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柳太嫔确实没有辜负陈凤琪的期待, 逐步适应这宫外的生活后,现在不仅口才进步迅速,跟人说话一套一套的, 具备了一家大店的掌事该具备的基本功, 在布置场内的环境方面, 那品味远在陈凤琪这个俗人之上。
陈凤琪向来有自知之明, 当然不会在这些她本身并不擅长的事情上多做干涉, 她更多的只是负责提供一些思路与方向, 论真正的行动力, 她并不如这些真正能办实事的人。
离开演艺场回去后, 李常欣与赵小雪她们仍然感到很兴奋,期待的问道。
“奶,演艺场什么时候开业啊?能赶在我们回大营前开业吗?我们刚才去后院看了, 那里有很多长得很好看的姐姐们在练功,正式演出, 肯定很好看。”
宫里的太妃、太嫔现在都已经搬迁完毕,舞乐坊的人也已经搬出宫,住在附近的另一个院子中, 演艺场的后院设的有练功场, 要不了多久就要正式登台演出, 在宫里已有一两年不曾演出, 现在都在忙着加班排练。
看着女儿那迫不及待的神情, 江燕娘再次深感郁闷, 怀疑自己是不是将她生错了性别, 没等陈凤琪开口, 她就已经训斥道。
“你可是女儿家, 做这幅模样, 像什么话?”
陈凤琪却笑着回道。
“燕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女子怎么就不能欣赏这世上的美好了,只要不是心存不可告人的龌龊念头,这种人之本能,我们完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坦然点更好。”
“好的,娘,是我想差了。”
听到婆婆的话,江燕娘立刻应下。
“说起来,我倒是发现一件事,这才没多长时间,我觉得柳娘娘整个人,好像都大变了一个样。”
具体变成什么样了,江燕娘这个学渣形容不上来,反正就是让她觉得更好看,好看到让她同为女子,都忍不住偷瞄了好几眼,本来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既然她婆婆这说,她就从善如流的坦然一点,她自己也挺爱看美人。
陈凤琪当然也有注意到柳太嫔的变化,在深宫前后十余载,期间还去庵中住中五年多,前后共计近二十年的时间,让一个如花少女熬成了中年女子,正是她刚来这个世界,给人当祖母的年龄。
没有在那深宫中早早的郁郁而终,是因柳太嫔的心志还算坚韧,又有音乐与舞蹈自娱自乐,寄托自己的感情。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被熬得意志消沉,暮气沉沉,如今能有机会出宫获得新生,柳太嫔现在宛如是枯木逢春,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与活力,浑身都透着意气风发。
不用浓妆艳抹,看着就精神百倍,再加上本就极为出色长相,周身散发着成熟的风韵,优雅的气质,真正是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这就是我常跟你们强调的心态的重要性,心态不仅可以直接决定一个人的做事风格,也能直接改变一个人的外在,才会使得柳太嫔在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后,出现这种判若两人的巨变。”
江燕娘深以为然的点头。
“也是,那些娘娘们以前在宫里,肯定都受了不少煎熬,要不是娘给她们脱身的机会,她们这辈子都没什么盼头了。”
就像她自己,要不是她婆婆深明大义,不仅不阻止,还主动帮她挑了个合适的人改嫁,让她在守了十多年的寡后,才知道她丈夫不仅还活着,还另外娶生子了,她得被活活气死,心态果然重要。
众人聊了一会儿后,江燕娘就将其他人都打发离开,低声问道。
“娘,您觉得王家那个三公子,哦,就是今天游街的那个榜眼,怎么样?”
陈凤琪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看着还不错的样子,怎么了?”
看到她婆婆这幅态度平淡的样子,江燕娘不禁有些着急,更凑近一些,低声说道。
“我之前就听常欣提起过那王家公子好些次,但是我一直没上心,可是今天……”
江燕娘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道。
“今天看到常欣给他掷花,他不仅接住花,还就势簪上,回头朝我们这边笑着挥手的场景,就感觉……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样子呢?”
陈凤琪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你觉得那王家三公子如何?”
