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N第章 世界尽头【完】
雷克雅未克市区很小, 两人手牵着手,走走停停,一天便逛得差不多。
这里四处林立着各种各样的纪念品店和书店, 苏洄在心里想,如果是躁期,他或许会在这些地方进行很多很多没必要的开销, 比如这里有关海底生物的十几本系列套书, 或是手工毛衣,这里每个人看上去都很会织毛衣。
苏洄看着坐在店门口织毛衣的阿姨,也产生了给宁一宵织一双手套的念头, 但他觉得自己很笨拙,大概率短时间内学不会。
还是回去对着网络上的视频学来得比较好,不会麻烦到别人。
回到酒店的用餐区,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是整间餐厅最安静的客人。
宁一宵为他点了小羊排和三文鱼, 但苏洄没什么食欲,主菜几乎没怎么动, 只吃了一些配菜和小半块巧克力蛋糕。
他的脑海里又一次开始出现一些消极的画面,眼神停留在窗外绚烂的暮色, 莓果色的阳光落在五颜六色的屋檐,散落在远方的蓝色大海上, 但苏洄却并没有因此快乐几分。
很多个瞬间,苏洄都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整座山峰轰然坍塌, 但他表面平静如海。
正发着呆,一个亚洲面孔的年轻男子朝他们走来, 试探性询问, “你们也是中国人吗?”
苏洄对陌生人的靠近有些防备。
宁一宵点头, “嗯。”
“太棒了!”对方看上去很是庆幸,“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一点小麻烦。”
他解释说自己手机没电,联系不上其他同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到达酒店,想借用手机打个电话。
宁一宵同意了,不久后对方便归还,“太感谢了,他们已经快到了。”
“不客气。”
过了一会儿,大厅里又多了一群游客,他们之中有各个不同的人种,感觉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大部队和方才那个男人汇合,开始了热切交谈。
宁一宵和苏洄用餐完毕,打算回去,谁知刚刚那个人竟过来提出邀请,询问他们想不想一起去徒步,爬冰川。
“人多比较安全,我刚刚和他们说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到同胞,真的很巧!我寻思来冰岛的应该也是想环岛徒步的,有的旅行团很坑,自己自驾游也有点危险,要是你们想,可以跟着我们,我们这有几个是很有经验的徒步驴友,大家可以相互照应照应。”
宁一宵是有些犹豫的,他不确定苏洄愿不愿意和其他人相处,毕竟这个时期的他很敏感,所以听到对方的邀请,宁一宵先是望向苏洄。
谁知苏洄竟低声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开车了?”
宁一宵这才明白他在担心自己,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你想和大家一起去吗?”
苏洄看了一眼那边的人,看上去都很热情,和他们一起徒步,似乎更安全,宁一宵也不会太闷。
于是他点了点头。
宁一宵见他如此,也同意了对方的邀请,“那谢谢你们了。”
“没事儿,出门在外嘛。”对方笑着给出自己的联系方式,“你们叫我小王就行。”
宁一宵也交换了联系方式,“宁一宵,这是我男朋友苏洄。”
苏洄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有些不习惯,很显然小王也是,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两人,然后笑了。
“怪不得,你们很般配,我刚刚大老远看过来还以为是两个明星呢!”
他语气真诚,说出来的夸赞也没有恭维的腻气,反倒有种朴实。
苏洄听到,望了一眼宁一宵,在他鼓励的眼神下,回
应了小王的夸奖,“……谢谢。”
小王一行人的徒步计划并不算紧凑,一天只去一个地方,有比较不错的地方便会留下来露营,坐在一起聊天谈心,即便苏洄缩在帐篷里睡觉,也无人惊扰,这一点令他松懈下来。
他很喜欢冰岛,现在这里白昼很长,即便是他日夜颠倒,作息紊乱也没有关系,就算白天睡觉晚上失眠都没关系,反正基本都是白昼。
他们乘坐大巴,在第五天时来到黑沙滩。这里风很大,海浪是雪白的,沙滩却是深沉的黑色。
苏洄蹲下来,抓了一把在手中,抬头问宁一宵,“为什么是黑色的?”
