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梦压星河,引蛇出洞(求票,求订阅!)
“京杭运河北部第一段,便是由通州到天津,再经过沧州便是山东地界了。第二段便是鲁运河,德州、临清、聊城、徐州、济宁,然后便是江宁淮安府。过了淮安府,便已经算是南直隶的治所了,离着金陵就不远了。”
“玉儿妹妹与我已经走过两遭了, 齐姑娘也走过一趟,沿途运河之上,物阜景丰,往来船只贸易应接不暇,很是热闹繁华。”
通州运河上,为打发无聊的时光,贾瑛为探春几个介绍起由京城到南直隶, 京杭运河上的景况,对于几个从未离过公府的女孩儿来说,这个世界充满了新奇。
“宝姐姐,你们入京时,可也是走的运河?”湘云似乎特别喜欢宝钗,反倒与黛玉不怎么合得来,两人只要见面,一定会拌嘴,且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黛玉口齿伶俐,言辞犀利,湘云性情洒脱,浑然不在意些许口角之辩,虽时有拌嘴,两人却依旧是姐姐长妹妹短的,未见因此而心生龃龉。
这一路上,倒是全靠两人的拌嘴来活跃气氛。
迎春是个木头人一般的性子,惜春依旧冷言少语,宝钗性子沉稳, 从来都是从中规劝,少了几分少女的天性, 齐思贤与徐文瑜两人年岁长些,也不是逗趣的性子,至于报春和绿绒,有事一般不动口。
宝玉那家伙,最终还是没能如愿跟上来。老太太虽然不愿宝贝孙子离开身边,可耐不住对上他心就会软,主要是他娘不同意,嗯,还有贾政。
宝钗温婉一笑说道:“我与妈妈哥哥入京时,正值冬日,运河冰封,走的陆路,倒未曾见过运河之上的繁华景象。”
“哦。”一听宝姐姐也没见过,林姐姐倒是见过两次了,湘云感觉她心爱的宝姐姐在眼界这方面,顿时被比了下来,不过转头便将此事抛在脑后,看向贾瑛问道:
“瑛二哥, 那我们这次可是能见到了?听说运河之上是有龙王的, 他们还拜龙神, 还有纤夫,还有大宝船,这些我都没有见过。”
贾瑛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次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为什么?”湘云歪着脑袋问道。
“咱们不走运河了,改走海路。从天津卫登船,过登州府,经威海卫南下直抵扬州。”
“朝廷不是禁海吗?”徐文瑜插话道。
贾瑛点了点头:“只是禁止商民下海贸易,并不禁制水师船只,咱们此去搭在天津卫水师的船南下。”
这也是贾瑛提前计划好的,且事先做了安排,水师方面他也有不少熟人,这些人脉都是在兵部积攒下来的。
虽说他到任兵部的时间并不算长,可也不算太短,再过几个月就满一年了。
小一年的时间了,大乾军中有多少人事调动,可想而知。
职方司管的就是这些,有人把门路走到了他这里来,贾瑛也不会全都推掉,而是挑选几个不错的,应了他们的请求,算是给自己增添点人脉关系。
不然占着兵部职方司这么好的官位,岂不可惜了。
不过,就他了解,大乾的水师,除了叶百川组建的广东水师之外,其他的几个水师,经久未战,已经成了摆设,还剩多少战力,就不好说了。
但即便如此,大乾水师在附近的海域也是最强的,因为大乾的火炮射程在目前来看,在东海这片海域上,还是最远的。
之所以走海路,就是因为怕运河上出事。
入仕不过一年,他杀的人可不少,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余孽。
还有年前在京中又杀了一批,出门可不得小心着点。
更别说,此次带在身边的,还都是他在意的。
贾瑛没有向众女解释为什么改走海路,可依旧有聪明的察觉到了不一样,只是贾瑛不说,她们也少问。
