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647年 孟菲斯城
南西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早上,竟然还是那曾经温柔缠绵的地方。难道这一段的时间她丝毫没有错过?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心安,也许在潜意识里自己也是很希望回来的吧。只是前一刻她正在努力地搜寻着即将出炉的答案,而这一刻却是躺在绵软的床褥间感受晨光,对别人来说这时隔千年,但对自己来说这本就是一眨眼的呼吸之间,恍若隔世的再生与牵扯。
在这关键的时刻自己却回到了古埃罗亚,纵然曾经热切盼望着事情的发生,但此时也不免遗憾,眼看就要知道答案了,可偏偏……无奈的感叹让南西甚至想试着再次睡去之后重新醒来,那样会不会见到自己想知道的画面?
左塞已经去了大殿,她便悄悄的靠近那扇大门。并不是她喜欢偷听,只是现有的线索太零碎了,根本就没办法串联起来。也许在这里她会听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哪怕这消息会让她痛苦。
“王,塔纳巴公主即将到达。”乌骑斯首辅恭敬的上前禀告,他看起来很高兴,说起话来胡子一翘一翘的,精瘦的身躯因激动而紧绷,就连那深棕色的皮肤似乎都在发光。
“嗯。”左塞站在宫殿的台阶上,摸了摸下巴淡淡的应了一声,“派队使者到城门处迎接,暂且不必太过招摇。”
“王,这样是不是……”被左塞冷淡的目光扫了一下,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乌骑斯垂下眼睛恭敬地退下了。
三位首辅大臣中,惟有乌骑斯是极力主张左塞王迎娶塔纳巴的,为此,另外一位首辅大臣哈伊斯对他没少冷嘲热讽。哈伊斯始终认为目前与迦南的关系暧昧不明、似敌非友的,这样冒然把他们的公主迎进来,对王及国家的安危不利,一旦他们另有阴谋,那岂不是引狼入室?更何况,如今迦南人大量掠夺殖民地,而且横征暴敛聚,他们对居住在非洲内陆的黑人毫无恻隐之心,推崇那些最能榨取民脂民膏、待民如虎的总督;他们不耻于做强盗,公开拦截在海上航行的船只,抢劫船上的财物,搞得人心惶惶;他们还贩卖奴隶,甚至耍诡计诱骗自由人为奴,比如将靠岸者的船推入茫茫大海中,使其失去交通工具而成为自己的奴隶……真可谓劣迹斑斑。周边的民族对之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现在他们又对埃罗亚虎视眈眈,此时如果答应他们的联姻必定将是弊大于利!
乌骑斯虽在明里反驳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不如就趁现在将迦南拉在身边监视,何况公主身在埃罗亚他们必定会有所顾忌;最重要的是这是前法老王的决定,如不遵从会让迦南人耻笑。而实际上,他收了迦南人的好处,如果无利可图,他怎会将自己处于众矢之的。
伊姆霍特普对这一问题始终避而不谈,除非左塞王问起。
对左塞的决定他从不怀疑,他始终认为法老的做法自有其特殊意义。但对左塞王为什么会任用乌骑斯这样的人做首辅,他却一直想不通。全国上下的百姓则没考虑这么多,他们都认为埃罗亚应该有一位王后了,更何况他们伟大的王也应该有人相伴。
“希蒲,去把伊姆霍特普找来。”望着即将沉落的夕阳,左塞王对身边的侍卫长说。
伊姆霍特普进来行完礼,见左塞王没有说话便顿了一下道:“王,塔纳巴公主快要进城了。”抬起头看了看依然没动的左塞王继续说,“是不是要准备迎接大典?”