宁一宵也挨着他蹲下,“因为这是火山熔岩颗粒,不是沙子。”
苏洄点点头,轻声问:“你上次也来过这里吗?”
宁一宵说,“我开车路过了,但是没有下来走。”
“为什么呢?”苏洄将头靠在宁一宵身上。他穿着白色的冲锋衣,像只依偎在宁一宵身侧的白鸽。
宁一宵理由很简单,“这里看上去太孤独了。”
当时他将车停在沿海公路边,下车远远望了一眼,就觉得这应该是苏洄会喜欢的地方,但他并不在。
于是宁一宵一步也难以迈出,甚至感到呼吸凝滞,无法动弹。
但现在不同。
苏洄将手伸到了宁一宵的外套口袋里,握住了他的手。
“这里很像是世界尽头。”
宁一宵笑了,低头吻了吻苏洄的发顶,“那我们也算是一起走过世界尽头了。”
苏洄抬起头,眼神纯粹,“嗯。”
同行的大部队站在不远处,喊着他们,“一宵,小苏,你们快过来看!”
宁一宵应了一声,“来了。”然后便拉起苏洄,还学着别人的叫法叫他,“小苏。”
苏洄丢下黑沙,心想,这个人可真爱给他起各种各样的称谓,简直可以建一个库。
“小狗。”
宁一宵听见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你叫我什么?”
苏洄摇头,假装自己没有说过话。
但宁一宵却不依不饶,还伸手碰了他很敏感的腰,“快说。”
苏洄被他折腾得没办法,想躲开又被一把捞回来抱住,只好承认,“就是……小狗。”
宁一宵捏了一下他的腰,“是因为我叫你小猫,你这么报复我?”
苏洄小声反驳,“才不是。”
“那是什么?”
苏洄不吭声了,但宁一宵也不罢休,闷了半天还是回答,“因为喜欢你。”
宁一宵这才满意,“那我勉强接受了。”
两人跟上大部队的步伐,看到了残留在黑沙滩上的飞机残骸,队伍里的一个人科普说,这架飞机残骸是1973年的一架美国海军飞机,出现事故后迫降在这里,留下残骸,但机上成员全部幸运生还,完全是一个奇迹。
奇迹这个词充满了希望。
苏洄远远盯着,握紧了宁一宵的手。
他们的分离似乎就像一架坠毁的飞机,稍有不慎,便是永远地断绝,但六年过去,竟然还可以平安地重逢,还能相爱,也是一个奇迹。
他们都从过去的绝境中生还了。
在其他人都拍照留念时,苏洄独自蹲下来,用手指在这片黑色沙滩上写上自己和宁一宵的名字,本来还想画个大大的爱心,但又觉得会画得很丑,索性放弃。
刚要抹去,宁一宵也蹲下来,伸出手指。
苏洄握住他的食指,“脏
。”
“没关系。”宁一宵在他写过的名字
本来孤零零的两个名字,多加了两个词,变得热闹了一些。
苏洄不禁提议,“把我们家真正的小狗也写上吧。”
说着,他在最下一排居中的位置写上[雪糕]。
“感觉加了它突然有点挤。”宁一宵评价道。
苏洄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惊喜,“我突然发现,小狗和雪糕的首字母缩写是一样的。”
宁一宵在心里默念一遍,还真是。
“那冰岛雪糕呢?和什么一样?”这是他当初给雪糕起名的来源。
苏洄顿了顿,安静地思索片刻,然后看向他。
“笨蛋小狗。”
宁一宵笑了,笑得像个青春期的大男孩,很罕见。
见到他笑,苏洄的心里也涌起一丝甜蜜。
在冰岛停留的时间越长,时间本身就被拉得越长。
宁一宵没有提过什么时候回去,苏洄也没问,贪婪地把时间浪费在拥抱、接吻和牵手徒步上,在世界尽头留下属于他们的痕迹。
宁一宵同样也没提当初说好要一起去的冰川,但在同行其他人的计划里,那座冰川自然而然地被推上了日程。
路途遥远,颠簸了很长的时间他们才终于抵达目的地,苏洄思绪混沌,下车时甚至都有些错乱,不知道身处何地。
但很快他们便穿上厚衣服,戴好手套和帽子,陆续坐上越野车,在剧烈摇晃的视野里,澄透的蓝色冰川闯了进来,毫无预兆。
苏洄心绪起伏,握紧了宁一宵的手,指了指窗外。
“嗯。”宁一宵靠在他耳边,“斯维纳山冰川。”
