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
没头没尾的话把杜春分说蒙了。
几个女人互相看看, 难道误会她了。
可是家属区也没第二个大厨啊。
杜春分反应过来:“不是我。江凤仪嫂子。她白天上班,只有晚上有空。”
几人尴尬地恨不得躲公厕里。
杜春分:“虽然不是我,但是用我家的锅炒的。”
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那也不是你。我回头跟她说说吧。”
往后三天两头来一次, 她家粮票可遭不住。
杜春分想想江凤仪家好像还有不少板栗:“你可以让嫂子煮粥。”
“板栗还可以煮粥?”从公厕出来的人忍不住问, “那么多毛, 不得一点点剥掉才能煮?”
杜春分总觉得这不是讨论吃食的地方, 可几人不走她也不能开口撵人。
这儿又不是她家。
杜春分没问她咋连这点也不知道。板栗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像中原腹地, 一马平川, 别说板栗、核桃。蘑菇木耳都不多见。
很多人甚至一辈子也没见过山货。
杜春分:“板栗外壳剪开, 扔到热水里泡一会儿, 那层毛皮很好剥。剥开就可以跟大米一起煮。也可以跟鸡或者猪肉一起炖。”
“炖菜我知道。山上还有吧?”
杜春分最近没少上山,但是弄松塔捡核桃。因为板栗不能放太久,孩子不能吃太多,不论炒还是炖和煮都麻烦, 她打下来吃不完也是浪费。
杜春分想想江凤仪昨儿跟她说的事:“这得问陈月娥。”
几人当中有一个没工作,不是懒,也不是会过日子不舍得让孩子去学校。而是小孩子太小, 没人帮忙照看。
早几天天气好,她抱着孩子遛弯看到陈月娥上山。
那人道:“可能被她弄光了。”
起先问话的人不死心:“树上也没了?”
杜春分认识她, 但不熟,以前勾杨槐花用的就是她的镰刀和棍:“你们可以上山看看,树上要是有,我帮你们打。不过你们得给我一点。”
免得这几人以为她免费劳动, 随叫随到。
那人想起勾杨槐花那次, 杜春分的手脚特利索, “那过几天雪化了, 我们去找你。”
杜春分点了点头, 眼睛看向厕所,充满了渴望。
几人赶紧闪开。
杜春分长舒一口气,憋死她了。
话又说回来,学校食堂烧着炉子很暖和。杜春分担心大肠和棒骨臭了,昨天学校锁门前就把这两样放到院里。
在外面冻一夜,果然没变味。
餐厅里有火炉,门一关很暖和,杜春分便在餐厅洗大肠。鱼留后天用。
班长轻轻推开门,热浪扑面而来,不禁拿掉帽子,“真暖和。”
杜春分抬眼看到一个陌生人很意外,她以为学校的老师来烤火,“找谁?”
据说邵营长的爱人特漂亮。
总部文工团团花也不过如此。
炊事班班长看到她的长相,问:“您就是杜春分嫂子吧?今儿我休息,来给您打下手。”
李慕珍几人面面相觑,啥情况啊。
杜春分挑眉:“遇到不会做的食材?”
班长脸上的笑容凝固。
不愧是大厨,这脑袋瓜子,真跟长相成正比。
“嫂子,我帮你洗。”
杜春分立即让位。
班长愣了愣,苦笑,不敢再讨巧卖乖,“部队确实有一样食材。嫂子也知道,陈月娥家的板栗,都在我们那儿堆着。”
杜春分意外,居然还没吃。
“打算咋吃?”
班长实话实说:“以前跟菜或者米搁一块煮。可是把里面的那层毛皮剥掉太麻烦了。”
杜春分:“用温水泡泡?”
班长以前就是这么搞的,“那也慢。半天剥不够一个营吃的。”
杜春分闻言道:“你要是这样说,我也没办法。”
“您是大厨啊。”班长脱口而出。
杜春分噎着。
“我是大厨不是神仙,不可能挥挥手就把毛皮去掉。”
班长还是不信。
杜春分头疼,“要不在板栗圆形的那个背上开一道口,然后弄一些干净的石子,石子洗干净放锅里烧烫,把板栗倒进去,就是街上卖的炒板栗。”顿了顿,“你要是嫌弃炒麻烦,直接扔水里煮也行。”
班长又有了新问题,“那那么多人,我怎么分?”
