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赵匡凝
文会也无非是这样,卖弄文章,分解时局,写情诗争女人,有才华的大出风头,平庸之辈目睹心爱的姑娘被别人搂在怀里亲热,只能干瞪眼,要么抹着眼泪转身出门,强忍自己不去看这揪心的画面,要么咬牙切齿,拍案而起,指着某某撂狠话斗嘴,斗不过了就愤而离席。
“世子,对不起了。”
话音落地,笑声在各个角落响起,一位公子哥羞得面红耳赤,与同行好友起身,以袖掩面在嘲笑声中匆匆逃走,临走前放话道:“姓韦的等住,本世子迟早要你好看!”
一片嘲笑声中,韩王世子李克良败下阵来,率先逃离战场,菩萨蛮一出,韦庄横扫全场,第一个抱得美人睡。
对于李克良的威胁, 韦庄不以为然。
韩王是嗣王,不是亲王, 有什么好怕的?
“真丢人, 丢了天家的颜面。”
望着狼狈逃走的李克良, 李晔连连摇头,众人为了美人各自施展手段, 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下场,一是没有看得上的,二是不方便出面, 场下有不少都是官宦子弟,容易暴露。
况且,如果李晔化身文抄公,那就是降维打击了。
坐了一个多时辰, 李晔意兴阑珊,从后门离开了如意阁。
除了从四海八方来京赶考的士子,许多藩镇使者也到了, 李茂贞、王建、韩建相继伏法及关中十镇节度使入朝后, 很多人感知到了危险,定初二年将毕,不少节度使终于也想起到长安朝圣了, 托着冬至春节的名号, 先后遣使赶赴长安, 给皇帝上贡发红包。
为了显示规格,同时保证安全,不受朝廷挟制, 河北山东诸镇节度使留下长子,派大都是小儿子或者女婿带队,像朱谨这样年纪轻轻儿子又小的, 派了叔伯一级的长辈,郭禹和李罕之这类的光棍人物, 只是派出了属官意思一下,朱全忠则派出了素有窝囊废之称的哥哥朱全昱。
在这个时代,小儿子的地位颇为尴尬。
非正妻所出一般没有资格继承家业,同为正妻所出的次子, 还能指望哥哥出个意外, 然后自己递补, 但越往下递补就越难, 一般而言,小儿子都显得比较聪明,于是在事业无望的情况下,小儿子们就会把聪明劲放在斗鸡走马左拥右抱上,但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权力面前不分长幼,能力太强或者对军政太有兴趣,会遭到哥哥们的忌恨。
这么多节度使的小儿子凑在一起,长安更热闹了。
何况这些小儿子们来京前大都得到了父兄的叮嘱:“儿啊,你牢牢记住,你是代表咱们全家去长安的,除了朝圣拉关系,还有就是尽量表现出沉迷玩乐的样子,让皇帝认为咱们一家子都没什么出息,这样皇帝才会放心。”
这些小儿子们怀里揣得满当当的,到了长安能不闹点动静出来吗?这些来自全国的小儿子和五陵少年臭味相投,打夜狐、捉飞鹰、斗鸡狗、打马球等活动重新兴盛起来。
长安各坊围墙也早已全面拆除,到风雪之地通宵达旦也是这些公子哥的必备活动,几家平时有过节的,甚至故意斗气争风吃醋,好几次险些打起来,对首都治安造成了极大麻烦。
李晔的案头就摆着京兆尹的奏章,孙揆报告了好几件事情,最让李晔感兴趣的是李克用的儿子遇到了狐狸精,作为河北藩镇表率,李克用没派小儿子,他派出了大儿子李落落。
李落落为名誉大使,左都押牙盖寓与河东监军张承业为左右副使,李落落代表父亲向皇帝进献了许多财物, 在盖寓的谋划下, 李落落又以自己的名义向皇帝姐夫进献了一些宝物。
李落落也是目前为止唯一受到皇帝接见的藩镇代表,冬至前几天,大唐皇帝特地在长安殿设宴接待弟弟, 淑妃、贤妃、河东郡夫人、李昭仪、赵昭仪、李廷衣等后妃均出席到场。
时隔两年,席上再见,姐弟二人相拥痛哭,问完父王李克用、母亲曹氏、三弟李存美、小弟李存勖等人的近况,想到正遭五镇围攻的父王,李廷衣又问战况如何,年仅十二的李落落哪知道,盖寓说道:“朱全忠匹夫,不必担心。”
至于张承业,则去内侍省拜见他的养父张泰了。
李克用如此厚道,皇帝当然也礼尚往来了,在宴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扬了他,下令册封李廷衣为韩国夫人,责令宗正寺和礼部择日为李廷衣举行盛大的册封仪式。
除此以外,李晔还加封二弟李落落为从四品上武散官宣威将军,三弟李存美为正五品下武散官宁远将军,小弟李存勖跟着得了个游骑将军,盖寓和张承业各自也得到了名誉官职。
如此一来,比起其他藩镇的使者,河东使团就显得格外露脸了,结果没几天就出了事。
李落落承袭父风,虽然才十一岁,但最爱好的就是骑马射猎,不知是不是敬宗转世,又格外偏好打夜狐,李克用家教森严,这小子在太原不敢太放肆,但到了长安就不一样了。
有皇帝姐夫撑腰,不怕!
