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要啵啵
第三十四章
陈寂整整一个月没来学校,他俩的对话最后几句还是她后来发现有个地方补课的时候说的不太准确,跟陈寂解释了一大堆,不过他没回,再往后就是一片空白。
他似乎从那以后没再用过q|q了,陆时雨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训练,但每天依旧忍不住翻翻聊天记录。
这天,陆时雨写完作业,照常把老人机开机,准备逛一圈空间,才翻了没两下,就看到陈寂发了条说说,还配了两张图片。
照片上一共十好几个人,有男有女,都穿着训练基地统一的运动服,她一眼就看到了陈寂,他站在偏右的位置,个子高挑,很打眼,眉眼深邃,左手臂搭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脸上挂着浅淡却畅快的笑意。
陆时雨盯着他的笑眼看了好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图片保存下来了。
第二张,陈寂仍站在那个位置,只不过不再跟旁边的男生勾肩搭背了,换成了在跟明安见过的那个短发女生交谈。
她隔着人群偏头看着陈寂,似乎是正在说什么话就被拍下来了,陈寂的左手插在兜里,板板正正地站在原地,留给镜头的只一个流畅的侧脸,和爽朗的笑。
这女生穿运动衣显得她就更酷了,气势完全能比过在场大部分的男生,陆时雨一个女生看着都觉得没办法对她没好感。
何况陈寂。
而且俩人似乎还练着同一个项目。
陆时雨一时间觉得心里似乎是被堵了团棉花,没有到闷得呼吸不了的地步,但不拿出来,也足够让她堵得难受好久。
这下也没心情看照片了,陆时雨点开相册,找到刚刚存下来的照片,指尖挪到删除键,在半空滞了好久,最终还是叹口气,没出息地关了手机。
……
三月份,王竞之倒是断断续续回来过两三次,每次休息的时候就得让孔怡然帮他补一次课,而这时候孔怡然就会拽着陆时雨一起出来。
每次补课,一开始都是两个女生坐在桌子的一侧,王竞之单独坐在另一侧,但学着学着就变成王竞之和孔怡然坐一起,她自己当他俩电灯泡了。
饶是陆时雨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他俩在一起学习的时候冒出来的粉红泡泡,即使俩人讲不了几道题就吵,一个说对方没耐心,一个说对方脑子像是没褶皱。
第三次给王竞之补习,这俩人又因为一道题开始吵了,叽叽喳喳吵得陆时雨头痛,她莫名就想到了她给陈寂讲题。
陈寂也爱瞎叨叨,他跟王竞之还真是蛇鼠一窝,明明“举一”的一还没懂呢就非得想着“反三”的事,但陈寂似乎还要更气人一些。
不过她就没有孔怡然那样的暴脾气了,这么一想,陆时雨觉得,她还真是能忍,脾气也太好了。
刚走完神儿,孔怡然已经面如土色了,噌的一下从王竞之身边站起来:“看题啊看题啊你!三角形向量法则我都给你写上了,你睁开眼睛做题吧行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陆时雨看了看孔怡然又看了看王竞之,当和事佬,弱弱地跟孔怡然说:“你不是说要喝芋泥啵啵奶茶吗?我也挺想喝的,这会儿人不多,要不你先去买?我给他讲完这道题。”
孔怡然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没耐心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瞄了王竞之两眼,清了清嗓子,想问他要不要喝,但一看王竞之抱臂好整以暇的表情,到嘴边儿的话又倒了回去,风风火火地跑到吧台买奶茶去了。
陆时雨把书推给他:“你哪里不懂?”
王竞之跟陆时雨不好意思插科打诨,老老实实指了指某个步骤,陆时雨看了两眼题,便在草稿纸上给他说思路。
讲完问他懂了没,王竞之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来电人,随即接起来:“干嘛?忙着呢,有屁快放。”
“就咱学校旁边一中街的奶茶店里坐着呢。”
陆时雨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等着孔怡然回来,看见王竞之打电话,自觉地撇过头不去听。
“我能忙什么?忙我的学习大计呗,咱总不能当那个拖后腿儿的吧。”
他手机外放声音还挺大的,陆时雨依稀听到,电话对面好像是个男生。她默默攥了攥拳,耷拉下去的耳朵又竖起来。
有时间打电话,有时间拍照片发说说,就是没时间回她说的那两道题是吧。
“少瞎叨叨,谁逗她了,我那是正经学习,”王竞之往椅背上一靠,“而且我又不是光她一个老师。”
陆时雨心都快蹦到嗓子眼里了,紧接着就听王竞之郑重介绍她:“那还有谁,陆时雨陆老师呗,比她态度好的没边儿好吧。”
这会儿,孔怡然刚好举着两杯奶茶回来了,一脸兴奋地说:“她家芋泥啵啵是新品啊,还送小纸条了!你快看看写的什么,好像有再来一杯或者第二杯半价!”
