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073章】
微信突然弹跳出了视频通话, 是薄越明打来的。
裴意没由来地一慌,生怕自己的狼狈形象让恋人担心。
他快速打着打湿的纸巾擦了擦脸,又将乱糟糟的头发稍微压顺了一些,再拢了拢披在最外侧的外套, 这才接通了视频电话——
画面接通的那一刻, 薄越明的脸出现就在了屏幕上。
明明今天早上才见过面, 可短短几小时经历的事情,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轻易承受的。
裴意看见薄越明后,不久前面对绑匪时的勇气顷刻瓦解, 又莫名感到了一种委屈酸涩, “二哥。”
“裴意。”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薄越明一瞬不瞬凝着视频里的他,眸中担忧没有减少, “怎么好一会儿才接通视频电话, 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 好着呢, 就是有点冷。”
裴意将自己的情况说得很轻松, 暂时不想让薄越明从股东大会的正事上分心。
他瞥了一眼沉默坐在边上、而脸色越来越黑的秦以舜,凑近超级小声地找补,“二哥, 我哥正生气呢, 嘘。”
“……”
突然被拉去当“唬人”借口, 秦以舜的脸不由又黑了一个度——
那薄越明到底有什么好的?将自家弟弟迷成这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也就是见裴意喜欢,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自家弟弟两次三番被牵扯进了薄氏的纷争里, 一次比一次更让人胆战心惊!
才脱离危险情况还不到五分钟呢, 立刻当着他这大哥的面, 满心满眼只有薄越明?
“……”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长了脚的白菜难追回!
秦以舜想起以往在部队里听过的这句玩笑话,干脆将视线挪向窗外,眼不见为净。
糟心!
此刻,“糟心”裴意还沉浸在视频里,没漏出自己身体上的伤痕,“二哥,股东大会没那么快结束吧?”
“还没,收到微信消息后我就跑出来了。”
薄越明看了一眼大型会议室的方向,解释,“估计马上要到最重要的议程了。”
裴意急了,“那你快回去啊,怎么还在这儿和我瞎聊天?”
薄越明听见他一如既往的正常语气,只说,“只听语音不够,看看你才放心,我现在准备回去了。”
裴意颔首交代,“嗯,你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正事。”
薄越明响起通话前那条语音,肋骨成了盾牌,底气再度复苏,“知道,他们今天一个都别想笑着离开。”
“好,去吧,我等你结束。”
裴意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转眼才发现自家大哥的脸都快黑成碳了。
“……”
裴意忽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些,带着一股子讨巧卖乖。
“哥?”
“别喊我哥,拿着我的手机给人发微信、打电话。一个劲地只想着薄越明,考虑过你哥我也担心了一路吗?”
秦以舜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还有些酸。
裴意想起自己给薄越明发的语音微信里的那句特别称呼,小眼神多少沾了些心虚。
“咳。”他一边不着痕迹地删除微信语音,一边继续讨好,“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这不是能看见我好不好吗?我好着呢!别担心我了,好吗?”
秦以舜看着他红肿渗血的右胳膊,蹙眉,“你这叫好着?”
“手腕、脚踝上的伤都好解释,你这胳膊是怎么弄的?他们在水泥路上拖拽你了?”
“没。”
裴意想起自己那稍有不慎就容易出事的冒险跳楼,眼神游来荡去的避着,“就是赤脚逃跑时摔了一跤。”
确实也是摔了一跤,只不过不是平地摔,而是从高处坠摔到了低处。
秦以舜总觉得伤口没那么简单,刚准备追问,车门就被人敲响了——
属下送了临时买来的鞋袜,“秦总,这是你要的东西。”
“还有,那三名绑匪以及作案工具,我们都移交给警方了,可能迟点需要裴先生配合录一下口供。”
裴意趁机转移话题,“好,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
下属点到为止,转身离开。
裴意趁机拿起鞋和袜,有些夸张地转移话题,“哎哟,赶紧穿上,我脚都快冻麻了,哥,你开车吧,我还想着赶去薄氏看热闹的。”
秦以舜又气又无奈,“非去不可?”
