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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chapter42 狗急跳墙


花园里突然就陷入了一阵死寂。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交叠着双腿,他的手依然放在太子的后颈处,只不过不再是动作轻缓的抚摸,而是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轻点着。

        太子耳朵竖得直直的,发出一声低低的嘤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陆洄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戎缜的情绪变化,他循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发现他好像在盯着桌上的那本相册,但又好像在透过那本相册想什么。

        程严伸了下手,低声对陆洄道:“陆少爷,这边请。”他被引到了一边的沙发上,程严给他倒了杯茶,便又回到了戎缜身边。

        陆洄垂着眸,他不知道戎缜在想什么,也不敢贸然打断,只是喝着茶酝酿着自己要说的话。

        戎宅曾有无数的人来拜访过,从戎缜坐上戎家家主的座位开始,便有数不清的人想要巴结。

        戎家家主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泼天的财富,象征着在淮城一手遮天的权势,也象征着根基深厚的百年豪门,他和这个白总那个李总完全不是一类人,他只是人人敬怕的戎先生,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一大批家族的生死。

        他心情好了可以随手把某个项目赏给谁,也可以随随便便扔出几十个亿去投资,戎缜的青睐代表着整个淮城通行的绿灯,纵然知道是与虎谋皮,他们也要削尖了脑袋凑上来。

        陆洄也一样。陆家的产业想要进驻西区大亚湾,第一步就要过了戎缜的眼。

        他准备了诚意满满的各种条件,他愿意退无数步来换取这次机会。

        只是陆洄想不到,这些问题戎缜并不在意。

        他指间的烟快要燃到根部,却并没有掐灭,而是慢悠悠靠近了太子厚实而蓬松的毛,刺啦一声,太子后颈处瞬间烫下去半截,那一簇雪白的毛变得焦黑丑陋,像是雪地里平白无故踏出一个脏污泥泞的洞。

        太子叫了一声,两条后腿想要撑起,但又有些畏惧,它抬眼看着戎缜,拼命摇着自己的尾巴。

        太子是整个戎宅除了戎缜身份地位最尊贵的一个成员,虽然只是一个牲口,却是戎缜宠爱的牲口,所以每个人都极尽小心的照顾着它。太子每顿饭能吃七八斤牛肉,都是最好的澳洲和牛肉,它吃得极好,本就皮毛顺滑漂亮,更别说平时还隔三岔五做狗毛护理,整个身体就像滚了雪一样。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连根毛都没人敢怠慢,当然,这仅限于除了戎缜以外的其他人。

        和程严曾经说过的一样,戎缜宠爱太子时,太子才是太子,一旦戎缜厌烦了,它就是一条拿来逗趣的畜生,比如现在。

        烟头在太子后颈处的狗毛间熄灭了,散发出难闻的焦味,戎缜单手扣住它,太子吓得趴在戎缜脚边一动不敢动,连刚才低低的嘤咛声也没有了。

        犬类的感知极为灵敏,现在的情况,纵然太子平时再凶蛮放肆,也丝毫不敢撒野。

        戎缜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几次过后终于松了手,程严给他递了块手帕,他慢条斯理的擦着手。

        “这几天别让我看到它。”

        程严:“是,先生。”

        戎缜鞋尖轻轻踢了下太子的身侧,太子瞬间便起来了,有佣人走了进来,太子乖乖跟着离开了花园。《带球跑后前夫火葬场了》,牢记网址:m1戎缜垂着眸擦手,语气散漫:“倒是一条听话的好狗。”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赞赏之意。

        他脸色不太好,眉眼带了些烦躁的阴沉。

        别人不知道戎缜在想什么,程严却摸得清清楚楚,甚至他心里比戎缜自己还要敞亮明白。

        夫人是在那样惊惧害怕的情况下怀了先生的孩子,这已经足够残忍,更遑论之后在夫人孕期发生的所有事情,程严能记得,先生当然也不会忘。

        更可能先生记得比他还清楚,因为夫人逃离戎宅的那五年,先生一直在不断的回想过去的事情,很多时候他记不太清,或者没有关注没有印象的事情,就会问程严。

        他问程严某某天他离开之后,夫人在家里干了什么,夫人身体怎么样。

        程严不会和戎缜说谎,他每次都如实禀报,事无巨细。

        他说,四月十三戎缜离开以后,江寄厘发了高烧昏睡了三天,挂了一个星期点滴才勉强能下床。

        他说,四月二十八戎缜离开以后,江寄厘在阳台发呆一整天,一口饭都没吃。

        他还说,五月十二戎缜离开以后,江寄厘经常白天干呕嗜睡,夜里睡不好觉,很多时候还会哭着惊醒。

        他说了无数戎缜不在时江寄厘最真实的样子,毫无保留的,残忍的摆在戎缜面前。

        从戎缜后悔的那一刻起,过去的所有事情便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那五年已经将他刺得千疮百孔,如今还在刀锋上撒了把粗盐,凌迟一般,一刀一刀剐着他心上的肉。