“挺好的,能文能武,文的方面,也就比常煦稍差,武的方面,好像只比常欣稍差,年龄也就比常欣大个两三岁的样子,长得也挺俊俏,就是家世太好了点,竟然是个老牌的侯府,豪门大户里的日子不好过,以常欣那脾气,也过不来那种日子。”
江燕娘的观念依旧是如此朴素而又现实,她自己早年的遭遇不幸,所以她深知女子的不易,从来都没有让女儿嫁进高门的想法,只盼着她能一直过得这么平安喜乐。
这也是对于女儿进军大营的事,她虽然免不了嘴上念叨,却从没有真正干涉阻止过对方的原因,她也知道女儿是真心喜欢那种生活,她最大愿望就是女儿能得过顺心如意。
“儿孙自有儿孙福,依我看,常欣年龄还小,还没有这些儿女心思,你就先别操心了,也别在常欣面前提这些。”
已经年满十六周岁的姑娘,江燕娘是真心不觉得小,毕竟她当初就是这个年龄成亲的,不过她现在已经听说,京中贵女大多结亲相对较晚的事,所以并不怎么着急。
而李常欣现在是一心要在大营里好好混,丈夫与婆婆又不阻止的态度,甚至让她已经做好常欣可能一辈子不出门的心理准备,就是遇上个好像有点苗头,各方面正合适的少年,她难免还是会起些心思。
“娘请放心,我肯定不会提,免得她本来没这心思,反倒被挑起了心思。”
“对了,娘与那宣武侯老夫人有些交情,常欣又与王三公子交情不浅,人家这次考了这么好的成绩,肯定要庆贺,咱家要不要也随份礼?”
以整个宣武侯的情况,陈凤琪其实不耐烦跟那样的人家多打交道,只是那个宣武侯老夫人与二房,还是值得的。
“嗯,看在这对祖孙的面子上,我们理应随份厚礼,你看着安排吧。”
王修业在殿试中成功考取榜眼,不仅对王家而言,是件足以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对京中那些勋贵而言,也极具特殊意义,所以前往王家道贺的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王修业有心想要低调,不欲兴师动众的大摆宴席,王家还是不得赶紧临时做准备,要设宴答谢那些亲朋故旧。
太尊府的贺礼送到时,王家正在为府上这次收的贺礼起争执,以宣武侯老夫人的意思,本是所有贺礼都归二房的王修业,却引来其它各房的一致反对。
府上各房走礼,从来走的都是公账,以往各房有喜,收的贺礼也归各房,只是到了王修业这里,那些人瞬间变得意见一大堆,说白了还是欺负二房没人。
宣武侯老夫人冷着脸听着厅中那些人,同仇敌忾的说出各种可笑的质疑。
“既然你们都不愿按照旧例来,那府里的规矩以后就改改,府上有事,你们各房的私亲所送之礼,都归你们各房所有,还礼也不得走公账。”
“剩下那些与各房没有私交的公礼,所收之礼,若是归公库,就由公账还礼,或是归办事的那房,就由办事的那房还礼。”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傻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王修业这才发声道。
“孙儿愿意听从祖母的安排,这次所收贺礼,各房私礼入各房的帐,剩下的礼,都归我二房,这些人情,都会由我二房负责还,不再走公账。”
马上就要与这群从彻底掰扯清楚了,这种方式对他正合适,王修业当然乐意,只是其他人都知道,这对他们而言,绝对不划算。
宣武侯赔笑着开口道。
“母亲,这样不好吧,咱们又没有分家,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分得这么清?”
