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034
沢田纲吉有些心软。
金毛的猎犬趴在他的肩上, 看不清表情,只听声音的话,是脆弱又依赖的。
如果说对方只是组织的代号成员波本的话, 他或许还没这么多愁善感,可是他不是。
金发的青年是他在日本公安的后辈, 是原本应当有着辉煌而远大前途的青年人, 现今却陷入在黑泥之中。
他忍不住抬起手, 摸了摸对方的金毛。
“是吗?”他说道。
大概是后辈的某种计划吧。
通过虚弱时刻的示弱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等他清醒之后就能假装忘记了这时候的相处,但是两个人的关系怎么都会更进一步。
接触、相处、信赖、亲密, 后辈在警校时期的功课想来定然是很好的, 不然不会有这种步步为营的计划,就算是自己还在犹豫着什么, 也能及时改变态度,将劣势化为优势。
那么……要夸夸他吗?
犹豫的时候, 降谷零也在犹豫。
金发的青年听见了他的回答, 十分明显地迟疑了一下。
他大概是在思考, 发热的大脑不仅是作为波本,也同时要作为降谷零进行思考, 理所当然地造成延迟与宕机。
“嗯,是的。”半晌, 他慢吞吞地回答, “boss……感觉像是在云的那端的人。”
他想,就算是作为敌人也好, 但是, 总是想要靠近却总觉得间隔着什么的。
“总觉得, 我也好, 苏格兰和莱依也好,就算是意大利那边的疯狗,对您来说是不是都是无足轻重的呢?”
像是小孩子一样的话。
于是沢田纲吉爱怜地垂下了眼。
“是吗?你是这样觉得的吗?”他温和地顺着金发,像是在撸家里那群小动物,对着年轻的后辈生出关爱之情,“但是,我觉得对于我来说,波本是很重要的哦。”
或者说,不论是谁,就算是注定作为对立面的琴酒,对他而言都是十分珍贵的存在。
波本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然而教父已经强硬地摁住了他的脑袋,温和地歪了歪头,像是小动物一样蹭了蹭对方。
“好啦,波本现在就乖乖入睡好了,生病的孩子在睡着的时候才是好孩子。”他低声安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畔染上笑意,“至于麻烦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好了。”
降谷零还想要说什么。
可是大概是脑子真的烧得有些过头,有着坚强毅力的警校第一终究也是抵抗不过睡意的侵蚀,好看的灰紫色眼睛慢慢地闭上。
可安全屋对他来说终究不是安全的地方,即使已经身体各个部位已经有99的地方陷入沉睡了,也还有1,一刻不停地叫嚣着防备。
奇怪的是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被尊尼获加摆动,理论上定位不在于武斗的青年提溜起他好像也不是十分费力,将他从一楼带到了二楼的房间,似乎也没听见费力的喘气。
不愧是尊尼获加。
脑袋迷迷糊糊地想着乱七八糟的,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好像没怎么睡好,皱着眉探了过来。
降谷零努力地支撑起眼皮,拉上了一半窗帘的房间昏暗不明,连带着看着熟悉的尊尼获加,也看不清对方的上半张面容,只有鼻尖以下,是意外熟悉的角度和轮廓。
对方好像又为他将所有的光源切断,最后带上门,消失在唯一的光亮处。
门锁咔哒落响,疲惫的提防终于卸下,降谷零放任了一直攻击自己的睡意游走全身,恍惚地想起黑暗中尊尼获加的半张脸。
真熟悉啊,他想,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
……
萩原研二坐在据说以后就是属于他的了的工位上,看着黑漆漆的、尚未开机的电脑屏幕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的脸,难得陷入了沉思。
虽说大概因为家里是汽车厂,他从小在人际交往一途有着自豪的天赋,但是在此之前最多也就和一个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幼驯染做了朋友,以及总是会取得女孩子们的信赖与喜爱。
可是被头发秃顶的杂志社总编看重是怎么一回事?他刚才路过茶水间,已经听见关于他身份的传闻从“普普通通和老板认识的关系户”变成“不那么普通不仅和老板认识还得到主编的重用的关系户”了。
虽然这样的名头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有利于他摸鱼的,可是关于前辈的事情,他怎么会摸鱼呢?
