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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切了一碗猪头肉给隔壁王老太端过去,  叶嘉回来就又开始忙活。

        香胰子的生意只能暂时放到一边,不过胭脂铺子老板娘的种种做派叫叶嘉肯定了一桩事。她做的东西是好的,值得商家肯定的。只不过没遇上个诚心做买卖的,  否则定然定个章程能长期供货。

        叶嘉原本的想法是,  先试做,  零售。在镇上卖出名声以后再扩大生产,  她才有资本去找大商队谈生意。否则光拿着东西去找人,  人家凭什么见她。再说那点塞牙缝的小买卖,人家也看不上。

        这个商队,自然还是指的程家商队。

        叶嘉特意打听过,  程家商队的信誉很好。行事作风也一板一眼,比外头路过的商队厚道不少。叶嘉不是个因噎废食的人,  没必要为了避嫌刻意舍近求远。但她希望到时候跟程家商谈的时候,不必私下用人情去找程二,  而是理直气壮去程家商队找话事人。

        叶嘉心里盘算着生意经,下午还得跟余氏一块制饼。

        余氏到底不是那等真笨拙之人,原先不会做是因为没人教。如今这般日日看着叶嘉做,她多试做几遍总算学会了包饼。手速虽跟不上叶嘉的,但也能包的似模似样。

        “猪头肉明早卖?”余氏一面忙活一面问叶嘉,  “我总觉得下酒菜早上不是最好的时辰。”

        叶嘉自然知道。正常人早上的口味都很清淡,猪头肉又是蒜又是醋的,  一大早就吃肯定是怪的。叶嘉记得上辈子卖这种冷切猪头肉的店家都是从上午十点钟开始,  卖一整天,  到晚上收摊儿。叶嘉昨儿做这个本就是为了先试味道。想着味道若够好,她才会拿到摊位上卖。

        “明儿咱家摊子摆得久一些。咱早上先卖饼子,  到巳时三刻再改卖猪头肉。”

        如今市面上朝食摊子多了好几家,  除了周家的西施摊依旧红火,  那卖炸韭菜盒子的老汉那家紧随其后。除了张家和刘大娘家,还多了一家卖馕的。早已不是西施摊一家独大的局面。李北镇才统统多少人?叶嘉私心里认为朝食市场早已饱和,没必要在朝食的生意上死磕。

        不过因着西施摊味道好,一早上三百来个饼还是能卖得出去的。如今每日只做三百个饼。

        余氏深以为然,说着话,她想起来去揭了锅盖:“晚上吃完那些还剩多少?”

        “约莫还剩二十一二斤。”叶嘉把猪颈肉拆下来,大约拆了三斤肉下来。她跟余氏都是小胃口的人,喝酒吃菜才吃掉一斤多猪耳朵。给王大娘端了一碗,剩下的就都还在锅里。

        市面上生猪头是十八文一斤买来的,这般处理好又卤过做冷切,配上卤汁卖的话,成本搭进去,最少也得卖到二十五六文一斤。李北镇就一家卖熟肉的,在西街那边卖的牛羊肉。牛羊肉比猪肉金贵得多,酱牛肉卖到一钱二一斤。叶嘉在想自己这个价格是不是能定得高一些。

        “娘觉得咱这肉卖三十文一斤能卖得出去么?”

        这话把余氏给问到了,镇上人吃肉不多。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也是一年到头过年吃个荤,也只有周家多了个能干的儿媳,他们才隔三差五地弄点好吃的。

        “不好说。”余氏其实有些担心卖不掉,“不然先卖卖看。”

        也只能这般。万事开头难,摸着石头过河吧。

        说起来,卖熟肉跟卖饼还有区别的。毕竟肉食这东西不能像饼一样随手拿东西一包就能拿走。肉要按斤切,要称,还得调酱汁拌。卤水汁明早弄肯定来不及,叶嘉早早把要用的卤水汁调好,弄了个又大又深的锅装着。锅盖盖紧,怕明日摇晃给晃悠出来。余氏跟蕤姐儿帮忙剥蒜,两人闷声不吭地剥了许多蒜粒儿,给叶嘉切碎拿个小钵给装好。芫荽和胡芹也洗过切好。