裴意肯定点头,红意消退的眼角溢出一丝暗芒。
“这场绑架案的罪魁祸首还在总部呢,我才咽不下这口气,哥,你待会儿也替我教训教训?”
秦以舜向来拿裴意没办法,何况对方后半句话确实戳中了他的内心。
“哥~”
裴意尾音拖得老长,“走吧,大不了待一会儿到了薄氏,你替我上药,好吗?”
秦以舜叹了口气,“系好安全带。”
裴意笑应,“好嘞!”
…
会议室的门重新打开。
收拾好情绪的薄越明在众人的视线中稳步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容掌控,“抱歉,之前有些私事耽误了,现在进展到哪里一步了?”
坐在后排的薄冠成眯了眯眼,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感——
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应该坐不住跑去找裴意了吗?可是怎么看着状态比刚才轻松了?
有股东忍不住好奇心,“薄总,你、你的眼睛是好了?”
薄越明摘下早早就碍事的导盲眼镜,将其轻放在了桌面上,“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各位股东的关心。”
那双暗蓝色的眼眸里再度恢复了光亮,甚至比以往还有冷锐了一个度。
薄越明环视了一圈的大小股东,在薄冠成的脸色稍作停留,“作为薄氏集团唯一的‘总经理’,我将会在未来更好地带领着集团迈上新台阶。”
“唯一”两字咬得有些重,听得薄冠成又是磨了磨后槽牙。
“新的一年也请各位股东,以及——”薄越明对准了成仰山和薄立辉,干脆利落,“老先生、董事长,多多支持。”
接下来就是“聘用或者罢免高层职位”的投票决策,他的这招先发制人,摆明了抢在决策开始前就拉了股东票——
要知道,失明期间的薄越明都能拿下温城项目,而现在的他当众表明自己恢复了视力,岂不是更能提升项目效率了?
这年头,谁会反对一位能带领着赚钱的集团总经理?
果然,立刻有股东乐呵接应,“那是自然,把公司项目交到薄总的手里,我们大家伙儿是一千、一万个放心!”
“是啊是啊。”
薄立辉听见不少股东的应和,下意识地看向了成仰山,有些急迫。
成仰山也没料到这一出,但事已至此,他还是拢着拐杖用力一敲,将之前就规划好的“戏”开了场——
“我,成仰山,不同意薄越明继续任职‘薄氏集团总经理’一位!”
这话一出口,立刻吸引了全体的注意力。
薄娇第一个出声,“凭什么?”
成仰山挺直身子,拿捏着话术,“凭什么?他自己清楚!”
有偏向大房的股东帮衬着开口,“听老先生这语气,薄总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薄越明端起水杯,明面丝毫不慌。
成仰山早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拿出了一开始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各位,原本家事不应该拿出来张扬,但这混账做过的错事实在太多了!”
“成某无力将他教好,但为了薄氏集团的未来,只能“大义灭亲”罢免了他的职位,恳请各位一同帮个忙!”
精心准备的开场白让会议室里的关注度拔到了最高层,看似给薄越明保留了情面,实际上是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
薄娇不明白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替薄越明感到担忧——
经过这几个月的工作相处,她是真心认可对方的能力,也是真心接纳了对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
薄娇靠近右侧的薄越明,低声询问,“哥,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薄越明嘴角泛起似有若无的冷笑,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声音,“既然大家都在,那就请成老先生当众说个明白吧。”
一声“成老先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越发将现场气氛激得紧张起来。
成仰山面色微僵,像是为了掩盖什么而猛敲了一下拐杖,“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悔改?”
“你利用总经理的便利和你奶奶对你的信任,私下挪用了多少集团公款?利用自己的名义创建的gm商投,你的那些钱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
“今年年初被你奶奶发现后,她原本想要对你进行私下教育,结果你一点儿都不念及亲人的养育之恩,将她推倒在地、导致昏迷!”
