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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尽头


皇贵妃薨了。

        这消息打一传出来,  满宫上下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之中。

        所有人在听到这消息后,心里都只存着一个念头,这宫里的天要变了。

        满宫上下,上到皇妃宫嫔,  下到宫娥太监,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  多一句话不敢说,多一步路不敢走,  生怕在这要命的时刻,惹了皇帝的眼。

        可是事实证明,当皇帝发起疯来,  你哪怕再小心也无用。

        皇贵妃薨了当天,  承乾宫里就传出消息来,皇帝哀恸不已,当场就下令,要让承乾宫上下三十余太监宫女殉葬,  生怕皇贵妃身后无人侍候。

        这消息传出来,毓敏整个人都麻了。

        这人疯了不成,竟然要这么多人殉葬。

        据说皇贵妃死前还曾留下遗言,要丧礼俭素,  这些话,难不成顺治都没听进去不成?

        毓敏心下有些恼火,  做了皇帝的人,真真是不把旁人的命当命。

        这消息后来又传到太后那儿,太后许是也觉出了不妥,还亲自前往乾清宫劝导。

        可是如今皇帝已经因为皇贵妃的死半疯癫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根本就不见太后。

        甚至在皇贵妃死后的第三日,就提出要追封皇贵妃为皇后。

        正经皇后可都还活着呢,就要追封死了的皇贵妃当皇后,皇帝这一招相当于给皇后脸上梆梆来了两耳光。

        可是还是那句话,皇帝疯了那谁都拦不住。

        皇后最后也只能生受下这份羞辱,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太后被气的好几天都脸色发青,可是也拿自己儿子没办法,只能咬牙认了。

        皇后就皇后吧,人都死了,封什么也只是虚名。

        毓敏这几日每日都需得往皇贵妃,哦不,是大行皇后灵前哭灵,不止是她,满宫上下的内命妇,还有亲王以下四品以上的官员们,公主、王妃以下的外命妇们都得来给大行皇后哭灵。

        就连顺治自己,也辍朝五日,以示哀思。

        顺治完全忽视了大行皇后生前的遗言,竭尽所能的,要给大行皇后做到死后哀荣。

        毓敏对这些都没什么感觉,既然皇帝要发疯,那她也只能按着人家的指挥做事,每日换上丧服,再拿一张特制的能催泪的帕子,日日往大行皇后灵前去哭灵。

        这一日毓敏和董鄂福晋正一齐往承乾宫去呢,董鄂福晋悄悄与毓敏道:“我听人说,皇上命礼部给大行皇后拟定谥号,二字、四字都被打了回去,真不知要拟多长才算好呢。”

        毓敏听着这话没吭声,这种东西,你拟定多长也就是个形式,人死不能复生,再长的谥号又有何用呢?

        董鄂福晋似乎也没想着让毓敏回应什么,继续道:“听闻皇上还让大学士们写书赞扬大行皇后的嘉行和贤德,皇上待大行皇后着实是情深啊。”

        毓敏继续沉默,世界名著《孝献皇后行状》她倒是听说过,不过没看过,但是写这些吹牛的论文到底意义何在?孝献皇后又不能死而复生。

        两人眼看着已经走到承乾宫门外了,里头震天响的哭嚎声远远就能听到。

        董鄂福晋和毓敏立刻做出一副悲切难抑的神态,红着眼眶走进了承乾宫。

        几日之后,大行皇后的谥号终于定了下来: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足足十二个字,给足了牌面。

        头七过了之后,孝献皇后的梓宫终于从承乾宫里移了出来,移到了景山观德殿暂安,据说移灵当日,抬梓宫的都是满洲八旗的二三品大员。

        玄烨作为庶子,自然也要前往送灵,不过幸好他是次子,只需穿孝陪在一旁,福全身为长子,被顺治点名要求给大行皇后送灵。

        送灵当日,董鄂福晋来毓敏宫里说话,忍不住抱怨:“福全才多大,就得捧着牌位一路走到景山,不说有什么冲撞,我只怕他小小年纪,支撑不下来。”

