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彼能取而代之
皇帝认为官员开印之时也就到了学生开学的时候了,所以云烨可以假借书院的名义继续在家里偷懒了,云烨发现了官场上的一个大秘密,那就是兼职越多,你就越清闲,自己首先是岭南水师的统领,再挂着重新得到的岳州刺史头衔,现在只要是重臣,都挂着一个州的刺史衔,长孙无忌万般不愿的把赵州刺史的头衔给自己挂上,在大唐,现在没人能拗得过皇帝。见了长孙无忌千万不要称呼他全部的官衔,哪怕非要全部说出来,也必须隐掉刺史二字,称呼他为长孙赵州,一旦不小心说出了刺史二字,长孙无忌立刻就会认为你是在讽刺他,后果堪虞。
除了上述两个官职,云烨还是含元殿侍读,这个职位主要是方便他进出宫廷,没什么大用,最喜欢的还是书院院判,和太医院的院判,太医院的院判原本是孙思邈的,老道被皇帝封赏的时候,梗着脖子不愿意接受这个职位,眼看着李二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不来台,云烨自告奉勇的接受了这个职位。
云烨现在就在这几个职位之间盘旋,偷懒,好使啊。岭南水师需要做繁琐的文牍工作的时候,云烨一般都在为岳州操劳不能打扰,岳州官员过来拜见的时候,云侯正在玉山书院讲学,不管理俗事,玉山书院开会的时候云烨一般都在和孙思邈一起研究新的药方。
这么一圈走下来,云烨发现这四个部门没了自己都能运转的很好,所以就越发的清闲了,大冬天谁喜欢东跑西颠,躲在家里带着孩子们玩游戏都比公务有趣。
今天躲不过去了,一个青衫少年带着全家过来了,他在去年的书院考核中获得了第一,并且因为文采出众,获得了书院奖励的一贯钱,那贯铜钱都已经被磨得黄灿灿的,朝廷换了钱币,书院也没有更换过奖励的钱币。
以前得胜的学生都会去找元章先生要祭文或者跟离石先生要画像,现在终于出现一个要云侯亲自做饭的学生了。
原本不用云烨亲自做,云家的厨子就能胜任,只要这顿饭是在云家吃的就足够了,今天不同,云烨抱着游戏的态度做了两道菜,只因为这个学生的名字叫做李义府!
千古大阴人啊,和许敬宗是同一级的阴谋老手,而且是一个贪花爱色,卖官鬻爵的家伙,只是不知道年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书院的教育到底有没有在这个人身上起作用,云烨非常的想知道。
就他的一曲度心术就足以让云烨对这个人警惕起来:“吏者,能也,治之非易焉,仁者,鲜也,御之弗厚焉。志大不朝,欲寡眷野。才高不羁,德薄善诈。民之所畏,吏无惧矣。狡吏恃智,其勇必缺,迫之可也。悍吏少谋,其行多疏,挟之可也。廉吏固傲,其心系名,誉之可也。治吏治心,明主不弃背己之人也。知人知欲,智者善使败德之人焉。”
这仅仅是他权谋文章全部十章的第一章,这是一个非常通晓人心的人,也是一个绝对聪慧的人,大奸大恶之辈必是大智大勇之徒,云烨非常的清楚,抱着一万分的希望,云烨见到了李义府,一个清秀,瘦弱的青年人。
他已经学会了文人的那种优雅的笑容,阳光的可以放在屋子里照亮,书院的青衫穿在身上一尘不染,躬身行礼的时候恰到好处的露出胳膊下面夹着的一卷书,立刻就让云烨心生好感,无他,胳膊下面夹得是云烨著述《算学初阶》。
稳稳的站在一个老农和一个农妇的身后,最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农夫,左手里拎着一篮子鸡蛋,右手抓着一只肥大的公鸡,这就是他们的登门礼。
云家显贵的门第让老农,农妇还有青年农夫战战兢兢地,只要云烨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他们就打算立刻逃跑。
“学生李义府见过先生,这是学生上一学年取得魁首的证物,请先生检验。”云烨看着李义府的脸接过他手里的那一贯钱,并没有理睬李义府,而是笑着对老农和农妇说:“千里迢迢的从瀛洲赶过来,就为了一顿餐饭,云某当不起啊,李义府实在是大错,表达孝心的方式不该是劳动老人家,马上就要开始春耕,耽误农时啊。”
老头子立刻就表现出一副同意的表情,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小儿子,连忙说:“不碍事,不碍事,能来长安走一遭,并且可以登贵人的门槛,是老汉的荣幸。”
