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a。”

        教室很安静,只有几个同学趴在桌子上打盹。

        夏日午后,教室里没有空调,只有几台老旧的风扇,吹得教室里每人桌子上成堆的卷子跟练习册噜噜啦啦地响。

        元荔回过头,小声喊:“班长?”

        杭杨安安静静趴在桌子上,身体随着呼吸声微微起伏,好看得像一幅宁静的画、再或者每个少女学生时代一个朦胧的梦。

        夏舒刚准备转回去,但发现自己想看的卷子正巧压在孟笺纤白的胳膊下面。

        她头探得近了些,少年和少女呼吸相交,但孟笺像是毫无察觉,仍沉沉睡着。

        那些隐秘而禁忌的情绪像野马、像山火、像野草,在元荔心里疯狂滋长,她的动作似乎是出于剧本设计,但跟自然反应一样灵动流畅,她伏下身,说不清此时此刻的心跳声是属于夏舒还是自己。

        阳光打在杭杨的修长且优美的眼睫上,在桌面上留下一排刷子似的剪影,女孩轻轻伸出手,用口型无声地数:1、2、3……

        极致的安静、极致的纯粹、极致的美好。

        突然,那一对漂亮的眼睫像蝴蝶受了惊的双翼,微微晃了晃,夏舒本就心虚,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还没等她手忙脚乱转回去,杭杨睁开了眼——

        “卡!”

        陶导罕见地没有大表扬特表扬,而是微微皱眉,酝酿了片刻,对着对讲机说话:“小杭啊,眼里面情绪还有有点平。”

        杭杨赶紧站起来:“对不起,陶导。”

        “诶呦,这么紧张干嘛,”陶导又慈眉善目地笑起来,“没事,咱们聊聊。”

        他走进教室里,拉着杭杨坐下来:“就像我刚刚说得,你的表演其实很精准了,但我想要是、我想想怎么说啊……是那种一点就着的旺盛,是年轻人的心动和心慌,他得有一点‘失控’在里面,你太稳了,知道我意思吗?”

        杭杨点点头,但神色还有点迟疑。

        一旁,交流的两人没察觉,元荔眼神黯淡了一点,她轻轻抿住了嘴唇:陶导的意思很明显,杭杨没有被真正带入戏。

        “修途,”陶导抬头冲杭修途招招手,“有什么想说的吗?来随便聊聊?”

        杭杨不自觉地抿住嘴,原本就稍显紧张的神态更加明显。他一方面期待杭修途来探班,但等人真来了,他又难以控制地忐忑,隐隐希望能把自己最佳的状态展示出来,让杭修途知道:你看,我已经能独挑大梁了。

        明明之前都很好的!谁知道杭修途一来自己就遇到了绊脚的小坎,在他面前搞得这么狼狈。

        杭杨嘴抿得更紧了些,他把头别过去,不想看杭修途的表情。

        但熟悉的声音却阻隔不了:“不用了。”

        伴随着轻且稳的脚步声,杭修途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平淡,像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杭杨有自己的设计,也有自己的调节方式,成熟的演员不需要手把手的指导。”

        杭杨微微瞪大眼睛,抬起头。

        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奇妙的默契,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捕捉到杭修途的目光——四目交汇的瞬间,杭杨突然产生一种恍惚感,好像中间间隔的匆匆数月像一场杂乱的梦,自己还在《执华盖》的剧组里,常常沉默跟在贺乾的身后,一抬手就能牵住他的衣袖。

        那真的是最令人心安的距离。

        “麻烦再来一遍吧,”杭杨微笑着转向陶导,“刚刚是我状态找得不好,抱歉。”

        陶导点头:“没问题,你们准备好了咱们随时开始。”

        夏日、阳光、青春的脸,还有暧昧和悸动——种种情绪在无声的午后发酵。

        元荔盯着杭杨的睡颜,双目中情绪饱满,每一点动作都给观众以很强的代入感,屏幕外的人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唯恐惊醒了藏在心尖的心上人。

        在极致的安静中,杭修途突然动了,他冲陶导轻轻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放轻脚步走进了片场。

        不只是摄影师,连元荔也困惑了:他这是来干什么?

        摄影师的耳麦里传来陶导的声音:“现在只缺杭杨睁眼的镜头,你注意力放在近景特写上,不要管杭修途,不要停,再说一遍!不要停。”

        杭杨正在感觉到身边带起一阵微风,似乎有什么人靠近了。

        他闭着眼睛,被剥夺了视线,其他感官在极致的安静中被进一步放大:有人……真的有人!杭杨感觉到身后衣料摩擦的轻微响动,ta停在了自己背后。到底是谁?元荔吗?她在即兴发挥?