        毓敏听着这话,也只能安慰:“福全自来弓马娴熟,身子也强健,应当不会有事的。”

        董鄂福晋哼了一声:“按理来说,该是五阿哥做这些才是,谁让他还那么小呢,到头来倒是累的是咱们的孩子。”

        毓敏没吭气,五阿哥常宁如今还不满两岁,他哪能干得了这个。

        送灵的人一直到下午才回来。

        毓敏一直让人在外头打听着,听见人都回来了,急忙让人去阿哥所请玄烨过来。

        玄烨很快就过来了,他今儿也是累得不轻,一头一脸的汗,小脸晒得通红,穿着的孝服,领子那一圈差点被汗给浸透了。

        毓敏急忙张罗着给他更衣,又亲自给他擦脸净面。

        玄烨仰着小脸,任由额娘给自己擦脸,面上还挂着笑。

        “额娘别担心,这点路还累不着我,我今儿还见着舅舅了,舅舅给我塞了一包点心,我也没饿着。”

        一听这话,毓敏给他擦脸的手一顿,有些诧异:“你遇到你哪个舅舅了?”

        “小舅舅。”玄烨老实回答。

        佟国维啊,毓敏恍然,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弟弟确实是个仔细的人,他们兄妹三个自幼丧母,父亲后来又娶了继室,那个继室又是个不省心的,因此几人幼年时的日子格外难过。

        大哥佟国纲还好些,他是长子,年纪最大,母亲去世时已经懂事了,因此大多数时间都被阿玛带着在外头,极少沾染内宅。

        而毓敏和佟国维姐弟就惨了,毓敏是女孩,自然被继母拿捏的死死的,佟国维年纪小,更是舒穆禄氏拉拢打压的重点。

        也得亏原主还没糊涂透顶,虽然自己一直被继母pua,但是心里却明白,这个继母不是个好的,因此一直护着弟弟,生怕弟弟被继母给哄了。

        姐弟俩几乎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后来等到佟国维大了,也是他强顶着不孝的名义,将继母的不慈捅到了佟图赖面前,原主这才勉强有了一点生存空间,在选秀之前,略微学了些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

        想着这些往事,毓敏叹了口气:“你小舅舅他们可还好?”

        玄烨笑着点头:“听舅舅说一切都好呢,郭罗玛法的身体依旧强健,大舅舅和小舅舅都领了一等侍卫的职位,听小舅舅说,外祖家近来也要添丁进口了,两位舅母这段时间,都有了身孕,额娘,我要有表弟表妹了!”

        看着玄烨欢喜的样子,毓敏心里也有些惊讶,佟国维去年成婚的事儿她是知道的。

        佟国维比她小两岁,去年成婚已经算是晚的了,不过在儿女婚事上,佟图赖他自有筹谋,毓敏也不掺和,听说娶得媳妇是赫舍里氏家的姑娘。

        家里面往宫里捎信时说,是个大方能干的姑娘,没想到这才进门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

        不过毓敏最感慨的倒不是这个弟媳,而是她大嫂,大嫂瓜尔佳氏虽然能干也受佟图赖看重,但是因为进门多少年无所出,一直是家里的心病。

        之前为了这个肚子,求神拜佛延医问药不知折腾了多少回,她都有些看不过眼,劝过几次,可惜都没啥作用,毕竟瓜尔佳氏是长媳,在子嗣问题上,完全不是一两句话能糊弄过去的,这回总算是有了,毓敏都忍不住为她松口气。

        毓敏面上露出浅浅笑意,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他们好就成。”

        玄烨笑着依偎在毓敏跟前,小声道:“额娘要是想郭罗玛法和两位舅舅了,我就去求汗阿玛,也让额娘见一见他们。”

        毓敏笑着摇了摇头:“你汗阿玛这会儿正难受呢,别拿这事儿烦他,等过段时间再说。”