杜春分:“打饭的时候每人一把。还能咋分?又不能放菜里面。”
班长钻进了死胡同,闻言豁然开朗,起身一看到手里的大肠又乖乖蹲下,洗干净了也没急着走,看杜春分做什么吃。
棒骨剁开煮汤炖萝卜。
大肠炖酸菜。
冷冷的冬日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和汤,浑身暖洋洋。
邵家四个小崽子不爱喝汤,可雪还在下,从学前班到食堂这一段路不过几米就冷的人受不了。
小孩乖乖的喝几口汤活过来了,就挑猪大肠吃。
杜春分每天中午都会在餐厅,看到几个孩子碗里只剩酸菜,道:“邵甜儿,邵小美,不想挨揍就把菜吃干净。”
甜儿趴桌上:“吃饱啦。”
“晚上不做了?”杜春分问。
甜儿坐直。
平平和安安偷偷拿起筷子。
杜春分看见了,但怕吓着俩孩子权当没看见,盯着小美和甜儿。
小美苦着小脸:“娘,我的肚子要炸啦。”说着双手捂着肚子。
杜春分的脸色宛如外面的天气:“那就炸吧。”
邻座的学生们忍俊不禁。
小美被笑的不好意思,改双手托着小脸:“娘,我可爱吗?”
“你很可怜。再不吃晚上不做你的饭。”
小美看甜儿。
甜儿不怕:“我们有爹。”
爹是亲爹,一定会帮她们。
杜春分打算回里面看看还有多少汤,闻言转向邵甜儿:“咱家的事谁说了算?”
必须是娘啊。
亲爹是个妻管严。
甜儿嘴里嘟囔着,拿起筷子,夹一坨酸菜塞嘴里,赶紧咬一口窝头。
平平担心她酸倒了,伸出小手扶着她的背,“姐姐,我们一起吃。”
甜儿嘴里塞满了,无法说话,使劲点点头,还是妹妹好啊。
杜春分远远地看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看看桶里的汤还热着,杜春分把盖盖上,抬头就看到进来好几个人,有男有女。
杜春分以为学生家常,待人越过门口刺眼的亮光,她才看清,什么学生家长啊。女的二十出头,男的三十到五十岁不等。
不可能是来检查卫生和饭菜质量的。
食堂的上级领导是校长和池主任,这么大的事他俩不可能毫不知情,且不告诉她。
杜春分走到窗前:“请问找谁?”
“杜大厨吧?”年龄最大的男人问。
话说的好听,杜春分扬起笑脸:“不敢当。”
“我们没来晚吧?”男人又往四周看了看,学生们像没发现他们一样,一个个都忙着吃菜喝汤。
杜春分虽然奇怪几人不去部队食堂来这儿干什么,嘴上还是说:“没有。只是我们食堂就一菜一汤。”
“要的就是你这一菜一汤。”最为年轻的女人说。
杜春分觉得今儿的菜她不一定喜欢,“今天的菜不大好。”
几人勾头往里看。
天气冷,不论菜盆还是汤都用厚厚的盖子盖着,啥也看不见。
杜春分:“大肠炖酸菜,骨头萝卜汤。”
几人很意外,两道菜都是荤的。
杜春分解释:“骨头是棒骨,没肉,所以汤很清淡。”
几人二话不说直接掏钱。
杜春分只能给他们换饭票。
以前杜春分会可着学校的学生做。
现在老师爱来,学生家长爱来,哪家生病了没精神做饭也来买,所以每次就多做点。
到最后实在没人买了,她们刷好碗再吃。
然而这种好事至今没轮到她们四人。
李慕珍掀开盖子,几人就看到很多大肠,一碗大肠酸菜里面得有十块大肠。
几人不禁互相看了看,这么实在啊。
刘翠华给他们打汤,萝卜块不大,汤很清淡,喝下去竟然有回甘。
随后再尝尝大肠,有一种臭味,但这个臭不是恶心想吐,而是勾人食欲大开的臭。
几人顾不上说话,快速吃完,感觉不过半饱。
犹豫要不要再来一份,听到有人问:“谁还要汤?”接着就看到有学生拿着碗过去,并没有给票。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小声问旁边的中学生:“汤不要钱?”