才到长安没两天,李落落就耐不住要打夜狐,盖寓和张承业拦不住,只好都跟着,皇帝小舅子要出行,朝廷也不放心啊,京兆尹孙揆派了三百捕快衙役,刘间也亲率五百金吾卫充当保镖。
左牵黄,右举火,千骑卷平冈,一连打了四个晚上,捉了十几只狐狸,精疲力倦的李落落才消停下来,在进奏院闲下来的时候,李落落想起了自己的第二个爱好。
除了打夜狐,他还爱好看戏听说书,看戏尤其爱看孟姜女和孔雀东南飞这类悲剧爱情故事,那天晚上在粉红楼看完感人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皇帝小舅子哭得可惨了,小手一挥就要打赏,败出去三万钱。
至于听书,小舅子最爱听鬼怪故事,这时正是传奇志怪小说开始兴盛的时候,某个大雪之后的日子,李落落把说书的叫到进奏院,在盖寓和张承业的陪伴下,刚听完说书人新编的狐妖故事,睦王李倚就邀他去打夜狐,李落落欣然起行。
两队分进合围,结果李落落追着自己的猎物狂奔到到天黑也没看见友军在哪儿,还和自己的手下失散,于是到前面灯火亮处去问路,结果一进去就被美人们团团包围。
一个个笑语盈盈道:“啊,快看,姑爷来了!”
李落落虽然才十二岁,但在婢女们的引导下,早就精通人事了,时常让姐姐们陪他睡觉,当下听到这话不禁心花怒放,也不去想是不是陷阱,他登门的是个大户人家,自称是某功臣分支后裔,一个姐姐对李大公子说,多年前有个仙人路过指点,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会有贵人雪中登门,那就是你家的女婿,能保你一家生生世世富贵乐业,说罢就乘云而去。
这是烂柯遇仙人的故事啊,李落落大喜。
果然当晚撞得天婚,跟一位绝色好姐姐拜堂成了亲。
送入洞房,李落落连掐了几把大腿。
不料乐极生悲,李落落是来打猎的,跟大队伍走散了,因为问路才来到这里的,他被送进洞房后,随行的几个小厮自然也被拉去吃酒,手里拎着打死的狐狸就进去了,结果里面本来笑容满面的男女个个勃然变色,厉声骂道:“好心把姑娘嫁给你,居然害了我五妹!”
说罢冲进洞房,不顾李落落已经脱了裤子,把他滴溜出来,一阵乱棍轰打出去,几人慌不择路,找了背风地猫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不明所以的李落落很是愤怒,打算寻上门去说理,结果遍寻不到,路上遇到樵夫一问,李落落登时两眼一黑,直挺挺翻了过去,那樵夫说道:“我们这没有大户人家,往前翻过那山倒是有座古墓,里面老是闹狐狸精。”
回到长安,诣京兆尹,说如此。
孙揆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此事顿时轰动京师,慕名前去寻找的人络绎不绝,去探望李落落的人也不比这些人少,力挺朝廷的藩镇出了如此大事,孙揆当然慌了手脚,只是他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有些迷信,不知如何是好,邀请李落落的睦王也一问三不知,上面又催得紧,孙揆只好把详略上报给皇帝。
李晔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在做局现宝,派人把杜让能招来,杜让能不屑道:“中国之地,就算有神鬼也得退避,精怪作祟一说纯属妖言,且让大理寺去查查这几日的情况罢!”