        叶嘉仔细检查了下东西,觉得不够,还需要一个大的木砧板和小称。

        “娘,咱还需要一个小木头架子。”叶嘉琢磨着切肉的时候得有木头架子搭起来,“就跟前头卖切糕放砧板的架子一样。不然明儿摆弄不开的话,不好弄。”

        余氏听她一说也明白,皱着眉头想:“可那东西家里没有。去找木匠打也来不及。”

        “倒也是,这么晚了。”

        叶嘉想着要不然明儿先用厨房的小方桌凑合一下。就是这个秤必须得有,小斤两的那种。余氏坐在椅子上没说话,须臾擦了两下手,去屋里端了点给蕤姐儿吃的小点心转头又出去了。

        周家没有小秤的,但隔壁王老太家是有的。

        余氏头一回去借东西,有些抹不开面子。王老太一看她这模样,主动开口问她。吃了周家那么多好东西,你拿我当人,我自然也拿你当人。邻里之间就是这般有来有往。王老太晓得周家要做猪头肉生意,听余氏说没有小方桌用,她还把自家后头用来放东西的矮架子给捣鼓出来。

        “淑娘啊,你看这个架子擦洗擦洗能用么?”

        淑娘是余氏的闺名,余氏娘家姓余,闺名叫洺淑。王老太不晓得她名字是哪个洺淑,就管她叫淑娘。

        余氏瞧着差不多,扭头把叶嘉给叫过来。

        叶嘉一看,站过去试了试高度。以她的身高把砧板放在架子上的话,切菜是够了的。柜子能用,王老太也高兴了:“拿去用,这架子我搁家里也没什么用处。”

        叶嘉哪好意思白拿人家东西?乡下人一针一线都是好东西。何况这么一个大木架子。叶嘉连忙说只是借用两日,等自家去木匠那边打好趁手的架子,会把这个立即还回来。

        王老太不着急,今儿晚上吃的那一碗猪头肉可香,香的她到现在嘴里还是那好闻的味儿。

        叶嘉跟余氏把柜子抬回去,又借了王老太的小秤。或许不该叫秤,叫权衡,这称是那种旧时候用的秤,有那种很小的秤锤坠着。秤身上画了刻痕,钩子勾住货物,秤锤坠在后头,人只需拎着上面勾着的绳子。等两边平了就是对了。

        这东西最大的斤两也就二十斤。叶嘉没用过这种秤,王老太教她看她才看明白刻度。余氏也在旁边看着,趁机试了两下,也弄明白怎么秤怎么看。

        晚上照例做了三百个饼,叶嘉早早洗漱完就上床,准备睡了。

        点点已经能跑会跳了,且跑起来的速度非常快。吃东西也凶,身量拔高,原先满身的奶膘迅速消退,四肢变得修长。黑不溜秋的毛渐渐泛出灰白,被养得好,油光水滑的。渐渐有点像后世一种特别出名的狗,哈士奇。但毛色不如哈士奇的均匀清晰。

        叶嘉越看越觉得像,每天都担心它精力旺盛趁她不在会拆家。小家伙平日里不太爱叫,好像也没怎么像哈士奇那样撒泼搞事儿。就安安静静的在暗处盯着人。

        老话说,咬人的狗不叫,叶嘉猜点点大概就是性子太凶又不爱叫的那种狗。

        此时点点蜷缩在叶嘉脚下的窝窝里,屋里稍微有点动静,它就会睁开眼睛看过去。一双眼睛幽幽地泛着光。叶嘉伸手揉了揉它脑门,小家伙呜呜地呜咽几声,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又慢悠悠地趴伏下去。晚上吃猪头肉,叶嘉也给它分了一小碗不加作料的,它吃饱了就悠闲地打哈欠。

        吹了灯,一觉到天明。次日一早,余氏就在院子里张罗了。

        叶嘉爬起来快速地梳洗,又去给点点放了吃食。余氏刚把蕤姐儿抱到隔壁去。上了年纪觉少,一大早就起了在院子里喂鸡。王老太放下鸡食钵抱起蕤姐儿,就叫她快回去忙。余氏匆匆回来,正巧赶上叶嘉搬东西,就过来搭把手抬,两人收拾收拾匆匆去镇上。

