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侯府嫡女16
“我知道了。”这一刻, 威远侯竟然有点不敢同姜明德对视。他说不出现在是个什么心情,自责,心疼, 又或许还带着一点茫然。
他算不上什么慈父, 唯一真正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嫡女明珠。至于姜明轩, 他对他有期待, 也确实费心思心培养他成才。但更多的还是为了明珠, 为了明珠的以后。可不管怎么说, 他又的却为姜明轩付出了很多心血。或许刚开始是不得不为之, 但一件事情做久了,总能留下点真心的痕迹的。
可现在竟然告诉他,他二十多年的付出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血脉低贱的家奴之子占据了世子之位, 甚至他还让那人同他的小明珠一起长大。
可现在又该如何?
各归其位吗?
威远候的视线落在了姜明德身上。
他真的跟他很像, 一样的容貌,紧张时的小动作。他几乎可以想象,若他真的长在侯府,长在他身边, 不出意外,他应该能接过他的衣钵, 而不是现在这样。
满身拘谨, 面对他时无助又凄苦。
可侯府二十年的人力物力投入又要怎么算?他们在姜明轩身上投入的成本太高了,高到他实在想像不来放弃姜明轩之后,侯府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还有明珠……
明珠从小同明轩一起长大,在她心中那就是她的世子哥哥。他不敢想象若让明珠知道了, 明珠能不能接受亲兄长突然换人。
“我的身体如何了?”威远侯再次开口。
“还好, 只要再吃几贴药, 再修养个一年半载, 就不会留下暗伤。”
“嗯!”威远侯点头,一时间,气氛沉闷至极。
“你是,怎么捡到我的?”
“我……”姜明德抬头看他,神态赤诚又孺慕,“养父母死了,我也不知道以后该干什么。又碰巧在那次见到了妹妹……”他将明珠借宿的事情告诉了威远侯。
听到明珠的消息,威远候威严冷肃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掠过了一丝笑意。
“妹妹她……真的很好。”姜明德目光中也带上了一丝温柔,“我从没有见过那样漂亮娇贵的小姑娘,又无意间听到村长嘀咕什么侯府少爷小姐。然后我便注意了一下,果然啊!竟然真的是妹妹。”
姜明德低头,眸中神色晦暗不明:“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听她叫我一声哥哥。我出身乡野,没有受过什么教导。我不敢直接去京城认亲,我怕给妹妹丢人。而正好我又知道您尚在边关守卫,便自作主张来找您了。也或许是我们父子连心,在我思索如何才能顺利见到您时,竟然无意间捡到了重伤的您。”
是这样啊!
威远候叹息,上前拍了拍姜明德的肩膀。
姜明德身体一僵。
威远候张嘴,一时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他才道:“虽然你流落在外二十多年,但你总归是侯府少爷,是明珠的哥哥。本侯,不会不管你的。”
威远候转身,看着外面天色。
天空高远辽阔,同他此时的心境截然相反。
“我这次伤的有点重,应该会回京城休养个一年半载。过不了多久大概就会动身启程回京,你到时候与我一起吧!”
“回京?”姜明德喃喃,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意思后,他骤然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威远候。
威远候面上控制不住的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他轻轻额首。
姜明德的话语威远侯信了□□分,但却没有全信。
因此,他在心腹找过来之后,还吩咐心腹去查探了一番事情真假。
心腹的动作很快,不过一两天时间,姜明德的生平信息就送到了威远侯手中。
那一张张信筏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似的,毫不含糊的甩在了威远侯的脸上。
真实情况,竟然比姜明德云淡风轻告诉他的那些还不如。
在那个家中,姜明德根本就不是人。他是牛马,是伺候那对奴仆父母的工具。心情好的时候给他一点吃的不让他饿死,心情不好之时,他就是他们的出气筒。
打骂都是家常便饭……
或许还有一些下作心思作祟,以奴仆之身欺辱真正的侯府血脉能让他们有更多快感。他们经常让他跪地自称贱奴伺候他们。
“该死该死该死!”威远候气红了眼睛。
“那对夫妻葬在了哪里?”威远侯冷笑,“给本侯把他们尸首掘出来,鞭尸之后……挫骨扬灰。”
“是!”心腹担忧看了一眼威远侯,恭敬应道。
“等等……”心腹正要离开时,威远候又叫住了他。
“这里面说,那家人还有一个女儿尚在人世,同……同这个孩子一起离开了那个小村子。可本侯没有在他身边见到那个女孩,那想必是他们中途又分开了。你带人找找,找到那个女孩带到本侯面前,本侯想再多听听他的过去。”