那中学生反问:“第一次来吃吧?只要是清汤,甭管鱼汤骨头汤还是排骨汤,一律不要钱。”
“够本吗?”男人怀疑。
中学生道:“水又不要钱买,怎么不够本?杜大厨说,安东的棒骨便宜,多加两瓢水,多加一块棒骨,没多多少钱。”
男人看了看同事们。
几人一起去打汤。
打汤打菜不是杜春分的活儿,杜春分也没有因为来了几个陌生人就另眼相待地招呼。
还是刘翠华给几人打的,不过只打了八分满。一来怕热汤烫着他们,二来天冷,吃得慢喝到最后就凉了。
怕几人误会食堂吝啬,刘翠华特意解释一下。
几人笑呵呵表示她考虑的周到。不过也没打第二次,吃完也没同杜春分打招呼,直接走人。
杜春分看着几人的背影,不禁嘀咕:“真是来吃饭的。”
几人来的晚,等他们吃好,吃着玩着的邵甜儿也吃饱出去了。所以几人一走,餐厅里只剩杜春分几人。
周秀芹直言:“不是来吃饭还能来干啥?”
李慕珍经常会问余团长部队情况,她懂得多一点:“是不是来检查卫生的?”
刘翠华摇头:“我给他们打汤的时候,他们也没乱看。”
杜春分:“那就不管他们。看样子吃的满意,不可能给咱们穿小鞋。收拾好早点回去,明天早点来,和面蒸窝头。”
学生们吃的厉害,每两天就得蒸一次。
李慕珍想省事,提议:“明天多蒸点。”
杜春分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周秀芹奇怪:“没面了?我看还有不少啊。”
杜春分:“按饭店的规矩每天都得蒸。咱们这儿是食堂,学生年龄小不挑,可咱们也不能因为孩子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就这么对付。”
李慕珍张了张口,想说她家孩子不在乎。
每到年底她会蒸一袋窝头,足够吃到正月初十。
可她家孩子好打发,不等于师长政委家的孩子好糊弄。
李慕珍:“你说得对。我以前没上过班,不知道饭店的规矩,当我没说。”
她这样说了,杜春分也不能揪着不放:“我去副食厂看看有没有便宜的菜。”
刘翠华指着墙角的鱼,“这么多还不够?”
杜春分:“不能天天酸菜鱼片。”
几人很想问,不这么做还能咋做。
听杜春分的话的意思多半她也不知道。几人就把话咽回去。
杜春分转一圈,几乎看不到绿叶菜。发现还有不少豆芽和几张油豆皮,就全弄回食堂。
翌日清晨,杜春分又去买一板豆腐。
中午便用鱼汤煮鱼片、豆芽以及油豆皮。油豆皮切成一厘米宽十厘米长,方便小孩子吃。
豆腐切成小块,也用鱼汤煮。
学生们打了饭开吃,昨天来的几个陌生人再次光临。
最为年长的男人本以为豆腐汤乳白色是豆腐之顾,喝下去才意识到跟鱼片里的汤一个味儿。
男人续汤的时候就问刘翠华,“这豆腐也用鱼汤煮,你们能裹住本吗?”
