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黑死病与神明08
玩家们想不到第三个神竟那么快就被寻找出来,更想不到第三个神竟然是“人”。
所有人愕然，有人颤声问道。
“是谁这么厉害，能那么快就找出来了……？”
“是简不眠。”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所有人顿时抬头,望向站在高处走廊的少年。
身穿圣袍的少年,被耀眼阳光围拢着,漂亮白皙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光晕，细软的黑色发丝也被映成温暖的金茶色。
如果这样好看的少年，放在不认识他的玩家眼里，只会认为这是一名漂亮精致的花瓶。
可他真正的实力却让人害怕。
【两小时倒计时已将至。】
【请玩家在一分钟内,选出能够消除瘟疫的神明。】
少年站在走廊之上，靠着栏杆,一手撑着脸颊,他轻笑一声,薄唇轻启：“我认为第三个神明能够消除瘟疫。”
答案很明显。
【……】
【玩家简不眠，回答正确。】
……那么巧吗？
简不眠想不到,他只是随便一猜而已。
其实如果硬要说的话,他猜测的来源很明显，在副本刚开始所放出的副本规矩，就明确地写了“以人为本。”
这是人们历经黑死病后得出的教训之一，也是中世纪欧洲文艺复兴的主题,是人类步入近代社会的钥匙。
新人玩家进入这个副本就乱了头绪，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一些老玩家在一开始就被副本误导,认为一定要找出具体确切的“神”,而且认为线索会和这个副本背景一样,充满着黑暗与绝望。
殊不知,线索其实很简单,也很正向。
谁规定无限世界不能有正能量的副本？
只是看玩家怎么看待这个副本而已。
他的直播间观众们，和玩家们的反应一样，很震惊。
【眠眠不是笨蛋美人！！！眠眠的小脑瓜可聪明了！亲亲眠眠！】
【我一直以为第三个神是眠眠的老攻，没想到指的是全体的“人”……】
【人最厉害了，人就是神！人无敌！人族万岁！】
【草，老婆看起来呆呆很好欺负的，没想到那么聪明，不过这样我也放心了，免得笨蛋老婆容易被人欺负到床上。】
【楼上的，眠眠在床上这方面说不定挺笨的，你看，眠眠现在总是忘记他还要攻略目标npc。】
【……】
观众们想起简不眠的系统任务，的确很久很久没有过进度了。
如果再没有新增进度，说不定又会触发小任务。
简不眠看一眼弹幕，他下意识忽略掉“欺负”“床上”这些他听不明白的字眼，他只注意到了“系统任务。”
他只记得目标npc很好吃。
那系统任务是什么来着……？
【本次的系统任务是给目标npc献上“热吻”。】
哦。
热吻。
简不眠这才慢吞吞地想起来，白皙的耳根有点红记，内心莫名产生羞耻感。
其实他不太懂这些东西，自然也容易忘记。
但他知道，对于系统任务，能尽快完成就尽快完成，否则会在最后一刻，成为吃掉目标的拦路虎。
上个副本就是这样。
明明都快要吃掉目标了，还要做什么双向表白的系统任务，让他真的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吃掉对方。
太可惜了。
这个副本他绝对不能这样，能多快完成系统任务就多快完成。
不过这次的系统任务不同于上次，上次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
这次是“热吻。”
简不眠想到这里，不禁抿起唇，睫毛轻颤，脸颊泛起一层薄红。
他其实不懂热吻别人，吻技相当于没有。
他只懂得怎么样去把目标的嘴吃掉。
但这肯定不算是热吻，系统不会判定成功的。
为了不让这个系统任务拖自己吃目标的后腿。
简不眠小声问起系统：
“那个，我不知道热吻的具体动作是什么样的，可不可以教教我？“
【…………】
【该教学不在系统任务的范围内。】
【不过您可以请教其他玩家，或者是其他东西。】
与此同时，教堂穹顶中出现了新的文字。
【主线任务只剩下最后一个，完成即可通关。】
【请玩家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对“人”进行正确的献祭仪式。（注：该献祭仪式必须能彻底消除黑死病瘟疫，献祭错误则全员抹杀。）】
玩家们看到这个新任务时，不禁倒吸一口气。
越到后面，任务越难。
献祭仪式到底是什么？献祭过程是什么样的？
所有人不禁疑惑，既然献祭的对象是“人”，那献祭仪式肯定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