天津卫这个名字的年龄并不算太长,以前叫津沽寨,不过百事户人家,后来变成了津钴镇,驻扎大军,在后来前朝有位天子从此渡津而过,问鼎天下,才将此地改名为天津,大乾在此处设立的卫所,后来随着水运的繁盛,这里渐渐发展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县城。
此时的天津卫,其军事地理位置并不算太过突出,河运中专港口功能远比水师港口功能重要的多。
不过,等到了后航海时代,这里的重要性就会渐渐凸显出来。
天津卫的港口并不适合大型船只停泊,这里是黄河的入海口,大量的泥沙被黄河黄河水从黄土高原带到了这里,形成了一片三角洲,并且在不断的扩大,因为海水较浅,这里的港口冬天是会结冰的,这也是它航海功能一直没有得到提升的原因之一吧。
此时的天津卫甚至都比不上离它不愿的秦皇岛,那里是天然的深水不冻港。
一行船只在天津码头停靠了下来,贾瑛带着众人下船,重新登上了马车。
“带你们到天津城里转一转。”
虽说离着京城不远,但贾瑛也是头一遭来此地。
进了天津城,贾瑛看着低矮的屋舍,连通往县衙的街道都是黄土铺就的,完全没有一丝他前世记忆中景象的半分模样。
贾瑛原还想着尝一尝正宗的狗不理包子,找人打听之后,才发现,这道美食还没问世呢。
看着失去了新奇之色的众女,贾瑛也不想在天津城多留,转头向亲卫问道:“后面可有人跟着?”
亲卫摇了摇头:“应该是被堵在码头上了。”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官兵封了码头。
“去天津水师卫所吧。”贾瑛淡淡说道。
一行马车先是驶入了一处宽阔的宅院之内,这里是云记设在天津的货场,半个时辰之后,同样的车队才从货栈内驶出,回到码头重新登船。
而与此同时,货栈的后门,几辆马车驶出,向天津水师卫所而去。
大海之上,两艘巨帆宝船一前一后正破浪急行,宝船两侧是一排排黑洞洞炮口,汪洋恣意,碧波万里,一眼望不到头,几个姑娘还是第一次下海,面对一望无际的蔚蓝,似乎还有些害怕,相互拥簇在一块儿,在贾瑛的几番“哄骗”之下,才肯走上甲板。
“放心,这里是浅水区,海浪并不算太大,如此大的宝船,你们还担心掉下去不成?”
“湘云丫头,你不是想看海吗?怎么还害怕了?”
“谁害怕了,我只是有些站不稳而已。”湘云撅着嘴嘟嘟道。
贾瑛又看向其她人。
齐思贤正与探春几人手牵着手,来回拉扯。
“不要牵着手,身体放松就能站稳。”
好半天之后,贾瑛终于结束了艰难的教程,带着众女站在甲板上,只是众人都自觉的原理船舷,唯独湘云和探春胆子大,跟着贾瑛走到了船舷边上,扒着栏杆,低头看向剩下的海洋。
“瑛二哥,你看下面又鱼群。”探春惊叫道。
湘云也探头:“好多啊!”
说着又向黛玉等人招手道:“你们快来看啊。”
在两女的循循善诱下,黛玉齐思贤徐文瑜几人总算是挪着步子走到船舷边上。
黛玉只看了一眼,就把身子收了回来,脚步不自禁的往后移。
贾瑛安慰道:“没事,船舷这么高,掉不下去的。”
“我感觉头晕。”黛玉扶着额头说道。
“是晕船吗?”贾瑛关心道。
随即又觉得不应该,虽说运河行船与海上不同,可如果是晕船的话,之前从扬州北上就应该表现出来了。
黛玉摇了摇头,也说不上来。
贾瑛心下猜测,估计是恐高了。
他们所乘坐的这艘水师战船,体型在天津卫算是最大的那种了,长有十三米,宽六米,船舷高出海面也有两三米,若说恐高,倒也正常。
贾瑛随即让报春绿绒带着黛玉回到甲板中央。
“鱼群为什么会跟着我们?”湘云好奇问道。
贾瑛想了想说道:“大船经过海面,会对海水形成挤压,带起附近海域的浮游生物,鱼群便以此为食。”
“浮游生物是什么?”