刘翠华:“能啊。昨天跟今天的菜都没用油。明天我们就买萝卜,用猪油渣炒萝卜。猪油渣炒萝卜跟鱼片汤一个价,一个用料贵一个用料便宜,平均一下就差不多了。”
男人问:“那要是今天没来,明天来了,不就亏了。”
刘翠华笑道:“除非就吃这一次。下次来肯定又是这个。每次都赶上炒萝卜,也不能怪我们。”
“那怪他运气不好?”男人笑着问。
刘翠华点头,看到有中学生来加汤,“你可以问问他。”
男人转向那个学生。
中学生道:“我妈说猪肉贵,猪油渣也不便宜,用油渣炒萝卜丝,没比这样鱼片汤便宜多少。再说,明天给我们吃萝卜丝,后天杜大厨肯定给我们做鱼丸。”
杜春分走过来:“那得看副食厂去不去海鲜市场。”
中学生笑道:“没鱼丸你也会给我们做好吃的。”
杜春分被他的信任逗笑了,“别贫了,吃饭去吧。”说完转向男人,“我们食堂做的菜没菜单,全看副食厂,副食厂有什么做什么。”
男人点了点头,没说明天来也没说不来。
杜春分还是觉得这几人不是来吃饭这么简单。
李慕珍也察觉到了,收拾碗筷的时候就提议明天做鱼丸,后天再做萝卜丝。她估计这几人明天还得来。
她杜春分行得正坐得端,没有贪墨食堂一分钱,不怕这些人挑刺,没必要迎合他们。他们敢玩陷害把她弄下去,师长的儿子头一个不答应。那小子的嘴可被食堂的饭菜喂叼了。
杜春分:“就做萝卜。爱吃不吃!这里是食堂,又不是饭店。烦了我对外竖个牌子,非本校师生和职工家属禁止入内。”
李慕珍顿时不敢再劝,“可不能这样。”
杜春分:“那得看他们想咋样。”
刘翠华怕她说着说着头脑发热真弄个牌子出来,赶紧转移话题,“明天炒萝卜,汤呢?”
明天化雪比今天冷,肯定得做些喝下去身体热乎的汤。可是杜春分想的汤,食材要么贵,要么有钱也不好买。
杜春分看到学生吃掉的豆芽,灵光一闪,“我知道了!”说着就去厨房泡黄豆,“你们明天都起早点。”
周秀芹的几个孩子虽然每天只在学校吃一顿,因为三天两头吃鱼,不光脸上有肉,隐隐还长高了。
她不上班,一门心思给孩子做饭,还是在钱和票有限的情况下,绝对做不到这点。所以她巴不得杜春分天天做新吃食。
周秀芹立即问:“几点?”
杜春分算了算:“七点吧。”
翌日,杜春分六点起来,做好饭也没吃,让邵耀宗看着孩子,她去食堂。
邵耀宗不禁说:“你怎么比我还忙?”
“你手下多少人,我手下多少人?”杜春分反问。
邵耀宗噎了一下,正想显摆,杜春分裹上围巾,戴上帽子和手套走人。
无奈地摇摇头,邵耀宗把长在床上的几个孩子揪出来。
杜春分到副食厂门口碰到李慕珍三人。钥匙给她们,让她们先去磨豆浆,她去副食厂看看。
很早以前学生就问杜春分的萝卜汤咋那么好喝。杜春分直言用棒骨煮的。有些学生告诉父母或者不在学校吃的同学,他们的父母或同学家长就会去副食厂买棒骨。
副食厂以前不进棒骨,要的人多了,每次去安东批发食材都会弄几十斤棒骨。没人买他们也不用担心,跟杜春分商量商量,杜春分不介意改食单。
杜春分发现今天也有棒骨,让售货员给她称五斤,又买些干木耳、海带和豆腐干。这几样木耳最贵。不过因为这边盛产木耳,其实比滨海的便宜。
到食堂杜春分就把木耳木耳和海带泡上,她和面洗面筋。
周秀芹问:“今天做面筋汤?”
杜春分笑道:“准确的说应该叫胡辣汤。只是还差几样,就叫面筋汤吧。”
刘翠华问:“豆浆咋吃?”
杜春分:“你们先把豆渣滤出来,别扔,留回头咱们炒着吃。”
炒豆渣刘翠华会做,“回头我做吧。”
这种小事杜春分不给跟她争。再说了,做的不好吃学生又不知道,不会倒了她的牌子。
杜春分把家里的小磨盘弄来那天,就托副食厂帮她买些石膏。
豆浆煮开,温度稍稍降一点,杜春分就冲豆花。
豆制品便宜,李慕珍几人都吃过,但都不知道咋做。
刘翠华眼瞅着豆浆凝成豆花,不禁感慨:“哪天老杨转业,我们靠卖豆腐也能养活自己。”
李慕珍打趣:“你跟着春分学这么久,就学会一个豆花?”
刘翠华:“我想做鱼片做鱼丸,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学会的。”
周秀芹连连点头:“我在家试着做鱼片,就不如春分做得好。切的特别薄,也没春分的嫩。春分,有啥诀窍不?”
杜春分:“煮久了?”
“没呢。在锅里打个滚就盛出来了。”
杜春分想想:“按我做的做的?”
