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魂烛
“是是是, 你说得对。”乾城无动于衷。
图鲁巴这话有两个听法,明着听,他相信自己的“清白”,觉得自己是个好魔, 不是魔王。
反着听呢, 他在看不起自己, 觉得就你这德行, 也能是魔王?
乾城巴不得所有种族都这么想,那点点子鄙视无视就好了。
“说起来,这位新魔王当真与众不同。”鲁道夫认真道:“一般的魔王出世会选择住在自然魔瘴区, 他却这般大张旗鼓, 直接将领地圈在人类国度。”
乾城吃自己的。
鲁道夫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道:“两百多万人啊, 一个国家, 人类能放过他?那必须得不死不休啊。”
这般不计后果, 谁能不害怕?
乾城吃饭间隙插话,“不将领地圈在外头, 六族就能放过他了?”
他说的是实话, 顶着第七魔王名号,身背灭世预言, 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死不休了。
六族指定会往死里搞他。
“您要这么说, ”鲁道夫耸肩,虚伪同情道:“也是。”
“你们猜,他为什么能召集起如此多魔人。”图鲁巴沉声。
德拉龙没心情吃饭了, 将刀叉放到手边。
乾城大口撕咬羊肉, 分了一丝心神。
“饕餮盛宴。”
“什么意思?”鲁道夫凑过脑袋, 和德拉龙与图鲁巴不同, 他眼中没有忧虑,充满期待。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外赶路,对大川发生的重大事件没有关注。
“新魔王以伊尼日大公国为地点,对全世界魔族发出邀请,这个月的满月当天,举办宴会。”
乾城随口道:“他要搞party?”
“什么?”一龙二人朝他看来。
“没事,你们继续聊。”
德拉龙与矮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复杂情绪。
“什么宴会?”鲁道夫兴致高昂道:“庆祝自己当魔王啊?”
真够特别的,以前的魔王也没这么搞过啊。
魔族本性孤僻,哪怕当上魔王后拥有氏族,大多数还是喜欢独来独往。
乾城看着满桌美食,突然道:“盛宴以什么招待客人?”
图鲁巴表情沉重。
乾城心中猜想被证实,“哇哦~”了声。
鲁道夫也惊讶道:“不会是那两百多万人吧?”
敢情一开始圈地就有目的,这真的
乾城竖起大拇指,含义不明道:“够疯狂!”
像自己,一开始被扣了“第七魔王”的锅,想的也只有苟着熬过虚弱期。再不行,跟其他魔王一样找个深山老林呆着,以后有机会再出来呗。
这位可不同,先是无声无息,一出手就跟第三魔王联手杀掉一位。按理说,你霸占了原魔王地盘,在厄日山脉中完全能呼风唤雨了,六族就算要打击,能不能搞得过很难说。
他不一样,他非到外面来。而且让你光明教集结人马又如何,圣骑士说杀就杀了,那么大一国家,说圈地就圈了。
面对六族大军集结,他还广发英雄帖,两百多万人啊,他就一句,都是我的菜欢迎大家一起来吃。
这不纯纯疯批吗。
乾城最早对预言是嗤之以鼻的,这会却不得不信了。
打破平衡,带来战火,无数种族哀嚎这不都已经拉开序幕了吗。
不过关于“第七魔王”的预言之所以人尽皆知,还因为伴随而来的灾厄现象。
龙渊之地巨石崩塌,圣米尔主殿柱裂,地底魂烛熄灭。
说到这根地底魂烛,所在位置正是矮人王国地下城。
乾城这趟过来,抛开玩乐外,就是想来看看这根烛火。
在皮文王国上课的那段时间,他最先了解的就是世界观。
和上辈子所在世界不同,这个名为大川的异世,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居住在某颗球体上。
他们说,大川世界原是一处混沌。后来有一天,光从中孕育而出,因为有了光,这个世界得以清晰,因而产生了风,火,水,土等众多元素。因为有了这些元素,光明世界中诞生了诸多生命,人类,龙族,巨人,精灵,人鱼,矮人等。
光于先天而生,黑暗伴随光明潜来。黑暗将吞噬一切元素,黑暗将夺走所有生命,黑暗是阴影,黑暗终将被消灭。
乾城至今还能想起王庭教师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和语气。也是那一瞬间,他明白,杀光明教人易,想要改变这个世界,难。
光明教认为各元素主神是后天神灵,唯光明至高。讨厌的是,这不仅仅是教派思想,这种理论已经完全融入大川世界观。
你要如何去撼动一个世界呢?又何苦要去改变一个世界呢?
