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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重逢。


门被推开,虞枝枝坐在书案后,她放下书站起来,温文尔雅地笑着问道:“是言齐兄吧?”

        她刻意放缓呼吸,不欲让人看出她的慌张,她手心微微生了汗,方才她用最快的速度放下衣摆,绕到书案后端正坐好,面前的人不会知道她方才的窘迫。

        屋内只有一盏油灯,虞枝枝一开始没有看清从黑暗中走出的男人,等男人跨步走进来的时候,她的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笑容也僵硬起来。

        言齐两个字倒过来……

        齐琰!

        齐琰淡漠地将刀刃收回鞘中,寒芒明灭,虞枝枝感到裸露在外的肌肤渐渐生出细密的小疙瘩。

        齐琰走过来,隔着书案,两人对视。

        齐琰生生高出虞枝枝一个头,他微微低着头逼视虞枝枝,他的眼珠转动,看着虞枝枝的眼睛、鼻子、嘴唇,她贴起的喉结和她平坦的胸脯。

        他嘴角泛起细小的弧度,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好久不见,虞枝枝。”

        虞枝枝的心砰砰乱跳,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她掐了一下手心,硬着头皮装傻:“言齐兄,你在说什么?你认识我姐姐?”

        齐琰微笑:“很有趣的笑话。”

        虞枝枝已经平缓了表情,她认真地看着齐琰:“你和卢女郎一样,是我姐姐的故人吗?我和姐姐是孪生姐弟,容貌相似,你可能是认错了。”

        虞枝枝顿了一下,问道:“我姐姐还好吗?卢女郎说她在宫里,后来却没什么消息。”

        齐琰神态自若地坐下,他抬起头,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冷冰冰不似活人,他说:“不好。”

        虞枝枝没想到齐琰会回答她,她问道:“怎么了?”

        齐琰慢条斯理说道:“听说死在了废太子床上。”

        虞枝枝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虞枝枝有些猜不透齐琰的想法,以他的精明,应当认出了自己,但以他的暴虐个性,一旦认出自己,他会直截了当结果自己的。

        齐琰容不得背叛和欺骗。

        虞枝枝还记得她诈死后打听到的消息,齐琰在山脚没见到尸首的时候,可是直接下令要杀了她的。

        虞枝枝想不明白,她也不敢去问明白。

        她笑了笑:“言齐兄今日赶来白氏山劳累了吧,快吃一盏茶歇息歇息。”

        齐琰就坐在书案边上的小兀子上眸光深沉地看她,虞枝枝借着沏茶的借口,想要离齐琰远一些。

        虞枝枝看了一眼,书案左边有一摞书挡住去路,书案右边是齐琰。

        虞枝枝轻咬了一下唇,往左边走,她不小心将书踩着了,慌慌忙忙地又撞在书案边沿,磕出一声钝响。

        肌肤或衣裳与书案相碰,是不会发出这种声响的。

        虞枝枝腿上匕首贴紧肌肤,不知是冷到或是膈到,虞枝枝抖了一下。

        事情发生太快,虞枝枝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到脊背重重撞在墙边,她唔了一声,齐琰用手臂压住她的肩胛,他的膝盖抵在虞枝枝腿间,将她按在墙上难以动弹。

        她瞪大了眼睛:“言齐!你在做什么?”

        在这个时候,她依旧记住和齐琰的扮演游戏。

        微冷的空气侵入虞枝枝的小腿,虞枝枝惊恐地感受到齐琰的手穿进衣摆,握住她的小腿渐渐往上。

        齐琰的声音很是冷静:“你在发抖。”

        他手指烧灼般地热,紊乱滚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虞枝枝的颈窝,虞枝枝别过头,心中一片冰凉。

        她低估了齐琰。

        齐琰要用这种方法来分辨她是男是女?