“侯爷。”心腹神色忧虑,“事情都过去了,公子他已经回来了,您不必……”
“不必什么?”威远候自嘲,“本侯堂堂侯爷,侯府百年世家。竟然被几个下人玩弄在掌心二十多年,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本侯就是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有些事情牵扯太多,他受过的苦我们都无法感同身受。便是为他痛惜尽力补偿他,也许于他来说都是无用的。可对于我来说,我是他的生身父亲。他过去全部的苦痛,我都有义务知道。”
心腹无奈:“是,属下知道了。”
外面,姜明德正要来找威远候,却无意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这一刻,他说不清心头是个什么感觉。茫然又委屈,还带着一点骤然生出的欣喜。
这一刻他突然就觉得,上辈子临死之际受到的嘲讽是对的。
他就是一条贱狗,只要别人稍微给他一点爱心,给他一根肉骨头,他就能立刻屁颠屁颠的忘记伤痛转身对着这人摇尾巴。
而迄今为止唯一无法动摇他恨意的,也就只有一个姜明轩了。
当然,上辈子落到惨死境地……也是他自己活该。
立不起来,明明刚开始威远侯对也他不差,虽然没有多少期待中的父爱,可也在尽力弥补他。
是他自己无用,被那对夫妻拿捏的死死的。
那对夫妻一闹一威胁,他就害怕的妥协了。
所以他死的不冤。
而这次……
姜明德面上划过冷意,那对夫妻已经死了,他的人生已经从根本上发生改变了。一切也会不一样的,他一定能得到上辈子得不到的一切。
国师府,沈重带着明珠往里面走去。
身后一群下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干什么。
国师亲自领路……
但在对上明珠的面容时,这些人又都纷纷低头不敢再乱看。
清冷孤寂的国师降下凡尘,也只有这样的美人能与之匹配了吧!
沈重带着明珠来到了一处临水的楼阁上,四周环水,水中种着清雅的睡莲,漂亮极了。
“这就是你的宴会?”明珠不满的看着他,“没有人没有筵席,这算什么宴会?”
沈重轻笑:“虽然没有人没有筵席,但却有我……”他走近明珠,在明珠清泠泠的视线下,轻轻解开了眼睛上的白布。
那双异瞳仍旧是那么的奇怪又漂亮。
明珠被蛊惑,小手忍不住摸了上去。
沈重按住明珠的小手,带着明珠小手落在了他的眼睑上。
“漂亮吗?”他哑声问道。
明珠下意识点头。
“我就知道……”沈重语气中满含笑意。
“哥哥曾经送过我很多宝石,可都没有你这两颗眼珠子漂亮。”明珠已经回过神来了,她小手一下一下的顺着沈重面容滑动,眼中还带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情谊。
“你说,若是有一天你做不成国师了。或者,你突然暴毙。那我是不是就可以把你这双眼睛挖出来收藏?”明珠小手用力,差点抠进沈重的眼眶中。
沈重身体一凝,大手紧紧包裹住了明珠的小手,阻止了她继续动作。
明珠似笑非笑:“怕什么?我开玩笑的。我要你的两颗眼珠子做什么?又不能真的变成宝石,成为我步摇和鞋子上的装饰。”
沈重:“……”
明珠抽出小手,后退了几步。
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啧啧叹道:“不愧是国师府。活神仙住的地方,果然就像九天云阙一样好看。”
沈重好了伤疤忘了疼,又上前同明珠亲近。
“只要你愿意,这里也可以是你的。”
“我愿意?”明珠歪头,“我愿意什么呢?”
“你知道的,你那么聪明。”沈重大手摸上了明珠小脸。
“你要娶我吗?”明珠定定同他对视。那双异瞳中仿佛蕴藏着万千星光,当沈重认真看人时,带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沈重抓着明珠小手凑到了唇边:“只要你愿意。”
“可国师能娶妻吗?”明珠嫌弃的抽回小手。
“或许他们不行,但我可以。”
国师能娶妻吗?没有这个明确规定,但大晋国师历来却又从未有过成亲的先例。
他的异瞳本就是个隐患,现在若在冒天下大不韪娶妻,等待他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了。
可只要她愿意嫁他,他就有勇气同全天下对抗。
“好啊!”明珠无所谓的撩了撩鬓角的碎发,“只要你能搞定一切,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你,你说的是真的?”沈重只觉得仿佛在做梦。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假的。”明珠转身欣赏风景。
“不。”沈重激动上前,一把将明珠从背后抱住,抱的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中似的。
“我听到了,我也记住了。这不是假的,我一定会让它成真的。”
明珠没有挣脱,任他抱着。
至于为什么要答应沈重?