        程严知道,戎缜记得每一件事。

        “咔哒”,茶杯和桌面接触发出轻响,极小的声音却突兀的打破了压抑沉闷的氛围。

        戎缜抬眼扫了过去。

        陆洄:“戎先生,陆家在界内的名声……”

        他还没说完,戎缜就把手帕扔在了桌上。

        程严看了戎缜一眼,随后打断陆洄,回道:“大亚湾很快就会启动项目招标,陆少爷感兴趣的话,当然可以来试试。”

        陆洄脑内的思绪猛然断开,他的商谈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

        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你想来西区发展,可以,但要打得过其他竞标的人。

        戎缜又端起了桌上那本相册。

        他指间抚摸着上面的人,温柔到极致,然而嘴里吐出的话却像淬了冰:“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东西,听话的狗就要有听话的诚意。”

        “何况沾过垃圾的狗,更要懂得夹着尾巴做人,你说呢?”

        陆洄心脏猛缩,自然明白戎缜是在敲打他和秦琮合作过的事情。

        如今他们分道扬镳,但并不代表戎缜就愿意轻轻揭过。

        但最起码,并不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他明白该怎么做。

        这天离开之后,大亚湾医疗产业招标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大亚湾本身是一块小肥肉,但工程已经过半的中海和惊棠湾却是人人都虎视眈眈的大肥肉,五年前中海和惊棠湾项目合并,第二年就开始动工,整个项目规划预算达上千亿。

        一旦建成,毗邻的大亚湾也会被一齐带动,将来必定钱途无量,背后盯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陆家虽然实力强劲,但想拿下这个项目也得掉层皮。戎缜心情不好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但心情好的时候也不见得他就会做亏本的买卖。

        不管陆家摆出什么条件,戎缜都不可能把这个项目轻易给他们,他不仅要不亏本,还要利益最大化,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陆家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不争,还有大把的人争,何况他们也确实需要打入西区的这个绝佳的机会。

        当然,陆洄去戎宅的那一趟并没有白去。

        之前因为秦琮的缘故,陆家在淮城也受到了很多限制,按照以往的情况,在戎缜的不断打压下,秦家爬不起来,陆家在这场竞争中也绝对讨不到好处。

        但这次招标却完全不同,无数的竞标对手里,只有秦家被排除在外。

        戎缜几乎把这个规则摊到了明面上,像是一场戎缜主导的多人棋局,由他指定游戏规则,所有人都被他捏在手里,秦琮的不长眼和胆大妄为并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被迅速踢出棋局,然后失去参与游戏的资格。

        秦家也是百年豪门,当年也是能和戎家相提并论的大家族,不过虽说根基深厚,但到底挡不住戎缜如此蛮不讲理又霸道直接的玩法。他就是要完完全全在淮城把秦家架空,让他们毫无发展的余地,像被一寸寸斩断身体的蛇。

        大亚湾的项目最终还是被陆家拿下了,不能说是毫无悬念,但起码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如陆洄所言,陆家在界内的名声还是相当响亮的,此次进驻西区,绝对会是如虎添翼的一大步。

        另一边,在某家小夜总会包房里。

        一个中年男人扭曲着眉眼,砸了手边的好几个杯子。

        在令人心惊的玻璃破碎声里,他咬着牙道:“我怎么能甘心!如果不是他戎缜出尔反尔,我们又何故落到这个地步!”