两个人都裹得厚厚的,挤在越野车的后座,安全感满满,就像苏洄此时此刻的心,没有空隙。下车后,他们取了装备,慢慢地随其他人往前,走到一处平坦的雪地穿冰爪。苏洄不太会,望着其他人学习,但宁一宵很快便搞定了自己的,俯下身帮苏洄穿。
“你上次爬冰川,是不是不太顺利?”苏洄想到宁一宵后来补给他的信,小声问。
宁一宵给他穿好,起身牵他的手,“就是很冷,穿得不够保暖,体力不支摔了一跤,不过还好,有人帮忙把我扶起来了。所以这里确实不适合自己来。”
苏洄很难过,紧紧挨着宁一宵。
“以后我们去哪儿都一起,好吗?”
“当然。”
肉眼欣赏这里的风景,和电影中看到的又并不相似,尽管都是一片萧索的冰雪疆域,但这里的冰川是晶莹剔透的冰蓝色,不着修饰,如同累积重叠的巨大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晃眼夺目。
他们深入其中,在冰川上艰难行走。苏洄原以为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即便看到这些,也难以激起热情,只会浪费美景。
可真的沉浸在这个琉璃世界,他仿佛真的找回六年前说出愿望时的那种天真,很难得地感受到梦想成真的满足。
宁一宵始终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似乎打开了gps地图,像是有目的地朝某个方向走,渐渐地与大部队脱离。
苏洄相对迟钝,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寸步不离地小心跟着,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直到他们来到一处狭缝,两个高耸的蓝色冰川夹击出一片逼仄的空间,背面是无际冰川,正面是辽阔雪原,如同一处世外桃源。
宁一宵停下了脚步,望着电子地图上重叠的标记,轻声说:“就是这里。”
苏洄听见了,抬头看向他,“什么?”
宁一宵摇头,将手机里的地图关闭,打开了相册,然后将手机递过去,“苏洄,你帮我拍个视频吧,纪念一下。”
苏洄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做好,但还是点了头,接过手机,正要问他想怎么拍,却发现手机屏幕正在播放一个视频,而画面中的场景和现在如出一辙,都是蓝色冰川,有些晃,看上去也是一边行走一边拍摄的。
拍摄者没说什么话,只是默默行走,可苏洄隐约听到了略重呼吸声,很像宁一宵的声音。
明知自己有任务要做,可苏洄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下去。
[就这儿吧,做个标记,下次好找一点。]
的确是他。
苏洄的呼吸一滞,眉头不禁蹙起。
视频里的镜头翻转,对上了宁一宵的脸,他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冲锋衣,鼻子冻红了,眼圈也是红的。
[点错了。]
在他的自言自语下,镜头再次翻转回去,入镜的只有他的双腿和蓝色冰川,画面摇晃起来,是因为他腾出了一只手,用牙齿咬下手套。
修长的左手裸露出来,但并没有下一步,只是这样在风中停留了片刻。
他的手指有些发颤。
[太冷了……]
苏洄忽然就想到过去他曾说过的话,明白了停留这十几秒的意义。
宁一宵低声自言自语,将手收回,重新戴上手套。
他的呼吸很重,如同叹息,声音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他的手会冻坏的。]
[动作要快点……]
泪水滴落在屏幕上,视频中止,苏洄只感觉心痛,难以呼吸,可一只手伸过来,轻柔地为他擦拭了眼泪。
狂暴的风中,宁一宵音色沉郁,拥有令人心静的魔力。
“这是我六年前在这里徒步时录的,当时觉得这个位置不错,就先标记了一下,演练试试。”
“当时听路人说,因为全球变暖,几十年后,这里的冰川也都会融化消失,还好,至少现在,我标记过的地方还在这里。”