        饼子卖熟了就不似摊子才摆那时吃香,时不时有人过来买一个两个的。

        三百个饼卖到巳时刚巧卖完,叶嘉跟余氏留了一两个饼煎了,跟余氏一人一个当早餐。

        两人歇了会儿,吃了饼子喝了竹筒里装的羊奶,缓过劲儿再将炉子里的火给熄了。两人一个将煎锅收下去,一个把篓子里的猪头肉拎出来。

        猪头肉卤之前已经拆过,猪脸猪鼻子都拆分开。卤水汁和蒜末,芫荽胡芹一大盆地摆在旁边,叶嘉将拆过的猪脸明晃晃地摆在架子上。

        过了最早上那一会儿,其实瓦市里人不多。还在里头逛的都是镇上的住户。转悠一圈买点菜,扭头到出口处瞧见这么个架子就有些好奇,伸头过来瞧两眼。

        叶嘉心知第一回卖肉肯定是不好卖,毕竟价格卖得高。所以弄了一块猪脸肉啪啪切成小薄片,蒜末芫荽胡芹加卤水汁拌了一小盘放在旁边。蒜粒这东西香气逼人,老远就能闻到味儿。好些人路过出口看了两眼就忍不住打听,叶嘉笑脸迎人:“三十五文一斤,冷切卤猪头肉。”

        三十五文的价格一喊出来,吓到了不少人。叶嘉也不怕,有那明摆着想吃又舍不得的,叶嘉就拿了个小蘸碟,叨了两块拌好的猪头肉叫他们尝尝。

        试吃这种促销手段是后世超市里随处可见的,在如今却不算多见。

        不得不说,这一招用的很到位。卤猪头这东西吃一两口就会意犹未尽,有那本着占便宜的心思过来尝两口的。吃了一筷子发现味道着实勾人,不买也买了。余氏如今也会说话了,一面给他们弄一筷子一面说:“这天儿越来越热,有那大油的吃了腻歪,冷切肉下酒更好。”

        二十来斤的猪头肉,试吃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个红脸大汉一口气要了三斤。

        “给我切猪鼻子这块。我爱吃这带软骨的,劲道!”

        “大哥会吃的,这猪鼻子确实是顶好的。”叶嘉给他切完,当众各种料放上去卤水汁一浇,当众拌。醋酸和蒜的味儿一冲上来,香的人流口水。

        旁边连吃了两筷子的高壮大娘掏出钱袋子,抠搜地要了半斤。其他人看着实在是馋得慌,尤其叶嘉故意站在风口上,那味儿被风一吹,当真跟长了钩子似的往别人心上勾。好几个嘴馋的汉子一咬牙,买了一斤两斤的。叶嘉笑眯眯地给他们当众拌好,转眼就卖出去小十斤。

        卖肉这东西,还是汉子比妇人舍得花钱。

        余氏坐在一旁收钱,心里咚咚跳。不为别的,听到那铜板砸在钱箱子里的声音太好听了。

        “明儿要不要多做些?”这么快就卖了一半走,大大的出乎了意料。余氏本想着当地人吃猪肉少,吃猪头肉的怕是更少,谁承想好吃的东西那是不分肉种的。李北镇这边人不似中原的富人家挑嘴儿,吃东西都不讲那个忌讳,“我瞧着这些怕是卖不到一会儿就该卖光了。”

        眼看着天越来越热,快到午时。忙活了一早上的人到这个时辰都饿了。香味传出来,越闻越饿。叶嘉笑眯眯地站在,觉得今儿这小风吹得可真是好。

        试吃的那一小盘吃的只剩个底儿,余氏有些心疼,眼看着叶嘉又拌了点放里头。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剩下的十斤猪脸肉也卖完了。余氏怕一会儿猪头买不着,叶嘉在这边忙,她忙去肉摊子把两个大猪头给买下来哼哧哼哧地提回。两人饿得肚子咕咕叫,早上那一个饼不顶饿,这会儿早就消化干净了。叶嘉默默把包头的布巾子解开一些,叫里头的热气散一散。