好奇三问来了。
“你只当它是鱼群的食物就行。”贾瑛也不知怎么解释浮游生物这个概念。
“看那是什么?好大的鱼!”好奇宝宝湘云在适应了大海之后,便一发收不住了,在甲板上来回跑动。
众人顺着湘云指的方向看去,一只只大鱼跃出水面,排列的极为规律,像是行进中的大军一般,在追逐的船只,不过看上去它们更像是玩耍,与海船展开了一场游泳竞赛,只是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划水,未尽其力的样子。
“是鲸吗?”
“是海豚,大海里最有灵性的一众生物。”贾瑛在一旁说道。
它们确实是在玩耍嬉戏,不然那以如今海船的速度,都不一定能比得过海豚。
“想吃鱼吗?今天咱们烤鱼怎么样?”贾瑛提议道。
“好吖,好吖!”湘云第一个赞成道。
贾瑛倒是忘了,湘云丫头也是红楼中以等一等吃货,“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不就是湘云提议的嘛。
贾瑛随即命喜儿取来了捕鱼的工具,又喊来几名军汉,到船尾撒网捉鱼。
等夕阳金黄铺撒海面之时,甲板上已经传来了阵阵肉香。
一网下去,什么类型的海货都有,贾瑛还特意挑出一些扇贝蛤蜊来,这些可都是纯天然无添加的,吃下去,除了补,没一点毛病。
可惜,小龙虾如今还远在大洋彼岸,少了一道美味,不过倒是捕上来一些大虾。
贾瑛在众女面前展露了一手厨艺,时下香料什么的已经很丰富了,足够满足人类的口腹之欲,登船之前,贾瑛特意命人准备了一些。
贾瑛先是用盐和白酒将食材去腥,又用陈醋和葱姜蒜腌制之后,做了一盘爆炒蛤蜊扇贝,可惜,众女似乎对这些带壳子的美味不怎么感兴趣,还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无奈,贾瑛只好独享。
大海不比运河,只要确定了航道,躲开礁石区域,夜间也是可以行船的,因为天津城带给众人的落差感之后,贾瑛也就熄了在沿海城镇停靠的心思的,不如早些赶到江南。
另一个让贾瑛改变主意的原因是,据此次随行的水师百户说,四月下旬到五月的这段时间,是海面上最平静的时间段,过了五月之后,海风便要登岸了。
五月之后,便是江南的梅雨季了,海面上很容易遇到飓风大浪,贾瑛不是冒险家,何况还带着一众女眷,自然要以安全为主。
海风微凉,众人在甲板上看了一会儿星星,便相继回到船舱里了。
“宋百户,这附近海上的盗匪多吗?”
船尾甲板上,贾瑛与一名披甲的军汉靠坐在桅杆之下,各自手中端着一个酒坛子,身前的矮桌上,还有一些贾瑛白天做好的海味。
宋伦,天津水师卫所百户,他的兄长便是天津水师卫所指挥,官居三品,当初便是走的贾瑛这里的门路,拜在了严华松门下。
别看他是三品官,可如今的水师三品指挥,尚比不过一个陆军卫所千户,天津水师卫所,兵丁水手加起来,不过一千余人,有大型战船一艘,小型战船三艘。
朝廷虽水师并不重视,就连他们的粮饷,都要靠走门路才能拿到手。
此次贾瑛出行,宋律可谓是将自己五分之二的家当都拿了出来,为的就是巴结他,朝中有人好办事,更何况贾瑛仕途二人把持着兵部,固若金汤。
“回大人,天津附近的匪盗并不算多,不过南下过了蓬莱,威海,匪盗就多了起来,听说最严重的是福建浙江两省沿海之地,自我朝开立之年到如今,海上的匪盗从来就没有断过。”宋伦回道。
“这些匪盗都是什么人?倭奴?还是高丽人?”