        相比之下,卢文君用手肘撞她胸的动作,真是太过文雅。

        然而,齐琰的手在摸到她绑在腿上的匕首时就停住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沿着络子嵌入肌肤的脉络抚了半圈。

        虞枝枝心下紧张,在齐琰的手指蜿蜒向上的时候,她一下抽出了腿上的匕首,她将刀刃横在齐琰脖子上。

        她仰头望着他,白生生的小脸满是抗拒:“言齐,松手。”

        齐琰第一次在虞枝枝脸上看到拒绝,他拧了眉心,然后倏然放开,他眼神冷寂,脸上笑意更甚,他逼近一步。

        当匕首抵住齐琰喉结的时候,虞枝枝忍不住指尖一颤,但她没有退缩,她看见齐琰脖子上被匕首割出一道伤,有血珠渗出。

        虞枝枝强撑着没有露出她的胆怯。

        终于,齐琰的手离开,匕首鞘落地,那条黑络子留在他的手中。

        齐琰退开一步,将络子塞进袖中,说道:“你身上有酒气。”

        虞枝枝一怔。

        齐琰走到他的床榻边上,不急不忙坐下,他望着虞枝枝:“我看到赵子阳搂着你说话。”

        虞枝枝眨了眨眼,方才还在剑拔弩张,怎么忽然间讲起了家常。

        齐琰躺下,看着头道:“匕首危险,你最好不要系在那里。”

        虞枝枝低着头看见匕首上的血痕,她直愣愣看了片刻。

        她坐到自己榻上,将匕首放在枕头下,她警惕地看了一眼齐琰,然后合衣睡下。

        虞枝枝今夜不打算睡觉,有齐琰这个煞神在,她怎敢睡觉。

        可她睁着眼睛强撑到了后半夜,依旧昏昏沉沉睡着了。

        齐琰披衣坐起,偏头看了一眼香炉中冒出的袅袅青烟。

        过去一年,他入睡有些困难,寝殿内总是点着这安神香。

        今天,他不记得燃了这香。

        齐琰烦躁地皱了皱眉,扬声喊道:“出来。”

        他话音刚落,赵吉利竟然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见在对面沉睡的虞枝枝,然后他面带喜色地和齐琰说道:“殿下,这邸舍衾盖粗糙,您起身让奴婢来铺床吧。”

        齐琰站起来,说道:“这里不需要你,你回宫。”

        赵吉利看着齐琰穿好衣裳配好刀,他站在门口问:“焦子阳在哪里?”

        赵吉利不明所以:“自然是在他房中。”

        他刚说完,就看见齐琰推门走了出去,一阵冷风灌进来,赵吉利打了个寒颤。

        他恍然大悟,脑门出了冷汗,他慌慌张张追了出去:“殿下,焦郎君是你的表弟啊,不要冲动。”

        ……

        赵吉利终于劝回了齐琰,长吁一口气,他想,今夜幸好他来了。

        齐琰离开焦子阳那边,回到自己屋,他推开门走进来,赵吉利后脚准备跟进来,但面前的房门无情地关在了赵吉利的面前。

        赵吉利无奈摇了摇头。

        齐琰没有径直回到自己床榻,他走到虞枝枝身边,低头看她。

        他看了许久,从眉到眼,从头到脚,注视着安静沉睡的虞枝枝,充足感缓慢填满了他的身躯。

        他打算回去,眼睛扫在铜镜上,他驻足,伸出手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痕。

        他坐在虞枝枝床沿,将指腹上的血一点点按在虞枝枝的唇上。

        然后他俯身,慢慢舔舐干净她唇上的血渍。

        一年了,他终于捉到了他的小骗子。

        他小心翼翼将双臂收紧,双腿也压住她,闻到熟悉的蔷薇花香,他细细喟叹一声。

        “真不让人省心。”