因王修业考了榜眼,未来的前程看好,又给勋贵一派大大的涨了脸,家家送的都是重礼,看着令人眼热,是导致这些人对旧例生出质疑,不想便宜了房的主要原因。
宣武侯老夫人很清楚问题所在,也正因如此,才会使得她对府上这一大家子寒心得很。
“那就分家,分家不就行了,老身不讲究什么父母在不分家的习俗,分家了,各过各的清静日子,你们也能少些算计,让我也消停几天。”
听到这话,厅中众人顿时变得一片沉默,宣武侯强笑着回道。
“母亲这是在开玩笑的吧,莫说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民间普通百姓五世同堂,也没有分家一说啊。”
听到分家,五房的林氏顿时眼睛一亮,分了家,他们就是大将军府,她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军夫人,比现在屈居人下,当个空有名号的宣武侯五房强多了。
所以听出宣武侯府的不赞成,她迫不及待的回道。
“大伯,这可是母亲的意思,树大分枝,本就是应有之分,我赞成母亲的意思,分家以后,就这么处理走礼的事,省得一大家子总这么混在一起,为些不值得的小事伤了情分。”
庶出的几房却不愿意分家,分了家,他们就是宣武侯旁支,自家的孩子也不再是宣武侯府的少爷与小姐,这是其他几房都不愿意接受的,纷纷表示反对。
好不容易得到老夫人亲自开口,允许侯府几房分家的大好机会,林氏怎么愿意错过,抛却以往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积极反驳不愿分家的其它几房。
宣武侯老夫人将众人的反应都有听在耳中,长房没有按例继承大将军之位,本就在私下愤愤不平,若是现在将承了大将军之位的五房给分了出去,会使得宣武侯彻底沦为空架子,虽然不愿看到五房的得意嘴脸,也不愿分家。
郑氏强撑着笑脸道。
“娘,走礼的事,还按旧例来就行,哪里就到了需要分家的地步呢?真要是分了家,让外人怎么看待我们王家呢?”
宣武侯老夫人不为所动的说道。
“这是我的吩咐,旁人就算议论,也只是议论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既然大家的意见达不成一致,这样吧,愿意分的直接分府另过,不愿意分的,可以先分产不分家,这样一来,等到我死后,就不用担心你们会在我的棺材前头为分家产打起来了。”
听到这话,厅中众人纷纷跪下请罪,眼看老夫人态度坚定,众人只得放弃还想再劝止的想法,唯有五房毫不掩饰喜意。
低着头的王修业知道,这是他祖母为了能让他在名誉不受损的情况下,清清白白的从侯府脱身,才会使出这招,让五房为他打头阵。
确定好在庆功宴后,就请族中众老来主持分家事宜的决定后,王家各房都消停了下来,生怕再次惹怒老夫人,会在分产的时候的吃亏。
也是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在他们心中素来脾气温和好说话的老夫人,一旦较起真来,连大房的宣武侯夫妻都拿她无可奈何。
太尊府送了贺礼后,李常欣与赵小雪她们这些同袍也都有所表示,虽然送的礼物并不贵重,但也多少都是个心意,都有收到宣武侯府的请柬。
江燕娘带着她们一行人宣武侯府赴宴后,太尊府倒是迎来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陈凤琪刚从宫里回来,就听说张居民大人的夫人前来府上拜访她,已经等了半盏茶的功夫。
这让陈凤琪有些意外,毕竟府上与张家并没有什么交情,虽然初来京城时,听说他们府上的五小姐曾因帮李常欣说话,被人针对的事,对她们颇有好感,还曾特意当众夸赞过她们。
可是张家用是清流一派的代表势力,他们家则是从进京起,就打上了权贵的标签,不说是仇敌,但也绝对不是一路人。
纵然她与张居民大学士并没有什么政见纠纷,两家也不好多有往来,以免‘玷污’了张家的清誉。
在这种情况下,张居民的夫人突然亲自上门拜访的来意,还真陈凤琪感到有些好奇。
“不知道张夫人大驾光临,劳贵客在此久侯,老身实在抱歉!”
