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番外09
小云朵抱着小鸭安安心心窝去睡觉之后, 易鹤野和简云闲虚脱地坐回房间里。
两个人沉默着，花了半个小时把房门上的大洞补好，又花了半小时躺在床上放空, 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这一波电羊惊魂，一度让易鹤野觉得四大皆空六根清净, 甚至觉得可能后半生再无凡人的七情六欲, 恨不得原地找家寺庙给自己度了。
但在简云闲坚持不懈地努力之下，刚刚入定的易鹤野又变成了一个身体健康、气血旺盛的小伙子, 最后还是心有余悸地、把干了一半的活儿捡起来继续。
简云闲的话不带虚的，这一场切磋结结实实进行了一整晚。第二天, 两个人直接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整整一天没饭吃的小云朵，偷摸柜子上的草罐头，一不小心把自己掀翻在地, 两个人才从宛如地震一般的巨响中惊醒过来。
轰隆一声, 正做着清醒寡欲、不沾荤腥的梦的易鹤野, 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而起，脑袋和心脏都被吓得跳痛, 简云闲赶紧翻身下床，把地上那只摔了个倒栽葱的傻孩子, “啵”地一声从地上拔了出来，又三两下给它喂好饭, 这才一脸麻木地回了房间。
易鹤野正坐在床上放空, 听到简云闲回房间的动静，漠然地抬起头, 看了看门上昨晚花了半小时才填好的大洞。
两个人对视一眼, 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疲惫。
易鹤野现在只想抽支烟：“这破孩子不能要了。”
简云闲也点点头：“是啊。”
两个疲劳的家长坐在原地, 畅想了一下不用带孩子的美好日常，但是还是很快收住了——孩子再皮也是亲生的，丢孩子这种事情在脑子里想想过把瘾就够了。
“要不……”简云闲沉默了半晌，看着易鹤野认真道，“要不咱俩私奔吧……？”
易鹤野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光是听到私奔两个字，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什么？？”
“我受不了啦，你也就这么几天的假期，想跟你过过二人世界，怎么就那么难啊？”简云闲索性往床上一躺，摆个大字型，“认真算起来，小云朵也二十多岁了，只要草料管饱，自己在家里待个几天应该没问题吧？”
昨晚这当爸的还耐着性子，好脾气地给孩子讲道理，原来心里意见也大得很。易鹤野闻言立刻点头：“我相信小云朵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两个人二话不说，把家里囤的储备粮全部掏出来，然后跟小云朵讲道理。
出人意料的是，小云朵听到他们的出逃计划，并没有大吵大闹誓死不从，而是一头扎进青草罐头里，咩咩叫着让他们玩得开心。
易鹤野和简云闲面面相觑，终于反应过来，这孩子只要口粮管够，有没有家长在完全无所谓，更何况要是跟着他们，这胖孩子还免不了天天跑步减肥，哪儿有在家吃了睡睡了吃香。
双双私奔不利于孩子成长，但是有益于家长身心健康。简云闲和易鹤野一秒钟都没犹豫，连计划都没做，收拾好行李就跑路了。
跑路的过程中，他们带上了另一只比较乖巧懂事识趣不添麻烦的儿子小明，这孩子一启动，就嘟嘟嘟放着老掉牙的摇滚乐，颇有一种电影里小情侣双双私奔的画面感。
车开出车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又是一幅灯火通明的夜景图。但他们没有在这座城市多一分逗留——这两天他们已经把d区能玩的地方都玩了个遍，倒也不必要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计划未定，只知道要往远处开，易鹤野一拧油门，问道：“去哪儿？”
简云闲随口道：“c区最近，就先去c区吧。”
相比起有自己独特产业链的d区，和以高端奢华拉开贫富差距的b区，c区其实更多是住宅和普通人的生活圈，简单来说，就是除了那条时尚潮流街之外，根本没什么玩头。
但易鹤野依然没有否决这个提议，而是点点头，直接找准了方向——反正假期还长，总得找点事儿做。
车刚一过关卡，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清感就席卷而上。比起身后那个脏乱热闹的垃圾城市，这个聚集了大部分普通人的地方，和它的居民一样，疲惫、疏离、缺乏活力。
平时来这边大多是在白天，没有很明显的感觉，这一回在夜里，刚刚从灯火泛滥的d区走来时，那种巨大的落差感就体现到淋漓尽致了。
身后，缺乏规划的d区之中，高楼上叠着高楼，住宅区和商业区杂糅在一起，花里胡哨的霓虹像是一团被揉在一起的彩色电线，绚烂得要命，也让人看得恶心。
而面前的c区则能明显看得出城市的层次感——他们身处的城郊处，大多是老旧的居民楼和民用设施，在深夜里几乎看不见光亮，只有寥寥几盏灯火，预示着此处有活人存在。
而往城中心看时，视野所及之处就逐渐明亮起来，那里有24小时不歇业的潮流街区，也有地标性的高楼大厦。这里就像是套了个小的靶子形地图，也是紧紧被“中心”吸引着，有股强大的向心力。
因为睡了一天，两个人丝毫不困，就在漆黑的夜里兜着夜风，倒也舒适得可以。
