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编号175
他们想过真相的那头可能会有极其惨烈的末日景象, 也可能是尸横遍野的炎炎地狱,唯独没有想过,这里居然是一座这样欣欣向荣的希望之城, 这让抱着必死心态的几个人, 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眼前这熟悉的景致,让易鹤野想起了什么, 然后扭头问裴向锦“老裴……这里……是a区吗?难道我们穿越了?还是说这是什么我不能理解的地理结构?”
裴向锦也处在长久的震惊之中,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这人之所以问自己, 是因为自己去过真正的a区。
裴向锦捏了捏眉心, 说“我们一直在往环外走,这里应该就是e区没错。”
理论上现在的科技根本不支持时空穿越, 易鹤野也觉得, 至少不应该往前走着走着, 就回到了圆心的a区。
e区就是e区,a区就是a区,中间隔着三个区、两道墙加一片荒漠,不可能存在什么莫名相连的情况。
易鹤野想不明白“可是……这里和电视里的a区几乎一模一样……”
“不, 不是。”裴向锦道, “我拿我的人格担保, 这里不是a区。”
易鹤野不知道裴向锦的人格能值多少钱,但他毕竟是在场唯一一个见过a区全貌的人, 他说不是, 那么易鹤野也没有道理去怀疑了。
几个人沉默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他们现在站在一片广阔的停机坪上, 上面摆了很多悬浮车, 来来往往奇装异服的人们面无表情地走着, 他们藏在人堆里,即便是穿着防护服,也不是那么显眼。
易鹤野没有工夫管其他人,快速锁定了那两位“神使”。
那两个男人在他们不远处的下了车,接着转身,从车里拎出了一个一人大小的封闭铁笼,再然后车里就再没有人出来。
“左右是在那个笼子里吗?”易鹤野问。
“应该是。”裴向锦说,“不过为什么要塞进笼子?”
此时,易鹤野怀里的小云朵和俞一礼背上的loo已经彻底没了意识,俞一礼见状,又拿出了辐射检测仪。
一声“滴”响过后,俞一礼骂了一声“草。”
易鹤野和裴向锦同时回过头来。
“仪器爆了。”俞一礼惊悚道,“这里辐射含量太高了。”
人体能承受的辐射极限是500伦琴,仪器爆了,证明实际数值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极限值。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铁笼子应该是专门用来屏蔽辐射的容器。
可现在另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他们有精密的防辐射仪器,只要在短时间内快速完成任务,身体就不会受到伤害,那么这个城市里的居民呢?他们又是怎么能做到在毫无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在这样致命的辐射量中生活的?
正在疑虑的时候,裴向锦忽然盯住了拎着笼子的那个神使,这人的领子一直遮住了他的侧脸,一直到刚才裴向锦才勉勉强强看清了他的长相。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人长得很眼熟?”裴向锦问。
易鹤野和俞一礼闻声看去,也立刻就认出了他来——
“这不是……”易鹤野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这人叫什么名字,“这不是那个谁吗?”
“柯宇。”俞一礼,“顾文文的丈夫……就是好像眼睛不太一样。”
柯宇,是issac案件中报案失踪的那个年轻人,至今下落不明,但鉴于案情发展,早已经被官方认定成了遇难。
现在,这个人顶着另一个人的眼睛,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的面前,手里还提着装着左右的笼子,一时间,也让他们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难道说,柯宇并没有死,而是隐瞒了他的妻子,来到这里打工了?
许久,俞一礼才说“可是刚刚小易不是说,这两个人都是ai吗?”