他靠近一步,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六年前这只不过是一张简略的图纸,六年后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天鹅绒方盒。
“苏洄,真实世界没有重启和循环的机会,我们就处在唯一一个时间单位里,这个单位可能是五十年,也可能是四十年、三十年,谁都无法确定,冰川会一点点消融,可能会完全消失,假如那时候我们还没能相遇,愿望就再也无法实现了。”
好在我们及时地重逢于彼此的生命中。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我没办法再承受多一次错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你也必须在我身边。”
站在苏洄面前,宁一宵打开了那枚小小的盒子,取出里面的白金对戒,两枚的主石都是特殊切割的马眼形蓝钻,如同此时此刻的蓝色冰川般耀目。
“这是我几年前,用赚到的第一笔钱定做的。”
苏洄泪眼婆娑,望着眼前梦一样的一切,仿佛置身于幻觉。他很感动,却也难以克制地感到痛,这是人生中如此重要的一步,而他却什么都不是,被消极包围,被病症控制,连打消脑海中腐朽的念头和幻影都困难无比。
和他这样的人共度一生,痛苦或许会大于快乐。
他甚至开始害怕听到宁一宵开口,所有自己可能会造成的灰暗未来化作一个个面目可憎的场景,通通塞入脑海,试图将他拖拽进孤独的深渊中。
“可是我……我现在……”苏洄泣不成声,几乎没办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宁一宵抵上他的额头,声音温柔,“小猫,我把主动权交给你。”他将两枚戒指都放在苏洄的手心。
“如果觉得时机不对,想拒绝,那这对戒指任凭你处置,如果接受,就戴在我的手上。”
苏洄紧握着戒指,那么小,那么坚硬,手心握得越紧,它们的存在就越发真实。
风大到几乎要将一切掀翻,宁一宵很有耐心,没有催促一句,只是用身体替他挡住风,也替他拽了拽毛线帽的帽檐,小声说,“不能再哭了,再哭一会儿会头痛的。”
苏洄听到这句,却哭得更厉害了。
缓慢跳动的心脏里,滋生出一种对美好的向往与渴望,像一束光钻进沉沉黑暗之中,试图排挤出所有消极与负面的情绪。
他真的很差劲,但是也真的很爱宁一宵。
苏洄像试图逃离那座精神病院一样,带着疯狂踏出那间黑色屋子,将所有自我否定的声音重重关在门后。
喘息之下,他艰难开口,“宁一宵……”
“嗯?”
“我……”苏洄很努力,想让自己能说得流畅一些,“我有精神疾病,总是反复无常,经常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也伤害过你,而且我不成熟,不可靠,有时候会做很冲动的事,然后又后悔,也经常什么都做不了……”
他将自己的一切掏空,抬眼,胆怯地看向宁一宵。
“这样……你也愿意做我的丈夫吗?”
宁一宵却笑了。
“苏洄,你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有天分、最富有同理心,最美好的人,你在我最暗无天日的时候出现,给了我幸福,还有对未来的希望。你是我第一眼就心动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我非常愿意成为你的丈夫,也非常渴望与你度过未来的每一天。”
他摘下手套,伸出手,“为我戴上吧。”
苏洄擦去眼泪,怕他冷,很着急地想替他戴好,可越急手就越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戒指套在宁一宵的无名指上。
戴好后,他抬头看向宁一宵,“是不是很冷?”