        婆媳俩又买了点菜,给孙老汉剩了一小包猪头肉,叫他带回去吃。

        孙老汉自打给周家包车以后,隔三差五地总能吃点好的。日子长了,他也不矫情,就闷声不吭帮着周家干点小事儿。比如叶嘉说想买秤,要打木架子,他能找着人给说个便宜的价格买下来。

        因着二十斤猪头肉卖出去,挣了七百文。跟饼比起来不算大挣,但一想家里吃了那些还送了人,留了三斤的猪颈肉在。这么一算其实算挣不少。后知后觉的,叶嘉意识到自己饼卖的贵。也亏得她用的都是好料,鸡蛋、油、面粉都是一般人家不会日日吃的好东西,不然怕是卖不出去。

        两人坐着车到家,孙老汉还得赶车回去。孙老汉家两个孙子一个四岁一个六岁。大的那个虽然能做饭了,但孙老汉怜惜两孩子父母不养,格外疼惜些。

        孙老汉一走,余氏就把两个大猪头给泡进盆里。昨儿借的那个木头架子还得再用两日,新架子打出来得明儿才能拿到手。

        秤倒是买到了,借用的这个就先还回去。

        叶嘉昨日怎么收拾这猪头的,余氏就在一旁看着,自然也记得。

        两人把东西拿回屋去,叶嘉就去后厨做饭。余氏先去后院割了一把韭菜,泡进盆里。又扭头收拾起猪头来。家里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儿,做饭不用太搞花样。叶嘉琢磨着天气热,干脆用剩下的卤水汁弄个凉面。剩下的三斤猪颈肉她收拾收拾,炖个红烧肉吃。

        这边正忙活着呢,院子外头又来人了。叶青江是知周家在镇上摆摊,晓得下摊子怕是得午时。特地赶了这个时辰过来,老远站在院子外头跟余氏打招呼。

        余氏上回才见过叶青江,对叶家人不熟,只客气地招呼人进屋。

        叶家擦了擦手过来,叶青江才说了三日后是叶四妹出嫁的日子。叶媛与阿玖的婚事因着阿玖好说话,叶童生在里头掺和,硬生生折腾了两个月才总算让女儿出嫁。据说闹了一出后,叶童生为了做面子,说阿玖拉来的那一大车野物不算,还特特问阿玖另要了十两银子的聘礼。

        听了这话叶嘉颇有些无语,好半天开口:“那四妹夫也给?”

        “这怎么能不给?”叶青江倒是没觉得给聘礼哪里不对,喝了口茶又继续说,“叶家正经嫁女儿,四妹那模样那性情,正经的聘自然少不了得这个数。再说,四妹夫一个光棍篓子也不懂什么道理,当初你出嫁,可是三十两聘礼。四妹只要了十两,已经是爹客气了。”

        叶嘉觉得这叶童生做事挺有意思的,死要脸,但几个女儿明码标价。十两银子的聘礼还算少的?

        “四妹没说话?”叶嘉是看在自己占了原主身子的份上才出手帮她娘家一把,若不然,她实在不想跟叶家搭上关系。想到叶四妹,她到底多嘴问了一句:“家里预备让四妹带多少陪嫁走?”

        叶青江愣了一下,一口茶水呛到喉咙里,不说话了。

        叶嘉看明白了。这就是理直气壮要聘礼,但一毛不拔不给陪嫁。跟原主当初出嫁一样,要了三十两聘礼,原主除了几身衣裳和程风送的首饰,一个铜板都没带回。别的话叶嘉也懒得说,跟这些人说等于白费口水。叶嘉点点头,就只有一句:“我知晓了,后日我会早早回去帮一把的。”

        叶青江原先瞧着像个好的,如今看来叶张氏骂他的话也不全不对。这没担当的样子确实看着挺闹心,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没那么客气了:“二哥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家里还有事儿要忙。”

        叶青江的脸上有些羞红,放下茶碗就忙说要走。

        叶嘉送他出院子,远远看着人走远。余氏从后院出来还奇怪:“嘉娘,怎地不留二舅子吃个饭?”