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易鹤野又集中精神,看了看四周的其他人——
这里的所有人,都长着一张漂亮好看的脸,不是流水线里打造出来的人工面孔,而是美得各具特色的自然的面孔。
他们行走在大街上,动作端庄优美,却怎么看都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别扭。
仔细看,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空洞的漠然,他们彼此间甚至没有什么交代,只是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一副互不干扰的模样。
一种奇怪的预感涌上心头,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易鹤野还是仔仔细细又观察了一遍,这才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
“这里没有人。”易鹤野绷紧了后槽牙说,“这是个ai城。”
这是一座ai城,他们面前所有可以在高浓度辐射下行走的,统统都不是人类。
再仔细看,他们身上的寒意又重了一份——他们眼前的熟人,可远远不止柯宇一个,拎着皮包、穿着西装走在路上的精英上班族,打扮光鲜、衣着时尚的少女,青春活力、五官帅气的青年……放眼望去,全都是在安全科登记在案、却最终杳无音讯的失踪人口。
那现在墙内莫名其妙消失的漂亮年轻人,此时变成了一个个ai,麻木地游走在大街上,组成了这样一个看似光鲜,却叫人头皮发麻的“完美城市”。
眼前的这些面孔,都曾是人口系统内确确实实记录在案的人类,在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失踪之后,他们摇身一变,成了没有情感的漂亮ai。
就在此时,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场直播——是一场线上拍卖会。
拍卖会的主持,是一个言语中毫无情感可言的ai,而正在拍卖的“货物”,这是一个泡在罐子里的完整人类躯体——
“21岁成年优质女性,无基础疾病,人气值378分,购买可得两双随机配套高分眼球……”
随着经过的路人纷纷抬头喊价,易鹤野的脑子里闪现过一些画面,终于忍不住喃喃道“原来‘顾客’就是他们……”
上一次看见这样被泡在罐子里的人,就是在issac的基础工厂里,老秦说过,那些完整的躯体、健康的脏器、漂亮的肢体还有欲念和情绪,都是要卖给所谓尊贵客人的。
眼前这些“人”早已不是他们本身,而是被客人买下的空壳,他们只是这些ai的一个受人喜欢的“皮肤”,一个装载着他们冰冷系统的容器罢了。
易鹤野想起来,顾文文曾经在一个代言雪糕的广告明星的脸上,看到了自家丈夫的眼睛,所以面前这个“柯宇”长着别人的眼睛,就也能解释得通了——买家买下了柯宇的身体,却不喜欢他的双眼,便转手卖给了那位广告明星,换上了自己购买的另一对眼睛。
把人体当作机械的零件,随意买卖、拆卸、拼凑,这样的事情,易鹤野明明在issac工厂里就见过,可真实打实亲眼看到,还是给他带来了相当强烈的心理冲击。
显然,他的两位同伴也并不好受,沉默,已经成了他们之间最常表达情绪的话语。
此时,似乎是为了更好地卖货,直播间的主持人贴出了一些“人气评价”——就是这个女生在社交平台的粉丝数,以及一些自拍照片的评论——“姐姐好美”、“小姐姐的鼻子太优越了吧”、“积了八辈子的德也长不出博主的长相 ”……
在这些评论被贴上直播间之后,拍卖的价格又立刻水涨船高起来。
易鹤野看着四周满面麻木的路人,又回想起了issac曾经的运作模式,他终于想明白了,那些“顾客”们根本没有自己的审美,所以他们想方设法,通过在人类社会中举办选秀、直播等,将人类的反馈量化成所谓的人气值,来判定这些货物的“价值”。
而很显然,墙内的issac虽然倒了,但每天仍有源源不断的“货物”上架、拍卖……
俞一礼叹了口气“我有些不能接受……”
最后的决战还没正式开始,他们的气势就已经消沉了一般,他们做一个拥有正常情感的人类,完全没有办法理解面前这种事情的发生。
“打起精神来。”许久,裴向锦率先开了口,“我们现在没功夫想那么多,这里的核辐射含量太高,我们要尽快完成任务,早点结束这一切。”
如果说易鹤野就是因为被颠覆了三观,而久久不能缓过神来,那么这样反人道主义的情景,给俞一礼带来的更多是心理上的冲击。
一直到重新启程,他的情绪都非常低落痛苦,但这却反而让他更加迫切地想要继续前进“我们得抓紧时间找机会把左右救出来……”
他说得没错,他们一行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要查出那几个案子的真相,但避免更多的平民死亡,才是他们最根本的职责。
思索了片刻,裴向锦有些无力地安慰道“你看周围这些人,都是些完整的、健康的、好看的……所以他们带走左右,应该不是要做这样的事情……”
裴向锦说得确实有道理,走在路面上的“人们”,都是严格按照人类的审美,挑选出的最优秀的那一批,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至少不会选择像左右这样的皮囊,来做他们的躯壳。
那么他们带走左右的真实意图,又是什么呢?