在场众人听见这话,无一不露出震惊的神色。
什么?
薄老董事长出事是人为的?
还是薄越明做了坏事后推的?这
薄娇第一个出声否认,“这怎么可能?谁不知道我哥是奶奶亲自带出来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伤害奶奶!”
股东们想起以往桩桩件件,微微颔首。
“怎么不可能!”
薄冠成从后排站了起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他一边从后往前走,一边继续给薄越明添加“罪证”——
“老夫人昏迷后没多久,薄越明就背着我们给她老人家转移地方!但凡问起就要被他以各种理由堵回去!”
“他分明就是怕老夫人醒来之后揭露他的恶劣行径,才想着抢先一步封口!”
“人在做天在看,奶奶出事后没多久,他也跟着意外车祸失明,这才暂时遏制了他的狼子野心!”
薄立辉帮腔配合,“各位,不是我偏袒我的亲生儿子,有件事情我想要顺带澄清一下——”
“冠成绝对不是沉迷女色的性子,他之前那件事情是遭人下药暗算的,他第一时间就去做了体内药物检测,已经递给警方立案了。”
这话自然是编的。
“之所以忍着不说,是因为还没彻底出调查结果,只能让他白白受尽嘲讽和委屈。”
薄立辉的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薄越明那边瞥,指向特别明显。
有偏向薄氏大房的股东打配合,“董事长,你说话也忒留面子了!”
“前段时间冠成一出事,正副总经理的位置就成了二房兄妹的,这眼睛又是早好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在场各位股东都不是傻子,看得出来!”
暗中挪用公款还伤害了老夫人,结果一朝车祸失明影响了他的上位计划?
等到眼睛好转后就联合二房将薄冠成掰下了总经理的位置!
那下一步呢?是不是要对准“董事长”的位置,对准整个薄氏集团了?
偌大的会议厅里,议论纷纷。
薄越明感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或焦急、或不解、或质疑,心中寒意四起——
能看得出来什么?
移花接木,生拼硬凑,栽赃祸水,再借机澄清吗?
分明是成仰山挪用私章和公款未成功,又误伤了薄老夫人,现在却把这套罪名安插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连他在大学期间赚钱、攒钱,毕业后和好友共同创建的gm都成了莫须有栽赃中的一环?
薄冠成制造的车祸、薄冠成先动手下药,结果现在成了意外车祸、他设局暗中陷害?
这爷孙三人会清清白白?分明是一丘之貉!
恶劣!可笑!无耻!
薄娇仍然不信大房那一派的说辞,低声催促,“哥,你解释一下?”
薄越明摩挲着自己的腕表,带着外人都看不透的云淡风轻,“证据呢?不会光凭你们的几句编排就想要定我的罪吧?”
成仰山早就猜到了他会有此一问,继续拿捏,“编排?你的所作所为还需要我们来编排你吗?”
“你既然想要澄清,那就从源头上澄清!让你奶奶出来帮你澄清!”
成仰山激动得站了起来,是怒气,也是悲痛,“这大半年了,是生是死,你又让我们见过她一面吗?你……”
说到最后,他的声线居然还带上了哽咽。
有股东问,“老先生这是怎么了?”
薄冠成立刻装模作样,“爷爷,你前段时间才从医院出来,千万不能大悲大喜,缓一缓。”
“我听说,脑溢血如果超过半年没有好转,那就是……”
有股东不确定地开口,说得委婉,“要是按照老夫人的性格,如果没事早就回来了,怎么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是啊,这薄总拦着不让家里人见老夫人,这算几个意思啊?”
“还能是几个意思?老夫人要是醒着,罪魁祸首就藏不住了,老夫人要是没了,那根据继承法的规定,薄越明他还能分到点什么?”
“哪有孙子拦着全家不让见奶奶的?没这个道理!我看他就是包藏祸心!”
偏向大房的三四名股东纷纷发声,还有人抢先表态——
“我同意老先生说的话,不能让薄越明继续留在集团,谁知道他背地里会做什么勾当!”
