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大炮开兮轰他x
长安百姓对独柳树刑场已经不太感兴趣了。
原本是个砍头抛尸的破地方,自打新皇帝登基之后,三天两头的就要砍上一堆人,若是隔的时间长了,基本上就是人头滚滚野狗成群的景象,最多的时候一次性砍了五千多人。
不过今天,京城的老百姓还是去了独柳树。
这回砍的人不一般, 不是造反被逮的藩镇大帅,是本朝世代勋贵。
义阳郡王李抱真之孙、金吾卫将军、齐郓节度副大使、汴州建昌宫副使、郑滑团练使、宣武军幕府节度盐铁判官、宣武驻京进奏使、宋州刺史李振,还有李振的三族全家老小,另外还有潼关防御使莫毅、司农太仓令张俊惠、卢龙进奏使朱演、韩建旧部华阴防将张行审。
朱温在洛阳跟朝廷打仗的时候,这些家伙却在京畿策划暴乱。
东厂查出来之后,朝廷震怒。
三司会审之后,宰相韩正以叛国罪下令处死五人三族。
在独柳树观刑的除了老百姓之外, 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就是在上林大学和国子监读书的世家勋贵子弟,上林大学校务部侍郎郑预和吏相柳璨阴沉着脸站在这些膏粱子弟面前。
等到李振全家六十八口被押进刑场,郑预才说道:“今天,都好好看着。”
“吃朝廷的,穿朝廷的,心却向着贼藩,还要帮着朱温灭了朝廷,像李振这样的畜牲决不在少数,你等以后顺利毕业了,也是要出仕为官的,若是叛国叛唐,李振就是榜样。”
在场的世家勋贵子弟很多,来自各家高门。
外戚何氏、京兆王氏、京兆杜氏、京兆韦氏、荥阳郑氏靖国房、太原王氏万年房、淄青崔氏宣平房、范阳卢氏长乐房、琅琊王氏太平房、淮南陆氏崇义房、河东裴氏大通房等世家。
还有一大堆郡王国公郡公勋贵,男男女女的小字辈超过两千人。
前面这些世家都是跟李唐绑定死了的,远的不说,就僖宗朝以来, 王铎、王徽、王抟、王溥、王赞、王泰、王本、崔彦昭、崔沆、崔翥、崔绍、崔胤、崔远、裴坦、裴贽、裴沼、裴进、裴贞一、裴枢、郑畋、郑从傥、郑延昌、郑昌图、郑预、郑孝远、郑徽、郑钰……
这些人都是这几家分支出身,事事冲当急先锋。
崔绍:“叛国是不可能叛国的, 如果战死武汉,勉强能报答国恩。”
崔翥:“什么?孙儒要我投降?那我自杀得了。”
崔彦昭:“李国昌寇代?我请求出征,不打退沙陀人,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郑从傥:“黄巢攻陷长安了?陛下莫慌,河东精锐马上就到!”
郑畋:“黄巢想招降我?让他早点死了这条心。”
裴沼:“陛下要反攻长安?我要当先锋!”
韦昭度:“李昌符造反?我把全家老小押着这,我杀不了李昌符,你们杀我全家!”
崔胤:“宦官废了皇帝?各位别急,我这就去找人。”
王铎:“要让我义武上任,好吧,我去。”
王溥:“让我认朱温为皇帝?那你还是快些杀了我得了。”
……
大厦将倾的时候,咱们也只能尽力修补,勉强维系大唐存在下去,实在维持不了,那咱们也跟陛下去洛阳,陛下担心我们被朱温杀害?哈哈哈,咱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白马驿外浪打头,不惧死亡恨君愁。
苦心孤诣三十年,至死方休为唐臣。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古道老鸦徘。一任斧钺上脑袋, 终日谁来。
江山已沉埋,国贼难奈,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紫微天子泪,空照江淮。
多少事,从来急。
这几家分支都是李唐自己人,铁杆保皇党。
至于其他的,李晔不在乎。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战场相见,杀你全家。
独柳树人头滚滚,长安居德坊义阳郡王府则是另一番景象。
当代义阳郡王李植正在书房反思,对门外震天响的哭声无动于衷。
李振虽然是他三弟,但朝廷杀的是李振那一房人,跟他这个嫡支没关系。
虽然是兄弟,却各是一家人,各事一主,有何可悲?