听到这南西的心一沉,怎么这么快!?塔娜巴的到来会意味着什么?会不会和那场战争有关?在这个时期为一个女人而战的例子并不是没有,只是……左塞会和谁争夺这个绝世美人?菲蒂拉的很多记忆自己并不清楚,纷乱的思绪并没阻拦她继续聆听的欲望。
“王陵的修建进展如何。”左塞王忽然转身询问,“我要让整个世界为之惊叹。”
伊姆霍特普愣了一下匍匐在地说道:“伟大的法老,那将是您的智慧。”
“你先去吧。”左塞王挥了挥手。
伊姆霍特普刚要退下,只听左塞继续说道:“迎接典礼由乌骑斯和你负责,公主进城时要好好迎接。”
左塞语调平淡,根本听不出情绪起伏变化,他再次转身看向即将淹没于地平线的夕阳,没人知道此时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伊姆霍特普,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会用乌骑斯。”
因为背对着,所以看不到左塞的表情,原本打算退下的大臣没想到法老会有此一问。
“……是……”伊姆霍特普垂手而立,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承认了,他早就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左塞突然转过身,目光锐利,整个王殿因为左塞的神彩而失去颜色。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伊姆霍特普不自觉的跪了下去,顿生寒意。在这样的注视下,即便面对的不是至高无上的法老,也没有人敢于直视,他看着大理石地面,那光洁的打磨几乎能照清他的脸。
“对我而言,无论臣子们是什么样,前提条件就是忠诚。有人做官刚正,即便会直言犯上,也是出于公正心,如果罢免了他们,子民们则会心有怨恨,子民一旦心怀不满那么埃罗亚就危险了;而有的人做官则会因为贪婪致使民怨沸腾……”说到这左塞笑了一下,看着伊姆霍特普即疑惑又严肃的样子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斥责、惩罚他们,其结果你认为最终会如何?”
伊姆霍特普始终低着头,眉头紧皱,他不明白左塞的用意,但却知道不能不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道:“杀掉他们。”
“不。”左塞笑着摇摇头,“首先,刚正的大臣会明白我对贪婪者的怨恨,百姓们自然也会知道。他们会明白,自己之所以怨恨,这全是贪婪者的罪过,而不是我的,那时再将罪行大的臣子杀掉,便可消除民怨——”左塞转过身看向远处,声音低沉而显得悠游,他不怕伊姆霍特普知道自己所想,一个帝王的思想光凭听是无法揣摩得尽的,“任用他们,让他们效忠;罢免他们,以排除异己;杀掉罪行大的,来平复百姓的怨恨;没收他们的钱财,归于国家所有。”
左塞的一席话让伊姆霍特普的脊背冷汗直流,额头上的汗水甚至湿透地面。他从没想过答案会是如此的让人心生惧意,原来这就是君王的思想。
他其实应该很早就明白,只是自己一直不愿去深思。
为什么左塞可以成为一个让人敬仰的君主,而他自己永远只能是臣子。如此将人性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手段,非大智慧者不能作为,这样的君王,让人心生胆寒的同时也让人敬服。醍醐灌顶般的了然如暴雨之后的清醒,酣畅淋漓的就像是经历了一次洗礼,他终于了解自己所服侍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法老了,左塞王是前所未有的荷鲁斯。
然而,左塞的话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则全在他的眼神里。只可惜伊姆霍特普并没有看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震撼与敬畏。他深信,左塞王之所以告诉他这些,必定也是出于某种他无从得知的考虑。
能侍奉这样的君主是神对他的眷顾。
伊姆霍特普在回身的一刹那,猛然想起自己曾亲身经历的一件往事,没想到这件往事竟如此记忆犹新,相信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自己便不自觉地开始恪守君臣之道。