想到前辈,向来在各个领域都算是无所不利的黑发青年又有些哀愁了起来。
说实话,前辈大概到现在也不知道有他这样一号人存在。
而在三年多以前,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位真心追捧的前辈在。
可是憧憬这种东西,就像爱情一样来得贼快像是龙卷风,而且小阵平不是也经常吐槽他是个做什么事都很快的人么?那他在短短十多秒的时间内就憧憬起了前辈……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双手交叉鼻前,看着屏幕中的自己,萩原研二不禁陷入了回忆。
……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彼时他和幼驯染松田阵平考入了警校,正巧无事又收到了警察学校这边的邀请,于是便在入学前参加了上一届的毕业季。
虽说是警察学校,但是这种类似于夏令营冬令营之类的东西还是和一般学校没什么区别的,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也就是个提前熟悉环境和认识未来同学的机会。
可是这种东西么,他大概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和各种各样性格的人做朋友的,而松田阵平大概和他相反,交朋友得看中一些缘分。
所以这场活动对他们来说好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虽然这样说的第二天,就被突然增加的活动给打脸了。
据说是为了更好地进行传承,学校方面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定,在他们这批提前来学校参观的家伙中抽选学生,对毕业生的毕业考核进行观瞻。
他,萩原研二,就是那个名额个位数的活动的天选之子。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前辈的时候。
彼时他站在教官们作为毕业考核总指挥的帐篷营中,带教的老师早就因为哪哪的监控头又被不守规矩的菜鸟(教官语)给打破了,不知道做什么的他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像是跟在母鸡后面的小鸡仔一样一步步窜了过去。
损坏的摄像头大概是太过非酋而没能来这边的小阵平的最爱,他溜过去也是想跟着看看监控的尸体——万一能顺手牵羊给热爱拆家的友人带一块回去馋馋他呢是吧?小阵平在这一点上超——可爱的。
结果当然不如人意,被送回来的监控看起来像是遭受了某种惨无人道的折磨,几个教官聚在一起叽叽咕咕,似乎是在讨论着“菜鸟”是怎么把这东西给弄成这样的。
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结果,一来教官们还在吵吵,二来他们叽咕的声音有些小,于是他就看向了一侧。
监控着整块考核场地的摄像头无可计数,就算是这种很大了的帐篷,也差不多用了三座,各自三面安装着屏幕,实时转播着考核的现场。
只有一块地方是例外。
萩原研二能发现这一块例外是因为其他屏幕投射出的时间都是黄昏,而这一块却是赤|裸|裸的日光,正是每天日头正盛的时候。
画面当中是一个棕发的青年,在蛰伏半晌之后像是一只矫健的猎豹一样扑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独自解决了数人的敌对队伍。
他看起来不是很愉快的,棕色的眸总是垂着,看着敌对目标的时候没有狠厉,而是一种萩原研二至今也难以描述的,像是坚定又好像带着悲悯一样的眼神,让他记忆到了如今。
当他挥舞拳头,萩原研二甚至觉得这个人的手中有火,危险又令人着迷。
大概是看他在这里直直地瞪着屏幕,带他过来的教官也发现了他的存在(是的教官原本让他们自行解散的,但是萩原自己跟了上来)。见一路上都挺讨喜的小孩盯着那个监控被人道毁灭前的录像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于是哈哈大笑,找同僚耳语了几句。
于是萩原研二有幸获得了一台电脑。
“喏,那家伙暴露在摄像头下的行动都在这了。”络腮胡的教官说道,“你小子就在这给我看完,别到处跑了啊。”
抱着对方扔过来的一沓碟片的青年乖巧地眨眨眼,应了下来。
萩原研二后来无比痛惜自己没能张一双能够自动录下所见一切的电子机械眼睛,或者要是手里有个u盘也不错,总之,他在那个教官们分出来的角落,度过了人生最接近他的前辈的时光。
据教官们的说法,沢田纲吉(这就是前辈的名字么,好帅!)这家伙简直像是个滑不留求的泥鳅,被气冲冲的教官命令了不许破坏监控之后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兔子样,结果转眼就像是窜进枯草堆的兔子一样在监控下头消失无踪,直到后来混进敌对阵营的队伍,才不得不出现在监控面前。
但即使是这样,他露出的也是温和没有锋刃的姿态的。
从容又自然,甚至差点成为这一阵营的首领——如果不是这边原先推举出的首领足够优秀、而他本人也没这个意愿的话,或许早就成了敌对阵营的首领。总之,初出茅庐的小青年萩原在前辈份数xn的摄像记录攻击之下,毫无预兆地……
【“抱歉,”棕发的青年举起手中的枪,微笑地看向敌对阵营的首领,“虽然很想让你放心,但是似乎不行。”
他的脸上真实地浮现几分苦恼与抱歉,可是手里的动作却很利索,对准神色从不解转化为惊慌的敌对首领,轻轻按下了扳机。
那双写着冷静与强大的眸中像是有火,让敌人胆寒令同伴信服,能够击退一切的黑暗。
“再见吧,我的朋友。”
——那颗子弹,击中在了某人的心脏上。】
“小阵平!我决定了!”黑发青年雀跃地扒拉住被自己抛弃了好几天的友人的肩膀,跃跃欲试道,“我以后要去前辈在的地方!!”