上辈子死的突然,重新拥有意识,乾城只想简单再简单。他追逐快乐的事,能不思考便不思考。
他想探寻这个异世,但不愿意触及根本,本质上,他要当咸鱼。
一条快乐的咸鱼。
“说起来,我们在奥比大峡谷外的村庄里,抓到过两个魔人,”鲁道夫回忆着,“当时他们说什么来着,说有个强大魔人找到他们,告诉他们盛宴将至,大川要洗牌了。”
乾城“嗯”了声,有这么回事。
“原来早在计划了啊,”鲁道夫崇拜道:“不愧是预言中要灭世的主。”
说完后,他看向身旁啃羊排的男人,眼神微妙。
乾城长叹口气,手中羊排不香了。
何止鲁道夫呢,这会对面坐着的两位,矮人魔铸师,红龙,一同望着自己,眼神都挺深微。
“咳咳。”乾城干咳,妄图转移注意力。
图鲁巴出声询问道:“您想去看魂烛,对吗?”
乾城乖巧点头。
“魂烛在中心区,外族要进那里得提前审批,还得有本族人担保。”
乾城满脸期待。
图鲁巴稳重道:“等几天吧,您先在城里转转?”
乾城喜笑颜开,“好。”
接下来几天,图鲁巴主动带他们在地下城转悠,顺带介绍自己国家。
矮人王国之所以被称呼为蒙利夫,是因为最早创国的矮人叫蒙利夫,那是位非常了不起的神魔铸师,也是对方最早设计了地下城的轮廓。
矮人王国的国土,本不适宜魔族以外生命生存。可因为有地下城存在,这个种族得以在这里繁衍生息。
“你在蒙利夫说谁坏话都行,唯独不要冒犯先王。”图鲁巴再三提醒。
乾城指着头顶萤石单刀直入,“是这东西限制了我们的能量吗?”
“一部分。”
乾城“哦”了声,没有再深究。
有图鲁巴带领,他们去了很多不同区域,发现矮人们完全能在地下自给自足。
他们有专门开采矿盐的山洞,堆积黑煤的深坑。一些特殊区域内的矮人们驯养魔犬,大部分矮人都会点铸造工艺。
蒙利夫出名的“咕咕钟”,真就是抓了魔物封存其中,不需要上发条,每天喂点吃食就好。
地下城还有专门的放牧区域。那地方“天空”低了很多,头顶甚至有“人造太阳”,地上青草茂盛,风雨皆可操控,一整个人为生态系统。
乾城惊讶不已,图鲁巴之后还带他们去了地下湖,一望无际的湖泊上,居然有不少船只在捕鱼。
“水循环系统,a1到b12区的废水处理后汇入这湖,净化后用于灌溉。”大概介绍了下,图鲁巴带头往前走。
乾城蹲下身触碰湖水,发现不只有图鲁巴家中的魔法高科技,整座蒙利夫城巧夺天工,处处是细节。
“你们没觉得呼吸困难吧,其实头顶有不少换气孔。”
“就像大型蚁巢。”鲁道夫低声,经过这些天观察,他还发现一点。
乾城手中拿着刚摘的番茄,咬了一口后散漫点头。
鲁道夫不怀好意道:“您肯定发现了,这些街道看似相连实则封闭,真遇到什么事,他们可以跟壁虎断尾一样,舍弃某个区域。”
乾城瞥了他眼。
这些天自己光顾着看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鲁道夫却单纯,从头到尾就琢磨哪里有漏洞。
除却喜欢吃各种造型的饺子,矮人们还将白酒当水喝。乾城玩了几天,终于等到消息。
“能去看魂烛了。”晚上坐下来吃饭时,图鲁巴随口说了句。
乾城很期待,早早回房间休息,结果还没闭眼,房门就被敲响。
他本不想搭理,可门外之人非常执着。
听着叩门声,乾城无奈道,“进来。”
鲁道夫做贼似,进来后先关上门。
乾城看他走到自己床前。
“没睡啊?”
“你说呢。”
看出他不悦,鲁道夫麻利坐下来,嘿嘿道:“我来也是担心您。”
乾城靠着床头,目光示意少放闲屁。
鲁道夫咳嗽了声,组织好语言,“这些天,您就没琢磨过点什么?”
乾城沉默。
鲁道夫了解他脾气,自顾自往下说道:“这图鲁巴在蒙利夫地位可不低啊。”
出入哪里都跟自己家一样,有的区域本不让外族进的。
“虽然没有很明显,但接触到的一些矮人,对他非常尊敬。”
这点能看出来,乾城好整以暇道:“所以呢?”
“您真没有半点提防啊?”鲁道夫暗示道:“我们可在他的地盘。”
“想说什么?”乾城平静注视,“或者说,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鲁道夫耸肩道:“提醒您罢了。”
毕竟乾城倒霉的话,他也好不到哪去。
“说起来,矮人不待见亡灵法师,”乾城勾起嘴角,“你怕了?”