当时他刚刚成为左塞王子的侍从,百姓对左塞的爱戴让他对这个职位特别骄傲。左塞有个好友叫佩莫尔,他们一同长大,可以说是左塞王年少时唯一的玩伴,大多数时间他们彼此也没什么君臣之别。然而他还是清楚的记得,每当佩莫尔问:“你不会有一天杀了我吧。”的时候,左塞眼中一闪而过的深邃。
佩莫尔正因左塞的关系背地里总是恃强凌弱,每次有人想要告上法老那里时,佩莫尔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将其压下来,正因为迪克拉莫斯的前车之鉴,他行事也算小心,威逼利诱之下也没出什么大事。
因为无法忍受佩莫尔对左塞的欺瞒,他自己暗地里搜集了些证据交给左塞。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左塞将佩莫尔叫到跟前,并将这些东西递给他看,然后笑着安慰他:“佩莫尔,你是我的朋友。”说罢随手将这些证据付之一炬。
震惊与痛苦是难以言喻的,直到佩莫尔欢喜异常的离开后,左塞才看着他慢慢说道:“伊姆霍特普,你以为他的行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怎会忘记左塞那墨绿的眼瞳中的阴暗,那份决绝与杀意虽然一闪而过,却是让人深入骨髓。
半年后,佩莫尔在左塞的默许与纵容下终于招致民愤。
那天太阳灿烂而耀眼,左塞亲自将佩莫尔送到刑场,满身金光的王者目光冷漠的举起利刃,无视佩莫尔的恳求与悔恨,没有丝毫犹豫的便砍下他的脑袋。百姓们沸腾了,他们奔走相告,未来的法老将会多么爱民如子。这一切和当初的迪克拉莫斯竟如此相像,那时他就隐约的明白,左塞的心智与才华深不可测,对他的敬仰更是带着份畏惧。
想到这,伊姆霍特普深吸一口气,直起腰干大步离开,对自己的王他有着绝对的忠诚。
傍晚的风吹起左塞亚麻色的长袍,最后的晚霞也消退怠尽,深蓝的夜幕缓缓推了过来,在阳光下威严的金殿此时幻化成火把下的星光闪耀,月亮取而代之的挂在天上,繁星若隐若现。
南西没想到左塞竟有如此智慧,他的帝王之术和中国千年来的准则如此相似,看来古今中外的帝王之道、君臣之间真是万变不离其宗。只是这样的人,又怎会在战争中失利?他怎会死于战事,更何况是为了个女人?她不得不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否有误,只可惜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到现代,让她仔细看完那幅壁画,一想到壁画心情不禁再次阴郁起来,眼前突然闯入的淡红让她紧张而又惧怕,她以为自己可以见到什么暗示,只可惜除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之外什么也没有,甚至连这个轮廓的形状她都不清楚是什么。
南西刚想走上前只听左塞冷淡的开口:“希蒲,去请霍特伯大祭司。”说完转身走进侧殿。
南西见状便再次想要悄悄跟上,只可惜那里守卫严密她跟本无法靠近分毫,更别提听到些什么了。
月光穿过王殿,年老的大祭司微躬着身子踏着月色来到左塞王面前,花白的长发整齐的梳在脑后,黑色的眼瞳闪烁着智慧的光亮,他是古埃罗亚的大祭司长,也是左塞最信任的人。
“这么晚还要您从河岸神殿过来。”伸手扶起刚要行大礼的长者,左塞全然退去白天时的冰冷,声音带着些许温柔,“您请坐。”
大祭司对左塞视如己出,看着他在自己的教育下从小到大,看着他经历痛苦与残忍,看着他一步步成为埃罗亚的王者君临天下,这曾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如今已然成真,那个追着他不断询问的王子已成为如神一般的人物了。大祭司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欣慰,虽然有些东西他无从改变,但作为帝王他是称职的。
他时常想到迪克拉莫斯,这个也曾是左塞三大帝师之一的人,平心而论他对左塞成为帝王的影响应该是最深的,哪怕他最终死在左塞之手,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应该也是欣慰的。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依旧是您的学生。”在大祭司的旁边就坐,一切如同以前一样,“您说的那个人我已经得到了么?”