“都有,济州岛上有不少新罗百济族的余孽,他们和倭奴已经混在了一起,具体谁都谁少,也都说不清楚。其实更多的还是咱们大乾的人。”
“乾人?”贾瑛好奇道。
宋伦点了点头:“不错,南方沿海之地,因为海禁,不少百姓断了生计,又没有土地活命,只能违禁下海,可一但下海,便会被官府通缉,他们终生都不能再上岸。无论是高句丽还是倭奴,不过区区弹丸之地,能有多少人口,所以,盗匪之中,还是乾人最多。”
“可南方几省水师,给朝廷的奏报之中,都是提及倭奴犯边呢?”贾瑛不解道。
“大人,如果换成是我,也会这么上奏。一方治下,如果百姓都出海为盗了,那些官府大员不久倒霉了?至于水师,他们有的选择吗?”
宋伦的话,虽然没有细说,可贾瑛听明白了。
地方官员为了仕途前程,不惜粉饰太平,至于水师,他们没有独立性,更像是地方官府的附庸,想要生存下去,只能狼狈为奸。
宋伦看上去似乎有些失落。
贾瑛灌了一口烈酒,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宋百户,水师不会就此沉寂的,未来的大乾,水师的重要性,或许还要大过边军。”
宋伦听后,神色并没有什么波动,只当是贾瑛安慰他而已。
贾瑛也不在意对方信或不信,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只是希望,到那时,一切都还来得及。
和宋伦闲聊几句后,贾瑛便离开回船舱了。
船舱是上下三层的,像是运河上的楼船,最下面的一层,是水手的住所,没有特别允许,是不准登上甲板的,吃喝拉撒,一概在下面解决,条件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中间和上面一层,都有客舱,可以供人居住。
贾瑛没有回自己的船舱,而是折身上了二楼,站在二楼船舷边上,贾瑛目光才几个舱房之间来回移动,最边上的那个是报春和绿绒住的,中间的那个是齐思贤和黛玉,后面一排是探春宝钗几个。
贾瑛迈开脚步,朝着另一处舱门走去。
咚咚咚。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未几,在徐文瑜惊讶紧张还有几分抗拒的目光中,贾瑛挤进了舱门。
“会被人听到的。”徐文瑜压着嗓子,声音有些颤抖。
“声音小点不就听不到了。”
“那,那你晚上不准留宿。”
“都依你。”
“别,我自己来......”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便是春意盎然,可另一边,却是修罗火海。
且说贾瑛等人虽换了行船,海路速度自然是要快一些的,不过因为要绕一个大湾,倒也不比运河上的船只快到哪里。
贾瑛等人如今才进入了胶州湾,另一边运河之上的船只,也不急不缓的驶入了山东的地界之内,贾家的楼船依旧行驶在漕帮船只和官方漕船中间,甲板上来回巡视的人影依稀可见,似乎在守卫着什么。
入夜之后,船队驶入了临清州地界,因为有漕帮船只,民船入夜以后是无法通过钞关的,只能在临清停留一晚。
距离码头不愿的河堤密林中,一伙儿黑衣蒙面之人正聚在一处,远远的盯着运河上的一艘楼船。
“咕咕,咕咕。”
几声夜莺的叫声打破林间的寂静。
“咕咕咕咕!”
对面林中同样响起一道回应声,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郎三哥。”
“来的是凤哥儿吗?”
“正是小弟我。”
双方在夜色下会面。
“三哥,人可在船上?”两人寒暄几句,凤哥儿便问道。
“我办事,凤哥儿只管放心,一路上我的人都盯着呢。他们在天津城下过一次船,不过那里有云记的货栈,倒也正常,事后我亲眼看着贾瑛上船的。”
“云记?”