        “不了,他忙着呢。”

        说完,转头又去后厨看肉炖的如何。余氏看了眼远去只剩一个点的背影,扭头看向叶嘉。心里一动,约莫明白儿媳的脑筋转过弯来。往日恨不得掏空了周家贴补娘家的人可算是想明白了。

        几日后,叶嘉跟余氏早早收了摊子就去了叶家庄。

        叶嘉娘家妹子出嫁,余氏作为姐姐的婆母自然也是要来吃酒的。余氏性子好,一个人在家待着也觉得难受,干脆跟叶嘉一道过来帮忙。叶家院子里都是人,好些同宗同族的女眷。叶童生在村子里是有些威望的,女儿出嫁当然帮忙的人多。

        家里鸡鸭鱼肉地摆在盆里,几个妇人蹲在盆边一边喜气洋洋地说着话一边拔毛搓洗地忙活。吵吵闹闹的,好多小孩儿在院里院外的跑。

        叶嘉帮不上忙,就去了叶四妹和叶五妹的屋。

        四妹屋里坐了一圈姑娘家,叶四妹坐在床边,脸上含羞。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看到叶嘉进来静了一静。无他,叶嘉当初在闺中时性子多霸道,好些姑娘都吃过她的亏。到如今都有不少人看到她就害怕。叶嘉没留心这些人,慢慢地往床边走。

        好些姑娘瞧她这样子,借口还有事就往外走。叶四妹其实也有点怵得慌,但想到自己遇事儿这两回都是三姐护的她,倒也没那么怕叶嘉了。

        “姐。”忙将身边的位置让开一些给叶嘉坐,“刚下摊子过来么?”

        叶嘉点点头。屋里其他姑娘见姐妹三这神色,猜到姐妹间怕是有话说。打了个哈哈忙说去外头帮忙,一个两个拉着手就都走了。不一会儿屋里人走光,叶嘉抬眸看到叶五妹没走也没管。把昨儿去镇子上买的一个银镯子,一对银耳环递给她:“给你添妆的。”

        叶四妹这回成婚,除了一身红嫁衣一双鞋和一方新被子,什么都没有。

        她不像原主,私下里收了程风的东西能藏着带走,她是叶家给多少东西就多少东西。可那么点东西,当真比村子里最苦的人家都没好多少。叶四妹心里不是不委屈,但想到三姐当初在家那么受爹的宠,嫁出去也一样就把这口委屈给咽下去。

        这会儿叶嘉拿出东西,她一双眼睛立即就红了。扑过来就抱住叶嘉的胳膊:“姐。”

        叶嘉有点不适应,她独生子女那么多年实在不习惯被人这么亲近。点点头,僵着脸说:“给你明儿出嫁戴。弄得好看些。”

        叶五妹在一旁看得眼热,咬着下嘴唇,巴巴地看着叶嘉。

        叶嘉也不是吝啬的人,本来这点东西她也不是拿不出来。出于一点可笑的同理心,叶嘉来之前去镇上的首饰铺子挑了这两样东西带过来。此时瞥了五妹一眼:“你往后出嫁了也有。”

        叶五妹嘟着嘴哼唧了一声,倒也坐下来糯糯地喊了声姐。

        婚事办的不大,就叶家本家人吃了一顿酒席。叶四妹穿了身大红嫁衣,耳朵上挂了叶嘉昨日给她的银耳坠,头上带了株大红的绢花。那异族四妹夫阿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匹骡子。骡子的脖子上挂着红花球,他掐着四妹的腰把人抱上骡子。

        一手将叶四妹的嫁妆背上肩膀,阿玖牵着骡子就这么把人给带走了。

        叶五妹站在门口要哭不哭的,看到叶嘉走过来,到底没忍住扑进了叶嘉的怀里红了眼睛。叶嘉拍拍她,扭头看到叶青河杵着两根拐杖红着眼睛躲在角落里。

        少年比先前瞧见的瘦了许多,见叶嘉看过来,犹豫地龇开了一嘴牙:“姐,我把腿打断重接了。”

