文的认可,虽然这种认可是名义上的,但就跟之前的南水一般,大文要是不认证你李仲勇无论如何都成不了世子。

  “你这话就滑头了,我问的是你,你支持哪一个?”楚牧问道。

  乌木却迟迟没有回答,因为无论在哪儿表态支持哪位储君都是犯忌讳的,他有些怀疑楚牧是不是套路他。

  “我听说当初是你大哥推荐你来国子监的,起初我以为支持的是他,可最近听说你又和你家二哥关系经常通信,我就有点搞不懂了!”楚牧似笑非笑的说道。

  虽然四维门之前已经结束了对稻哉的监视,但自从那一夜大悦楼事件之后,孟达又恢复了监视,别的没探查到,倒是几次探查到乌萨二王子乌木粟哉写信给稻哉。

  “臣本不愿将臣家中那些糟心事说出来!臣当年却是大哥推荐,在乌萨人们也多认为臣是大哥的人,可事实上臣不愿意掺和那些事所以才来大文久不愿归!如今大概是二哥着急了,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了臣身上,想借着臣在京城的一些关系帮他扭转不利的局势!”乌木稻哉回道。

  “所以呢?你是怎么想的?是去支持那个从小孤立你的老二,还是那个一向不喜大文的老大?”楚牧脸上是微笑,话却是说的很猛。

  乌木赶紧跪在了地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为老大辩解?怕皇帝以为自己跟老大是一伙的。不辩解,又怕皇帝说他知情不报。只是一脸惶恐的低着头。

  “看样子,朕听到的消息没有错,你大哥确实是说过大逆不道的话啊!”楚牧倒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乌木紧张的喘着粗气,憋了半天终于一咬牙回道:“陛下,臣兄长是莽撞粗鄙之人,虽然是说过一些大不敬的话,但是他也知道天朝神武,您看这次他主动前来朝见陛下,便是说明他心中是仰慕……”

  “好了!不用替他解释了!”楚牧抿了一口茶,叹了口气道:“这个时候你还愿意帮他说话,不容易!你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人,哎,希望你大哥能幡然醒悟吧!也不用一脸恐惧成这样,既然我今日愿意和你说这些,便是想给你大哥一个机会!你在国子监这么久了,应该认识李伯明吧!他干过什么你大概有所耳闻,朕连他都能放过,你的大哥朕也会给机会!但是希望他能珍惜这个机会!”

  “臣替大哥叩谢陛下了!”乌木激动的赶紧磕头谢恩。

  片刻之后,乌木稻哉便怀着感恩的信缓缓的离去,一如他来,去的时候亦是恭恭敬敬直到出了午门方才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刚走两步便被一块稍稍凸起的石板扳倒,在午门摔了一跤……

  而楚牧则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么跟自己的老同学玩心眼他其实也很累,抿了口茶扭头道:“先生觉得乌木稻哉此人如何?我有点看不出来了!”

  郭放舟冷哼一声:“此子有问题!”

  “哦?何以见得?”楚牧问道。

  “陛下问起大悦楼之事,他表现出之窘迫之羞愧,陛下不觉得演的有点过了么?他若是尴尬的无言以对,或许还是真情的反应,而他偏偏那般羞愧,试问一个王子还是民风彪悍的乌萨王子,至于羞愧的跟大文最为迂腐的夫子被捉奸在床一样么?”郭放舟说着取下了面具,道:“放舟这面具是戴在脸上的,而他的面具已经是嵌在了心中!我刚才一直在细细观察他,几乎没有看到任何忽然的情绪变化,抬眼蹙眉乃至微微一笑皆像是深思熟虑后所摆出来的,即使是陛下说出了他大哥有过不臣的想法,他都没有一瞬的惊恐眼神之稳定,似是在琢磨该如何应对!陛下,他不简单啊!出生在宫闱之中,需要察言观色收敛自己的性格这或许是正常的,当年楚策这是这般,但即使是楚策遇事第一瞬间亦是会有自己真实的反应,而这个乌木稻哉却没有!了不起啊!”