两位神使提着笼子走在前面,他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远处。这个ai城对他们唯一有利的地方,就是大街上的ai都各走各的,完全不会注意到他们的世界里多出了几个本不属于这里的异乡人。
他们就这样一路穿过了浮在半空的环形大道,大道的尽头与一座空中站台相连,站台边正停靠着一艘巨大的载货飞船,飞船的后舱正打开了个大口,有大概十来个穿着统一的神使,正在上上下下搬运铁笼子。
这应该是一条运送活人的飞船,假柯宇和他的同伴看到了队尾,等待着将手里装着左右的铁笼送上船。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躲在了拐角处,看着他们把笼子一个一个往里送,却不敢再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穿着防护服混在人群中不怎么扎眼,但是想混进这满满一屋子神使的队伍里,就显得分外夺目了。
然而,谨慎永远是属于裴向锦和俞一礼的,易鹤野似乎天生和这个词八字不合。
他扭头看见一位推着小车、运送空笼子出来的神使,只悄悄打量了一眼,便立刻转身——
“你干什么?!”裴向锦脱口阻拦的一瞬间,易鹤野已经宛如电光石火一般凑了过去,那ai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易鹤野一记手刀劈断电了。
“卧槽……”俞一礼看着眼前垂直倒下的神使,除了脏话什么也说不出来。
裴向锦先是慌忙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引起任何注目,才后怕地骂道“你他妈怎么这么冲动?!”
易鹤野抬头蔑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揍这玩意儿我可是专业的。”
驴头不对马嘴,裴向锦懒得再跟他掰扯,好在结果是好的,过程再怎么鲁莽粗暴、就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他们悄悄把这人拖到了一旁的巷子里,毫不客气地扒下了他的衣服——这玩意儿套在防护服外面正好,只要稍稍遮住脸,就不会出大问题。
除此之外,他们还截获了一车专门用来盛放人类、可以屏蔽辐射的铁笼。
裴向锦说“衣服只有一套,其他人都藏进笼子里,所以谁来假扮神使?”
话音刚落,易鹤野就毛遂自荐道“我来,我擅长和ai打交道,你们更擅长和人打交道。”
这样的安排确实合理,很快易鹤野就把那一身工作服套在了防护服外面,另外两个各自带着loo和小云朵,也钻进笼子里。
ai面前永远是易鹤野的主场,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遮住脸,然后有条不紊地拎着两个笼子混进了长队里。
这群家伙彼此之间几乎没有沟通,易鹤野几乎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不枉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终于在上车之前搞清楚了些许——
这艘飞船是专门用来运输“货物”的货船,所谓的货物,就是他们想尽办法从墙那头拐骗进来的人类。
这些人类最终会被一同送往“总部”,在前往总部的沿途中,还会顺道运输其他的“货物”,听起来应该是个不算太短的旅途。
易鹤野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总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凭他野兽一般的直觉,他相信到了总部,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真相就都水落石出了。
他轱辘轱辘推着小车跟着走上了甲板,一副面无表情、动作生硬的样子。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几分模仿ai的天分在身上,一直到上了飞船,身旁的ai们都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异常。