        过段时间她成了太后,豆腐脑想吃甜的吃甜的,想吃咸的吃咸的,还用得着为这种事儿操心。

        玄烨虽然年纪小,却也明白此时境况的为难,听话的点了点头。

        这一日,毓敏和儿子安安生生的吃了顿饭,因为怕他中暑,在他离开之前又请了太医过来给他请了脉。

        听着一切都好,毓敏这才安心,又叮嘱了几句,不许劳累,不许熬夜看书的话,这才放了儿子离开。

        随着孝献皇后的梓宫移了出去,丧礼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至于后来的移入地宫,那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不过顺治兴许是生怕孝献皇后在地底下受罪,在移灵之后,又举办了大型的水陆道场,请了一百零八个僧人给孝献皇后诵经,超度亡魂。

        毓敏听着嗡嗡不止的念经声,心里有些烦躁,一边让三十几个宫女太监生殉,一边又请和尚诵经超度,也不知道他费这个劲做什么?

        若是真的想要给孝献皇后积阴德,又何必行此残忍之事。

        毓敏隐隐有些反胃,在这冲天的檀香味中,她仿佛还能隐隐闻到一丝浅浅的血腥味。

        时时刻刻提神醒脑,又令人作呕。

        毓敏越发厌烦顺治了,她甚至有些不想见他。

        可惜自打孝献皇后没了,顺治也不知道是空虚还是什么,却总是来景仁宫找毓敏说话。

        言谈间不是对孝献皇后的怀念,便是控诉命运的不公,听得毓敏牙酸。

        可是再牙酸,她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她算是看出来了,顺治现在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可不能惹怒了他,否则不知他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就这么一直熬到十月,顺治帝亲自去了景山,为孝献皇后断七。

        断七之后,这一系列大型佛事道场才算是完结,毓敏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不过还没安生几日,这天毓敏又去太后宫里请安。

        太后突然道:“自打孝献皇后去了,皇帝的精神头也一日比一日差,来后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如此下去只怕不好。”

        毓敏不过是个大福晋,自然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言,只是心里难免吐槽,这皇帝当得,床上那点事儿也有人上赶着给你操心。

        皇后虽然不管事儿了,但是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六宫之主,一听这话,立刻领会了太后的意思,恭声道:“还要请皇额娘做主。”

        太后叹了口气。

        她之前也是没想到,董鄂氏对皇帝的影响竟然会这么大。

        她只当皇帝只是拿她当筏子气她,可是如今董鄂氏死了,看着皇帝也一日日萧索下去,她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她甚至觉得,皇帝仿佛是萌生了死志。

        她甚至想起了先帝在宸妃死了之后的情态,和如今的皇帝何其相像。

        太后一想起这个,心里又气又怕,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就要死要活。

        也是到了如今,她也终于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那样折腾董鄂氏,或许她再多活几年,天长日久的,皇帝也不至于对她如此恋恋不忘。

        太后将这些念头都压下,语气平静道:“皇帝对孝献皇后情深,我想着,不如在董鄂氏中再挑选一个品貌相当的姑娘入宫,或许能弥补一二。”

        这话说出来,屋里鸦雀无声。

        毓敏心里忍不住吐槽,这都是什么骚操作,亏太后能想得出来,替身文学吗?

        许久,还是皇后试探着开了口:“这样,这样能成吗?”

        太后看了皇后一眼,语气温和了几分:“且试一试吧,成与不成的试试就知道了。”

        毓敏无语,这是根本不把人家小姑娘当回事啊,直接就是试验品。

        毓敏心里有些厌烦,可是她对此事也是无能为力,太后既然都说到这儿了,那就肯定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多说无益,或许反倒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等从慈宁宫里出来,毓敏的面色就有些不大好。

        董鄂福晋也是一样,两人走的远了,她这才小声道:“太后如此行事,实在有些不妥。”