李植正想着的时候,管家却从一溜烟小跑了过来,失声道:“官人,外面来了中侍,要官人开了王府大门,集合九族上下去接旨,中侍带了大队金吾卫,只怕来者不善啊。”
李植却喝道:“慌甚么?堂堂王府管家,这点阵仗都经不住?唯义阳府代代相传,哪位天子不敬我义阳氏三分?去,照中侍所说,召集九族男女老少,开了大门接旨。”
王府外面,褚熊等的很不耐烦,百无聊赖把着马鞭,打量义阳府大门上的木雕。
义阳府仪门,四柱三楼垂莲花,檐下施一斗二升云拱,明间平身二攒。
牌匾的四个篆体大字,还是李抱真亲手书写。
建中七大救国功臣之一的李抱真,孙子却伙同朱温叛国反唐。
望着山水相成的古典园林,褚熊感到无尽讽刺。
这些勋贵后人,还不如自己一个宦官!
如今看来,大家才是最正确的,这些膏粱子弟,就是欠管教,欠劳改!
不多时,吱呀一声,大门慢慢开了,里面香案已经摆好了,当代义阳王李植居首,身后跟着的是九族男女老少族人以及整个王府的仆役,义阳王妃孔氏带着儿女站在李植左边。
李植见褚熊不下马,心下有些恼怒。
自己已经开了正门,宣旨中使却不下马,这不是打脸吗?只是中使毕竟代表了皇帝,李植纵然恼怒,却也不能发作,等出了门槛,李植才不冷不淡地道:“中使请受香案。”
李植语气中的恼怒,褚熊如何听不出来?
褚胖子能从御马监一介弼马温做到东厂掌刑秉笔,得到狗皇帝信任,成为大内继顾弘文之后的二号毒蛇疯狗,岂是没有真本事的,当然,此时此刻,且任由李植怎么发泄罢。
自己身为东厂二号首脑,属实犯不上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若不是厂公被大家派去洛阳监军打仗了,按照厂公的性情,李振九族都已经没了,李植哪里还能站在这阴阳怪气,李晔把顾弘文派去洛阳监军之后,就把东厂交给了褚熊打理。
褚熊深谙顾弘文受宠的原因,那就是不折不扣完成大家的任何命令。
大家多看一个女人一眼,咱晚上就得把这个女人洗剥干净送去供大家疼爱,大家明面上不方便杀的人,咱就得暗中替大家杀了,事后还得主动背锅,然后等风声过去再回来。
思量些许,褚胖子就一伸手。
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送上圣旨,褚熊打开圣旨念道:“义阳王李植,自光启元年袭爵,治家无方,管教不力,纵容李振叛国,於戏,唐律无情,法令必行,今削夺李植官爵。”
“二千四百户食邑,尽数剥除。”
“一千七百亩田地,收归国家。”
“全族男丁,发往工部铜铁局劳改三年。”
“全族女子,发往内侍省织造局劳改三年。”
“贬李植为岭南西道桂管经略观察处置等使柳州长史,五年不得考评。”
“义阳一系,三代不许为官。”
敕令一下,王宅哭声大作,李植当场昏死过去。
“李振匹夫,我与你誓不两立!”
……
龙首原,西内紫金楼,炸药就是李晔在这跟茅山道士研究出来的,如今炸药早已经进入规模化生产,紫金楼下辖七个火药厂,从业工匠道士超过两千人,储备炸药有四万斤。
尚是拂晓,天还没亮,紫金楼内已是人群熙攘。
内侍省宦官、军器监主官、将作监领导、京都诸宫苑总监宦官、铜铁局负责人、工部有司负责人和来自太清宫、玄都观、上清观、太上凌霄宫等皇家道观的执事方士正在开会。
外面作坊里,作头一面急着命人接收铁矿,一面将新来的工匠道士分配到各车间,大风坊、油漆坊、捻作坊、铸铁坊、木匠坊、模具坊、轮机坊、刻金坊还好,唯独负责熔矿铸铁的大风厂和铸铁坊进度落后,据初步估算,最少半个月后等铁矿全部到位才能完成任务。
负责火炮督造的紫金楼总管太监袁央满面愁容,上峰已经下了严令,必须在一月之内铸成二十门火炮,可这谈何容易,造火炮用的是泥模,泥模制好了还要较长时间才能干透。
从开工到泥模到熔轮到刻金到出炮,至少要一个月。
今年冬天,天气不好,雨雪连绵,泥型干不了,炮就出不来。
上峰给的图纸,紫金楼这群当官的已经研究了很久,紫金楼甲级执事茅山道士齐慈建议用铸灰铁炮或者用失蜡法铸青铜,可朝廷现在正缺铜铸钱,会把存量铜拿给咱们铸炮?