看到主人家回来,张夫人松了口气的同时,赶紧福身行礼道。
“是妾身冒昧登门打扰,还请太尊夫人恕罪。”
陈凤琪微笑着抬手示意道。
“夫人不必多礼,请坐,想来你若不是有什么重要事,肯定不会特意走这一趟,请但说无妨。”
见陈凤琪言语直接,态度爽朗,语气却很温和,没有任何试探,让张夫人放松了一些,就不打算绕弯子,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
“妾身今天来府上,是为家里的五孙女,想要拜托夫人,与府上的乐阳郡主。”
陈凤琪闻言,更感意外,拜托她也就算了,还拜托李常欣,想拜托她去帮忙揍人出气吗?除此之外,她是真心想不到以李常欣在外面的‘盛名’,能让对方这种人家拜托什么。
示意周围侍奉的人退下去后,陈凤琪才关心的问道。
“贵府的五小姐,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张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陈凤琪的帖心举动,让她再次到放松许多,鼓起勇气张口道。
“实不相瞒,我那五孙女命苦,还没满周岁,她爹就病亡在任上,我那三儿媳大受打击,眼看生无可恋,已存死志,我便做主,让她借假死脱身,改名更姓的改嫁到外地去了,如此一来,就是我那可怜的五孙女,从此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女。”
在当前这种大环境下,能为守寡的儿媳做到这一步,让陈凤琪对这位张老夫人多了一些敬佩。
“夫人心慈,实属难得。”
要是换了别人,张老夫人肯定不会如此轻意的说出这个秘密,毕竟除了她与丈夫,以及几个负责操办这件事的心腹,其他人都以为她的三儿媳是在丈夫过世后,伤心过度,病死在庄子上了。
但是比起眼前这位能在亲生儿子还活着的情况下,就做出亲自帮儿媳选人改嫁的创举,像她家那样,只是在儿子故去后,才放儿媳出去改嫁的行为,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所以张老夫人并不担心对方会反感。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这让张老夫人彻底放松下来。
“妾身所做之事,远比不上太尊夫人的大义,因为身世方面的原因,我那五孙女悦姐儿的亲事,一直不顺,去年好不容易遇上一家还算合适的,刚定下将要定亲的日子,那家就因牵涉到先帝大皇子一案,全家都被流放出海了。”
“今年又相看了一户比较合适的人家,结果,还正在接触阶段,他们又因涉成王一案,全家也被流放出海了。”
这让陈凤琪的心情有点微妙,毕竟将那些人流放出海的决定是她做的,虽说这也证明,那两家都不是什么良人,可是被不知情的人当面这么说,这心里终究还是略有那么一点过意不去。
“这事也确实赶得太不凑巧了些,不过这两门亲事都没有确定下来,就出了这些事,能给五小姐带来的影响应该有限吧?”
张老夫人满脸无奈与悲愤的说道。
“本来应与太尊夫人说得这般,又没有正式定亲,那两家出事,应与悦姐儿无关才是,可是这事不知怎的,竟被那别有用心之人给传了出去,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我家悦姐儿命硬、克亲,才会不仅克得父母双亡,还会克那与她议亲的人家。”
陈凤琪闻言,立刻不满的皱眉道。
“这是什么无稽之谈?是那些人家自己早就起了异心,才会涉及到那些大案中,与五小姐这么一个早前不曾与那些人家有瓜葛的姑娘何干?”
这话实在是正说到她的心坎里,让张老夫人悲从心来的掉眼泪。
“还是太尊夫人圣明,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关键,可是外面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小人,现在将话传得难听得很,我那可怜的悦姐儿为不了连累家中姐妹,就想绞了头发去庵里做姑子。”
“妾身辛辛苦苦将她拉扯这么大,如何忍心看着她就这么伴青灯古佛一辈子?”
擦干眼泪后,张老夫人不好意思的补充道。
“还是我家老爷说,既然乐阳郡主能去军中,徐家的景月县主也能去军中,干脆让悦姐儿也去军中,让她给自己挣个出身,将来就算不嫁人,也比去庵里强,妾身这才厚着脸来求太尊夫人。”
经此一事,张五小姐的亲事肯定会变得更为艰难,就算是低嫁,也未必能遇上真正待人宽厚的人家,人生在世,人家还没个不顺的时候,要是都往她身上推,光是想想,就知道那日子有多难过。
陈凤琪还真有些意外,那张居民大学士看着是个很典型的文臣,不负其清流之首的声望,没想到他在私下里倒是个思想开明懂变通的。
“这事简单,只是不知五小姐本人对于去军中一事,意下如何?”
听到陈凤琪如此干脆利索的应下,张老夫人赶紧回道。
“妾身已经征询过她的想法,她说她愿意,这段时间一直有在私下里练习骑马射箭的功夫,还跑步之类的,身手虽然不如郡主,也不及景月县主,但是她说,她不怕吃苦,她一定会好好练功,不会给郡主拖后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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