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护短
喻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的窗口围了一圈人。
看样子是起了什么争执。
初来乍到，喻芒其实没想凑热闹，但那嘈杂的人群里似乎传出了习若茗的声音。
虽说才认识不到一天，那也是她的同学兼来附中的第一位战友。
而她这人，有个最明显的特点，就是护短。
她想也没想，丢下筷子起身：“我过去看看。”
沈知许：“我也去。”
两人快步走过去，挤进人群，发现被围着的正中间，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摔在地上，餐盘里的菜洒了一地，纯白的校服上也被溅上了汤汁。
喻芒认出来，是习若茗那个不太说话的同桌：顾晗晗。
顾梦洁想上前扶她，被一个男生用肩膀撞了一下，挡住：“傅承星，你们别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我过分吗？”
被叫傅承星的男生双手环在胸前，反问了句。
旁边的挡人的男生和另外两个贱兮兮地摇头：“不过分，是她自己非往星哥身上撞。”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还是个聋子，怎么敢的？”
男生大声讽刺着。
喻芒这才注意到顾晗晗手边还有个小小的助听器，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裂了。
“怎么回事？”她把气得快哭的顾梦洁拉到身后。
习若茗还算冷静：“是他们突然跑上来插队，晗晗打完菜没注意，回头直接撞到了他们，然后他们就把顾晗晗推倒了，还不让她起来。”
“哎，你可别瞎说啊，她自己摔的！我们可没——”挡人的那男生很不爽被拆穿，上前想拽习若茗，但手还没挨到，被人一把反剪住，狠狠一脚，踹到了地上。
“我操，你他妈谁啊！”
“老子是你爹。”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
男生嚎着，还没爬起来，又被喻芒拽着衣领摁下，“喜欢欺负人是吧？”
“我他妈，那聋子你自己说——”
“你再叫一句！今天就把你打成哑巴！”
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周围人一下都愣住傻眼了，没人敢上前。
男生挣扎着去掰她的手：“星哥，救命，这女的神神经病！”
“星哥？你喊猴哥都没用！”
还搬救兵。
“天王老子来了都得一起挨打。”
喻芒嘴上嚣张得不落下风，松开他，捡起地上的不锈钢餐盘，对着上前来想扶一把的傅承星劈头盖脸地就砸了下去。
汤汤水水顺着他的脸流下来。
还有两三颗青椒挂在了头发上。
喻芒从小到大没少和人干仗，基本上都是男生。
小时候体格差不多，她这个人又天生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狠劲，能轻松干过，到长大了后，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就显现出来，她知道这是生理上的弱势，架不能打慢，一定要趁对方没防备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最好一招能先把人干蒙圈，气势上先赢过对方。
事实证明，她的实战经验很有效。
傅承星确实被干蒙圈了。
但地上躺的那个已经爬了起来，旁边傻眼的两个也反应过来，解放双手。
眼看着要一起上。
顾梦洁和习若茗把人扶起来后，赶紧冲上前去，又是扯衣服又是咬手的，还冲着正好吃完饭端着餐盘过来的江浪和袁乐白大吼了一句“过来帮忙”。
两人哐哐丢掉盘子，加入混战。
现场围观的人跑得跑，叫人的叫人。
混乱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有人摔倒了”，几人纷纷停下，互相扫视了一遍。
顾梦洁惊恐：“知许呢？”
习若茗：“她刚刚好像也过来了吧。”
喻芒松开傅承星油滋滋的校服，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不会吧？公主她——”
傅承星气急败坏地抠着头上的菜：“公什么主啊，你他妈以为在演戏？你别以为你现在喊停我就不会打你啊！”
“你要被斩首了。”
喻芒盯着他狼狈的形象，又摇了摇头，“不对，我们都要被斩首了。”
_
下午，主任办公室里。
一行即将“被斩首”的案发人员一字排开，焉头巴脑地站着。
对面审判官人送外号雷震子的雷主任，一脸严肃地背着手审视着几人，旁边还有三位护法。
最趾高气扬的那位是沈知许她们班主任，一进来就把门砸得震天响。
“雷主任，你说说这群学生是怎么回事？刚开学在食堂大闹成这样，还害得我班学生都摔伤了，平时难道都没有好好教育的吗？”
被指桑骂槐的胡志章有点不认同：“主任，这事其实也不全是我班的责任，虽然喻芒的行为是过于粗暴不值得宣扬，但见义勇为的出发点是好的。”