不愧是首相,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法相韩正跃跃欲试,补充道:“臣估计是有人用自家的姬妾仆妇做局,大理寺得隐秘行事,不要走了风声,再给河东进奏院打个招呼。”
皇帝小舅子,你消停些罢!
天色将黑,李晔带着杜让能和数十扈从出了宫。
朝廷本来给藩镇使团指定了住处,但藩镇在长安大多都有自己的办事处,条件一点也不比朝廷安排的住处差,于是朝廷就默许了各镇使者自行居住,虽然是自行居住,但是在晚上有一个地方一定能够找齐这些小儿子们,平康坊粉红楼,李晔和杜让能找了间雅舍坐下。
浅浅喝了两杯,杜让能开始给皇帝指指点点。
“黄公子,东上台左二者,是滁州节度使孟迁侄子孟知祥。”
“西二台左拥右抱的那个,福建观察使陈岩长子陈延晦。”
“北五台自斟自饮的红衣男子,江西观察使钟传长子钟匡时。”
“南三台那个灰衣人,是朱全忠哥哥,名叫朱全昱。”
了不得,都是重量级选手。
李晔斜看了一眼,孟知祥跟其他二世祖果然不一样,相貌英武,双眼有神,举止有仪,目光澹定,不像其他几个那样松松垮垮,怎么看都是正人君子,难怪会成为李克用女婿。
当然,目前还不是。
孟知祥当上李克用女婿是在叔父孟迁覆灭后,如今诸镇使节中最默默无闻的一个少年郎,将来会成为河东女婿,历史上还会割据四川成为后蜀开国皇帝,在座除了李晔谁能知道?
至于朱全昱,倒是个忠厚人,历史上朱温准备接受哀帝禅让前夕,属下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登基大礼,朱全昱看到这副场景,却跑去质问朱温:“朱三,你够格天子吗?”
这皇帝,你朱三配吗?
还有一回,朱温在宫中设宴与家人过节,中途拿出一副骰子,准备跟哥哥回忆少年时,酒过三巡,朱全昱喝大了,一巴掌把骰盆子掀了,大骂朱温道:“你本是砀山一介黔首,学人造反烧杀劫掠,天子不但不追罪,还让你当四镇节度使,李家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你杀了李家满门,我看你将来也要被灭族!”
朱温大怒,愤怒离席,两兄弟不欢而散。
朱全昱也懒得看他脸色,常常回到砀山故乡居住。
杜让能一边指点,一边解说,李晔很快把在场的藩帅子侄们看了个遍,陈延晦看上去比孟知祥差得多,难怪守不住陈岩基业,钟匡时也很近似纨绔子弟,看不出有一点才干。
这倒也符合他历史上的结局,天祐三年,杨渥南下,淮军大略江西,同年九月,秦裴攻陷洪州,生擒钟匡时及司马陈象等五千人归扬州,杨渥问责,匡时顿首请死,渥哀赦之。
骨气倒是有,才干却不及钟传十一,李晔正在打量钟匡使,那边的陈延晦已经把自己背上的女子推开,站起身朝这边拱手道:“李兄,难得您也有如此雅兴啊!”
李晔吓了一跳,寻思陈延晦就是认识他,也不敢喊他李兄啊,何况还隔着一道珠帘,朝杜让能看了一眼,杜让能也一脸不明所以,正奇怪的时候,边上走过一人拱手道:“原来是陈延晦啊,哈哈哈,我早就听说,来到平康坊,不来粉红楼等于没来,所以来开开眼界。”
原来不是和我打招呼,李晔一脸释然。
定睛一看,却见这李公子正是李落落,盖寓几人跟着他身边,陈延晦连连作揖,指着李落落一行吩咐随从道:“这是河东李大帅的长公子,这是盖狎衙,快快见礼,快快见礼!”