“我靠!我靠!我中了!第二杯半价!”孔怡然蹦起来,兴冲冲地又返回,去吧台兑奖了。
陆时雨也从杯子上取下来那张纸,掀开一字一句低声地念:“想要一杯芋泥啵啵奶茶,不要芋泥不要奶茶……”
刚说到这儿,嘴边忽地递来一个手机,陆时雨还没刹住闸,纸条上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要啵啵。”
零点零一秒之内,陆时雨看到她嘴边的手机上写着刺眼的“陈寂”两个字。
王竞之:“……”
陆时雨反应过来自己冲电话说了句什么,腾地一下脸颊烧红,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关键是王竞之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硬生生把手机塞到她的手里。起身去找孔怡然了。
像是拿着一块烫手山芋,陆时雨深吸了口气,尴尬地无地自容,但心里还有些别扭:“喂?怎么了?”
陈寂拖着长声,很折磨人:“你刚才,说要什么?”
陆时雨:“……”
她声若蚊蝇,那种对于他不回消息的不舒服也似乎被冲散了一些:“我念广告词儿呢。”
“哦,”陈寂说:“我还说呢,不至于吧,让你接个电话还得管我要报酬,要是别的也就算了,关键我真的卖艺不卖身。”
卖艺不卖身你还冲别人笑得那么开心?
陆时雨抿了抿唇角,佯作平淡,但仍旧有些细微的不耐透露出来:“陈寂,你的嘴要是不要,我现在可以给你捐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陆时雨也发觉她这会儿态度不是很好,似乎也被陈寂捕捉到了。她刚要起身去把手机递给王竞之,电话里蓦地又传来一声低叹,陆时雨又把手机放到耳侧,怎么声音突然这么大了呢?她也没放大声音啊。
大的就像陈寂在她身边说的一样。
思及此,陆时雨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起了一半儿的身子又缓缓坐下去,随后机器人一样地扭过头,看到陈寂举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也在隐隐打量。
“你怎么……来了?”
“训练营提早结束了,我后面在学校备赛。”
陆时雨刚才怼他的气势瞬间就没了,其实她知道自己挺没立场生他气的,更不该乱发脾气,语气便也软了几分,捏着奶茶上的纸条说:“喝不喝?第二杯半价呢。”
陈寂挑了挑眉梢,凝视着她,忽地笑了下:“喝不了。”
“某人嫌我烦,给我把嘴捐了,我嘴都没了,怎么喝?”
陆时雨:“……”
“而且王竞之比我还烦,也不知道某个陆老师为什么态度天差地别。”
“要不你考虑考虑给我把嘴拿回来?”他走过来,坐在陆时雨侧面的位置,“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拼命过。”
“为了我的嘴。”他补充。
陆时雨感觉一阵儿无语,只好说:“我没那么说。”说着,又把自己那杯没喝过的芋泥啵啵奶茶递到陈寂眼前,权当乱发脾气的道歉:“喝吧。”
陈寂垂眸扫了眼。
“你喝不喝?”陆时雨到底还是瞪了他一眼,还没跟他计较不回消息的事,他反倒上纲上线了。
陆时雨极少瞪他,每次都是被他逗得着急了才急两次,虽然这回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但陈寂也懂见好就收,她给台阶,他便下了。
不过奶茶还是没喝,原封不动给陆时雨推了回去:“这玩意儿我喝不惯。”
随后一只手把玩着响了一下的手机,一只手从桌上拿了听可乐一气呵成单手打开,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
陆时雨连忙撇过头,吸了口奶茶。
陈寂他妹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已经到江城了,那边冰场特别大,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话里全是高兴。
陈寂说她:“陈韵溪你收敛点儿吧,爸同意了不代表妈同意了,我跟咱爸可都帮你瞒着呢,早点练完早点儿回来,夜长梦多懂不懂?”
末了又加了句:“注意安全,别傻练。”
说完还是不太放心,陈韵溪的狗脾气他可太了解了,又退出去找到蒋锐洲,让他看着点溪溪。
叮嘱完,陈寂随后划了下消息页面,才在一堆小红点儿里发现陆时雨那两条未读消息。
他一边点开,一边说:“你还给我发消息了?”
陆时雨瞥了他一眼,心道你反射弧还真长。
陈寂看完她那两条,诚恳道:“我真没看见,消息太多了。”
陆时雨没忍住,酸了他一句:“是,您日理万机。”
陈寂:“……”
“你别冤枉好人啊,”陈寂给她看手机界面,一大堆红点晃得人眼晕:“马上到重点赛季了,我还天天被教练折磨得要死要活,哭还来不及,谁还管的上这个?”
陆时雨又双叒想起那两张照片了,于是一个没忍住,指着某个群头像轻飘飘道:“你这不笑得挺开心的?”
陈寂往她指的地方看了眼,这头像是他发说说那两张,训练营的教练给拍的,当时测试赛他成绩不错,他一高兴就给发出去了,教练也把这个当成了群头像。
但是这么小的一张照片,她都能看出来他在笑啊,陈寂愣了下,但没多想,有模有样地说:“你眼睛要是这么好使,可以捐给我。”
“你拿了第一不高兴不庆祝啊?别人跟你说恭喜你还哭着给人说谢谢?”
陆时雨怔了怔,所以,他在笑,是因为自己拿了第一?是因为那个女生在祝贺他?