他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坐以待毙、垂头丧气，不能老是等着抱简不眠的大腿，让人脸红。
“献祭的线索说不定就在教堂里面，我和我几个朋友分头去找。”
一个老玩家道。
“我有的道具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带我一个吧。”
“我也去，我们分头在教堂和城镇多找找。”
“带上我……”
这个副本的人不多，而且有些人本来就是一个团队的。整个副本的十几个人很快就安排各自任务，开始分头行动。
简不眠没有再把心思花在副本任务上，比起副本任务，他觉得怎么样去应付系统任务，然后更快更好吃掉目标npc更重要。
他看见系统的提示，眼眸微亮，是呀，他怎么没想到还可以去请教别人呢？
简不眠心里一瞬间有了人选。
他站起身，飞快地朝走廊深处走去，长袍衣摆夹着阳光翻飞，叮铃铃的足环一路在响。
他来到画廊的尽头。
画廊尽头的那副巨大油画，像是特地迎接他一样，画中的人逐渐呈现出来，确切来说，是黑暗神。
画中的黑暗神依然身穿军礼服，披风垂落，黑色军靴锃亮，双眸微闭，整个人靠着罗马柱在闭目养神。
英俊记的五官没有被黑暗淹没，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鬼魅般的神秘。
简不眠站在画像，认真道：“黑暗神先生，我有事求于您。”
“……”
没有人回应简不眠。
简不眠继续说：“您帮了我这个忙，我才会帮忙把您拼起来。”
他之前明明说了想要吃掉对方，可对方只给了他一点点血喝，这不是忽悠他还能是什么？
他对黑暗神无耻一次，……也没有错吧。
而且黑暗神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一个活了很久的成年男性，肯定有过许多亲吻经验。
画中的男人睁开双眸，高大的身形从画面浮现。
他低头，冰冷的金瞳看着简不眠：
“什么事？”
简不眠红着脸，有点说不出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明明他刚才已经在心中练习过很多次……
最终，简不眠攥着衣角，支吾道：“请问您能不能，就是……告诉我一下热吻是什么样的？”
男人危险地眯起眸。
简不眠摇摇头：“不，不，您别多想，您不需要手把手教我，就口头和我说一下就行了。”
要不然，他怕会忍不住把黑暗神的嘴吃掉，然后吞下整个黑暗神，再然后就吃不下更美味的目标npc了……
男人沉默许久，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英俊的五官冰冷极致。
“先生？您不同意的话也没事，我可以去请教别人。”
简不眠见对方没反应，眨眨眼，满脸无辜地问道。
许久，男人开口，声音冰冷：“你要和谁热吻？”
他现在的记忆很混沌，像被四分五裂一样，没头没尾。
他只知道自己是画中的一个npc。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更不认识任何人。
他甚至想杀死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
但除了眼前这个漂亮的黑发少年。
他和少年仿佛已经认识了多年，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忍不住去做。
对方要他现身，他出现了，对方想要吃他，他也给对方吃了。
虽然他不太明白少年口中所说的“吃”是什么意思。
哪种方面的吃？
他只能凭着直觉给对方吃。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少年向他提出的请求，让他莫名地感到不满。
——请教热吻？
少年想和谁热吻？！
不满演变成愤怒，在他内心中像海涛般凶猛地翻涌。
在他要失去理智的那一刻，他听见了简不眠的回答。
简不眠下意识回答道：“是和食物亲吻，不是和人类，不信的话，您到时候跟着我就行了。”
这个回答在他眼里的确没有任何错误，他也有自信保证他要亲吻的东西只是他的食物。
“…………”
男人皱起的眉头，微微松开，他薄唇微张，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简不眠的直播间，弹出几行弹幕。
【为什么我觉得黑暗神也不懂亲吻，学渣遇上学渣就是了。】
【哈哈哈哈我看黑暗神和眠眠一样纯情，纯情老男人（？记）】
【黑暗神欲言又止，我看是不知怎么教眠眠热吻吧。】
【等等，你们觉得黑暗神真的会信眠眠这个奇怪的理由？】
【我觉得不信，太奇怪了这个理由，我觉得黑暗神是想先教眠眠，然后跟着他，趁机杀了那个想吻眠眠的狗男人。等等，狗男人是目标npc啊，这不是修罗场吗……？！】
