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血红色磷光
车上的马夫扬起马鞭，吆喝了两声，疾行而去。
暴土扬尘中，马车外目瞪口呆的两个人，目睹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街巷口。
古茗不懂这些朝堂的事，只知道公子遇上麻烦了，心里慌得不行，脸上露出忧容。
宝笙确定原文中绝对没有这一出。
原文里翰林院的学士回京第二天，顾离澈还没回来，孟老爷就一病呜呼了。
也就是说，救治孟老爷的时间线，刚好就卡在今日。
本来这一次顾离澈在孟老爷翘辫子之前连夜奔驰回来，就等着今日赶紧把药送到江婳手中就万事大吉了，现在还没来得及高兴呢。
谁知道药找到了，时间也赶上了，本来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没料到临门一脚之时，主角却被皇帝叫走了。
这就离了大谱了！
难道说顾离澈与江婳之间的缘分真的就这么浅吗？
宝笙不相信自己费尽心机，又是中毒又是挡飞镖，结果却是一场空。
她和古茗不能进宫，跟着老管事一起回家。
盛京比起豫章郡那等荒芜之地，要繁华热闹得多，清明已过，祭扫的冷清一扫而空，街巷的又是摩肩接踵的商贩和外出踏青的妙龄女子。
一路骑马回京，宝笙的两条腿酸痛无比，此时已经坐在了马车上，她脑子渐渐冷静下来。
方才心里一团乱，但视线的余光中还是注意到，林云似乎把一包东西递给了管事。
那东西有毒，是不能随意往宫里带的。
顾离澈当然是不会知道今日是他解救江婳外祖的最后时机了，要不然，以他在原书中大情种的人设，是不是会冒着延误面圣的罪名，也要派人把药给江婳送去？
宝笙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送药耽搁不得这件事了。
顾离澈对江婳这番情谊，本来就甚少人知道。
就算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譬如知书，即使知道这些药是给江婳外祖求来的，没有得到顾离澈的命令之前，也不会轻举妄动。
一种身负使命的感觉油然而生。
宝笙摸了摸右臂裹得紧紧的纱布，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人”。
可是，怎么送？自己跟江婳半点交情也没有，就连知书也比自己在听泉院里级别高，没有顾离澈在，这种以毒攻毒的猛药，江婳又怎么会信任她这样一个二等丫鬟。
刚刚燃起的希望再度落空。
宝笙没有回顾府，而是先行回了后巷的李宅。
“哟，谁回来了这是，快进来，这第一次出远门，可把当爹的担心坏了，来来来，有你最爱的八宝鸭，慈儿，快去拿碗筷。”
李固今儿一早就听到信了，在李宅等得火急火燎的。
宝笙娘啐了一口道：“眼皮子怎生这么浅，丫头头一次正经出去当差，你就屁股下面烧火盆，坐不住了。”
“等宝笙在二公子和老夫人面前得脸，老夫人开恩放出去嫁人，那你不得巴巴地眼睛望穿。”
宝笙娘嘴里虽然骂着，但看着女儿头一次这么出息，脸上也忍不住有些喜意。
“来来，快坐下，阿满呢，头先还在院子里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宝笙娘一边把宝笙拉进了正厅饭桌前，一边吵着要慈儿去把后巷玩耍的阿满喊回来。
等注意到宝笙胳膊上的纱布，心头一惊，一把攥住宝笙手腕：“这怎么回事？才出去不过几天，怎生就伤到自己了？”
顾离澈在豫章郡遇袭的事情还没有查出眉目，再者也怕爹娘关心则乱，说出去些什么来，宝笙扯谎道：“在豫章郡爬树摘果子的时候，不小心跌落下来，被树枝扎了个口子。”
“不妨事的，已经快好了。”
宝笙娘眉头一皱，叱道：“你这猴儿，怎么就是长不大呢，刚还说要嫁人的话呢，孩子她爹，快去，上东安街药铺王掌柜那里跑一趟。”
——东安街？
电光火石之间，宝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串记忆。
“娘，”宝笙按住她娘的手，“不用劳烦爹爹，等一会儿我亲自去一趟。”
“笙儿，爹去吧，爹给你抓一副药，你在家等着就行。”李固劝道，心疼不已。
“不用了，女儿现今都大了，怎么能总是辛苦爹娘，再说，伤的是胳膊，不是腿。”宝笙坚持道。
李固还要再劝，却被宝笙娘拉住。
宝笙娘递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李固这才明白过来，既然是去东安街王掌柜家，那王家大公子必定也在铺子里。
为了女儿的姻缘，再心疼孩子，也得听夫人的示下。
李固虽然有些犹豫，倒也由着宝笙去了。
东安街这一片，不少药材铺和医馆，王掌柜的这一间铺子，因为药材地道，价格又不虚高，因此很受一些平民百姓人家欢迎。
门庭若市的王家药铺里，王掌柜大儿子王迎章略带羞涩，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宝笙的伤口，幸好没有见骨，他回身去里间拿出一个药瓶来。
“这是独家配方的金创药，生肌活血的，回家务必每日用上，不过三四日，方能好。”王迎章一丝不苟地道。
对面的少女明眸皓齿，眼神纯净得似山涧的小鹿一般。
尽管街上不少风言风语，说宝笙是个不守妇道的放□□子，家里人也颇有微词，但被宝笙娘一眼便相中的未来姑爷王迎章，倒从来不这么认为。
只是那个被自己偷偷放在心上，吹口气都怕化了的女子，除了有事用得着自己的时候，甚少过来多说一句话。
今日却大老远地特地过来找他买药，王迎章心里“砰砰”直跳，手上的动作不免比平日要笨拙一些。
宝笙看了眼铜壶漏刻，还没有到申时，时辰快差不多了，她也不着急离开，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来。
“王公子，麻烦你帮我瞧瞧，这个药到底值多少银子？”
宝笙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块闪着血红色磷光的晶莹石头。
王迎章祖传的中医世家，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听到宝笙问价钱，心中犹疑，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却脱口而出：“宝姑娘要卖多少银子？”
心里忖度着，只要是宝笙姑娘要拿出来变卖的东西，就算真的只是块无用的石头，他也得出个好价买下来。
“你还没问我这是什么，也不怕我诳你。”
宝笙十指似水葱，将纸包复又叠好道，“这是治肺痨的东西，苗族的药，据说起死回生，但有毒性，非濒死之人不能用，我从豫章郡得了这个宝贝，怕折在手里，所以来问问你。”
王迎章清俊的面孔微微一红，多日不见，他抬眼偷偷看了一眼柜台边的少女，乌黑的双丫髻，一双杏眸比往日更有神采。
“能帮我研磨成粉末吗？”
宝笙注意到，天色快要黑了，该来的人也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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