二人世界可能不需要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只要没有孩子闹腾，再把小明的语音系统关了，就是无比美好的时光。
在这几近乡野的街道中，有着在d区和b区很难体会到的别样的感觉。明明四周都是灰蒙蒙的高层住宅，周遭的实际人口密度也非常之高，但是这一间间窗口都已经熟睡，一盏盏明灯都已经合眼，举目望去，四周就似乎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一个虚假却又真实的二人世界。
晚风刚刚好，吹得人自由又舒服，易鹤野的肩膀都松懈下来：“没想到还来对地方了。”
见他高兴，简云闲也开心地扬起头，感慨道：“只要没孩子，到哪儿去都不会错。”
话虽这么说，但是在住宅区逛久了，也难免有些无聊。简云闲刚要开口说不如去城区逛夜市，易鹤野就率先开口了：“你想不想，来点儿刺激的？”
简云闲愣住了：“刺激的？”
“对。”易鹤野环顾四周道，“今天真是难得的机会，这个气氛也很合适，别说了，我都等不及了！”
啊？简云闲真的惊愕住了——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这周围虽然乌漆麻黑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啊！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易鹤野脸皮这么薄，真的没关系吗？
最主要是，这人昨天晚上还搁那儿虚脱着发誓，这半个月都不再沾半点荤腥，怎么还没过一整天呢，就……
话还没说完，易鹤野已经把方向一个调转，朝着更加人迹罕至处飞驰去。简云闲连期待都没来得及有，只是对他的自愈速度感到震撼无比。
但多少还要点脸，简云闲在易鹤野兴奋的劲头中胡思乱想起来——至少他还知道要挑个没人的地方呢。
眼看着这路越走越偏，简云闲的雷达开始哔哔作响——这得是要玩多大啊，还得把自己拐到这么偏的地儿？
到底是想开了，简云闲逐渐从害怕疑虑中衍生出一丝期待，他悄悄搂住易鹤野的腰，也跟着他一起兴奋起来。
直到小明在一个极度漂亮的漂移中刹停，尖锐的刹车声惊起了一片乌鸦。
看着面前低矮的园林中，那一丛扑棱棱的黑翅膀，简云闲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嗯？乌鸦？？
简云闲怕自己看错了，又确认了一遍，终于确信面前这片园林的牌子上写的是——
“c区公共电子墓园”。
“……”简云闲战术性沉默了片刻，才有些不死心地问，“呃、嗯……墓园？”
“对啊！”易鹤野一脸兴奋地下了车，回头看他，“夜半三更，勇闯坟场，这还不刺激？？”
简云闲站在原地，听着半空中寂寥的鸦啼，只感觉机械心脏要在晚风中一点点凝固成冰。
“啊……嗯……”简云闲缓缓开口，“确实刺激……”
易鹤野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只兴奋地把他拉下车来：“走，跟我来。”
这是c区乃至整个靶子机构里最大的电子墓园，这里的一个石碑上，就能存入上百个逝者的信息，他们的尸骨早已不在地下，但他们生前的记忆和碎片，却都存在了一张小小的芯片里。
此时，在漆黑的夜色中，每一块石碑上那一块小小的碑位，都闪烁着浅浅的荧光蓝。那些暗夜里自然流动的光彩，就像是一颗颗宁静的亡魂，和这座城市一起，安稳地浅眠。
易鹤野一边拉着简云闲的手，在浅蓝色的碑林中穿梭，一边回过头悄声说着：“还记得你在lost lamb 的线上商城里，花公款买下的那个墓碑位吗？”
简云闲笑起来：“记得，怎么样，用上了吗？”
那次商城的线上交易测试，简云闲一口气挥霍了99999元公款，买了一个价格过于虚高的电子公墓碑位，在那之后他就撒手没管了。
“嗯。”易鹤野熟门熟路牵着他走到一块崭新的碑前，“我让他们把陈桑和陈沐葬在那里了。”
或许是这99999块多少得装出点儿样子，这块墓碑明显比周围其他的要精致些许，散发出的荧光也明亮许多。
它的上面没有密密麻麻簇拥着很多名字，没有那一大片芯片紧紧挨在一起，整张碑上只嵌了两张芯片，上面分别写着“陈桑”和“陈沐”。
“我让他们试着收集了一下她们的芯片数据，没办法，损毁得实在太厉害了，只能留下来一点点，可能等不了多久，就不会有人记得她们了。”
易鹤野抿了抿嘴，又指着墓碑中间一块显眼的二维码：“这个码扫一扫，还能听见陈桑唱歌呢，只不过大半夜的，还是不打扰了。”
她们芯片的镶嵌灯带也和别的墓碑略有不同，陈桑的是一个小太阳的形状，努力闪烁着金色的灯光，陈沐的则是一弯小月亮，藏在太阳光的背后，沉默、稳重又温和。
而整个墓碑的背景，被嵌上了极其细小的灯，它们在黑暗中相互簇拥闪烁，像是一片银河星光，静静守护着怀中的太阳和月亮。
“我不是很会设计这些东西，就让他们随便弄了一下。”易鹤野看着这两个小图标，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她们满不满意，反正我觉得挺好看的。”
说完还尴尬地给自己找补道：“不好看也没办法了，让她们有意见自己出来跟我理论吧。”
简云闲看着这点缀着漆黑墓园的光亮，也弯着眼轻轻道：“好看，也很合适。”
美丽、耀眼，她们的生命本就应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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