周秀芹:“没有放淀粉。”
杜春分很想翻白眼,“我不光放淀粉,还有鸡蛋清。你啥也没有,能有我做的好吃才怪。看看还有多少萝卜?回头再买几袋。”
周秀芹一直怀疑问题出在腌制过程中。
现在一听果真出在那里,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没多大区别。”拎起装萝卜的麻袋,“还够吃一顿。”
杜春分让李慕珍切洗好的萝卜。
她洗好面筋就在小本本上写下萝卜。
安东雪多,多买点已被不时之需。
厨房里有两口很大的锅,杜春分拿着小铁锨炒菜的时候,刘翠华煮面筋汤。不过油盐调料由杜春分出手。
她虽然会做饭,大锅饭她搞不定。
大锅做饭快,萝卜丝出锅,面筋汤也烧的差不多了。
萝卜丝放久了不好吃,杜春分做之前便算着放学时间。
这边盛出来,那边下课铃声响了。
学生买面筋汤的时候,杜春分在旁边解释,豆花和面筋汤一个价。
可以单买,也可以一起买。
学生们吃过面筋汤,没吃过无色无味的豆花,不敢轻易尝试,怕浪费钱。
机灵的学生分别抱起甜儿和小美,问:“你是吃豆花还是吃面筋汤?”
杜春分对打饭的刘翠华道:“两样都给她们来点。”
学生一听这话,就跟她们一样。
甜儿和小美喝不了一碗,杜春分多拿两个空碗,四个孩子一人半碗,然后又给她们买一份菜。
所有的小崽子都开始吃了,杜春分累得腰疼。
揉着腰本打算去里面歇会儿,被赵政委的小女儿拦住。
小姑娘今年不过十岁,是政委老来女。
长得娇滴滴的。
杜春分温和地问:“咋了?”
小姑娘小声问:“明天还可以做这个吗?”
杜春分没有因为她是政委的闺女就开后门。免得授柄于人。
“不行!”杜春分笑着拒绝,“明天该做鱼了。你如果想吃大肠,明天也可以。”反正就是不能连着两天一样。
小姑娘很失望,注意到同学看她,挤出一丝笑,“那吃鱼丸吧。”
杜春分笑笑离开,不敢在食堂转悠。
然而她这次跟上上次一样,刚到打菜的窗口里面,那几个陌生人又来了。
发现菜是猪油渣炖萝卜丝有一丝丝意外,他们以为凭杜春分的聪明早该猜到点什么,然后换菜单。没料到她这么有原则。
其中一人喝过胡辣汤,看到面筋汤就想起胡辣汤。只是配豆花喝的他还没尝过。他饭量大,于是要两碗,一碗豆花和一碗胡辣汤。
豆花单喝没啥味,跟胡辣汤一起,反而别有一番滋味。只是这次的汤不能再免费续。
没吃饱的人又去买一份,顺便询问豆花哪儿买的。
刘翠华与有荣焉地说:“杜厨师做的。”
学生们料到这点,但不能确定。闻言看向杜春分,调皮胆大的学生还伸出大拇指。
杜春分笑笑:“这东西简单,很多人都能做。”
她的谦虚让续汤的人颇有好感。
翌日中午,鱼丸汤的汤快被学生们喝完了,几人还没来。杜春分估计他们不会来了。
一直到周六,几人都没来。
周六晚上,杜春分就问邵耀宗几人干什么的。
邵耀宗听着不像军人,又结合他们的年龄长相筛选一下,脸色变了。
杜春分忙问:“真是检查卫生的?”
邵耀宗闻言反而想笑:“什么检查卫生。很有可能是监察部门。”
“监察?”杜春分吃惊,“来我小小一食堂监察?能查出啥玩意?不会以公谋私吧。”
邵耀宗想笑:“就为了吃你几顿饭?说的好像人家没给钱一样。”
杜春分仔细想想,一分钱没少:“也是。我这是过关了?等等,这才几月?”