那当然是因为,魏钰身体里面要被种上恶心的虫子了啊!太子妃和皇后虽好,可一想到要同这样的魏钰朝夕相处,明珠就受不了。
而国师在大晋地位崇高,虽然不如皇帝太子那么名正言顺,可真正论起来也不差什么了。甚至还比他们更多出来一个好处,那就是自由。
太子妃和皇后很好,但一入深宫也就真的身不由己了。可沈重就不一样了,嫁给他,到时候还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而且还有威远侯府在一旁照应,沈重又有异瞳这个把柄……
良久,沈重才放开明珠。
他低头凑到明珠耳边:“虽然没有筵席,但我确实是有节目想表演给你看。”
“哦?”明珠疑惑,“什么节目?”
“你等一等。”沈重轻笑一声,突然出手轻轻遮住了明珠双眼。
明珠不明所以,可也没有伸手将沈重大手扒拉下来。她只是百无聊赖的站在这里等沈重的节目。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沈重又再次出声:“好了。”
话落,便是突然间重见光明。
而明珠眼前的沈重,此时早就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了。
现在沈重身上穿的早就不是仙气飘飘的国师道袍了,而是一身青色的书生长衫。
明珠惊奇:“你明明一直站在我眼前,你什么时候换上衣服的?”
“没换。”沈重亲昵的点了点明珠鼻尖,“一直穿在我身上呢?我只是将外面的道袍脱下来罢了。”
“那你……”明珠疑惑。
“你看好了。”沈重突然转身,对着外面拍了几下手。
然后,那睡莲茂盛的湖心突然就升起了阵阵白雾。等雾气散了,湖心中冒出来了一座搭好的戏台子。
丝竹鼓乐响起,沈重脚尖轻点,在明珠惊讶的视线下,飘飘然飞到了戏台上。
云雾飘渺,山河流转,高居九天的仙人爱上了凡间的漂亮小娘子。
为了得到小娘子的爱,仙人化作书生对小娘子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小娘子多情又无情,对仙人忽冷忽热。但仙人全不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守护小娘子。
仙人俊美又威严,多次救小娘子于水火中。终于,铁石心肠的小娘子被打动,同仙人结成了恩爱夫妻。
可惜好景不长,仙人动凡心的事情被其他神仙知道了。
仙凡通婚是大罪,其他神仙劝仙人放弃小娘子,仙人不愿意。最后,断仙魄剔仙骨,仙人最终彻底沦落凡尘,同小娘子双宿双栖了。
这场大戏明珠看的叹为观止。
曲终人散,沈重又重新回到了明珠身边。异瞳中是深邃又明亮的光芒:“喜欢吗?”
明珠愣神,良久,才定定的看着他:“专门为我学的?”
沈重点头:“喜欢吗?”他又问了一遍。
明珠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沈重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只觉得无奈,还有点羞耻。
许久,明珠才止住笑意:“喜欢啊!但其实你努力错地方了,还有一种讨我欢心的办法。”
沈重愣神:“什么办法?”
“是……”明珠凑近他,呼出的香气一下一下喷撒在沈重面上,“你若是直接将那个教你唱戏的小戏子给我,我会更开心的。”
沈重:“……”
沈重俊脸瞬间黑沉,他不满的抓住明珠双肩,双手用力。
“你还在惦记那个小戏子?”
明珠皱眉:“本来都忘了的,是你自己非要唱戏讨我欢心才让我想起来的,怪得了谁啊!”
沈重:“……”
所以说还是他自己的错了。
“好了好了,别气了。”明珠轻轻拍了拍沈重的手背,“我其实也很喜欢你刚刚唱戏的神韵,漂亮极了。”
“那小戏子呢?”沈重不依不饶。
“就只是一个小戏子,这种醋你也要吃?”明珠皱眉。
“你……”
“好了。”明珠倾身上前,在沈重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一口咬住了沈重下唇。
沈重身体僵硬。
口中嫩肉软软的,还带着一股清竹般的冷香。明珠好奇心被挑起,伸出舌尖舔了舔。
沈重浑身紧绷,就在明珠还要再进一步时,沈重彻底受不住,一把箍住了明珠细腰。死死的将明珠按进了怀中。
“呀!你干什么呢?”明珠吃痛,娇呼一声,气不过的在他胸前捶打。
沈重呼吸粗重,他眸中明明灭灭泛着幽光,就在明珠察觉到不对,想要退后时,他突然捏住明珠下巴,对着明珠的小嘴就亲了下去。
沈重多年清修,不近女色,哪里会知道情人间是如何亲热的呢?
