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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魏蕴命人在玉衡居守了几日,不曾查出任何异样,魏玠亦如往日般处理政务,替魏恒收揽门客,言行举止与往日无异,依旧是温雅如玉的大公子。

        侍女说她只是听错了,魏蕴渐渐地也当自己是昏了头,不再将当日的声音放在心上。她与魏礼去周家赴宴后,回府的路上途径一处糕点铺子,鬼使神差一般地让车夫停下。

        她记得薛鹂喜爱这家铺子的牛乳膏,有一段时日,她总能见到梁晏的马车停在此处,使人见了便心烦。

        思及此,魏蕴心中微沉,正要放下车帘离去,却见从中走出来一个魏氏的家仆,她的动作忽然顿住,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这才看清对方是大房的人,她似乎在玉衡居见过几次。

        魏玠不贪口腹之欲,除了一日三餐以外,鲜少会碰什么点心,因此当初魏蕴看着薛鹂将许多粗劣的糖糕送往玉衡居,心中一直在暗暗讥讽,笑薛鹂做了这么多只会适得其反。

        魏蕴见到了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疯长,她盯着那人走远了,才听魏礼问道:“蕴娘想吃糕点了?”

        魏蕴并未瞒着他,如实道:“我方才看到了玉衡居的家仆。”

        她思虑片刻,仍在魏礼不解的目光中说出来自己的疑虑。“前几日,我似乎在玉衡居听到了鹂娘的声音。”

        魏礼想也没想,立刻打断她:“事关兄长声誉,你莫要因胡乱猜想,鹂娘只怕是叫那沈家的郎君给抓去了,那泼皮尚未寻到,与兄长有何干系?”

        魏蕴正是因为心乱如麻才想向他寻些法子,而魏礼果真不信她的话,严肃地驳斥了她,让她在家中好生看书,不再操心薛鹂的事。

        魏蕴硬着头皮应下了,心中的怀疑却越来越深,倘若她不探个究竟,必定夜里都睡不安生。

        ——

        薛鹂夜里做了噩梦醒来,一睁眼便见到榻边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影,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吓得她心里不由地发怵,险些要叫出声来。只是噩梦带来的心有余悸渐渐退去,她坐起身环住魏玠的腰,抱怨道:“我险些被你吓死。”

        魏玠语气中略带歉意。“我并非有意。”

        她疑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点灯?”

        “有光亮会将你闹醒。”

        魏玠说完后,他听到薛鹂叹了口气,而后她叫来了侍者,很快便有人在屋子里落了烛台,终于驱散了屋子里的漆黑,她的轮廓也渐渐出现在他眼前。

        薛鹂再看向魏玠的时候,才发现他额角一直到眉骨,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似是被利器划伤了。

        她忙问:“这伤是怎么回事?”

        魏玠坐在她身侧,仍温雅道:“母亲的病愈发重了,我前去看她,被她用碎瓷划伤。并无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过几日便好了。”

        薛鹂听得一愣,想到阿娘警告她时说的话,不由问道:“大夫人为何如此待你?”

        “母亲病了,不是她的过错。”魏玠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怨恨。

        魏氏的大夫人已经病了许多年,魏玠记事起大夫人便总是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他。大夫人是名门出身,对嫡子的记挑剔并不奇怪,魏玠凡事都做到了最好,依然没能让她撇去那样阴冷的目光。

        而后不久,魏恒与母亲争吵,她拿出一柄剑要砍杀魏玠,终于被关了起来。

        “表哥心中不怨吗?”薛鹂替他愤愤不平。“大夫人是你的母亲,怎能如此待你?何况你生得好看,留了疤该如何是好,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魏玠不禁觉得好笑,说道:“人生在世,本没有人会理所应当地爱另一人,父母爱子与利害和道义有关。倘若她不爱我,定是我不值得她为此付出心血。”

        他笑了笑,说道:“你最知晓,我并不算什么好人。”

        “我觉着表哥很值得。”

        薛鹂小声道:“其实我阿娘也不大喜爱我,我们也算同病相怜。我在表哥面前十分自在,旁人若是知晓了我的品性,只怕要唾弃还来不及。表哥是不是好人我都不在意,你在外是琼枝玉树的魏兰璋,在我心里却只是我一人的表哥。”

        她说完后,有点期冀地望着他。

        他们最清楚彼此的模样,即便他再不好,也总有一个人不会舍弃他。

        魏玠贴近她,唇瓣摩挲间轻声道:“鹂娘,既如此,我是你一人的,你也只要我一个,不要背弃我。”

        薛鹂含糊地应了,指甲掐得自己生疼。

        这一年冬日来得格外早,魏玠忙于政务,薛鹂便坐在他身边取暖。

        侍者送来了一大束绿梅,说是魏蕴特意命人剪下来的。今年二房的花苑里只有这棵绿梅开的最早,算是一种祥瑞,魏蕴抢在二夫人之前折了花枝,命人送来给魏玠。

        以往她也是有什么好东西都要送来玉衡居,连她两位亲兄长都捞不到,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薛鹂不曾见过绿梅,抱着花枝瞧了好一会儿,说道:“魏氏当真是家大业大,什么奇花异草都有。”

        绿萼梅倒也称不上罕见,府中种了一大片,魏玠没有说出口,停下手中的笔问她:“你喜欢吗?”

        薛鹂抽出花枝戴在头上,说道:“好东西我都喜欢。”

        话说得俗浅,却也算是真性情。

        她簪花的手停顿片刻,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没了异样。

        “这花是给我了吗?”

        魏玠笑着看她。“给你了。”

        薛鹂喜滋滋地抱着花回到了琴室,门吱呀一声关了,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她这才将花枝挨个捏了捏。或许是因为她知晓魏蕴救不了她,当按到了几处柔软后,她竟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得多。

        她抽出其中的字条,而后拍了拍门,说道:“我有事要见表哥,你去唤他一声。”

        魏玠来的时候,薛鹂正坐在书案前,花枝散落在地,她将手里的东西捧给他看。“魏蕴在花枝里塞了东西。”

        魏玠面无波澜地应了一声,蹲下身柔声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想救我出去,与我说了几个时机,趁玉衡居守卫松懈的时候将我送走。”薛鹂面色为难,无奈道:“她也是好心,表哥莫要为难她。”

        薛鹂又道:“想必她只是猜测,未必知晓我在玉衡居。若日后出了什么纰漏,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我若不理会她,不久她便会打消疑虑……”

        如今之计,便是将她送出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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