“就是那杀星的买卖,这事也京中也不是秘密了。”提起云记,郎坤眼神中露着精光,他可是知道,那云记商铺,如今可是垄断了京城大半个香料行当的生意,每日进账的银子数都数不清。
如今他已成了孤家寡人,攒了半辈子的家当,被贾瑛抄走了大半,自然是不甘心。
等这次正主没了,怎么说也要去云记走上一遭,好弥补他的亏空,然后便带着儿子远遁江湖,找个地方安家,购置一处房产,买几亩良田,再娶几房小妾,再也不会京城。
凭他一手炉火纯青的奇门易容之术,官府那帮蠢货,一辈子也别想找到他。
“清爷呢?怎么没见他老人家来?”郎坤左右打量,不见林清的身影。
凤哥儿含糊应付道:“今夜咱们在临清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要准备好退路,清爷有白道上的门路,这会儿还来不了。”
郎坤警惕之心渐渐放下,嘴里还是说道:“凤哥儿,清爷是咱们的主心骨,他不在,这心里总是不安啊。”
“三哥放心,清爷的事情办妥之后,会来的。怎么,郎三哥难道是信不过清爷?”
郎坤尴尬一笑道:“哪里的话,若没有清爷,我如何能报的此仇,清爷就是我郎坤的再生父母,今后这条命都给清爷。”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
“三哥联络的人马,可都到了?”
“此处有三十多个好手,还有一部分不在此地。”
凤哥儿眉头一挑:“不再此地?”
“凤哥儿不要忘了咱是干什么的,水里刨食的,轻易不会上岸。凤哥儿带了多少人来?”
凤哥儿向林间打了一个呼哨,紧接着,便有一群黑衣人影走了出来。
郎坤看了一眼,皱眉道:“凤哥儿,你我此地人手加起来都不过百,能成事吗?可别忘了,那里还有一个百户队的官兵呢。”
凤哥儿摇了摇头道:“三哥,咱们的目标只是杀人,我带来四十多号人,加上你的人手,便是对上那伙儿官兵都不差,水里不是还有你的人吗?何况,清爷还另派了一队人马在外面负责接应咱们,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官府察觉。”
郎坤还是有点担心,江湖上这些人,虽说狠辣,可对上官兵,未战便要先怯三分。
“凤哥儿,不是我多心,白天我也查探过了,那伙儿官兵是押送盐银的,手里的家伙事可了不得,火枪都十几杆呢。”
凤哥儿轻笑一声,说道:“三哥,你且看我带什么来了。”
说罢,便拍了拍手掌。
十来个蒙面汉子抬着两口大黑木箱走了出来。
凤哥儿命人打开了木箱,其中一个木箱里面是一排排等长的竹管,尾部还有一条长长的引线,另一个长条形箱子,则是被干草覆盖着,不知低下何物。
只是郎坤仅看到竹管之后,便欣喜的发出一道低声的惊叹。
“哪来这么多火药?”
凤哥儿没说话,又上前几步,从另一个被干草覆盖的箱子中一摸,捞出一杆火枪来。
“你再看这个。”
“好东西。”郎坤眼神一亮,接过了火枪,摆弄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使用,不禁发出了尴尬的笑声。
“凤哥儿,咱是个用刀子的,没使过这玩意儿,见笑了。”
“三哥放心,我的人会使,只是这种东西可不容易弄到,为了此次行动,清爷可是下了大本钱了,也只弄来五杆,到时候,这五杆火枪不瞄别的,就盯着贾瑛,就算他是神仙,也得灰飞烟灭。”
“我的人,还配了十几把轻弩,三哥可还有担心?”凤哥儿发出了阴恻的笑声。
“到底是清爷思虑周全,这次的事成了!”郎坤一拍手道。
“何时行动?”凤哥儿问道。
郎坤看了看月色,说道:“眼下才是一更天,咱们等到三更天守卫困顿之际再动手,火光为好,到时候水上也会有人帮咱们拖着后面的那群官兵。”
“好,到时候,咱们不管别的,只往中间的那艘楼船上冲,得手后便马上撤离。此去往北五六里处,有我们的人在那里接应。”凤哥儿说道。
郎坤点头应下,随即又想到什么。
“凤哥儿,跟你的人说,那几个妞儿先留一名,带着她们,也是咱们活命的本钱不是,等到地方了,再杀不迟。”
“三哥既然说了,兄弟自无不应,不过有句话还是要说的,都道是红颜祸水,美人腰英雄冢,三哥可莫要被美色迷了心,到时候反倒连累了弟兄们。”凤哥儿的话音有些严肃。
郎坤讪讪一笑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凤哥儿放心,不会坏事的。”
月明星稀,老鸹不时划过夜空,转眼二更天已过,借着月色,还有船头上的火把,依稀可以看到甲板上的守卫已经开始靠着船舷打瞌睡了。
密林之中,随着一声哨响,数十名蒙面人,借着夜色掩护,向中间的楼船上摸去。
咻!咻!