至于灰铁,工部的人意见也很明确。
这玩意淋雨见水容易生锈,铸出来的铁管容易产孔。
关于矿料,铜铁局方面也出了底线。
库存的铜料已经被三司杜相公下令冻结了六成,户部要拿来铸钱,杜相公已经放话了,谁敢动他的钱,他跟谁过不去,剩下的三成被礼部和兵部冻结了,要拿来造礼器和兵器。
至于各地的官铜窑,目前还不到夏解的时候。
如果要用铜铸炮,得等户部四月份把全国夏解核算入库了才行。
袁央去找皇帝裁决,皇帝却让内侍省自己跟户部协调。
至于铁料,铜铁局方面倒是能如实提供。
最后几十名官员道士工长举手表决,多数赞成采用灰口铁。
总管宦官袁央上报请求定夺,皇帝同意了。
至于制艺过程和技术措施,紫金楼方面大体上是按照皇帝下发的《火**说》来进行的。
第一步,先按火炮的大小,把炮身分成四到七节,然后做出泥型。
第二步,按泥型炮身节数,分别制作铁模泥型,每节泥型对半分成两瓣,然后用车板旋制打磨铁模内面,然后烘干备用,接着把泥型放入预制把手,浇注时跟铁模铸成一体。
第三步,用泥型翻铸铁模的时候,先把炮口节倒置,用泥充填其中一瓣,烘干之后,盖上泥制平板,将型箍紧,用铁水浇注之后,就得到了第一节铁模的一瓣,然后除去填泥。
接着如法炮制铸得另一瓣,这样逐节浇注就铸成了层层榫合的整套铁模。
最后铸炮的时候,先在铁模的内外表面刷上用细稻壳灰细沙泥加水和成的涂料,然后再涂刷极细煤粉调制的第二层涂料,然后箍紧铁模烘热,接着装配泥芯,浇入出炉的铁水。
等铁水凝固中后,就立即脱去铁模。
乘炮身还是红热时,迅速清除炮身毛刺。
最后除净泥芯,铁炮就铸得了。
总管太监袁央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跟各部门的官员道士工长开完流程会之后,就立刻下令继续开工,各单位郎中、主事、工长、执事、总监、令丞、常侍、匠人迅速就位。
为生产效率和工程进度计,袁央对生产事项进行了调整。
紫金楼的人,不论工匠官员道士,一起编为四厢。
每厢分为十甲,每甲设甲长一名,统管十户,一厢从业人员分为铁、炉、熔、火、泥、药、风、输、字、监等各类性质,二厢分为保卫、警戒、监察、更夫、录事、材料等科。
三厢全都是做饭的,负责一日三餐和工钱核准。
四厢是理事科,负责承上启下,处理各类日常生产事务。
除了划分责任,袁央还强调了物勒工名。
每样器件都要刻上工匠和各负责人的单位和名字,把问责板子打到每个人头上。
谁出了问题,轻者廷杖,重者流放!
袁央的办法倒是简单粗暴,不愧是顾弘文选的人。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五日……不!”
“三日之内,我要看到第一节合格的铁模炮身!”
既然高克礼把压力给到了他,袁央自然会把压力传递下去。
袁央很清楚,这件事要是办不好,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就算皇帝不说什么,顾弘文也会发怒。
万一顾弘文使绊子,将来多半命难保。
思及此处,袁央目露凶光,看人的眼神满是不善。
……
这些天李晔一直在关注火炮进度,也在含元殿后院建了一个小作坊。
自己这边同步试验,也好给紫金楼那边指路。
只要没事,李晔就撸起袖子跟高克礼研究模具,只是不管李晔怎么保密,皇帝在宫中玩泥巴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在越传越离谱的小道消息中,皇帝已经变得和僖宗一样。
只是哥哥的爱好是马球,这位弟弟的爱好是玩泥巴。
御史台和门下省的言官们的心情简直如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你哥哥打马球,你就玩泥巴?
李家皇帝真是……
弹劾李晔不务正业的谏表如同雪片一般飞入含元殿,尤其是一直死盯着李晔的门下省言官右拾遗苏检,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仿佛李晔再不翻然醒悟,亡国大祸就在眼前。
跪在承天门哭宫,睡在政事堂门前打滚。
弹劾奸宦高克礼谗言惑君,弹劾首相杜让能太师不力。
杜相国是大唐的宰相,也是天子的老师,你就这样放纵陛下胡来?
佞臣!佞臣啊!
对此,杜让能只有一句话:“叉出去!”
火炮是朝廷最高军事机密,知情者寥寥无几。
苏检不知道皇帝在研究火炮,杜让能却很清楚,但他不能说。
李晔也被这个苏检搞烦了,直接一纸诏令把这小子送去蓝田当了县尉。
……
太平登封二年正月十九,第五次洛阳会战结束。
去年冬月十九,朱温对洛阳发动总攻,弹尽粮绝的杨晟苦苦坚守,千钧一发之际,诸道行营都统刘崇望率四万精锐马步军赶到,当时密密麻麻的汴军正从定鼎门疯狂涌入。
刘崇望率援军赶到后,形势发生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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