        他闻到虞枝枝颈窝中淡淡的酒气,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焦子阳,想到兰仲白。

        他以为他会对虞枝枝感到暴怒,但他没有。

        他只对那些胆大妄为的男人们感到生气。

        可是、该怎么惩罚这个骗子呢。

        他有些舍不得杀她。

        清早虞枝枝醒来,感到舌根有点痛。

        她坐起来,脸色黑黑的,昨夜她做了一宿噩梦,梦见一条大蟒蛇将她紧紧缠住,她动弹不得。

        末了,那大蟒蛇还将尾巴塞进她嘴里,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虞枝枝趿拉着鞋走到镜台边坐下,透过铜镜,她看见男人敞着半片胸膛。

        他穿着薄薄的寝衣,腹部以下几寸的地方被撑了起来。

        虞枝枝眨了眨眼,冷意丝丝从背后升腾而起,她混沌的头脑一点一点清醒了。

        齐琰!

        恶鬼索命一般地找上她了。

        还没来得及害怕,她忽然看见齐琰腹部以下的动静,她惊得捂住了眼。

        齐琰站在她身后,虞枝枝不知他是在照镜子还是在看她,只听见他悠哉地说道:“虞昭,你那玩意早上不会起来吗?何必这样惊讶。”

        虞枝枝耳垂鲜红欲滴,她不知道齐琰为什么可以毫无负担地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但与此同时,虞枝枝悄悄松了一口,齐琰叫她虞昭,还问她会不会“起来”。

        他相信她是虞昭?

        虞枝枝放下手,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我当然‘起来’过,只是我从来没和别人一起住过,看见这个,觉得有些难受。”

        虞枝枝匆忙梳洗完毕,她不敢和齐琰在同一屋内久待,她急着要出门去,却被齐琰拦了一下:“你好了?”

        虞枝枝低着头,不小心看见齐琰腰下,他这时候已经没有丝毫异常。

        她呆呆愣愣问出口:“你也好了?”

        齐琰动作迟缓地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虞枝枝忙闭上了眼,推开门出去,又重重地将门关上。

        虞枝枝坐在邸舍大堂的桌边,一脸灰败惨淡,她左手边坐着的是焦子阳,同样垂眉丧气。

        兰仲白走过来,惊奇地望了他们两人一眼:“昨夜没睡好?”

        虞枝枝点点头:“昨夜言齐郎君住进来了。”

        焦子阳点点头:“昨夜做了一宿噩梦。”

        兰仲白坐下,先是关切了一下虞枝枝,然后问焦子阳:“什么噩梦,你灰头土脸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一样。”

        焦子阳觉得浑身都痛,他仔细想了一下,他的确在梦里被暴揍了。尤其是两个胳膊,怎么一抬起来就发痛。

        焦子阳苦着脸说:“实不相瞒,我的确在梦中被人打了。”

        兰仲白惊奇:“谁打了你?你竟然也有害怕的人?是你得罪了他?”

        焦子阳皱眉:“我好端端地怎么敢得罪他。”

        虞枝枝被勾起了好奇:“到底是谁在梦中打了你?”

        焦子阳黑着脸,半晌说道:“我表兄……赵王殿下。”

        话音刚落,三人觉得晨光黯淡,桌上的漏光被遮掩了一些,有人站在他们身后。

        兰仲白抬头去看,阴郁俊美的锦衣郎君含笑站在虞枝枝身后,兰仲白将虞枝枝的袖子拉了一下,让她避让开这个陌生人。

        陌生人盯了兰仲白拉扯虞枝枝袖子的手,然后认真地看了兰仲白一眼,兰仲白觉得,这人仿佛在记住他的脸。

        左边的焦子阳表情变幻莫测,他慌慌张张站起:“赵……表兄……你怎么在这里?”

        虞枝枝背对着齐琰,察觉到一丝不妙,她正用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指尖一抖,那花生米就咕噜噜地滚下地。

        齐琰好整以暇坐下,深深望了虞枝枝一眼,然后扫一眼焦子阳,他开口:“昭弟、子阳,”他转头看兰仲白,目光带着审视,“我是子阳的表兄言齐,仲白兄,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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