邵耀宗:“没听说监察部门的人过来,你食堂可能是第一波。接下来可能去部队食堂,后勤等部门。你算的是农里,按阳历没几个月了。”
杜春分不禁说:“那他们真负责,连我食堂都不放过。”
这话邵耀宗没法接,“天不早了,睡吧。明天还得洗衣服晒被子寄东西。”
翌日清晨,杜春分洗衣服,邵耀宗刷鞋。
饭后太阳出来,杜春分把被子晾绳上就去门口等邮递员。
九点左右,杜春分和蔡母把东西寄出去,同时还给张连芳一封信,信中倒打一耙,邵耀宗的爹娘依然没回信。这种没良心的人,不论以后因为啥事找他们都别理。邵耀宗年前一定会给他们去一封信,届时让邵耀宗处理。
这并非杜春分胡乱猜测。
邵耀宗愚孝了几十年,绝不可能因为短短半年时光就把他爹娘忘得一干二净。
话又说回来,离过年还早,杜春分事多,信寄出去就把此事抛之脑后。
核桃得晒,她把核桃扔菜地里,怕几个孩子祸害,就把孩子赶出去找同学玩儿。
然而娘几个刚出去,就有几个女人直直地朝她家走来。其中一个还扛着一根很长的棍。
院里铺满核桃,杜春分不敢让外人发现,不动声色地锁上门。
几人到跟前很意外,杜春分咋知道她们来找她。
杜春分看一下孩子:“你们来巧了。再晚一点我就领她们玩去了。”潜在意思,我可不是出来迎接你们。
其中一人问:“那现在咋办?”
杜春分朝西边看去:“甜儿,去姜姨家玩一会儿?”
甜儿不想娘跟着,这不许那不许,可烦了。
“娘忙去吧。”
甜儿很懂事地挥挥小手,就给妹妹使眼色。
姐妹四个一起朝隔壁跑。
经过一场北风一场大雪,树上的板栗所剩无几。
板栗收拾起来麻烦,几人也没打算弄太多,一人挑四五斤就下山。到山下要分给杜春分,杜春分带她们去蔡家,用蔡家盛菜的盆舀半盆。
蔡家有手套,还能跟蔡家婆媳闲唠,杜春分就在蔡家把板栗剥开。
回家用热水泡上,杜春分做午饭,窝头和蒸糟鱼。下午收拾板栗,晚上煮板栗粥,菜是甜辣黄瓜。
很简单的一日三餐,因为跟闺女在一起,家里充满了生活气息,邵耀宗吃的身心通畅。
翌日清晨,杜春分又一次早早去食堂。
这次不是磨豆浆,而是做酸菜和切萝卜。
萝卜切成粗条晾晒才能腌萝卜干。
萝卜干和酸菜都便宜,杜春分依然做这个,正是怕哪天大雪封路食堂没菜。
有了这两样,给学生们做酸菜包子,喝粥就萝卜干,他们也能理解。
周一搞好食堂的,周二下午杜春分就做自个家的。
晒萝卜干需要时间,所以接下来她只能等。
雪后通常转晴,这次也不例外。
连晴十几天,菜收拾好,衣服鞋晾晒的很干,天气才转阴。
阴两天下起小雨。
好在副食厂有准备,批发了很多菜。
天气冷,鱼和大肠能放很久,杜春分就准备很多。
连吃五天,食材消耗殆尽,路面干了,职工前往安东批发的那天不是周末,副食厂依然跟周末一样热闹。
会过如刘翠华也买了一条大鱼,留一家人晚上吃。
杜春分被雨困的哪都不能去,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也跟风买一条大鱼。
晚上做红烧鱼。
钢筋锅里可以放两个箅子,她就蒸两盆米饭。
一条大鱼处理好还有足足四斤。
杜春分和四个孩子吃一半的饭和鱼,邵耀宗吃一盆饭和一半鱼。毫不意外,邵耀宗吃撑了。
邵耀宗本来不是很撑,喝点水灌灌缝撑的直打嗝。
杜春分纳闷,这是邵耀宗正常饭量啊。
“你饭前吃啥了?”
邵耀宗诧异,她怎么知道。
杜春分:“说实话。”
邵耀宗有点尴尬,活了几十年吃撑这样还是头一次,“回来太饿,喝了一杯水。”
“难怪呢。”杜春分瞥一眼四个孩子,“领她们出去转一圈就好了。鱼消化的快。”
甜儿和小美同时摇头。
平平和安安装听不见。
邵耀宗笑着找出她们的围巾和帽子,“戴上就不冷了。”
戴上是不冷,可是穿着棉衣棉鞋再裹这么严实,走路费劲。
甜儿扒着杜春分的歪缠,“娘,我想睡觉。”
杜春分反问,“要是不睡呢?”
