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沈大夫人在一旁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今早我不派人去政事堂请您,丞相大人还晓得回来?沈韫,凡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她不是傻子,查不到的事情并不代表就没有做。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老夫人听了不舒服,怒视道∶“人回来一趟,说这些扫兴话干什么?你是不是存心想气跑我乖孙?”
“娘,没有的事,您老人家别多想了。我亲生的儿子我还会害他不成?”
老夫人拍拍沈韫的手,转头看着他,满目慈爱,“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既然会见了林家姑娘,肯定知道该怎么做。我们都随你,这事情也急不来,指不定后头什么形势。一切还有我和你母亲呢,我这把老骨头也还能用。”
“唉,都怪你父亲身子不好,去的早,叫你来承担这些。
“韫儿啊,你今个晚上没去林府也好,左右不过是聊些闲话,也没甚意思。都是做给外人看得。”
一句又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却如重拳狠狠砸在沈韫心头,他低低应了一声,扶着老人家坐下。
沈大夫人睨一眼自己年轻的儿子,也坐了下来,“你也别怪为娘逼你。你心里头清楚,现在这个局面是谁一手促成的。”
她端起下人送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提神,又开口说道,“你父亲走得突然,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你。你也没有辜负沈家对你多年来的栽培,处理的很好。你打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但是,娘亲从小就教导给你的东西,你似乎忘记了。”
“你的命是爹娘给的,你是沈家生沈家养的。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个沈家。我希望你牢牢记住,你不需要有自我,不管做任何决定都要站在沈家家主的角度和立场。沈家上上下下好几百口人都拴在你的身上。你自个儿想想,你有没有资格任性,哪怕一回?”
“韫儿,娘亲知道你很有能力。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娘亲的骄傲。但是韫儿,官场上,仅仅靠这个就够了么?年过半百还屹立不倒的老狐狸哪个不是黑心黑肺?有原则的人就注定会永远输。”
“你父亲耗尽大半辈子稳固了沈家的根基,太尉动得了么?如果不是你擅自做主亲近宋家,沈家根本不会被牵连上。是你,亲手给了人家一石二鸟的机会。他怕是做梦都会笑醒。一旦裂开一道缝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人家会拼了命往缝里钻,直到你死。”
沈夫人一声长叹,“也怪我,不该纵容你一次。原本我疼你,婚事就打算你自个儿做主罢了。谁曾想,就这一次,就闹出这等事来。”
“被皇上盯死的滋味,好受么?”
“砰——!”
一声巨响,划破了几近凝固的气氛,混杂着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是巴掌重重拍在了案几上,茶杯乱晃,不受控制得砸在了坚硬的地板上,茶水流了一地。
女人陡地拔高声音,厉声呵斥∶
“沈韫!你是半步都错不得!”
宝碌心猛然一跳,骇得头皮发麻,战战兢兢僵直站立,手脚都紧缩起来。
最是疼宠沈韫的沈老夫人一声不吭。
自女人开口起就一直闭目,不管什么动静都没有半点反应,仿佛身处隔世之地,只管把玩手头上的紫檀佛珠,金色的佛字烙印在昏暗的室内闪着灼人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宝碌提心吊胆偷摸掀起眼皮,沈韫的脸隐匿在昏黄的烛火下,叫人看不清神色。
……
宋清玹蹲在池子边,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细树枝,戳弄池塘里的小鱼。正在进食的小鱼受惊四处乱串,水面上荡起波光凌凌的水纹,正值响午,日头最是盛。
偶尔也有笨拙的呆鱼被宋清玹逮个正着,这时候她最是开怀,乐的笑出声来。
玩耍了一会儿,渐觉无趣,唉,沈韫哥哥都好几日没来了,也不知最近在忙些什么。倒是宝碌天天往这边跑,短短几日满城好玩意儿送了个遍。
宋清玹起先还高兴,后头一样也没收,闷声不响地连同宝碌一道,都给丢出了门外。
哼!真是无趣。
放过了水里遭殃的鱼儿,她看也没看随手向一侧丢掉手里的细枝,鱼儿们又欢快地聚集在一起。
“你们倒是快活了。”宋清玹感受不到这份欢乐,嫉妒起鱼儿来,坏心眼地想要用手指再吓唬吓唬它们。
而一旁的七枝来不及反应,被沾了水的树枝打个正着,裙摆沾染上一道浅浅的水渍。
“哎呀!姑娘!”
她惊慌向后退了一步,吓得瞳孔紧缩。
宋清玹噗嗤一笑,拍拍掌心,站起来转过身子,背着手,精致小脸一点点向七枝面庞逼去,看她一脸仓皇,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调笑:“这就吓到了?看这满脸春色,想谁呢?”