混上车,他根据打探来的消息,径直走向了自己的货舱——在场的每一位神使,都将在旅途中负责照看一间货舱。
这一节货舱的面积相当大,里面装了将近八十个铁笼,它们一个一个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货架上,从外表看一片平静。
易鹤野先把自己的同伴按顺序摆放在货架上,等货舱之间的铁门徐徐关闭,他再一次抬头环顾了四周——没有看见什么监控设备。
随着飞船缓慢升空,易鹤野轻轻给舱门上了锁,然后打开同伴们的铁笼——他们身上还有一层防护服保护,所以可以自由进出铁笼,而这舱里的其他人则不同,一旦离开了铁笼,他们就会被笼子外高浓度的辐射直接杀死。
等他们走出笼子,易鹤野立刻跟他们汇报起了有关“总部”的消息,和一些旅途相关的情况“我们在4号舱,左右被送进了6号,大概三个小时之后,货船会在第一站停靠,接一批人进来继续起飞。”
裴向锦点点头,然后拿出了他们的背包“一会轮流进去吃点东西,吃完了就各自休息一会儿。”
在这种遍布着强辐射的空间里,如果不是有铁笼,他们连摘下面罩进食的机会可能都没有,眼下这个情况,对他们来说反而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各位翻罐头的时候,裴向锦说“我刚刚试了一下,loo和小云朵在笼子里似乎不会受到太严重的信号干扰,等连接完全接通之后,我会立刻和外面联系。”
能联系上外面,就能及时得到增援,这对孤身四人的他们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吃完饭,几个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易鹤野在笼子外面闭目养神,睁眼的时候,已经飞船已经开始徐徐降落。
几分钟之后舱门打开,神使们列队出舱,易鹤野便也就混在队里,冲出了站台。
出人意料的是,他们没有前往什么科研中心,也不是来到了什么拍卖现场,而是走到了一处繁华的娱乐城。
这里和墙内的娱乐中心别无二致,各式各样的餐饮店铺,一应俱全的娱乐场所,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
走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易鹤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难以想象,从过去到现在,他们身边的多少人被这样无声无息地偷走了。
这些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愉快的表情,他们出现在这样“寻求快乐”的地方,似乎也只是为了拼凑出这个场景应该有的模样而已。
易鹤野原以为可能只是恰巧路过,没想到他们的队伍竟然径直走进了一个名叫“开心小丑”的大剧院内。
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这里有什么人类需要接走吗?易鹤野看着这七彩的牌匾,满心疑惑地跟着队伍走了进去。
这个大剧院的构造,和墙外的差不多,易鹤野跟着队伍穿过门口的走廊走向了演出大厅。
漆黑的走廊的尽头,舞台散发着荧荧的灯光,还没走过去,就隐隐约约听到了音乐的声音——
这是一段极其滑稽轻松的音乐,配上“开心小丑”的剧院名,倒是非常搭配。
但等易鹤野顺着光走过去,真真切切看到舞台上的场景时,他再一次屏住了呼吸——
整个舞台被一个巨大的防辐射透明玻璃罩隔离,玻璃罩子里面,一个脑袋像是被刀削过一般又尖又瘪,双手就像是鱼鳍一样没有发育好的男孩,此时嘴里正叼着一根燃烧的火棍,随着舞台的音乐做出一个个滑稽可笑的动作。
他们的身后站着一排畸形人,有双腿像蹼一样巨大的男人,有两只眼睛竖着排列的少女,还有双手比身体还大的小孩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从畸形村里带过来的。
他们根本就没有受到神明的眷顾,他们只是被人诱骗过来,像小丑一样站在舞台上,给观众表演着所谓的杂技。
再抬头看,舞台上方的悬浮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一行字——“freak sho!最精彩的畸形人类表演!为您激活不一样的情感体验!”