别别扭扭的情绪似乎消失了,陆时雨心里一下畅快许多,想笑但又不能笑,克制着不表现出来,她喝了口奶茶压了压躁动,十分正经地说:“那你不会已经把寒假提前学的东西忘了吧,但现在看到也不晚,后天就月考了,这题你赶紧改过来就行了。”
话题总算归于正常,陈寂看她似乎不那么呛人了,才靠回到椅背上,回复了平时的懒散:“我记忆力还算可以。”
说话间,王竞之和孔怡然也回来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傍晚,昏黄落日将街景铺满金色,一中街的车流也逐渐多了起来,路边卖麻辣烫的阿姨也推着小推车出来摆摊,红豆饼的香味似乎都传到了屋子里,烟火气满满。
他们四个人也没心学习了,商量着一起去吃顿饭。
15年的时候烧烤大排档还是有不少的,一中街就有四五家,陈寂似乎对这片很熟,带着他们走走绕绕,来到一个巷子深处的大排档。
露天的苍蝇小馆,但人却不少。地上的空酒瓶子一箱又一箱,空气里弥漫着辛辣的孜然香气和酒气。
陈寂找好位置:“这地儿别看环境不太好,但是味儿正。”
从小秦安兰管她管得严,这种地方陆时雨压根儿就没来过,正好奇地四处打量,陈寂以为她是不习惯,便抽出桌上的纸巾,把两个女生面前的凳子擦了擦,王竞之见状,问道:“你为什么不给我擦?”
陈寂推开他:“你别恶心我成吗。”
随后冲她俩说:“吃的东西都在冰箱里,自己拿。”
孔怡然放下包便去了,陆时雨不怎么挑食,变坐在这里看着东西。
一个女生总归不太安全,陈寂便也没走远,拿了瓶橙汁过来,单手拉开易拉罐环递给陆时雨。
陆时雨喝了口橙汁,满眼全是新奇:“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我还从来没来过。”
“一中街总共就这么大,这儿挺好找的,你没来过啊?”陈寂有些惊讶。
陆时雨放下杯子,默了默,无奈地耸耸肩,笑道:“我妈从来不让我往这里走,她老是怕我自己一个人出事儿。”
知道她乖,但不知道她这么乖,陈寂扯唇:“我妈也不让,我还不是来了?她不让我练短跑,我不也拿了好几个冠军了?”
“有时候父母说的不一定对,在保护好自己情况下,总得叛逆一回吧,不然怎么发现这地儿啊,那也太压抑了吧。”陈寂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打开一罐可乐,接着道:“感觉你挺听你妈的话。”
陆时雨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也不敢不听。但我妈也是为我好。”
一谈这个话题,似乎就有些沉重了,陆时雨知道,陈寂的妈妈似乎并不支持他练短跑,这种不支持,就好像是秦安兰不喜欢她喜欢的东西一样。
所以她感同身受。
但她做不到像陈寂一样争取。
“你自己的人生,不还得你自己走啊,”陈寂轻嗤了下,“你自己觉得好,这才叫好,他们觉得好那是他们的事,跟你又没关系。”
说的还挺对。
陆时雨却觉得无所谓了,平静道:“我从小到现在,上什么学校,放学干什么,假期干什么,上什么辅导班兴趣班,都是我妈规划好了的,所以我都习惯了。”
“那以后呢。”陈寂忽地难得正经地问了句:“你打算干什么?”
这可问到点上了。
陆时雨顿了好久,她没有目标,秦安兰让她选理科,她就选理科,秦安兰说她可以当个老师,她就觉得也还可以接受。
片刻,陆时雨才沉沉吐了口气,愣愣道:“我不知道。”
‘“那也没事儿啊。”
陈寂随口说,开玩笑一样:“没到那一步,你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初的梦想不是运动员,我那会儿喜欢看走近科学,看电视里改装车,我就也想当个改装汽车的,但是汽车我又拆不了,所以七岁那年我自己拿着螺丝刀和钳子把我们家所有小自行车给拆了,一辆不剩,后来发现改装不回去,被我妈拿扫把揍得不轻,她揍我我就往街上跑,也不知道我妈从哪儿又搞来一辆自行车,骑上去就追我,追着我七拐八拐跑了好几条街,愣是没追上。”
“但我觉得我没错,我那会儿喜欢改装,喜欢就要去改。她揍我我也得拆,那会儿好奇心多重啊。”
陆时雨笑得不行,只见陈寂倏地认真下来,夜幕降临,苍蝇小馆的橘黄照明灯像是给他拢了一层光影,光影里,陈寂眸似点漆,眼中带着亮,像是炽热的火焰。
她忽地想到一句话——
他的目光能看得到未来吗
周围都是哄笑声,吵闹着让桌上的人喝酒,他们谈论这个领导气人,那个同事是个势利眼,但又不得不阿谀奉承,都在宣泄着不满,或张牙舞爪地说小雀跃。
满满都是现实。
只有眼前的少年,恣意又潇洒坚持,活力满满地说:“所以啊,未来还长着呢,慢慢来吧,你总得自己选一次。”
陆时雨忽然觉得,他的目光里,全是生活与未来。
是自己的生活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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