“我的王,凡事是没有必然的,命运的齿轮依然在旋转。”大祭司的回答依旧讳莫如深,似乎他知道一切,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娶塔纳巴是必然的,可有时候我也会犹豫,是否有别的办法可行,这对菲蒂拉……”
“孩子,你的希望是什么?”大祭司将手放在左塞心脏的部位,慈爱的问,“薄雾笼罩当中,这里自会有你的方向。”
“我想去神殿,就现在。”左塞王微皱着眉头,语气坚定。
南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精雕细琢,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是否能就能说明左塞也是爱着菲迪拉的?想到这竟不由得开始有些嫉妒起她来,这是不曾有过的情绪,也带动出一个不详的预感。
仔细分析着所有的资料,每一样都让她觉得事出有因,可每一样都让她摸不着头绪,对战争的恐惧让她无时不想回现代看个究竟,但是对迦南公主的在意,又让她舍不得离开,也许那个出现在壁画上的女子,就是塔娜巴。等待果然是最折磨人的事情,然而除了等待,她什么也做不了。
烦躁、不安、恐惧、疑惑、心痛、希望、迷茫、无奈、埋怨、嫉妒、羡慕,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她不由得摇摇头笑了起来。
清凉的夜风吹醒满天繁星,它们静静的目送着一小队人向神殿驶去。
在阿蒙神面前曲起膝盖,望着那高大而威严的神像,如鹰隼般的绿目则因为光线的原因隐藏在阴影里。
希蒲远远望着跪在神像面前的人,对那个背影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说不出的忧郁气息顿时压了过来,弥散到四周。
权倾天下,如何?美人环绕,如何?已有子嗣,又如何?
男人的孤寂往往是深藏不露的,越是强悍的男人越是如此。紧拉的弦总要承载着断裂的危险,总需要有一种方式来释放、来分解这股力量,不是吗?但是他的王,这个强大的男人竟然不明白释放是什么。
伟大的阿蒙神,你总应该为埃罗亚的君王做些什么吧。
大祭司虽然静静的站在旁边微闭着眼睛,但他的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另外一幅回忆。
那时的左塞才刚会说话,身为继承者之一,他必须接受独一无二的教育。为此法老钦点了三名帝师,迪克拉莫斯、卡斯特斯和自己。迪克拉莫斯的帝王教育和自己几乎完全不同,他的主张冷酷、无情、杀一儆百、孤独的君临天下;而自己的则是谨言慎行、恩威并重。卡斯特斯则负责传授左塞文学、艺术、身体的修养教育,以充实自身的知识,对为帝之道几乎是完全漠视。
他虽看不起迪克拉莫斯,因为他的贪婪,然而却承认他的某些思想是正确的。十几年的相处,他亲眼看着左塞一点点长大,虽说不苟言笑但睦子却是清明的。直到有一天,有臣民将迪克拉莫斯告到法老那里……
那是雨季,左塞和自己在大书房里阅读,因为刚刚经历卡斯特斯的因病死亡,左塞很难过,空气中满是压抑的悲伤,墨绿的眼睛并不流泪,唯独眼圈泛红,他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左塞,我的儿子,迪克拉莫斯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亲人,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圆满的答案。”法老走进来,声音威严,但是眼神却格外专注的看着自己最喜爱的继承人。
本以为左塞会和自己商量,但是他错了,十三年的相处直至今年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了解左塞。
迪克拉莫斯对法老的决定是有些欣喜,对左塞他可以说是一手带大,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对他投入的精力甚至远胜于自己的儿子。
十天之后,在庄严的大殿上,当迪克拉莫斯颤抖而惊恐的看着左塞时,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惊惧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不仅仅是他,就连那些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谁也没料到左塞对自己老师的最终审判竟然是死刑。