  楚牧回味着郭放舟的话,细细一品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又道:“不过四维门曾经盯了他一年多此子都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陛下,您是做过五千年大梦的人,岂不知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呢?”郭放舟回道。

  楚牧点了点头,不过心中还是有些纳闷,难道乌木同学真是那般城府极深,已经把伪装习以为常?

  “不过陛下为何会问他大哥的事?”郭放舟好奇的问道,他是没想到楚牧会特意提到乌木谷哉有过不臣言论的事,又道:“难道陛下真想放过那个有异心的世子?”

  “不啊!对于他,我是一定要杀掉的!”楚牧脸上露出冷色,又道:“不过是借乌木稻哉之口让他老实几天!”

  在楚牧看来乌木谷哉此来大文必定是有什么阴谋,显然对大文是不利的!为了良好的氛围以便朝觐顺利举行,所以楚牧现在不想动他,但要借乌木稻哉的口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楚牧还特意提了李伯明做例子,便是希望乌木谷哉既要知道畏惧又不至于狗急跳墙。

  待朝觐结束,楚牧有的是时间对付这个资深的反贼!

  ……………………

  漫漫的官道之上,令人生厌的诵经之声此起彼伏,显然白日阎罗不喜欢听人念经,但客随主便明律非要让人念,他也只能听着。

  明律则很是好奇的看着白日阎罗,他原以为只需要将白日阎罗带出临渊城就可以了。不曾想,离开临渊城都已经快一千里了,白日阎罗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好意思。

  不过对于这样的人物,明律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你不走我也绝不会撵你走。甚至明律还曾试过与之交心,但显然白日阎罗只想搭便车,不想多搭理他。

  终于,就在西原使团即将达到楚汉道颇为繁华的祥城时,一只可爱的小白鸽飞到了明律马车之上,白日阎罗一抬手小鸽子便飞到了他的手上,再取出一张纸条后,白日阎罗起身就要走。

  “就这么走?”明律问道。

  “这一路我记在心中了!”白日阎罗幽幽的道。

  “阁下误会了!我并不是说这些,只是外面不少四维门的人盯着,阁下就这么走怕是不妥吧!”明律道。

  “他们追不上我!而且除了孟达,他们也不会知道下车的人是谁!”说完白日阎罗便消失在了车上。

  一个时辰后,使团的车队就进入了祥城,即使白僧诵经都盖不过沿街百姓的咒骂声,而明律并不在意,只是坐在车上发呆。

  流川缓缓的步入马车,拱手道:“这里的知府已经预备了馆驿,我们是自己搭建营地还是去住馆驿?”

  “住馆驿吧!”明律头也没回又道:“有西门守业的消息么?”

  明律曾经相约西门守业在大文一见,对方也已经答应。只是发生了行刺后,四维门一直死死的盯着明律一行人,而之前派去和西门守业联络的人也没有消息传回来,眼看离大文京城越来越近,再没消息只怕就很难见上面了。

  片刻之后,明律的马车停在了祥城最为著名的清丰酒楼门口,知府已经等候在那里,可明律走下车来并没有搭理知府而是径直的走入酒楼,甚至让人带话自己吃饭不想任何人打扰。

  知府只得骂骂咧咧的离去。

  二楼的装潢的最为豪奢的雅座中,伙计们将一道道已经被试过毒的珍馐美味端上桌来,可明律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只是一直在注意一个年老的伙计。

  一个两鬓斑白的小二大概挺显眼的!或许是察觉到了明律的目光,当菜上完其他伙计都以离去,这有这个老伙计没有走。

  “你也是刺客?”明律问道。

  “算是吧!我此生都想刺杀大文!”老伙计将那顶可笑的小帽子取了下来,笑着坐到了明律对面道:“初次见面!在下西门守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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