福建一行人赶忙见礼,又是作揖又是堆笑。
卑微无奈的样子,令李晔一阵感慨。
杜让能指着其中一个高个子道:“此人是徐宋,福建节度判官。”
李晔点点头,鄂岳、江西、黔中、宣歙、湖南、福建,这些南方小镇也该收拾了,正想着对策,忽闻檀板一响,表演又开始了,这回出来的是三位明眸皓齿又引人夺目的伊人。
左边绿衣女,右边红裙女,中间黄裳女。
三女一上来就亮了一手绝活,摆了一个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姿势,引得叫好声一片,古筝琵琶宫角徵,音乐渐入佳境,仙女由慢到快,由轻到张,边舞边唱,声色婉转动听。
黄裳女子唱道:“朝来户前照镜,含笑盈盈自看。眉心浓黛直点,额角轻黄细安。秪疑落花慢去,复道春风不还。少年唯有欢乐,饮酒那得留残,不怨住于楼,只恐郎无伴……“
这是南朝遗曲,庾信的舞媚娘,黄裳女子唱来,乐处如杨花漫舞,悲处似秋雨连绵,令人动容,绿衣女与红裙女也舞得恰到好处,就好像飞天仙女一样,满座人都看得听得痴了。
李晔目不转睛,内心深深被触动,眼看皇帝眼斜口歪,唯恐李晔下旨连夜把三个舞女带回宫的杜让能当即轻声提醒道:“此三妓成名日久,只怕多半已经失贞三教九流多人了。”
李晔收回眼神,装作左右扫视,看到钟匡时那两桌上,一个不知哪方镇的年轻人,正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狐狸一样坐立不安,双眼在舞女与乐师之间逡巡,喉结不断上下涌动。
李晔看得一阵恶寒,当即起身往外走,杜让能等人起身跟上,粉红楼座位难寻,李晔一行前脚走,马上就有好几伙人同时冲上来,大雪下得紧,天气很寒冷,走出粉红楼,华灯已上的街上车水马龙,充斥着一片欢声笑语,平康坊里的繁华气象更真切地扑面而来。
李晔无心回去,打算再逛逛,杜让能等自然答应,于是十来人就顺着街道随意走走看看,人间烟火让李晔的心情舒畅了不少,耳边不时传来几句热情乃至妖媚的话。
“恩客,好久不见啊,想死七娘了。”
“你没良心的,上回怎么说的?”
“小浪蹄子,今晚叫你领教某的厉害!”
大唐帝国的首相不禁一阵尴尬,大唐帝国的皇帝却听得饶有兴趣,眼看站街的唐朝小姐们要像寒风一样扑面而来,杜让能大手一挥,随从们忙上前架住李晔突围,直到走进了偏僻的后巷,一行人才把心放下来,杜让能道:“瓜田李下须避嫌,陛下再不可轻易涉风化了。”
“本公子就看看,又不做什么。”
说着说着,就快离开平康坊了,望着灯火阑珊的夜市,李晔刚要吟诗一首,就听杜让能低喊一声:“大郎!”
杜让能的声音虽小,从临街一家羊肉馆子走出来的一个少年郎还是诧异的转过头,看几人气度不凡,抱拳道:“适才是哪位兄台喊我?几位面生,赵某识不得,请恕罪则个。”
一听是淮西口音,杜让能装作不识,抱拳道:“在下杜相,一介商贾,大郎哪里认得在下,某是杜陵人,多年前随东家卖货蔡州,在人群里远远见过你一面,不想在长安又见了。”
“大郎……”
这人到底是谁?
李晔没见过,正在脑海中回想,却听那少年郎抱拳回笑道:“原来如此,家父早年的确在蔡州,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想不到阁下竟还记得那惊鸿一瞥,劳记,劳记了!”
说着又看向李晔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一股羊汤味扑面而来,李晔抱拳道:“某姓黄名尚字正,京兆贾人。”
杜让能补充道:“这是我东家,黄公子。”
大郎哦了一声,点头道:“不知兄台营生甚么,还去蔡州吗?”