这不是一个老农能说出来的话,云烨回头看了一眼李义府说:“你是怎么搞得,老人家怎么说话也要你来教?你父亲已经年过半百,难道不知道怎么说话?我最喜欢听老人家的经验之谈,而非这些没有任何含义的废话。”
李义府刚要告罪,云烨已经携着老人的手往云家走,并且回过头来看着那个健壮的青年农夫说:“老人家好运气,还有一个如此健壮的好后生。”
老汉和农妇见云烨和蔼可亲顿时就放下心来说:“憨驴儿确实是一个好孩子,十里八乡谁不夸奖他是一个侍弄庄稼的好手,狗儿……”
刚说出来一个狗儿,就立刻打住不说了,看样子李义府的这个小名也是在不许说的话语之列。老人又不敢说话了,场面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李义府有点气急败坏。
老钱笑嘻嘻的从憨驴儿手里接过那只公鸡和那一篮子鸡蛋笑着凑趣说:“咱家好久没有收到这样实在的礼物了,侯爷,您看看这只公鸡真是肥大。”
憨驴儿嗫喏半天才说:“这是庄子上最大的一只公鸡,听说要来贵人家,俺爹特意挑的,就是鸡蛋从瀛洲拿过来时日太久不太新鲜了。”
云烨让老钱领着李义府的父母进了花厅喝茶,自己把李义府留下来训话,还没等云烨说话,李义府先躬身告罪说:“学生爱慕虚荣,不符君子之风,请先生责罚!”
“李义府,书院从来没有想过把所有人都教成君子,也不能都教成君子,你本性圆滑,出事机灵,甚至有的时候机变百出,这些在我看来不是什么缺点,我只问你一句话,为何要掩盖?你觉得有君子这个身份在大唐比较好混些?
你父母哥哥是老农,老农就说桑麻,牛羊,田地,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是在陛下面前也说得,难道说那么说话让你感到难堪了?你家里出了你这个读书人,全家都盖围着你转?这是什么道理?书院要求存真,要求去芜存真,你做到了么?“
李义府要说话,云烨止住了他的辩解,又说:“今天的主客是你的家人,你是做弟弟的,好好安慰他们一下,老人家既然来到了长安,那就好好的逛逛,你家也是小康之家,负担得起,好好地报答他们一下吧。“
说完就苦笑一声,在李义府的脑袋上抽了一巴掌,抬腿要踢被李义府敏捷的躲过去了,就是因为这两个动作,李义府沮丧的面孔又活过来了,恢复了在书院的样子,云烨踢人书院学生是可以躲得,这是惯例,李纲老先生打人,被打的必须准备好藤条,做好最佳的挨揍姿势这也是惯例,书院学生都知道这两条。
云烨既然肯教训并且殴打自己,就说明他依然拿自己当学生看,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恶感而对自己心生鄙夷,先生不就是教训人的么。
回到了花厅,李义府就表现得非常的活跃,随着丫鬟一道道的上菜,他就给父母和哥哥一道道的解释,何为东海之鱼,何为北湖之鳖,什么是山珍,什么是海味,该怎么吃,该如何吃都交代的一清二楚,还特意嘱咐爹爹,这里的酒可以多喝一些,都是好酒,外面可买不到,也买不起。
云烨笑着和李义府的父亲干了一杯,说说瀛洲的事情,对于瀛洲云烨可不陌生,自己的大军曾在那里屯驻过。
“我们瀛洲人到现在还在感念侯爷的大恩,您一把火就把高丽人全部烧死了,到现在卑沙城依然是鬼影子都没有,高丽人都跑光了,老汉农闲的时候也会下海去捕鱼,远远地看到卑沙城就开心,现在海上一艘高丽人的船都没有,全是咱们唐人,河北现在可是富裕之乡啊,侯爷如果还去瀛洲,老汉就让憨驴儿下海给您去捉海参。“
这才是一个酒喝高了的老农该说的话,憨驴儿的表现也是如此,全家都朝着肉招呼,李义府多吃了两筷子竹笋,就被父亲训斥了两句,有肉谁吃菜啊,花了一贯钱呢。
李义府的脸顿时就黑了,云烨却笑的开怀,大声的附和老农的实在话,劝他们全家多吃一点,还让丫鬟多上来一碗肴肉。
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憨驴儿搀扶着吃的沟满壕平的父亲,自己也打着饱嗝从云家出来,李义府一脸的尴尬,云烨指着大门上那道赦建蓝田侯府的匾额问李义府:“难道就没有彼能取而代之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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