        毓敏点了点头:“确实不妥,皇上待孝献皇后情深,也不独独因为孝献皇后的品貌,更多的是孝献皇后能与皇上说到一处去,如今找个相似的人进来,也只是东施效颦,兴许还更让皇上厌恶。”

        董鄂福晋叹了口气:“也不知太后看上了哪家的孩子,真是可怜见的。”

        毓敏没吭气,心里却有些憋闷,这个时代,只要是上位者,真不管是谁,都不把底下人当人看。

        最后不管旁人怎么想,太后还是将那位董鄂氏接进了宫。

        皇帝那边好似也是无可无不可,并未反对。

        这位小董鄂氏入宫的第一天,毓敏就见着了。

        当时她们都去给太后请安,这位小董鄂氏也一起过来请安。

        毓敏一见她,果真和孝献皇后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间的神态,真真是一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毓敏心里隐约有了几分揣测,或许这孩子,也是董鄂家照着孝献皇后的模样养出来的?

        这念头不过在她脑子里转过一瞬,很快又压了下去。

        小董鄂氏上前来给众人行礼请安。

        太后待她十分和气,笑着将她叫到跟前,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好似亲闺女一般。

        毓敏看的一愣一愣的,周围旁的妃嫔们也都十分诧异,要知道之前太后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大家伙心里都知道,太后对孝献皇后那是十分不满的。

        现在来了个小董鄂氏,太后这态度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得不让人称奇。

        不过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这位小董鄂氏的入宫之路还是十分平坦的,太后直接给了她小福晋的待遇,还让她住在承乾宫的侧殿。

        不装了,直接就往替身文学上走。

        毓敏有些无语。

        不过小董鄂氏应当也是十分会做人的人,面对太后的亲厚,表现的感激涕零,甚至差点就要流泪,反正姿态是拿捏的稳稳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等从慈宁宫出来,董鄂福晋忍不住道:“这脾性也像孝献皇后,只是不如孝献皇后来的自然。”

        毓敏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话,能像成这样,只怕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这一晚,原本大家伙儿都猜测皇上会翻这位新入宫的小董鄂氏的牌子,但是没想到大家都猜错了,皇帝没有翻牌子,继续留宿乾清宫。

        一时间,宫里看戏的人都失了兴致,也对这位新入宫的小董鄂福晋有了估量。

        到底是不及孝献皇后。

        而慈宁宫这边,太后听说皇帝并未翻牌子,也是沉默良久。

        她坐在屋里,并不让人点蜡烛,只静静的坐在黑暗中,望着窗外。

        许久长叹一声:“他到底想要什么啊?”

        身边的苏茉尔欲言又止,许久才道:“皇上待皇贵妃情深,只怕旁人也不能轻易代替,娘娘也别着急,天长日久的,自然有淡忘的时候。”

        太后垂着头,眼中渗出泪来:“若是真能如此便好了。”

        事情到底没有按着苏茉尔所说,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十月十五那日,皇帝突然让行森禅师给自己剃度,他决定出家。

        太后接到消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苏茉尔吓的不轻,急忙搀扶著太后,流泪道:“娘娘,您别着急。”

        太后此时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他到底,他到底要做什么啊?为何要一次次的这样剜我的心,我果真是做错了吗?是我害了他吗?”

        苏茉尔流着泪摇头:“不怪您,不怪您……”

        太后闭着眼睛流泪,此时的她,看起来格外脆弱。

        毓敏也听说这个消息了,与此同时,还听说慈宁宫那边传了太医。

        毓敏一时间有些无语,还真要出家啊,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慈宁宫这边刚请了太医,顺治帝就赶紧过来侍疾了。

        听说太后就没让人进门,皇帝在门外头站了老半天,最后是被苏茉尔给请进去的。

        母子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应当是有些不大好,最后皇帝又很快离开了,据说走的时候面色不大好看。

        而此时的太后,正流着泪躺在榻上,她愣愣看着帐子顶,心中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和自己的亲儿子走到了这一步。