李晔答道:“我们是卖……”
茶字还没出口,杜让能抢过话道:“卖绸的,今年不曾行货蔡州。”
李晔这才醒悟过来,河南多地产茶,不需要秦人去卖。
大郎一笑,道:“那蔡州的景福绸庄二位一定很熟了,不知刘掌柜可好?”
杜让能哪知道,心一横道:“刘掌柜富态,不相挂念。”
大郎道:“二位气度超凡,怎么看也不像贾人,顺便说一下,蔡州景福绸庄的老板不姓刘,二位的姓名既然不便直言相告,想必是有难言之隐,某不好让人为难,就此别过。”
说着行了一礼就要走,杜让能喊道:“留步!”
说罢对李晔道:“黄公子,这正是您日思夜想的赵大郎!”
不久,一行人在一家清净的客店雅间落座。
杜让能拿出一袋钱给老板,让他关门打烊,只做这一桌饭菜,老板屁颠屁颠去了,本来还想问问是哪家大官人,顾弘文眼一横,立刻打消了心思,不多时酒菜备齐,自然是顾弘文用银针验过的,老板被叮嘱不得出来,这边雅间内,裴进给座上三人都斟上酒。
大郎道:“某如二位所邀,现在可否请教二位大名?”
李晔微微一笑,杜让能自我介绍道:“某非贾人,但确实是杜陵群懿。”
大郎惊,失声道:“三司杜阁老?小子失礼,小子有罪!”
说着就起来作揖告罪,杜让能和蔼道:“不知者不罪,无妨。”
大郎仍是惶恐,请教李晔道:“请教先生名讳!”
杜让能之前说李晔是东家,能当宰相东家的自然不是常人。
李晔不语,从腰间解下一个物事,顾弘文双手接过,捧到大郎面前,大郎不看则已,一看更是惶恐,扑通一声跪下,伏惟道:“罪臣赵匡凝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晔道:“朕微服出巡,不必多礼。”
赵匡凝不起来,兀自道:“罪臣本为蔡逆,岂敢再失人臣礼节!”
说罢,行三跪九叩君臣大礼,李晔让他坐也不敢坐。
李晔含笑道:“此非庙堂朝廷,小弟不必多礼,朕向来如此。”
一个字字又把赵匡凝吓了一跳,见杜让能坐在李晔下首,才依样坐了,李晔问道:“各镇使节都在秦楼欢乐,小弟为何独自在羊肉馆子,这也太节俭了罢,而且你还不带随从。”
赵匡凝起身道:“死罪死罪,陛下休要折杀罪人。”
李晔称其为弟,可他哪敢跟皇帝称兄道弟。
见赵匡凝坚持,李晔只好改口道:“将军坐罢,朕与将军一见如故,心里想着,假以时日,将军必是朕之卫公,不想将军却觉得朕没有太宗的气量。”
赵匡凝闻言道:“家父随秦宗权作逆,陛下不追罪已是罪臣一家前世修来的福分,罪臣哪还敢跟卫国公相提并论,况且臣本卑鄙,腹内草莽,不通武功,才干不及卫公万一也!”
杜让能知道李晔有招揽之意,试探道:“赵将军才略非凡,赵相公必然甚为倚重啊。”
赵匡凝脸色一变,却不说话,只是道:“陛下身系天下,为何夜行?”
杜让能解释一番后,赵匡凝道:“陛下体贴外藩,罪臣也深感温暖,只是此事当付有司,有司不力则追其罪,罪臣冒死进言,陛下身系大唐社稷,不可再微服出宫,望陛下三思!”
李晔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匡凝一眼,语重心沉道:“李克用忠诚,朕就要保他子孙周全,此事虽小,却关系朝廷声誉,朕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只要忠于朝廷,就会得到朕的保护,且朕出宫也不全为了李克用,也想接近朕的子民,侦查诸事,希图裨补缺漏,有所广益。”
赵匡凝临走前跟皇帝透露道:“此事是宣武干的。”
他远去后,杜让能道:“赵匡凝有赤子之心,奈何其父与宣武牵连。”
李晔却跟没听见一样,询问道:“待其率荆襄入朝,朕封什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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