充足的理由,滴水不漏的调查,迪克拉莫斯的贪婪与腐朽被告知埃罗亚百姓。法场上,虽听不到左塞和迪克拉莫斯最后的交谈,但是通过他的表情,他能够想象到迪克拉莫斯欣慰中的痛苦与无奈。后悔么?这个问题也许只都迪克拉莫斯自己知道,没想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他身上上演的如此鲜活。
“你是我的骄傲。”迪克拉莫斯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究竟承载了多少东西,大概除了他之外很难有人领会。
左塞没有犹豫地亲自杀了自己的老师,虽说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那毫不畏惧的果断,坚定决绝的眼神,以及当迪克拉莫斯的血喷溅到脸上时的冷酷与淡然,无一不让人觉得寒意四溅。
百姓欢欣雀跃,当左塞再以帝师为由,祈求神对迪克拉莫斯的宽恕时,百姓们沸腾了。在他们心中,左塞已经将自己的威信牢牢地树立起来了。那时霍特伯就明白,左塞的羽翼已经丰满了,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提点与教育,一个真正的帝王已经诞生了。只是,那墨绿的眼睛中偶尔升起的阴郁,虽说很难让人发现,但是他依旧不曾忽略。
大祭司缓缓睁开眼,往事一幕幕如烟散去。
大殿里静谧而安逸的气氛虽说让人舒适,但总是缺少了点什么。过了许久左塞站了起来,转过身断然走出神殿。双目中依然是往常的清冷与淡漠,没有温度与情绪的起伏。
尼罗河岸,悠悠的河水不知流淌了多少岁月,但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它就如同饱经沧桑的智者一样,更多的是带着包容与安慰,也只有此刻左塞心中方能放下那些繁杂的事务,有短暂的安宁。亚麻色的长衫摆动,发丝散乱的在胸前飞舞,没有多余饰物的点缀,月下的他更像是一个隐藏于世间的神灵。
天色微微转淡,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连着几天没见到左塞,南西也没有主动去寻找,只是一个人独自在狮子园和辛巴在一起。这头雄狮出奇的通人性,许是因为动物有着特别敏锐的感觉神经,辛巴很安静的趴在南西身边,让她靠着自己庞大的身躯自顾自的开始发呆。
风吹过,南西将脸埋进辛巴身上,紧紧地抱着它的脖子,几天下来她根本就没怎么休息,思无结果的忧虑带来的不过是更多的烦躁,而此刻狮子王身上干燥的味道让她的神经有些放松。而辛巴金色的眼睛则微眯着看向天空,像是在探索着天空中最危险的部分,它一动不动的仿佛像是一尊雕塑。
南西并不知道塔纳巴的队伍已经到了城外,她依旧纠结于战争的起因。纵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战争与塔娜巴有关,但是她却无法不这样怀疑。脑袋里的记忆浮浮沉沉,她并没有抗拒,她知道这是菲蒂拉,也是千年前的埃罗亚公主对左塞的眷恋。也许这样能想到什么遗漏的地方,让她最难以理解的是战争的另一方究竟是谁。
他们相差13岁,菲蒂拉的母亲早亡,是法老众多妃子之一。在她懂事的时候起就知道有个王子叫左塞,他将会成为下一任法老。但是王后奥利佩蒂却不这样认为,因为她还有个儿子叫洛布,这是她最钟爱的儿子。对左塞奥利佩蒂王后只有恨,深入骨髓的痛恨,原本菲蒂拉并不明白,但是后来她才知道,死去的帝师迪克拉莫斯是奥利佩蒂王后的父亲,也是左塞的外公。
菲蒂拉是害怕左塞的,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在她十岁的时候,那个站在高台上孤独寂寞的背影却让她难以忘记,那时他刚杀了自己的好友佩莫尔,那个狂妄败坏的男人。然而此时的左塞怎么会是杀人魔鬼?她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去靠近他的想法。