这是弩箭的破空之声。
守在船舷梯口处的两名守卫应声而道,有蒙面之人点燃了火把,朝着运河深处摇摆,给守在河中的水寇发信号。
一切进行的出奇的顺利。
也不知是报仇心切,还是贪恋楼船上的美色,郎坤带着自己召集来的人手冲在最先,凤哥儿带着人马不远不近缀在其后,两拨人马,顺利的穿过码头,走到中间的楼船之下。
于此同时,河面上,十来艘小船,也无声无息的划向后面的楼船,每个小船上只有两三人,船舱里还摆着一排密封好的瓦罐,也不知作何用。
当啷,当啷。
因为船梯被守卫收起,郎坤他们只能用抓钩往上爬,然后再让人放下梯子。
或许是声响太大,惊动了船上的守卫。
“有贼人爬船!”
一声呼喊,惊动了其他人,紧接着,甲板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以及咚咚咚来回走动的声音,不是还有人往船下房间。
与此同时,前面的漕帮船只,以及后面的官船也都察觉了此处的动静,纷纷派人出来查看,随后,三艘大船上都亮起了火把,人影绰绰。
“有贼人攻打贾大人的座船,河面上也有人,小心!”
哐啷!
河中小船接近了大船附近,有贼匪抄着瓦罐向甲板上扔去。
“是火油!”
见已经惊动守卫,郎坤等人也不再掩藏行迹。
“用火药,给老子炸!”
楼船上响起了爆炸声,不时还传来守卫的惨叫。
只是黑火药的威力有限,最多将人炸伤,却炸不穿船板。
终于有匪寇爬上了船舷。
扑通!扑通!
几声闷哼以及倒地声响起,船梯被放了下来。
郎坤拔出了刀子,一声高喊道:“弟兄们,随我杀,取了贾瑛的狗命,人人有赏!”
“杀啊!”
等到众人杀上甲板,只见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都愣着做什么?杀啊!”
郎坤从人群中挤到了前面。
“三哥,是咱们的人!”有同伴指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说道。
郎坤用火把照去,见倒下的几人尽皆是蒙面黑衣,腰间还系着绳索,胸口中间。
“是草人!中计了!”这时,另一处又有人惊呼道。
郎坤急忙跑了过去,那中了弩箭倒下的人影,可不就是草人吗!
“我肏恁娘!”
郎坤愤愤骂了一句。
“休要走了贼人,给我围起来!”
码头四周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一束束火把排成长龙,是临清州的千户所人马。
嘭!嘭!嘭!
一声杂乱的枪响,后面官船上的官兵已经朝着水中的匪寇开火,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像下饺子一般响起。
前面的漕船上,水手船夫纷纷揭去披在外面的麻衣,露出身上的飞鱼服。
“绣衣卫千户沈翔在此,贼子还不受降!”
绣衣卫都来了!
不是截杀一个狗官吗?怎么绣衣卫都牵扯了进来。不知道的还当是皇子宫主出行呢。
后面的凤哥儿眼见行事不妙,四周都有官兵围上来,也顾不得同伴,几步跑到河边,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时候,大家各自活命去吧。
要怪就怪郎坤这个废物,盯得什么梢,把自己坑进去不说,还连累了别人。
狗屁的飞天鲲,肏恁娘的奇门之术。
郎坤见识不妙,同样从甲板上跳进河道之中,旁边他带来的匪寇们大多是在水里刨食的,水性是基本的功夫,也纷纷跳了下去。
可怜凤哥儿带来的人马,多是京城之中,被贾瑛肃靖之后的帮派余孽,一个个都是旱鸭子,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叫河神......