宁一宵笑着说,“还好,夏天好像没那么冷,看来我们来得很是时候。”
他说着,为苏洄脱去手套,将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好看吗?”
苏洄点头,“好看。”
宁一宵望着这些冰川,低头看向苏洄,“小猫宇航员。”
苏洄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嗯?”
“我是小狗宇航员,我们在曼恩博士的极寒星球成功登陆,计划中的地表作业也顺利完成了。”
苏洄愣了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小狗宇航员和小猫宇航员在外星的第一次作业,是交换彼此的戒指。
宁一宵还想说下一句,没想到苏洄忽然踮脚,凑上来在他嘴唇轻轻印上一吻,弄得他措手不及,也忘了下一句。
“你……”
苏洄揉了揉鼻尖,小声说:“这个是庆祝仪式。”
宁一宵笑了,“对,庆祝仪式。”
他也低头吻了吻苏洄,只是这个吻更加绵长。
过了一会儿,宁一宵移开一些,望着苏洄的眼睛,“小猫宇航员,是不是该返回地球了?”
“回去……做什么?”苏洄眨了眨眼。
宁一宵亲了亲他哭红的眼,“登记结婚。”
冰岛之行像一场漫长又恢弘的蓝色梦境,充斥着沉默的温情、奇迹般的美景和不大不小的遗憾。
但苏洄知道,他还会再来,所以连遗憾都化作期待。
落地纽约是5月28日的下午,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苏洄和宁一宵坐在车的后座,牵着手,沿途他看见街边驻唱的乐队,经典的英伦摇滚在初夏的风中飘扬。
车子开进曼哈顿拥挤的街道,开始堵塞,一段一段行进,令苏洄有些头晕,他将头倚靠在宁一宵肩上,小声说:“有点晕车了。”
“我们下去走走吧。”
就这样,他们拖着手没入人潮汹涌的街道,这画面熟悉得令苏洄恍惚了一秒。走着走着,街道上的人群都纷纷停下脚步,站在马路的中央。
道路两旁的巨大建筑在背光下只剩剪影的轮廓,在这条垂直的缝隙里,浓郁的橘色一点点向西倾斜,暮色燃烧,尘埃舞蹈,光线顷刻间涌入街道的每一处角落,平等地拥抱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沐浴在慷慨的黄昏之中,被阳光幸福地浸透,混乱的、挤挤挨挨的城市和燥热却乏善可陈的夏天,好像顷刻之间被拯救了。
苏洄也愣在原地,他的发丝和原本苍白的脸孔,都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看上去柔和而美丽。
“是曼哈顿悬日……”他喃喃自语。
“嗯。”宁一宵声音带着笑意,“好巧,又碰到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好像遇到的不是一年只能看见两次的悬日,而是一个老朋友,一个曾经镌刻在他们生命里的爱情的见证人。
悬日逐渐游移至最高点,开始向□□斜,这过程太美,显得那么短暂。
夕阳在苏洄的瞳孔映照出琥珀色的光,充沛的阳光落在他无名指的蓝钻上,璀璨夺目,如同冰川与悬日奇迹般的交汇。
蓝色冰川会消融,但悬日会再度出现,再度被世人所拥有。
金色海洋之中,宁一宵转过头。
“苏洄。”
苏洄望过去,对上他沉默的热烈,宁一宵的眼中仿佛有一架坠毁中燃烧的飞机,一场需要他才能完成的奇迹。
“假如你下一秒就要死掉了,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场景相近,提问的一方却逆转。
苏洄笑了出来。
他鼓起勇气,于人海之中踮起脚,双手攀上宁一宵的后颈,吻了上去。
退开时,最后的光线散落在他们身后,化作绵长余晖。
苏洄望着宁一宵,眼底是无尽的温柔。
“不遗憾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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