“什么见义勇为？”傅承星的班主任不甘心背全责，反驳道，“胡老师你以为学校是□□吗？同学之间的一点小矛盾就大打出手，你作为老师非但不教育还支持，这不是无视校规吗？”
“程老师，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说她们保护同学的想法是对的，况且是你班同学欺负人在先。”
“我班学生我自然会教育——”
“行了！”雷震子被几人吵得头疼，“你们三个要不也打一架，谁赢谁有礼！”
三人不吱声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喻大为和沈洁，还带着刚从校医室出来的沈知许。
情况不严重，只是扭了脚。
寒暄两句过后，沈洁进入正题：“雷主任，这事您希望怎么处理？”
不知道是不是律政精英的气场太逼人，明明是一句十分随和的话，给人的压迫感却十足。
好像给出的结果有一点不满意，就会立马翻脸。
雷震子也是谨慎再谨慎：“这个事，除了你们，我也和傅承星的家长聊过了，他欺负女同学的行为确实有错，校方会要求他回家反省写检讨并记警告处分，喻芒这边帮同学出头想法或许没错，但造成的后果过于恶劣，也需要检讨和通告批评，其他参与的人，会让班主任回去各自批评教育。”
这种处理流程。
喻芒已经烂熟于心了，有异议也没用，谁让她是那个带头的。
枪打出头鸟。
她出头，她认了。反正通告批评，对她来说早就不痛不痒，检讨，随便抄抄就行。
就在她等着被发配回教室。
沈洁突然开口了：“我不认同，雷主任，对于喻芒的处罚，我完全没办法认同。”
喻芒怔住。
她不疾不徐，继续说：“在我看来，她不是没理由地强行帮同学出头，打架斗狠，她是在制止校园霸凌——”
“您说的严重了吧。”雷震子打断她。
作为一所省重点示范高中，和校园霸凌这种敏感的字眼扯上关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沈洁没急着反驳，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了一小团面巾纸，拨开。
“这是那个女孩被摔坏的助听器，还有听沈知许的描述，他们几个在那么多人面前，不让女生起来，还辱骂着‘聋子’这些侮辱性的话，她只是听不见，并不是看不见，感觉不到周围的那些目光，这不是校园霸凌是什么？”
她言辞清晰。
雷震子听得噎住。
其他三个班主任面面相觑了一眼，也不敢开口。
顾梦洁从进来起就不服气，突然“对”了声：“我们一开始也只是想把顾晗晗拉起来，可他们偏要拦着，喻芒没办法才动手的。”
习若茗：“插队在先也是他们。”
“你听到了，雷主任。如果你们坚持纵容这种行为，反而对制止的同学加以处罚，那我也申请和这位傅承星的家长取得联系，私下走司法流程。”
她递上自己的名片。
雷震子看了一眼，头有些疼：“严重了，知许妈妈，我们会和傅同学家长再沟通——”
“没什么好沟通的，”一旁沉默许久的傅承星突然打断他，“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最好让我退学。”
说完，冷着脸越过众人，甩上门。
一个小跟班跟着追出去。
一路追到男生厕所，小跟班喘着气，傅承星靠着隔间门，点了根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跟班喘匀气：“星哥，老雷不会真让你退学，你干嘛说那种气话？”
“你他妈还说！”
傅承星踹他一脚，“你没事上去推那女的干嘛？手欠的吗？”
“我不是看她撞到你了吗？再说我就是轻轻推了下，没想到她会摔倒。”
更没想到，会有人多管闲事。
他也觉得懊恼又委屈：“现在怎么办？等着你爸来处理？”
“他忙着讨好那个女人，才没空管我死活。”
傅承星叹了口气：“对了，那女生叫什么？”
“喻芒，就是菁才一中那个，我们这回可能是踢到铁板了，她原来——”
男生正抱怨着。
傅承星一下站直，靠着的那扇隔间门被人推开。
看着出来的男生，他扔掉手里的烟，踩灭：“你是不是有病啊，在这偷听我们说话？”
“我都没说你们在这偷闻我拉屎。”
傅承星有点炸：“闻嘉泽，你他妈恶不恶心？”
“没你恶心，”他淡淡扫了一眼他衣服上的油渍，轻嗤了声，“头上还有菜叶子。”
“操，有吗？”
傅承星的跟班垫了垫脚：“好像有。”
“服了，”他无可忍受地抓了一把黏腻的头发，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使劲冲着，又想起什么，冲他问，“今天中午在食堂，是不是你偷偷去喊的老师？”
“没。”
“别装，我都看到你了。”
闻嘉泽懒得理他，冲完手后，还装作无意把水往他头上甩了甩：“没偷偷，光明正大。”
“操，真贱。”傅承星骂了句。
等到人走出厕所后，他关掉水龙头，抬起头，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小跟班回忆了一秒，“好像是——”
傅承星急急走向门边，往外猛踢了一脚。
两秒后，吃痛地抱着脚蹲下：“这狗东西把门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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