将本就经受着病痛与苦难的人拐来这里,只为上演一场场可以让ai体验到情感刺激的“畸形秀”,这样的事情让他反感恶心,却又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在这个地方,似乎所有的ai都在想方设法努力变成人,但他们却又把人类当作汲取价值的物品,肆意践踏、毫不珍惜。
“哗!”一道亮光闪过,舞台上的男孩儿将口中的火棍抛到空中,划出一道火红漂亮的弧线。
观众席里响起了一阵响亮却又机械的掌声——程序告诉这些观众,表演到达了高潮,此处应该有掌声。
这样的表演对于一个双臂残疾的男孩来说是非常吃力的,火棍虽然精准的落了他的口中,但是飞溅的火星掉在他的脸上、唇边,也让他疼得冒出眼泪来。
但是底下的观众看不见他的眼泪,他们只是机械地鼓掌,为这场表演的高潮送上应该有的背景声。
此时,马戏团的老板对他们的领头人说“表演结束就把他们带走,我们的下一场演出在主城。”
易鹤野听明白了——这是一场巡回演出,他们乘坐着那架飞船四处飞走,于各地展现他们的怪异与滑稽。
“听说这一批来了一个双头人,一会儿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老板说。
易鹤野站在ai的队伍里,等待着台上的表演结束,他听着轰鸣的掌声,看着男孩眼中痛苦的泪水,只觉得心情憋闷得难受。
台上,一个肩胛骨严重畸形的小丑,骑着独轮车拉上了帷幕。
表演结束、观众散场,神使来到后台,将马戏团的演员们装进笼子中打包带走。
这些畸形人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奔波运输,他们的表情倦怠而绝望,却又很自觉地自己钻进了送进玻璃罩里的笼子中。
毕竟外面辐射大,易鹤野怕出岔子,按个儿检查这笼子是否关严合拢,而同行的其他人自然没有他这份细致,只随随便便将笼子关起来就准备拎走。
往回运输的途中,易鹤野看见一个笼子的警告黄灯似乎亮了一下,他觉得不对劲,立刻提醒打包这个笼子的ai“刚刚这个黄灯亮了一下。”
那个ai只轻轻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去“运输途中可以允许有少量损坏。”
这句话显然站在一个没有感情的装卸工的视角,他似乎完全意识不到里面装着一条生命,只是漠然地表达着——坏了就坏了,我这个月的货物损坏额度还没有用完。
易鹤野赶紧低头查看了一下,他怀疑这个笼子本身就损坏了,等他焦急地寻找了一圈,却没有能找到其他空的笼子。
不知道笼子损坏的程度如何,对里面装着的人有多大的影响,易鹤野不敢懈怠,只拎起笼子就赶紧往回赶。
这个时候,队伍前进、舱门关闭的速度就慢得可怕。等易鹤野完全安顿好、呼唤自己的同伴出来解决问题的时候,他的全身冒出了一大片冷汗。
“怎么了?”裴向锦和俞一礼也听到了他慌慌张张的声响,收到信号之后,赶紧从笼子里钻了出来。
“这个笼子……”易鹤野话还没说完,面前这么疑似损坏的笼子就像是有人从内部撞击一般,剧烈地晃动起来。
两个同伴被这副场景吓了一跳——里面的人看起来很想出来,但是……
“砰”的一声,笼子口被猛地撞开,一个少年从里面滚落出来。
这个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四肢非常健全,但全身从上到下就像是被漂洗过一般雪白一片——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皮肤、白色的睫毛,甚至连眼睛都近乎透明。
此时,应当是经历着巨大的痛苦,蜷缩在地面上,口中发出崩溃的呜咽。
裴向锦见状,紧张地问“怎么办?把他塞进我们的笼子行不行?”