“菲蒂拉,让我来保护你吧。”这是左塞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没想到左塞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那时菲蒂拉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她深信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的哥哥绝对不是王后说的那样,是个弑师、灭友、杀亲的恶魔。
从那以后,她时常去看左塞,而左塞也只有见到菲蒂拉的时候才会露出难得的微笑,他总是很温柔的溺宠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看书或者睡觉,甚至在繁忙的时候也会找时间陪伴她左右。
越是了解越是知道左塞的痛苦,那些残忍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也许只不过是过眼烟云,最终化为闲谈的话题,而对左塞来说却是个梦寐,一个不为人知的噩梦。有时候他会突然从睡眠中惊醒,然后看着大书房里的椅子发呆,虽然强压下急促的呼吸,但那声如雷动的心跳和细密的汗水却将他的脆弱暴露无遗。每当这个时候,菲蒂拉总是抱着他的后腰,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用纤细的双手抚慰他急促的心跳。
记忆里的左塞让南西也不自觉的心如刀割,她感谢菲蒂拉所做的一切,幸亏有她在身边,否则左塞要怎么办?如此沉重的负担很难想象一个人要怎样承受。
最难以置信的却是奥利佩蒂王后的恨意。
她要将洛布送上法老的位子,竟然不惜让洛布和迦南勾结。那时候迦南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下一任法老,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推迟了。菲蒂拉在无意当中听到这个消息后,将此事告诉了左塞,而左塞却温柔的抱着她道:“菲蒂拉,你是我唯一的光明,是我仅存的希望……答应我,这件事对你来说到此为止。”
从那以后,也许是左塞对她的保护吧,她不曾再靠近奥利佩蒂王后的王宫。只是过了很久,突然有一天左塞中毒了,还好因为发现的及时才免于性命之忧,她担忧的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看着他苍白的面孔,那害怕失去的恐惧折磨了她几个日夜,跪在神像前的双腿几乎站不起来,直到左塞睁开眼。后来她才知道是洛布下的毒,他想杀死左塞然后取而代之,结果事情败露了。法老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下令杀了洛布。
奥利佩蒂在洛布死后像疯了一样,她跑到左塞面前大声吼叫着,那竭斯底里的样子让原本美艳的面孔扭曲起来,那样恶毒的话语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你这个恶魔!你是个凶手!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为什么不杀了你!你为什么不死?!你是故意的!一切都是你的圈套!都是你的阴谋!你明知道有毒——阿蒙神不会放过你的!阿努比斯将会带走你的灵魂!你这个狠毒的魔鬼!”
面对这一切,左塞只是冷眼旁观,就像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对她的一切举动都听之任之。直至她尖利的指甲抓向菲蒂拉时,左塞的眼神顿时变了,阴冷森寒如锐利的刀剑,奥利佩蒂王后因此而踉跄的退后一步,硬生生的放下手臂,却是依旧不依不饶的大声诅咒着:“啊!————神啊————我为什么不将这个魔鬼杀死在襁褓里!阿努比斯带走他吧!菲蒂拉!你和他一样!不会有好结果的!我诅咒你们!”说完拿出一个细长的水晶瓶子,将里面的毒药一饮而尽。
“母后,埃罗亚不会接纳一个为了私欲而出卖尊严的君王。”左塞对缓缓倒下的奥利佩蒂王后伸出手,任凭从奥利佩蒂的嘴角、鼻孔、眼睛、耳朵里流出的血滴落在自己的手臂上,他轻轻地将她扶倒在地继续说道,“同样,也不会容忍一个想要杀夫灭子的王后。”
不知奥利佩蒂王后是否听到他最后的话,总之她的眼睛突然睁大,指甲深深地刺进左塞的肌肤,使之渗出鲜血。只见她的身体猛的抽动了一下,接着便睁大眼睛,永远离开了人世。