现在看着是帮着集团赚钱,那是因为他要笼络人心,谁知道他以后彻底上位后会做什么事呢?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孤立无援的薄越明垂眸,偏偏不出声。
成仰山掩饰住眸底的精光,薄立辉和薄冠成则是对了一道眼神。
现在的对立已经隐约有了偏向,接下来只要要求投票表决,他们加上偏向大房的股东、再加上他们事先拿利益收买的那些小股东——
就算还有还有其他人站队薄越明,那根据固定好的股值占比来算,今天对方也只能是离开集团这一种结局!
薄立辉想到这儿,暗中又给股东递去一道隐晦视线。
后者领意,开启最后一击,“是啊!既然老夫人不在,现在又是老先生和薄董事长管事,那……”
——哐!
会议室的门被人利落打开。
一道缓而有力的声线宛如冬末春初的风,破开一切肮脏龌龊,“谁说我不在的?”
薄沛之坐在轮椅上,披着一条素色的厚实披肩,而帮着她推动轮椅的人正是前任总助钟奕。
不仅如此,两人的身后还站着六位身材高壮的黑衣保镖。
光是往那里一站,这阵仗就足够唬人!
“……”
原本还有些吵嚷的会议室瞬间开启了无声模式。
众人的面色一变再变,无比精彩。
只有知情的薄越明保持着淡定,他主动走了过去,低喊,“奶奶。”
薄沛之微微颔首,“嗯,辛苦了。”
虽然她还是瘦弱的,但是气色已经比刚醒来那会儿好上了不少。
薄越明和推轮椅的钟奕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是他特意从海市请回来帮忙的,“钟姐,我来吧。”
有股东忍不住发声,“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老董事长,您没事啊?”
他们刚刚讨论得那么激励,甚至一度默认薄老夫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结果眨眼间,对方就好端端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各位,稍安勿躁。”
薄沛之轻巧抬手,霎时又止住了所有的议论。
真正能让人信服的,绝非是强词夺理、靠用嗓门,而是历练多年风云后的沉稳和冷静。
“沛之,你……”
成仰山看着忽然出现在会议室里的妻子,心中的错愕难消,甚至还升起了一种隐秘的恐惧感。
他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但脚上像是灌了千斤,难以挪动半步。
薄立辉和薄冠成两父子对视着,原本势在必得的眸色也破开一丝裂缝。
薄沛之视线紧盯着爷孙三代,示意,“小奕,扶我起来,这破轮椅我不爱坐。”
她骨子里就是要强的性格,能站就不爱坐着示弱。
钟奕无奈,但选择配合。
薄沛之在她的搀扶下走到成仰山的面前,看似静谧的眸光中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无情。
“这位置坐着舒服吗?”
面对妻子不咸不淡的提问,成仰山心底发虚,攥着拐杖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还没等他说出只言片语,左脸就猝不及防地一痛!
——啪!
众目睽睽之下,薄沛之狠狠往成仰山的脸上送去了一巴掌。
“……”
成仰山睁眼一震,两个人结婚多年,薄沛之就算再女强人,但在外遇事都会给他留几分面子!
就连吵架最凶、闹出意外的那天,对方也没有动手扇过他巴掌。
这还是头一遭!
就守在边上的薄立辉看见这一幕,慌张出声,“妈!”
——啪!
薄沛之的巴掌顺势落在薄立辉的脸上,狠批,“混账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吗?”
薄立辉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顷刻慌张地噤了声。
薄沛之看向欲言又止的薄冠成,一抓一个准,“怎么?你也有话说?”
薄冠成见势,立刻改了口风,“没,没有,奶奶你先别动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
“误会?”
薄沛之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毫不客气地也赏了他一巴掌,啪!
“你设计车祸导致越明出事、又给他下药未遂、最终惹得自己一身腥,也是误会?”
“……”
一掌接着一掌,一问接着一问!