此时,俞一礼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凑到了他的身边,快速翻看他的眼底,然后道“先别放,先急救。”
“这边的人应该给他做过手术,短时间暴露在辐射环境中,不至于立刻死亡。”俞一礼快速说,“所以现在抓紧时间给他处理,他或许还能活命。”
裴向锦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帮他找来急救包——多亏了那一次增援,里面用很多应对辐射感染的药剂可以使用。
此时,地上的白色少年还在剧烈地挣扎着,易鹤野和裴向锦见状,赶紧过去控制住他的四肢。
“妈的……”易鹤野骂出声来的时候,看见裴向锦也一脸震惊——
或许是病痛的缘故,这家伙的力气实在大得吓人,他们两个这样的物理输出想要擒住他,都显得稍稍有些力不从心。
好在俞一礼配药十分迅速,他快速跪坐到少年的身边,一边观察着他的情况,一边缓缓将药物注射进他的手臂中。
“好疼——!!救救我!!”药推完的一瞬间,少年尖叫起来,整个脖子上爆满了青筋,上半身甚至直接压过两人的力气,半坐起身来。
俞一礼怕出意外,也赶紧伸手将他摁住,少年人挣扎得更用力了。
“草。”易鹤野就没见过自己压不住的人,此时这番模样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俞一礼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注射器,三个人拼尽全力,才将他摁倒。
这回似乎彻底用光了少年的力气,那一剂药里的麻醉效果似乎也上来了,少年昏沉沉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几个人反复确认了好多回,才敢慢慢松开手,俞一礼简单摸了摸他的心率,再次皱眉——
症状已经稳定下来了,但问题还没完全解决。
想了片刻,俞一礼有些艰难地开口“裴队,我现在需要监控他的状态,随时给他加药,所以没法把他放进笼子里,但是长时间暴露在辐射环境里,不利于他的恢复……”
话外之音是,如果可以让他穿上防护服治疗,那必然是最好。
可哪儿来的防护服呢?他们几个确实可以躲进笼子里,但是脱下防护服、打开笼子、把防护服送出来,这样的动作根本不可能在完全隔离辐射的条件下进行。
也就是说,只要把自己的防护服脱了换给他,就必然会遭到辐射的感染。
俞一礼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同伴冒这样的风险,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少年。
此时,正昏迷的少年又一次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俞一礼赶紧给他加了一针,然后抬头对裴向锦说“裴队,实在不行,我把注射时间告诉你,我……”
“不可能。”听到这样的建议,裴向锦立刻严肃拒绝道,“绝对不可能。”
说完,他显然对俞一礼产生这样的想法感到了生气“俞一礼,我警告你,不许拿自己的命冒险,我说句难听的,你是医学博士,是首席法医,你的命比这一车笼子加在一起都值钱。所以从现在开始,不要给我有任何一命换一命的念头出现,听到没有?!”
俞一礼还是第一次听裴向锦发这么大的火,瞬间有些委屈。
“听到了……”俞一礼颤抖道,“但我一定会把他治好。”
在这之后沉默的两个小时里,裴向锦和易鹤野就沉默着看着俞一礼忙来忙去,偶尔帮他打打下手,更多的时间,则是旁观他快速而紧张地观察、测量、配药。
眼前这少年呕吐过一次,崩溃过一次,剧烈腹痛过一次,终于,在俞一礼最后一针注射完之后,他缓慢而疲惫地睁开眼。
俞一礼最后一次检查了一下他的眼底,少年顶着满脑门子的汗水,朝他扬起了一个艰难的微笑“谢谢……我好像不疼了……”
这句话是最好的定心丸,累得头昏眼花的俞一礼摆摆手,让两人把少年安置进了他的笼子里,然后晃了晃,一个没站稳坐在地上。
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加上精神紧张才产生了眩晕和耳鸣,但一抬头,却发现自己的面罩被一片红色糊住了。
俞一礼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正巧对上裴向锦看过来的目光,那一瞬间,本来打算扶他起来休息的裴向锦怔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回事儿?流这么多鼻血?!”
裴向锦和易鹤野凑过来的一瞬间,俞一礼也懵了,他下意识伸手擦了擦,却隔着面罩擦了个寂寞。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鼻血正像是水龙头开了闸一般往外涌着,他慌乱地低下头,血就只能滴到面罩上。
疲劳吗?那一瞬间,剧烈的头痛伴着反胃,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他连续加班三晚,再疲劳也不过是稍稍有些低血糖,现在这个情况,来得实在有些太突然了。
他一边努力保持着大脑清醒,一边开始怀揣着糟糕的预感,配合起裴向锦检查起全身。
自家队长检查的动作停滞的那一秒,俞一礼的大脑就嗡地一声尖叫起来。
“……草。”在易鹤野的骂声中,俞一礼扭过头来,顺着他们目光的方向看去。
他的防护服上,出现了一道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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