河神貌似正张开大口,等着他们自动投食呢。
沈翔等人见贼人跳水而走,面色之上不见丝毫焦急,反而露出冷笑。
不多时,河岸对面也亮起了火把长龙。
于此同时,河道上游和下游不远处,有官兵驾着小船,在河道中撒下了渔网,渔网之上都是铁钩倒刺。
两侧岸边,还有官兵拿着几丈长的削尖了一段的长篙,朝着水中捅下,偶有一二运气好的,正巧刺中了贼匪。
贼寇拢共也就百八十人,围剿他们的却是上千人大军,临清州千户所全员出动,还有随行押运盐银的百户队,以及跟随沈翔而来的数十名绣衣卫。
结局是注定的,可笑凤哥儿做了那么多准备,结果他手下之人一枪未放,手中的火枪早不知扔到了哪里,竹管火药还剩大半箱子,人已经四散一空。
天擦亮时,贼匪们已经被官兵用绳子串成了串儿,一个个面色灰白的蹲在码头上。
郎坤也在其中,却不见凤哥儿的身影。
不久,有尸体从河中被打捞了上来,其中一人正是凤哥儿。
此刻他,早已没了呼吸,胸腔被扎了一个大洞,这会儿还留着血水,一张脸不知灌了多少河水,肿胀发浮。
沈翔在手下的拥簇中走了过来,随便提出一个贼匪,冷声问道:“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贼匪是从水里被捞上来的,打着寒颤,磕磕巴巴的说道:“知.....知.....道,绣衣.....卫的大爷。”
“既然知道,那你应该清楚落在本官手里会是什么下场。想活命吗?”
“想!想!想!”贼匪不磕巴了。
“谁是首领。”
贼匪转头在人群中来回巡视,目光看向一人,神色中却充满了疑惑。
沈翔也随着他看去,问道:“是他吗?”
贼寇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翔冷笑一声道:“胆敢消遣本官,来人......”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照实说,本官没工夫等你。”
“大人小的本是巨野泽的渔民,召集小的来的是一个叫郎坤的,绰号飞天鲲,大家都是叫他郎三爷,只是大人不知,那郎三爷,不,是郎坤,有一手奇门之术,江湖上谁都没见过他的真容。”
“刚才那人......”沈翔看了眼贼匪看向的那个人问道。
“那郎坤还没上岸之时,小的便与他熟识,刚才那人身形装扮与他很像,可样貌去不一样。”
沈翔挥了挥手,贼匪被带了下去。
“将那人带过来。”
郎坤在拿命匪寇向他看来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这次是跑不了了,果不其然,绣衣卫向他走了过来。
“你叫郎坤?”沈翔问道。
“大人,小的叫何赖子,原在洪泽湖上讨生活,是听说有人开出了赏银,请各路好汉来山东干一桩大买卖,小的才过来的,那郎坤正是小的的东主。”郎坤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更自然一些,他早年也是在码头上混过的,知道江湖底层之人是什么样的姿态。
未等沈翔开口,旁边一名绣衣校尉举起了手中的绣春刀,一个刀身拍了过去。
咔嚓!
郎坤的鼻梁应声而断。
“啊!”
“让他安静点!”沈翔不耐放的摆了摆手。
一名校尉,抽出了腰间的短刃,捏着郎坤的下巴,让他无法闭合,手中的刀子,便要往里插去。
却听沈翔向旁边的一名属下说道:“听说郎坤有一个儿子,如今就在西山碳场,回头你拿本官的帖子去找贾大人将人讨来,送到宫里敬事房去,前些日子,宫里陈公公还跟本官说,他那里正缺人手呢。”
那名属下闻弦知意,笑着说道:“听说那郎坤之子年不过十三,整日断根的好年纪,再大些就不好弄了,大人放心,小的回去就办。”
绣衣校尉的笑容在郎坤眼中是那般的狰狞。
这帮挨千刀该下地狱的狗腿子,干尽了没人满门的营生,迟早要遭天谴。
“我是!我就是郎坤!”