在场的股东们面面相觑,自觉从未看过这种场面——
成仰山、薄立辉、薄冠成爷孙三代都被薄老夫人狠狠打脸,反倒是薄越明安安稳稳地站着。
明摆着是有反转啊!
毕竟按照薄老夫人这几十年的作风,这场争斗里的谁是谁非,突然有了很明显的结果。
强撑了几十年的颜面在这会儿彻底扫地,成仰山终究没憋住,怒目直视,“薄沛之,你什么意思?好歹我们也是几十年的夫妻!”
“夫妻?”
薄沛之不顾一丝情面,揭穿,“当初你挪用薄氏财务和我的私章,想给你们成家那一堆没皮没脸的亲戚谋利益!”
“被我发现后,你恼羞成怒将我撞倒在地,有当过我们是夫妻吗?”
“要不是越明意识到不对劲,第一时间替我转院保护,我现在恐怕早就烧成一团骨灰,都没资格站在这里了!”
简单明确的两句事实陈述,足够让众人内心大骇——
搞了半天,原来以权谋私的人是成仰山?害老董事长差点一病不起的人也是成仰山?
“成仰山,这些年我对你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你不知悔改、变本加厉!”
“我问你,当年入赘不是你自己愿意的?”
“这些年薄氏庄园给你住着、佣人给你安排着、钱的事情更是没有缺过你,换了别人吃软饭几十年,也该喂熟了,你倒好——”
薄沛之依旧是那个强硬不拐弯的性子,虽然人已经老去,但说的话照样句句刺骨,狠狠打在了成仰山的脸上。
“浑身上下的软骨头值几斤几两?加上这点厚脸皮抵不起这些年的开销!”
成仰山气得浑身发抖,面色比打翻的颜色盘还要来得精彩,“你、我……”
“少废话!从今天起到你死,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有我薄沛之活在世上的一天,你、还有你们成家的人,都别想再从薄氏拿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薄家永远都是薄家!任何人都休想觊觎!
薄沛之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又眼神示意薄越明,“越明,请人进来。”
薄越明点头,给助理林众发了一条短信。
成仰山被这连翻的转变气到心梗,猛地栽倒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薄立辉又急又慌,“爸!爸,你没事吧?救护车,冠成,快,喊救护车!”
薄沛之冷眼旁观,“我看谁敢给他喊救护车!”
她已经看透了成仰山的恶劣本性,对方浑身上下都是贱骨头,没那么容易直接病倒!
就算真的昏倒在地,薄越明给她请来的这些保镖也都有急救手段,一时半会儿,对方死不了!
不出一分钟,凌乱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助理林众带着四名执法人员走了进来,为首的人员环视一圈、认准目标,“成仰山、薄立辉是吧?”
“我们接到报案,你们涉嫌一起职务侵占纠纷,目前已掌握初步证据,请配合我们回去进一步的调查!”
这下子,薄立辉的脸色由红转青,“什、什么职务侵占?我没有!”
执法人员不听他的狡辩,“有没有,跟着我们去一趟就知道了!”
“……”
薄立辉看着已经气到说不出话的成仰山,立刻就目光投向了薄沛之,“妈,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什么都没做啊!”
薄立辉其实很清楚自己这段时间帮着成仰山的所作所为,更害怕后续调查结束后会面临的牢狱之灾。
“妈,我是薄家人!”
薄沛之看向前言不搭后语的大儿子,满目失望,“从你帮着他害我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我儿子了!”
她之所以这么些年都不肯将董事长的职位交出去,并不是她醉心权利,而是她早就看出了——
自己所生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人可堪大用!
薄立辉狂妄自大,骨子里随了父亲那般贪婪!薄立鸿生性风流,即便后来有所收敛,也无心管理家族事业。
薄沛之苦苦支撑就是为了孙子、孙女辈能有可用之人——
薄冠成性子温而圆滑,薄越明性子冷而严厉,薄娇薄望还小,暂时起不了大作用。
如果前两人能按照当初培养的道路互相帮扶下去,她早该放心了。
可惜啊,还是有人受到了父辈和祖辈的影响,也跟着走了歪路!