        叶嘉瞥了眼他的腿,果然看起来顺畅多了。

        她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让他好好养着,叶青河眼睛亮了起来。

        叶嘉绷着脸,连酒席都没吃就想走了。主要是这些人做的实在是不好吃,男人们又是喝酒,又是小孩儿上桌,吃得埋汰的很。什么菜一上桌就被抢了个精光,连残羹冷炙都不会剩下。余氏也没吃,婆媳俩忙得头昏脑涨,晚上没在叶家留饭就跟叶苏氏打了声招呼提前回家。

        刚回到家,院子里一个黑影嗖地窜出来。窜到叶嘉的脚下,嗷嗷叫着绕着她的腿转圈圈。

        耽搁了一天,又累又饿。叶嘉赶紧弄吃食喂她的狗儿子。而后才去下了一大锅鸡蛋面,一家人垫了肚子。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个时辰明日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余氏放下筷子就又提起了周憬琛的生辰。

        叶嘉倒也没拒绝,她那十块香胰子还没着落呢,正好可以拿去东乡镇问问。

        不过这个点儿了,猪头是不好买。想到自己答应给人带零嘴儿,叶嘉把藏在篓子里的那三斤瘦肉给拎出来。预备奢侈一把,给那厮做个炸小酥肉。不过花椒这东西太贵了,只能做个不加花椒的家常版小酥肉。那东西刚出锅脆脆的好吃,要做也是明日做。

        既然这般,早早收拾,沐浴更衣睡觉。

        晚上睡得早,醒的自然也早。叶嘉次日醒来天还没全亮,推开门,天空一层雾蓝色。叶嘉去后厨生了火,而后将那条瘦肉切成粗段,加入面粉、苞谷粉、盐、又弄了些枯茗粉抓匀,先腌一会儿。所谓的枯茗就是孜然,在李北镇常见的很。

        而后再弄点面粉掺和苞谷粉,加点盐,打入几个鸡蛋,加水,筷子飞速地搅成奶糊状。

        这般锅里倒上油,再将腌好的肉条放到糊糊里头沾满挂匀,放到七成热的油锅里炸。这东西也不难弄,主要是废油。叶嘉抠搜的很。为了节省油,特意弄了个小锅。慢慢地炸了四五斤的小酥肉出来。放到一边沥干,余氏就已经起来了。

        远远闻到后厨这边飘香,她吸着鼻子就过来瞧:“做给允安的?”

        “昂。”叶嘉不是小气的人,都说了几遍是周憬琛的生辰,她就算双耳失聪也知道了。做生日蛋糕是没可能,她会做也不做,炸点小酥肉意思意思已经够了,“娘,家里那个油纸还剩么?”

        叶嘉留了一小斤放篮子里,留给余氏和蕤姐儿当零嘴儿。剩下的全包起来给周憬琛带过去。

        余氏让小孩儿去一边玩,拉着叶嘉去屋里换那身湘妃色的缠腰裙。一边看她换好一面要给她收拾头发:“你这头发要好好拾掇,可不能乱盘成个揪揪就糊弄了事。”

        叶嘉难得出门收拾的这么好看,自然是心里高兴。忙将搁了快一个月的香胰子揣上,坐的孙老汉的牛车去东乡镇。不过叶嘉这人素来是死要钱的,去东乡镇第一件事不是赶去驻地而是让孙老汉陪着她去胭脂铺子。东乡镇有两家胭脂铺子,她先去的最大的那家。

        巧了,叶嘉才过来就撞见胭脂铺的东家过来巡店。一眼看到人群中颜色出众的叶嘉,眼看着叶嘉抱着东西过来,他脸上挂了笑就亲自过来问了。

        这个东家还挺识货,叶嘉的香胰子一拿出来,他立即就闻到那股桂花味儿。

        自家店里的香胰子还在卖,最好的也没这个味儿好闻。东家看了东西许久,自然也是在估量。叶嘉还是那番话:“掌柜的若是诚心做买卖,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双方签个长期供货的契书。这香胰子,除了桂花味儿,我还有别的味儿的货源。”

        “我得看看这个洗漱的效果,”东家见叶嘉生得好有个好印象,却不会因此做亏本买卖。顶多双方谈事儿态度更好些,“若是洗不干净,怕是不能如姑娘的意。”

        “这是自然。”叶嘉把那块切下来的香胰子也带来了,只管叫东家当场试。

        试用的效果自然没的说,那东家闻着自己指尖那股子桂花清香,开口给了个价格:“一两一钱银子一个。大的一两三钱一个。姑娘觉得这个价位如何?”