戳一戳七枝红彤彤的脸,“莫不是还在想上午那个陈公子呀!”
沈韫没来这几日,她十分勤快,每日都去画馆里头报道,次次都能碰上陈御,一番相处下来,她发觉陈御虽然看起来不大正经,但人是极好相处的,碰上谁都是笑眯眯的。
沈韫脾气也是极好的,但沈韫矜贵自持,一身清风明月,是温和湿润的风,让人亲近。
陈御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放纵的意味,是无家可归的小狗狗。
小丫鬟困惑地挠头,“姑娘,陈公子可是林府表少爷哎!他从头到脚,哪怕一根头发丝儿,与无家可归都挨不上半点关系。您看看我俩自个儿,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无家可归。”
宋清玹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训七枝:“跟着姑娘这么久了,半点长进都没有!看人能光是看表面么?”
也不知小丫鬟是什么个心思,陈御逗她,她总能红脸,回到宅子里头就晃神,还会时不时地傻笑。
宋清玹咂咂嘴,好家伙,现下人都没在这儿呢,光是提一嘴就羞得不成样!
她一把拉住躲躲闪闪的七枝,“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收拾收拾见你的陈公子去!”
她才晓得原来上回和沈韫去的那家店店主正是陈御,她夸了几句那里酒水不错,陈御听了一高兴就要请她今日再去玩。
寻思着,上次也确实没尽兴,今天就没人再管着她,她势必要将店给喝垮才行。
陈御给安排的就是林舒安上回呆的那个雅间,位置不打眼,周围也还算清静,但是视野宽阔,基本上没有遮挡之物,最是适合好热闹又不想凑热闹的姑娘家来。
因着今日恰巧也来了不少公子哥儿,陈御安顿好宋清玹二人,随意聊了一小会,就匆匆离去招待贵客去了。
来得大都是开业那天动用林府人脉请来的世家贵族,陈御应当在其中做了不少努力。
这次要是也招待妥当,往后一些个大宴小聚之地,这儿就是其一选择,稳住这些常客,这酒水楼就是真正在京都扎好根了。
听陈御说,是沈府的二房嫡子沈怵得了个重要差事,选在了今日小小庆贺一番。
人一走,七枝立马俯身在宋清玹耳边悄悄问∶“姑娘,丞相大人会不会也在?说不定待会儿还可以同大人一道回去。”
她笑嘻嘻得,“姑娘和丞相就是有缘,你想人想得紧,人立马就到姑娘跟前。”
宋清玹却不这么想,丧气往桌上一趴,哀声道∶“沈韫哥哥哪里有那闲工夫,多半是被相府绊住了脚。”
她将下巴往胳膊上一放,眼神放空没有焦点,呐呐自语∶“再过一阵子,我们就去姑苏。”
“姑娘,您说什么?”音量太小,七枝就算离得不远,也并没有听得清楚,她又向前两步,弯下了腰,靠得更紧了。
“我让你去买个冰糖葫芦来,我突然想吃了。”
宋清玹将脸整个埋起来,藏进宽大的衣袖里,小巧的脸被完全遮住,声音闷闷的,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吃冰糖葫芦了……”
宋府上下谁人不知宋府唯一的小姐嘴馋的要命,她也不是饿,单单纯纯就是馋吃进嘴里去的那一口味道,没见着的时候还好,见着了就想吃,也不管肚子里头能放进多少东西,直往嘴里塞。
宋清玹表示其实肚子还好,就是牙口有些受不了。
宋夫人拎着宋清玹在院子里就是破口大骂,有哪家的姑娘十多岁的岁数了还坏牙?!
她苦着小脸不敢回嘴,乖乖站着,不安得绞手指,被凶得瑟缩了一下。
在宋夫人这里从来就不吃她这一套,瞟她一眼,冷哼一声。为示惩戒,那段时间宋清玹的全部口粮都断了,一日三餐清汤寡水。
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的日子,红着眼睛向沈韫撒谎,自己是因为打破了书房里爹爹最喜爱的青瓷瓶,娘亲才如此狠心待她。
沈韫心疼她,于是她得到了丰盛的款待。
沈韫偷偷从后门将人带了出去。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吃到王婆做的糖葫芦,比以往买过的任何一个都好吃。
……
“好勒姑娘!七枝这就去!”
吱呀一声响,门从外头关上了,“塔塔塔”凌乱匆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宋清玹一动未动,过了许久,手臂枕麻了才动弹一下换个姿势,原先枕着的那块布料暴露在空气中,一小块地方微微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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