薄沛之无视了大儿子的虚假认错,任由执法人员将他和已经快晕倒过去的成仰山一并带走,不愿再多看一眼。
“……”
薄立辉是真的慌了,也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这些年明明活得顺风顺水的,为什么会落到这一步?
只可惜再后悔,也换不了结果。
会议室的门重新合上。
薄沛之坐回在了主位上,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各位股东,既然我回来了,自然会将空缺的职位安排妥当。”
“到时候会发邮件给大家确认,今天这场股东大会,就先散了吧?有异议吗?”
薄沛之掌管薄氏集团近十五年,更是帝京圈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即便久病初愈,可她上来就是雷厉风行的一套招,甚至“大义灭亲”地料理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落在谁的眼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股东大会在一番闹剧下结束,任谁都知道大房的气势已去。
原先偏向薄冠成等人的那几位位股东,也在薄老夫人的威压下不敢再有言语。
“……”
薄冠成看着主位上的薄老夫人,心底酝酿许久的恶意彻底凝结。
他怎么都没料到,薄老夫人早好了,而薄越明居然会在今天这场股东大会上请出对方!
这下该怎么办?
没有了成仰山作为支柱,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
思索间,薄冠成的余光忽地瞥见了一道急速而来的身影。
隐忍许久的薄越明突然发飙,先狠揍了他一拳,又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啊!”
薄冠成眼冒金星,痛得下意识出声,而这远远不是结束——
当着还未完全散去的股东,从来不爱打架的薄越明再度拽着他的衣领,“薄冠成,你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该想好这结果!”
身上人目眦欲裂,挥起的拳头像是积蓄了十成的戾气。
“……”
薄冠成一惊,眼睁睁看着又一拳轰了过来,
居然让他直接呕出了血!
“救、救命……”
薄冠成想要挣扎,但错失先机的他再也没了反抗的力气。
一拳接着一拳。
薄越明刚刚到底是怎么忍住自己滔天的恨意和焦灼,才能像个没事人般地坐在会议场所里?
他甚至都不敢去深想,如果裴意真出事了,他会不会当场就要了薄冠成的命!
众人瞧出薄越明在下狠手,一时都有些怀疑——
这、这是怎么回事?
薄总怎么突然就疯成这个样子?再打下去估计要死人了吧?!
还是身为助理的林众第一时间赶了上来,“薄总!不能再打了!”
还有那么多股东看着呢!万一出了人命,那可就糟了!
薄沛之和陪同的钟奕也意识到薄越明濒临失控的情绪,一前一后地出声制止。
“越明!”
“冷静点!”
可是薄越明沉浸在自己难以遏制的阴鸷恨意中,拳头再度对准薄冠成的太阳穴。
千钧一发之际,门口响起一声轻却有力的呼声——
“二哥。”
“……”
薄越明骤然停住了动作,红着眼的他慢半拍回身看去。
裴意还裹着秦以舜并不合身的宽大外套,尽量遮掩住了自己身上的伤。
他快步走到眼红欲裂的薄越明身边,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轻轻拢住他的手腕,“二哥,你过来陪我一下,好吗?”
薄越明死死盯着眼前人,猛地哽了一口气。
他收着快要溃散的理智,嗓音哑到几乎难以回应,“好。”
裴意无视了众人投来的目光,轻轻牵手就将恋人从会议室带走了,只留下一屋子瞠目结舌的外人。
…
邻近的无人休息室。
裴意将门锁上,转身直接投入了薄越明的怀里,他忍住手臂上的痛意,费力伸手也抚了抚恋人的后颈。
“二哥,我在呢,没事了。”
“……”
薄越明难以遏制地轻喘了两声,发狠般地将恋人揉进自己的怀中,“裴、裴意。”
从接到绑匪电话后,他就紧绷到随时会断裂的心弦,终于在此刻彻底松弛了下来。
薄越明深呼一口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哽咽,“……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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