简不眠看一眼弹幕，又看一眼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
不会吧，不会吧。
黑暗神真的和自己一样没有任何经验？
不像啊。
半晌。
男人像是思索了许久，眉头再次拧起，声音依然冷漠，说出了令简不眠震惊的话语。
简不眠听见对方所说的流程，淡定的表情慢慢地变了样，多出几分别扭、奇怪。
他的脸庞像刚煮熟的包子，红彤彤软绵绵，随便一戳就会露出里头软糯糯的馅。
咬嘴唇就算了，伸舌头……额，其实挺难接受的。
交换□□就更不用说了……
亲吻的持续时间也做不到，他的肺活量没这么厉害。
简不眠震惊到许久说不出话。
他只是想要吃好吃的，至于有这么多困难拦他的路吗！
男人垂眸，金色眼瞳映出对方单薄的身形，他的眼色随之微暗。
“你还有问题吗？”
简不眠赶忙摇头：“没有了。”
——就算有，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问了。
男人俯身，紧紧盯着简不眠，英俊如同天神般的五官，在简不眠眼里放大数倍。
磁性沙哑的声音像红丝绒地毯。
“那你一定要记得，在这个世界结束前把我拼起来。”
他在画中醒来时，这个强烈的执念就在他心中挣脱而出，是他唯一记得的事情，也是他的全部。
想要被拼起来。
只有这样，他才能想起更多东西……
想起他和少年的更多事情。
“……？”简不眠还是不明白“拼起来”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继续问，可下一刻，男人和上一次一样，像烟尘一样消失在黑暗中，毫无声息。
留给简不眠最后的印象，只有男人那一双金色的眼眸，耀眼得如同正午太阳，与幽深黑暗的走廊格格不入。
简不眠将男人的愿望记在心中，离开了画廊。
至于男人教他的热吻教程，他犹豫着要不要记住。
——因为实在是太羞耻了啦！！
简不眠从没有想过自己要和人真正地接吻。
这可是伴侣间才会做的事。
怎么可以发生在用餐人和食物之间呢！
简不眠走到教堂大厅当中，想吹吹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他却意外地发现教堂内竟一个玩家都没有。
按照往常的惯例，他应该会看见这些玩家在这里垂头丧气，怨天怨地……
简不眠：“？？”
他在这里等了半会，才等到一个玩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这个玩家看见简不眠，连忙向他跑来，说道：“简不眠先生，记我们在教堂的地下室有了新发现，是关于献祭任务的，您过去看看吧……”
简不眠一直没有发现，也懒得在乎，他的地位已经在这个副本玩家中是举足轻重的了。
这个副本能进行到现在，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由简不眠无意推动。
其他玩家再不做些什么，完全说不过去。
“关于献祭任务？”
简不眠未免有点好奇，如果能消除瘟疫的神，是黑暗神或光明神，那只要献上与之相关的祭品就行。
但真正的神是“人”，千千万万个有血有肉，有生命有追求的人，与之相对应的献祭仪式又是什么样的？
总不可能是献祭人吧？
那这个人神白认了，自己损害自己的同类。
简不眠答应过去看看。
他跟随玩家来到教堂的地下室。
地下室并没有多大，是一间窄小昏暗的小房间，被深藏于地下，如果不仔细寻找，是根本不会被发现。
起初是一名玩家闻到从中散发出的尸体臭味，才发现这个地下室的存在。
玩家打开地下室的铁门，映入简不眠眼帘的是狰狞恐怖的一幕。
窄小的地下室竟被硬生生挤进了一个巨大的银质十字架。
令玩家们触目惊心的不是十字架，而是十字架上挂着的东西。
那是一具被焚烧过的女尸。
她浑身被烧得漆黑，黑漆漆的骨架裸/露而出，被烧得僵硬乌黑的碎肉，一条又一条地挂在骨头上。
可偏偏她的头颅没有被焚烧到，应该是焚烧前被人用布料或者铁皮隔断开。
她有一头亚麻色长发，高高地盘在脑后，她的眼睛没有闭上，眼球是和森林一样的绿色，被长长的睫毛所掩盖，嘴唇半张而开，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
她是一名很好看的女性。
如果忽略她被烧得惨不忍睹的身体的话。
头颅和身体的割裂感实在太大了。单看头颅，会让人认为她只是在安安静静地睡觉，随时都会睁开那双会说话的绿眼睛。
如果单看身体，会让人愤怒到无话可说。
……为什么要烧死她？
那名玩家在简不眠耳边淡声道：
“她死于黑死病爆发之前，她是被当成女巫，然后给活活烧死的……”
“女巫？”