“没在怕的,”鲁道夫挺起胸膛,“不行就干。”
乾城鼓掌,前一秒感动,后一秒面无表情躺下,“不送。”
鲁道夫深吸口气,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独自在床头坐了会。
乾城背对着,呼吸逐渐平缓。
鲁道夫最终还是起身走了,乾城等他关门,换了个姿势四仰八叉。
第二天早上,图鲁巴准时带他们出门。
到了中心区域后,他们直接去了议会大楼前。
看着广场中心立着的青铜人像,那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矮人,一手拿着铁锤,另一只手捧着书本。
“这是?”
“伟大的蒙利夫先王。”
雕像注视着的前方,喷泉中心有座三米高的烛台,上面插着根一尺不到的银色蜡烛。
离着七八米远,议会大楼前来来往往走动着不少行人,乾城眯起眼睛。
“这”他满脸不可思议,“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传说中”
皱起眉头,他多少流露出点嫌弃。
“这就是地底魂烛?”鲁道夫直接开嘲讽,“就放这地方?”
传说中的哎!不好好宝贝着吗,不说放在露天,就算在屋子里,也得里三层外三层守护吧。
这就放在大楼前?这来来往往一天多少人呢,万一遇着个皮孩子。
“真不是被谁不小心吹灭的?”
对于他白痴发言,图鲁巴直接无视。
乾城走上前,大楼前来往行人很多,也有些外族人停下注视。
“这蜡烛嗯,看着质量不错。”顾忌身旁图鲁巴感受,乾城给了这样的评价。
说是蜡烛,外形看着更像人类腿骨。
“大陆从混沌中升起那天,便有这根地心魂烛了,”图鲁巴严肃道:“它的火焰代表大陆生命力,从来没有熄灭过。”
可是现在,银色蜡烛上没有火苗了。
“你们就放在这?”乾城也有鲁道夫相同困惑,“不怕谁搞破坏吗?”
“以前倒有人尝试灭过魂烛,”图鲁巴敬畏道:“没有人能将它熄灭。”
而现在,魂烛死寂,不难猜想大陆即将面临的灾难。
想要看的更加仔细,乾城往前走去,图鲁巴始终在观察他。
距离五米时,乾城停下了,指尖微动,轻“呵”一声。
德拉龙也感应到什么,抬头看向五层高的议会大楼。
最上边一层,貌似有矮人站在窗户后。
魂烛周围没有栏杆,能将广场上的人与之隔离开的,只有喷泉水流。
可随着乾城靠近,喷泉渐渐停歇。
“您想上前看吗?”不知何时,图鲁巴站到身旁。
乾城意味深长道:“可以吗?”
“当然。”图鲁巴伸手向前。
乾城勾起嘴角,重新迈步。
四米,三米,二米。随着距离靠近,他走进喷泉池中。
魂烛近在咫尺,图鲁巴不知何时停下脚步。
一米。乾城独自上前,眼看着伸手就可碰触到烛台下一秒,三米高烛台突然震颤,连带着波动向外,很快,整个广场地震般开始摇晃。
行人们发出惊呼声,乾城立在原地。
震颤从烛台传来,海浪似一波波向外。
鲁道夫离着远,可还是被摇晃颠的后退。
乾城蹙眉,没有再轻举妄动。
在越来越强烈的摇晃中,“啪”一声,魂烛直接从烛台摔落。
“呃”乾城傻眼了。
“走。”图鲁巴突然扑上前,一把拉过他手掌。
乾城愣了下,倒也没甩开他的手。
被图鲁巴拉着,他先退出喷泉中心,随着他离开魂烛,这场蔓延整座地下城的摇晃终于平息。
“xxx!”鲁道夫冒出几句脏话,惊魂未定道:“怎么回事?”
图鲁巴拉着乾城的手冰凉,长胡子完全翘到天上去。
乾城就站在广场边沿。
那根据说从不倒的魂烛,这会却摔了高台。
因为这异变,无数士兵从大楼中跑出来。周围路过的每一个人神情都非常惊恐。
图鲁巴紧盯着乾城,表情一变再变。
鲁道夫看看魂烛又回头打量乾城,没有以往的幸灾乐祸,满脸凝重。
德拉龙还仰头看着那扇窗户,异变发生后,靠窗打量他们的矮人已经离开了。
“第八魔王”图鲁巴一字一顿。
乾城读懂他未尽之言,大约是“第七魔王”的诞生让魂烛熄灭了,你的出现干脆让它倒了,这代表什么?代表你丫更不是个东西!
近距离看着图鲁巴脸蛋,矮人的眼皮子正激烈跳动。
“就是说”乾城深思道:“有没有可能”
图鲁巴眉毛也炸了。
乾城抬手安抚,“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个巧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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