能凭借的无非就是一身男儿本能和一时冲动。
这可苦了明珠,被他的莽撞弄得嘴疼。
良久,明珠才推开他。
“你做什么?”明珠面色黑沉。
沈重没有说话,只是像狼盯着肥肉似的不断看着明珠。
“说话。”明珠气急,狠狠给了沈重一耳光。
打完之后还不过瘾,又站起来对着沈重踹了好几下,“你是狗吗?咬的我疼死了。”
明珠杏眼中满是嫌弃:“亲都不会亲,只知道蛮啃,要你有什么用?”明珠小脸气呼呼的。
但沈重……俊脸却黑沉了一片。
“怎么,你还不服气吗?”明珠不满叉腰,“人家青楼欢场迎来送往之人都知道要取悦对方,你却只知道一味蛮干,真没用。”
“青楼欢场?”沈重冷笑,“你可知道的真多啊!”
“我……”明珠心虚。
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知道很多嘛!不过就是在边关听那些老兵胡说了几嘴罢了。可面对沈重明珠又不愿意露怯:“对啊!我就是知道,你能怎么样?”
“我不怎么样。”沈重突然笑了,他笑容奇怪,大手甚至还摸上了明珠小脸。
良久,他才放开明珠,同时,双目幽深晦涩:“或许我不懂,但等你真的嫁给我时,我们总有机会真正探讨探讨的。”
明珠:“……”
傍晚的时候,沈重才送明珠回来。
看着明珠头也不回的走进侯府,沈重轻笑:“跑的倒是快。”
回到国师府,沈重正要换衣净身,突然想起了白天明珠提过的那个小戏子。
那小戏子也教了他唱戏,也算是他的老师。
“来人,取一千两黄金……”沈重吩咐。
然后,又凑到收手下耳边多说了几句话。
在对方诧异的神情中,沈重挥手让对方下去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一千两黄金加国师府的庇护和自由之身换他那张脸,他相信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还有东宫……
那天他返回皇庄想要同魏钰谈谈,可那天却魏钰当真被明珠伤的不轻,竟然怎么也醒不过来。没办法,他只能放弃了。
再之后就是魏钰苏醒又疯了的事情,但东宫将事情捂的很严实,沈重根本就不知道。
而现在的沈重也只以为东宫突然沉寂是因为魏钰要养身体,半点也没有往魏钰突然又犯病上想。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东宫,姜明心最后一次给静心蛊浇灌鲜血。
之前米粒大小的静心蛊此时已经有黄豆大了。
白白的小虫子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若是不仔细看,会以为这根本就是个死物。
“成了。”神医面上带着喜色。
“明烟小姐辛苦了。”他敬佩的看着姜明心。
本以为明烟小姐只是为了殿下的地位权势,可经过这一遭后,神医却是对姜明心大加改观了。
或许地位权势的原因有,但更多的,只怕还是因为爱吧!
尤其是对比明珠的冷血无情,神医更觉得姜明心可贵了。
“失血过多对身体负担是很大的,明烟小姐还是先下去休息吧!”神医劝道。
姜明心愣愣点头,她疲惫的揉了揉眼睛,跌跌撞撞的下去休息了。
拿着静心蛊,在天玄的护卫下,神医成功的为魏钰将蛊虫植入了身体中。
蛊虫一入体,便立刻发挥了作用。不过片刻时间,魏钰就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孤这是怎么了?”一时间,魏钰还有点茫然,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殿下又发病了。”神医给魏钰解释。
“发病?”魏钰大手放在了自己胸口,那里裂开的伤口明明已经长好了。但却还是会无端端的感觉到疼痛难忍。
“这是今年第二次了吧!”魏钰皱眉。
“是!”神医点头。
“现在过去几天了,孤是怎么清醒的?”
“您是……”神医正要说话,却被进来的天玄阻止了。天玄将神医推出门外,房间中只剩下了他同魏钰。
良久,天玄突然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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