简不眠眼皮一跳。
在翻滚的直播间弹幕瞬间停滞。
中世纪的欧洲发生过很多灾难，包括黑死病。教会将灾难的源头降在了那个时代女人们的身上。
其中便有诞生在教皇英纳森八世的“猎杀女巫”宗教行动，让全体基督教人员，去猎杀他们所认为的“女巫。”
她们，被烧死，被吃掉，被淹死。
这是人类宗教史上的耻辱。
那名玩家给简不眠递来一本书。
书很破旧，带有被焚烧过被踩记踏过的黑印子，可幸好字迹保存完好，而且看得出它包的是粉色的羊皮纸书皮。
这应该是一本属于女孩子的书。
玩家所说的话，果然印证了简不眠的想法：“这是被烧死的女生的遗物，在地上发现的，和她的衣服一起。”
简不眠接过书，小心翼翼翻开扉页。
扉页用漂亮娟秀的花体英文，写了一行字。
《日心说》
玩家：“日心说在现实世界中是哥白尼说的，他被教会当成异端烧死了，这个女生应该是哥白尼的追随者，然后……也被烧死了。”
日心说违背了基督教教义。
教会为了自身利益，当然不能放任它的存在。
可它却是近代科学到来前微不足道的一点光。
简不眠看着这本书，眉头皱起，内心有点不舒服。
他把书页盖上，把原本被丢在地上的书放到桌面，淡声道：“不看了，我们走吧。”
“这个地下室下面，还埋着很多女性的尸体……，说不定能找到线索。”玩家喃喃。
简不眠面色一冷，转过头，一字一顿道：“没有线索的，我们走吧。”
他不喜欢看见像地下室女尸这样的场面。
待在这种又黑又暗的地方，不如在窗台上晒晒太阳，吃点面包，想想该怎么吃到目标npc来得舒坦。
简不眠离开地下室之前，在地面捡了一件干净的布料，盖住了女尸完好无损的头颅。
她还能在黑暗中睁着她那双漂亮莹润的绿眼睛，看不见自己惨烈的身体。
简不眠回到教堂一楼大厅，其他玩家也陆陆续续回到大厅。
除了地下室，他们也没能从其他地方发现疑似线索的东西。
距离副本结束只剩下五小时。
简不眠从教堂厨房里端了一碗奶油蘑菇汤，坐在窗台上喝。
他吃饭之前，看一眼弹幕。
【好生气！！她不应该被这样子对待的！】
【这是我为什么对中世纪欧洲背景的副本有阴影的原因，恐怖点和其他副本完全不同……】
【太恐怖了，身体被烧光了，而头却完好无损，这是教会成员的恶意吗？让她能活活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烧没。】
【啊啊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知书达理的，如果没死说不定会成为近代的科学家！】
简不眠用勺子拨弄着奶油色的蘑菇头，漫不经心问道：“你们很生气吗？”
他很少和直播间的观众们说话，此刻他突然看向直播间观众，漂亮的面庞被放大，让观众们受宠若惊。
【当然！】
简不眠垂眸，淡声道：“其实我也挺生气的。”
第一个副本他发现了杂技员被迫害的真相时，他也发现了自己在生气。
可是，他的真实身份就是无限世界npc。
……npc会对自己生活的副本生气？
多么可笑。
记——但可笑就可笑了。
反正他生气啦，才不管这么多。
简不眠突然把蘑菇汤从窗口丢出去，从窗台翻身而下，少年的身形被阳光勾勒出金边，扬起的衣袍划破光芒，白皙的脚踝隐约可见，清脆的铃声随着步伐骤然响起。
简不眠来到教堂走廊的正中央，这个角度，只要一低头，能看见大厅中的玩家。
少年轻靠在走廊的金色栏杆前，一手撑着脸颊，他轻挑眉，扬起唇角，和所有人说道：
“我计划了一个献祭仪式，你们要听听吗？”
尽管他不是很想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但是他所计划的献祭仪式，他认为实在很有趣，和大家说说也不是不行。
他逆着阳光站立，背后是繁华的穹顶壁画与五色的彩绘玻璃。
不知何时回到原位的英俊神像，静静站在他背后，看着他。
这名身穿圣袍的少年，永远像是不小心闯入人间的小神明，惹人注目和喜爱。
简不眠在众人好奇期盼的目光中，继续说道：
“我们是人，既然这个副本已经提出‘人’是神明，那相当于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神。”
“……我们要完成的献祭仪式，祭拜的是人，也是我们自己。”
“那作为祭品献出去的……当然是神啊。”
所有玩家们顿时意识到，这个副本从一开始，神和人的位置就是调换过来的！
一个老玩家颤声问道：“那具体献祭过程是什么样的？”
简不眠眯眼轻笑：
“很简单，就是把神明、教会、教堂等等都烧成灰烬，就像当初教会借神之名对人类做的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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