        但导演没喊卡,杭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接下来该怎样?自己什么时候睁眼合适?

        惶惶不安感在心里一点点蔓延,他紧绷的皮肤在一切未知的环境中敏感到了极致——

        突然,他随意垂在桌下的左手被人轻轻握住。杭杨心里猛一惊,先是条件反射想抽出来,但随即,他紧绷的全身瞬间放松下来,甚至压在胳膊下的嘴角有点抑制不住地上翘:这只手太过熟悉,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可以轻松把自己的手裹在掌心。

        他曾在惊惶时、不安时、虚弱时还有高兴时紧紧地牵过这只手。

        身后再次响起一点细微的响动,杭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能由着杭修途动作。

        直到细微的鼻息轻轻拍在自己□□的后颈上,激起一阵酥麻,令人心醉的气声在耳边响起:“睁眼。”

        杭杨缓缓睁开眼:眼前有搭戏的女主演、有举着摄像机的老师,有趴在桌上“熟睡”的同学,有随风浮动的蓝布窗帘、写着题的黑板……但他全部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两人交握的手中、他紧贴在自己耳边的唇齿上。

        克制慌张和讶异、不知为何加速跳动的脉搏,还有微微战栗的身体,兵荒马乱的心动就这样无言书写在初夏的阵风中——

        一瞬间,杭杨完全搞不清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到底为的是什么。

        “卡!”

        陶导拍着手站起来:“好!好!”

        杭杨浑身一颤,手迅速从杭修途手心抽出来,他狠揪了一把杭修途的袖子,吐字有点诡异的磕巴:“我这儿拍戏呢!你、你干什么呢!”

        杭修途跟没事人一样直起身:“陶导说你的刚刚的表演紧张感不够,我突发奇想来吓吓你,看来效果不错。”

        杭杨又嗔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别过脸。

        杭修途伸手,指尖划过他侧颊,最后停顿在杭杨泛红的耳郭上,轻轻捏了捏。他脸色仍旧平淡得一如既往,只是动作随意而亲昵,像在日常中做过无数次:“在生气?”

        “嘶——”后台陈絮倒吸一口气,不只是她,其他女生呼吸声也逐渐加速。

        安静的后台,仍旧没人说话,但时不时有女生兴奋地抬头,冲旁边小姐妹使眼色,再同接收到信号的人两两一起,紧紧捂着嘴疯狂点头,像是在搞什么诡异的行为艺术。

        陈絮内心一匹匹的羊驼奔腾而过,给踩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一边是“我是畜生!我怎么能磕我小老板和大老板的西皮!”,一边是“这都不磕还是人吗?”

        啊这这这!明明半点□□都没有,怎么会有这种暧昧到极致的氛围感!

        陈絮脑子里循环播放“没事的,我就小磕怡情一下”“他俩又不是亲兄弟,我怎么能算变态呢”“这不能怪我,顶多怪他俩太配了”……

        她迅速放弃抵抗,带着一脸挣扎的姨母笑,跟其他女生一起,眼冒精光地盯着监视器里的片场。

        “效果不错!”陶导拿着对讲机,笑得相当开心,“还是修途有办法!”

        杭杨就没他这么开心了。

        “哥!”杭杨拉住杭修途的手扯下来,瞟了两眼四周,压着声音飞速说,“这又不是在家!你这样、这样……”

        杭杨一害羞声音就会含糊,但银色天生清甜,活像一块刚出炉的棉花糖,完全是在无意识地撒娇:“就跟我没长大似的……”

        他等了几秒,还是没听到杭修途的动静,一抬头才发现,这人居然在无声地笑。

        “哥!”杭杨咬牙切齿,“你以前在人前不这样的!”

        “以前要避嫌,现在没必要。”杭修途在杭杨彻底气急败坏之前,飞速揉了一把他柔软的头顶,像偷偷撸了一把炸毛的小猫。

        杭杨脸“噌”红透了,下一秒正要在众人面前表演现场版“怒发冲冠”——

        “好了好了,”杭修途一个眼神就把他安抚住了,杭大影帝不常哄人,但像是与生俱来的技能,总能把杭杨哄得刚刚好,“演得很棒。”

        “陶导也给我说了,你完美挑起来了男主,做得比谁都好。”

        杭杨像松了口的气球,一肚子气瞬间无影无踪,被拿捏得稳稳当当。

        “你比我当年出色得多,”杭修途手再此落在杭杨头顶,“你总让我惊喜,多给自己一点自信,小杨。”

        他盯着杭杨的眼睛,低沉醇厚的声音里染着点笑意,但说的话并非戏言,也不是为了安抚,杭杨非常清楚——杭修途是那么专注和认真:“你是我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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