        一边的沙发上,有一个眉眼漂亮的男孩坐在一个男人怀里,他白着眼切了一声,而后扬声道:“你跟疯狗讲什么道理?出尔反尔不应该吗?信守承诺这四个字放在他身上才最可笑吧。”

        中年男人:“那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男孩还要说话,却被男人捏住了下巴,他镜片后狭长的眼眸眯起,打量着他的眉眼,说道:“安静一点。”

        男孩一噎,闭了嘴,然而男人松手后他却又突然回头对着那边的中年男人飞快补了一句:“我们当然错了,你当时不把我送给戎缜还能有那么多破事吗?早知道他那么待见那个正牌夫人,我还巴巴凑上去干什么,显得我多不值钱一样……”说到这里他就有些来气,恨声道:“都说我长得像他,怎么不说他长得像我呢,晦气死了。”

        刚说完这句话,揽在他腰上的手就猛然一紧。

        “被送给戎缜还能原装退回,我总算知道你怎么这么不招人喜欢了。”男人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半张脸,笑道:“你这张嘴还真是贱啊。”

        男孩吓了一跳,被捏得脸上的骨头生疼,他慌了神,忙叫道:“秦先生……”

        秦琮:“想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说你长得像他而不是他长得像你吗?”

        男孩咬着唇摇头。

        “当然是因为你不够好,一看就是个假冒伪劣的垃圾产品。”秦琮话说得轻飘飘的,甚至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他说:“不是显得你不值钱,就是因为你不值钱所以被扔了出来,你是被送过去的吗?不是吧,方闵,我怎么记得是你倒贴过去的?想取代正牌夫人没成功所以恼羞成怒?”

        “真是可爱,贱得可爱。”

        秦琮松了手,朝后靠去:“想更可爱一点就安静一会,你只有像他的时候才招人待见。”

        方闵一口牙都差点咬碎,拳头攥得死紧,好一会才压下那股直冲脑门的气,他又慢慢靠进秦琮怀里,然后勾住他的脖子,轻声叫道:“秦先生,别生气啦。”

        秦琮垂眸看他,许久忽然笑了,他颇有兴趣的夸道:“这样就像多了。”

        方闵试探着凑上去吻了他一下,然后被秦琮扣住了后脑,反压在了沙发上,他吻着怀里年轻的男孩,嘴里叫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江寄厘,你觉得我厉害还是戎缜厉害,嗯?”

        方闵心里骂着神经病,嘴上却很配合:“当然是您,我最喜欢您了。”

        自己的儿子和另一个男人在这边热火朝天,方荣山却完全视而不见,他神经质的低声说着什么,念叨了好一会。

        秦琮还在逼问方闵:“你被我从戎缜那里绑走,绑到我家里,绑到我床上……江寄厘,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很像偷情?”

        方闵无视他前面一堆话,扯着嘴角勉强道:“离婚了就不能算偷情了。”

        然而方荣山却是突然福至心灵。

        他站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秦琮听到他发了疯一般的声音,有些败兴的松开了方闵,他坐到旁边,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方闵整理着领子也看过去。

        方荣山:“谁说戎缜没有软肋的?他那个死而复生的夫人和儿子不就是他的软肋吗?他发疯找了五年,我就不信……”

        方闵好像也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急,说道:“你不信什么?”

        “他已经看着他那位夫人死过一次了,我就不信他还能看着他死第二次。”

        秦琮笑了声:“狗急跳墙了什么主意都想得出来。”

        方荣山:“我只是想重振方家!我只要方家!这个主意虽然不怎么样,但保不准管用,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我连淮城都回不去。”

        秦琮:“谁说这个主意不怎么样了,我觉得不错,可行性很强。”

        方荣山:“当真?”

        秦琮揽过方闵,随手逗了他两下:“你觉得呢?”

        方闵不知道这个主意怎么样,以他那颗不怎么会转的脑袋看来,最诱人的恐怕就是能把江寄厘搞过来任他欺负。

        方闵想不了多长远,他只知道他讨厌极了江寄厘,如果有机会折磨他,他肯定不会放过。

        他说:“我觉得很好。”

        秦琮眼底的笑意更甚,但却站起身,意味深长的拒绝道:“犯法的事情我不干,你们加油,我们的情谊最多能让我暂时不把这件事捅到戎缜那里。”

        方荣山:“你不是说……”

        秦琮:“我说什么了?”

        方荣山:“别忘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戎缜不会放过你的。”

        秦琮眼神逐渐变淡,嘴角的笑意却不减:“我们可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这个时候,你们方家也不配给我提鞋。”

        方荣山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秦琮却毫不在意,他俯下身又在方闵嘴上吻了一下:“乖,下次来看你。”

        然后便起身走了,离开之前,他还不忘提点道:“一定要牢牢捏住他的软肋,否则很可能自食恶果。”

        方荣山被冲昏了头,方闵却听得出来。

        秦琮明明比他们还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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