        当年还在关外的时候,他们母子俩多么亲近,相依为命,同甘共苦,福临那时还是小小一点孩子,见着她被关雎宫的人轻视,也会说等日后孩儿长大了保护额娘。

        可是如今他已经这么大了,他们母子之间,却再也不复以往的情分。

        她再也劝不动他,而他也不是那个什么都听额娘的孩子了。

        母子情分,竟然就在这天长日久的冲突中消磨干净了。

        太后想到这儿,眼泪越发多了,许久,她终于止住了泪,轻声道:“苏茉尔。”

        “奴才在。”苏茉尔恭声回应。

        “你去将玉林琇请进宫来,他徒弟做下的好事儿,他这个做师傅的,又怎好置身之外呢?”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仿佛刚刚的痛苦和彷徨只是别人的错觉。

        苏茉尔垂头应下,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而此时的太后,她躺在榻上,紧握双拳,既然孩子不听话了,那她就得想些别的办法,总归不能真的让他误入歧途!

        没几日,宫里又传出新闻来,原来是那位玉林琇大师,因为行森擅自为皇帝剃度,想要架起柴薪烧死自己的徒弟。

        幸好皇帝及时赶到,听了玉林琇禅师的一番言论,这才幡然悔悟,决定蓄发不再出家。

        这件风波也就这么不轻不重的过去了,宫里也恢复了平静,可是在平静的表面之下,却依旧是暗潮汹涌。

        皇帝竟然想要出家,不管是因为失了孝献皇后心灰意冷,还是政治目标不能实现的苦闷,能做出这种事,都足以证明,这个皇帝的情绪实在太不稳定,意志也不够坚强。

        许多人在暗地中,对皇帝的行为产生了不满和不安。

        顺治本人,对这种情绪的转变懵然不觉,十一月,按着孝献皇后的遗嘱,顺治停了秋决,十一月初八,又给孝献皇后举办了大型道场,来祈福超度。

        眼看着到了年底,宫里这才慢慢热闹了起来。

        今年是太后管事,因此宫里的年节比起往常来肃穆了许多,毓敏心里有些焦灼,她知道,命定的日子一天一天近了,虽然早知道历史,可是她还是难免担心,生怕会产生什么变化。

        大年夜宫里设宴,在宴席间,顺治突然和太后说起,等年后,他想让吴良辅代替他出家。

        当时这话一说出来,太后的脸色立刻就僵住了,皇帝竟然还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不过好歹是让奴才代替自己出家了,太后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许久才道:“既然你有这个心思,我也不好拦着你,只是吴良辅这奴才,行事不端,让他代你出家,是否有些不妥。”

        顺治垂着头,看不清眉眼:“他伺候儿臣还算经心,由他代替,儿臣也放心。”

        太后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可是看着儿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又将火气压了下去。

        “既然你想做,那你就看着办吧。”她仿佛是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心里却满是悲凉,她好好养大的儿子,如今却再不属于她了。

        顺治语气低沉的应了声是,之后便再不说话了。

        毓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心里总觉得,皇上和太后母子间的冲突,仿佛是越来越大了。

        正月初二,顺治帝命吴良辅在悯忠寺出家为僧,当天他还自己跑去观看吴良辅出家的仪式。

        毓敏是听玄烨说的,这天他正好不必上学,便来了景仁宫消磨时间。

        母子二人用完了饭,就坐在一处聊天。

        说起这个,玄烨心里就有些恼火:“我就说那大和尚不是个好人,果然将汗阿玛给哄了去了。”

        毓敏有些好笑:“如今你汗阿玛不是让吴良辅替他出家了吗?怎么又给哄了去了。”

        玄烨有些气恼的鼓起了脸颊:“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既有了这开头,日后还指不定怎么发展呢。”

        毓敏没料到他小小一点竟还有这样的远见,忍不住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香草跌跌撞撞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毓敏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有什么不好。

        结果下一秒,立刻证明了她的预感,香草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娘娘,皇上,皇上他染上痘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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