        这是诚心做买卖的,叶嘉这边的底线是一两银子一个,店家开的比她预料得高。

        叶嘉脸上立即就带了丝笑意,人家诚心,她也不好装模作样。自然是答应了。至于长期契书,这胭脂铺子的东家也说实话:“要不要长期收你的货得看这桂花香胰子的买卖情况。若是卖得好,自然会长期要。姑娘如若不然,先留个地址在这?”

        叶嘉倒也没那么单纯留家里的地址,只说:“往后若是要找,去李北镇瓦市的西施摊来寻人。”

        这买卖一敲定,叶嘉就立即拿到了十六两的现银。

        心里高兴,叶嘉还特意去旁边的糕点铺子买了一包麦芽糖揣上。孙老汉的牛鞭一甩,吱呀吱呀地就到了东乡镇的驻地。这么一耽搁,眼看着就要到午时。天越来越热,叶嘉感觉自己额头都要热得冒汗了。孙老汉把自己的斗笠给了叶嘉,可别把她一张俊俏的脸给晒脱皮。

        叶嘉晃晃悠悠地到了驻地,营地的门口有两个兵卒子守着门。

        她没有上去搭话,孙老汉叫她去旁边树下站着,自己替她去问的话。那兵卒收了一包小酥肉,立即跑进去问了。没多久又跑回来,许久,孙老汉摸了一头汗回来给叶嘉透了个准话:“周家小子好似不在营地,听说一大早接了任务出去。此时应该在东边那片林子里。”

        叶嘉眨了眨眼睛,来了这一趟,总不能人没见着就走吧?想想,她问:“那边离得远吗?”

        “不算远。”孙老汉年轻时候也是当兵的,这一块熟得很,“走过去约莫一刻钟。”

        “那行,劳烦孙叔送我一遭。”

        孙老汉笑了笑,猜到她肯定是要去。当下牛鞭一甩,就把车往那边赶。

        到了那边,林子外头静悄悄的。孙老汉把牛车拴在林子的外围,叶嘉就抱着一大包的小酥肉去林子里头寻人。这块林子因着属于驻地,人经常出入,倒也没什么歹人猛兽。孙老汉晓得人家小夫妻俩新婚燕尔,离得这么些日子怕是想的厉害,就没有跟叶嘉进去打搅,直说在外头等她。

        叶嘉没留心他的小心思,点点头,拎起裙角往林子里窜。

        说来也真是巧了,这林子明明不大,叶嘉也不是那么路痴的。偏偏她在里头转悠了几圈,硬生生给转的分不清楚方向。抬头看了眼天,树木挡住了烈日,她还是热了一身的汗。叶嘉发现这树与树的树杈之间还绑了红布带。干脆顺着红布带子往里走。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叶嘉本来就找不到路,走到某一处草深的地方,没看清楚。直接一脚踏空,咕噜噜地滚下去。更倒霉的是她滚下去不晓得扯到什么东西,那东西直接蒙在了她脸上。

        等好不容易停下来,叶嘉扯掉蒙在脸上的东西,那是一个湿透的裤衩子。

        叶嘉也真是气上头了,没想明白这树林里怎么会有裤衩子。她黑着脸上去就狠狠跺了几脚,然后一脚把那裤衩子给踹到了山沟沟里。

        等她气喘吁吁地冷静下来,就发现一双眼睛幽幽地看向她。

        叶嘉转过头,对上那双眼睛。周憬琛披散着头发,长到遮臀的头发散下来滴着水。湿哒哒地贴在胸口和背后,遮着前后。刚好把他下半身某处若隐若现地挡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绿意在那人脸上映衬的那人肤质越发剔透。周憬琛身上滴着水,皮肤白得发光。

        “嘉娘,”他语气幽幽沉沉的,透着一股怪异的委屈巴巴,“我的裤衩子得罪你了吗?非要踹这么远?”

        叶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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