“哈?”把幼驯染放养几天就发现对方变得不怎么聪明了的松田阵平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没发烧啊你这家伙。”
一般情况下,这时候萩原是会和他吵起来的,然而他眼睛亮亮的,完全陷入了追星状态。
松田阵平沉默了,松田阵平思索了一下,扭头准备去随机抓一个教官,问问他们是不是给人换了个芯。
然而这时候想的时候,他就被幼驯染给拉了一下。
只见隔着不远的地方,是警用摩托的训练场地,带着头盔遮住面部的几个人在内部互相追逐,最后是越过近乎75度的陡峭平台,穿越扬在空中的红绸带,扬起仿沙漠化的场地内的一片尘土。
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等待了两秒,想要看看这家伙是何等人士。
黑色的警用头盔被取下,露出的不是一般的黑发,而是一个棕发的青年。
松田阵平正要说原来警校这地是可以染头发的么,就再度被他的幼驯染拉了拉衣角。
“你是小孩子么萩原研二?”他说道,甚至摒弃了常用的hagi这一称呼。
却没想到对方用一种他们当年互相炫耀玩具一样的眼神指向了那个方向。
“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前辈。”萩原研二高兴地说道,“真的超——厉害的!”
……
但是现在,他和前辈的距离,甚至比起当年还要远。
萩原研二努力思索着,忍住不要沮丧地趴在桌面上。
邻座的同事有些腼腆地敲了敲他的桌面,于是他就只得切换回了工作模式,对着可爱的小姐姐露出笑容。
这份笑意在对方递来杂志社内存着的《这件事1》和《这件事2》之后多出了几分真诚,萩原研二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在这些杂志里面,会有前……云雀老师的亲笔签名吗?”
面对着言语间很好相处的帅哥骤然亮起来的双眼,杂志社的社员也消去了些因为流言带来的畏惧,思索了一下。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看着对方骤然暗下去的眼睛,她不禁说道,“我记得云雀老师此前也有投稿的。”
她顿了顿,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用词。
“就是说,在使用钞能力之前。”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是吗?请问在哪里?”
不过前辈竟然是用的钞能力出版的吗?也对,这家杂志社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有钱就能上……不愧是前辈,这样的话就极大地减少了被毙掉或者被编辑督促修改带来的可能,前辈真棒!
不知道为什么大帅哥的表情变得热切了起来,社员忍不住摸了摸脸颊,自告奋勇帮他取来了差点进入碎纸机的稿件。
其实她不这样做,也会拿到这份稿件的萩原研二接过了同事传递来的友善。
“真是帮大忙了。”他对着对方眨了眨眼,“顺带一提,你今天的妆容很好看哦,很日常,几乎看不出来用妆的痕迹呢。”
“嗳真的?这是我最近在推特上学的……不过萩原君你不也还是看出来了吗?”
萩原研二笑了笑,手中拿到的前辈被毙掉的稿件让他心潮澎湃,连带着对待帮了忙的同事,也更加真诚。
一段对话之后,社员也有自己的工作需要进行了,离去之前她思索了一下,看着萩原研二一个关系户或许还不太清楚杂志社内的流程,便略带指点了两句。
“一般而言,如果确认了入职的话,萩原君就可以联系云雀老师了。”她说道,“编辑和作者老师打好关系也是很重要的,所以能够第一时间联系的话是最好的。”
什、什么!
还有这种好事!
萩原研二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接过对方递来的信封。
“请看,稿件的最后就是云雀老师的联系方式,萩原君可以通过这个联系他。”
说完她就离开了,留下一只萩原研二看似冷静地拆开稿件,看着最后的落款,一时之间只能听见自己沉重起来的呼吸。
是……前辈吗?
……
……
赤井秀一回到安全屋的时候,总觉得今天的安全屋的有些奇怪。
身为fbi精英的他先打起了警惕,观察了一圈之后没发现什么危险之后才放下了些警惕,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客厅。
苏格兰看起来还没回来,茶几上没有茶点和水果,奇怪的事单人沙发好像少了两个。
他想了想把手里带回来的汉堡给放在了餐桌上,转了两圈之后在存放武器的房间里找到了上司和同僚。
黑压压连窗户都没有的武器房,如果不打开灯的话,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他犹豫地看着亮起的光点、蜷缩在一起的二人,以及现在还放着声音的设备和屏幕,忍不住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你们是在……做什么?”他看了眼屏幕,投影仪投放的是由贝尔摩德也就是克丽丝·温亚德主演的一部爱情电影,是对方的出道作也是成名作,在潜入前他就看过,是一部典型的爱情片。
可是尊尼获加和波本大下午的缩在房间里看爱情电影是怎么回事?组织新风格的团建?那他和苏格兰怎么被排斥在外面,他们被排挤了吗?
黑色长发的青年看着屏幕对面缩在沙发上的上司和瞪着自己的同僚,举起手,无奈地后退了一步。
“我买了汉堡,你要吃吗?”
显然只问了尊尼获加一个人。
哄了半天生病时期格外脆弱(?)的小朋友又陪着对方看了半部电影,沢田纲吉也确实是累了。
他爬下单人沙发从莱依身边走过,兔子一样窜向他的汉堡。
落后半步的波本也跟着站起身,赤井秀一在上司奔向汉堡之后啪嗒一声打开了武器存放室的点灯,看着对方的表情挑了挑眉。
“不要那样瞪着我,波本,”他双手放下插在兜中,锐气毫不收敛,“你这样会让我觉得破坏了你的什么好事——你和尊尼获加在这做什么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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