沈翔笑了,挥了挥手,那名持刀准备割掉对方舌头的绣衣校尉松开了手。
“你是不是郎坤对本官来说不重要,不过是一个帮派青皮无赖罢了,你这样的人,本官一年都要碾死不知道多少。杀你,不过是本官一句话的事。”
“同样,放了你,或是放了你儿子,也是本官一句话的事,就看你识不识相了。”
落在绣衣卫手中,岂会有好?郎坤对于沈翔的话半点不信,可他的儿子......
能落个好死,总比做一辈子太监强。
“你问吧。”
“白阳道子在什么地方?”
他此行前来,可不是为了保护贾瑛的,而是追查三阳教的余孽。
贾瑛扫了一遍京城,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绣衣卫对于三阳教的追查一直都没有停止。
或许是窦章察觉到了皇帝对自己的失望和不信任,极度渴望戴罪立功,否则一但他被罢官,不知道多少人会来踩他一脚。
绣衣卫指挥,看似风光,可能得善终的很少,除非能老死任上。
红阳道子刺杀圣驾失败,青阳道子辅助杨煌谋反兵败被杀,唯有白阳道子下落不明。
这种要犯,除非有抓到的一天,否则永远不会销案。
抓捕三阳教余孽不是贾瑛的职责,原本是想上报天听的,后来沈翔入京,贾瑛便将此消息送给了他,以还当年湖广替他隐瞒事情真想的恩情。
冯恒石虽说与沈翔关系非同一般,可老师是老师,学生是学生。
未来之事谁都说不清楚,若沈翔继续待在南京也就罢了,可如今进京,贾瑛不想欠对方人情。
“白阳道子?”
郎坤疑惑道:“我并不认识此人。”
郎坤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他却不愿意和反贼挂上钩,认识林清不假,可知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还是另一回事。
该伪装,还是要伪装的。
虽说此刻他已心灰意冷,可人若是能活着,谁愿意死呢?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他无所谓了,可他的儿子能活啊。
“你的同谋是谁?”沈翔问道。
“我叫他清爷,他的真实姓名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个手眼通天的。”
“你们的火器是从哪里来的?”沈翔又问道。
“是清爷的一个手下,名叫凤哥儿的带过来的,如今人已经死了。”
“你口中的清爷,如今在什么地方,想清楚了回答,你的机会不多,若是对本官无用,什么结果你应该清楚。”沈翔提醒道。
郎坤沉默片刻,说道:“他的手下说,他如今人就在临清州,但是人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一个外人,他们是不可能将自己的藏身之处告诉我的。不过他们在京城的据点我知道,可以带你去。”
“哦,对了,他们此次来了两拨人,另外一波作为接应,就在码头后面的密林,往北五六里处。”
郎坤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沈翔想旁边的属下使了一个眼色,属下带着一队官兵离去。
“你还知道什么?”
“放了我儿子,只要给他一条活路,做什么都行,只是别做太监,给我郎家留一点香火。”郎坤抓着手中唯一的筹码。
“你,没资格与本官谈条件。”
沈翔声音依旧冰冷,不参杂一丝感情。
“不过,你若能帮本官抓住那位清爷,本官可以考虑放了他,就连你,也不是没有活命的机会,本官对你的奇门之术,还是很有兴趣的。”
沈翔不再理会郎坤,而是向属下说道:“把人带上,回京吧。”
“另外,再给贾大人送一封信去。”
“大人,不抓那位‘清爷’了吗?”属下问道。
“他要是那么容易抓,早被抓住了,这边动静这么大,人恐怕早就跑了。”沈翔摇了摇头。
“不过没关系,咱们离他更近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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