回忆就此停顿,南西不知道流出的眼泪是属于菲迪拉还是属于自己,止不住的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成灾,心口的疼痛与悲伤仿佛撕裂肌肤般火辣难耐。左塞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楚,那冷漠、疏离的墨绿眼眸下面承载着的竟然是如此浓重的悲哀与绝望,历经多少绝望过后的麻木与冰冷让他独自承担,这样的左塞让人打心眼里放不下。
悲伤过后,南西整理好情绪。她突然发现迦南的公主竟然过早地存在菲迪拉的记忆里,迦南是否参与了毒杀左塞的计划?如果是这样,此次菲迪拉的到来会意味着什么?战争的对手会不会就是迦南?她很想要阻止左塞娶公主,但却没有任何理由,她理智的告诉自己仅凭左塞对菲迪拉的宠爱是不够的,他不是一个受感情左右的人。无论于公于私,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塔娜巴这三个字,也许预示着一场灾难。
就在她为左塞担忧的时候,一只浩大的车队从城门方向缓缓地向王城推进,沿路上有多少嫉妒而又羡慕的目光投向车队,因为这里的主角将有可能会嫁给他们敬仰的王,嫁给那个许多女人心中永远无法触摸到的身影,然后成为埃罗亚的王后,伴随在王的身边直到永远。
左塞傲然地坐在王坐上,长发披在身后,全身布满金粉,连同金色的长袍,耀眼、夺目、神圣、威严、不可侵犯。眉宇之间透着不怒自威的冷淡,似笑非笑的嘴角更增添了一份桀骜不驯的霸气。额头金蛇下的那双墨绿色眼瞳淡漠的如同蒙上了一层千年冰罩,没有一丝欣喜可言。
“王,塔纳巴公主到殿前了。”迎接使者匍匐在地。
“让她进来。”依旧淡淡的回应,字字像冰水一滴一滴的打到心底。
使者颤了一下,躬身退出。
不过多久,塔纳巴走上王殿的台阶。除了左塞以外,在场的王公大臣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视线竟粘在了她那修长婀娜,凹凸有致的曲线上。娇美而富雕塑感的面型,橄榄形的睦子如水葡萄一般,配上一对细长的双眉,直直的鼻子小巧的嘴,小麦色的肌肤跳跃着青春的光泽,目眩的美艳,诱人迷津。塔纳巴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子,一时间整个大殿静的似乎只剩下她的心跳。
“神啊!让我留在他身边吧。”一向自视甚高的塔纳巴在心中默默地祈求着,脸上掠过一丝希望的神色,“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请达成我的愿望。”
“欢迎公主来到埃罗亚。”左塞冰封却如磁石般的声音将所有人拉回现实,微眯起的眼睛里有某种东西,把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栗悄悄地送进所有人滚烫的血管里。
低下头,一头浓密的栗色头发,微显散乱的拥着秀美的双颊,就如同多情的夏日里云雨衬托着媚日,依旧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感谢法老的迎接,迦南王祝您安康。”声音柔的像天鹅绒一样。
“公主长路跋涉一定累了,来人,带公主前去休息。”左塞吩咐,难得的体贴流露出来,“公主要好好休息,晚上有宴会,为欢迎公主的远道而来。”
“谢法老的恩典。”依恋的目光再次望着左塞王,塔纳巴不舍的随侍者离去。
群臣窃窃私语的议论着左塞罕见的温和,他们认为塔娜巴公主的美貌虏获了法老的心,这里面最高兴的当然要数乌骑斯了,他对左塞出乎意料的反应深感兴奋。
左塞王回到自己的寝宫,闺苑中的妃子早已为他准备好衣物和热水,他有段时间没见菲蒂拉了,原本是压抑的心口,此时竟然变成更加深切的思念,但却终究化为平淡。
“希蒲,派人盯紧所有迦南来的人,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查清他们进境和到达时的人数是否相等。”左塞王靠在水池边微闭着双目,缓缓开口,“密派几名努乌延塔纳巴一行走过的路摸回去,绘制一张详细的地形图。顺便通知迦南境内我们的人,可以行动了。”
希蒲悄无声息的退下。
水气与檀香烟雾纠缠,一片朦胧。
菲蒂拉,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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