甜儿心说,脱掉衣服上了床,不睡你也不能再让我穿上啊。
“我睡!”甜儿说的斩钉截铁。不待她娘回答,使唤她爹弄热水,她要洗脸洗脚洗白白。
邵耀宗撑的弯不下腰,就把洗脸盆放桌上。
四个孩子的脸洗好,让杜春分给她们洗脚。
不出她所料,四个小孩到床上就疯了。
邵耀宗睡不着,中堂比卧室暖和,就去堂屋看书。
他看得就是托炊事班班长买的兵法。怕杜春分发现,用报纸包一层书皮。
杜春分见他的书那么宝贝,误以为他看军事著作。不好打扰他,回卧室看孩子顺便织毛衣。
人家会织的花样杜春分一概不会。孩子小,穿在身上难看也不记得,所以杜春分知道姜玲会,也没让姜玲帮她。
人情债不好还,能不欠就不欠。
四个孩子的毛衣毛裤织好,学校放寒假了。
放假前一天是考试,上午一门下午一门,时间充裕,学生可以回家做点,就没在食堂吃。
杜春分却在食堂——算账。
校长早半个月就告诉杜春分,上到腊八,腊月初九考试。
杜春分准备米面油就准备到腊八。
不可能刚刚好。
安东天冷,寒假时间长,将近两个月。杜春分怕剩的米面油被老鼠祸害,腊月初七那天就蒸馒头。
馒头是玉米面加白面。一个馒头能买近三个窝头。
师长的小儿子跟杜春分熟了,调侃她:“杜大厨,不过了?”
杜春分点头:“不过了。”
他不信:“是不是快放假了?”
杜春分递给他一个馒头,冲他挥挥手。
半大小子以前得喝两到三碗汤,因为馒头实在,只喝一碗。
杜春分料到这点,炖鱼的时候没放太多水。
鱼肉鱼骨还是那些,水少汤很浓。
学生们以为就这一天。
腊八蒸米饭,白米饭配卤大肠。
赵政委的大儿子吃的唉声叹气。
周秀芹照旧在餐厅看着小学生,不巧听见,不禁问:“咋了?”
“一想想接下来两个月都得自己做饭,我就吃不下去。”
杜春分接道:“正好,趁此机会忆苦思甜。”
师长的小儿子问:“杜大厨,这个大肠怎么做的?能不能教教我?”
此言一出,众人竖起耳朵。
调料贵,杜春分的卤料不全,没涉及到秘方,便直接告诉他们。
然而一个个的脑袋都被米和大肠塞满,哪记得住。
杜春分借他一支钢笔,少年写在自个手上。
到教室就被全班同学抄走。
话又说回来,食堂吃的干干净净,给杜春分省了很多麻烦。
杜春分算好账目,也没数赚多少钱,连同账本和饭票一起交给池主任。
池主任从头到尾翻一下,发现吃的真不错,决定以后去食堂买菜。
再说杜春分,从池主任那儿出来,直奔副食厂。
买整袋的萝卜白菜和红薯。
幼儿园不考试,杜春分要去食堂,就把几个孩子送去姜家。
从姜家接回孩子,堂屋的烤炉点着,杜春分就在炉子放几个红薯。
炉子外方口是圆的,所以炉子上有很大一片可以烤红薯的地方。
红薯在炉子上放半天,等邵耀宗回来已烤出红薯味儿。
邵耀宗看只有四个,就跟闺女商量:“借爹一个尝尝,明天还你们。”
天黑的早亮的晚,冬夜漫长,杜春分不敢太早做饭。否则不说邵耀宗,就是她也得半夜饿醒。
杜春分在堂屋收拾她准备的过冬干菜,闻言不禁瞥他一眼,“给你烤的,她们吃过了。”
“我的?”邵耀宗又惊又喜,还不敢信。
杜春分点头:“晚上就用这个炉子煮点挂面吧。睡觉前我淘点小米,放厨房炉子上煨一夜,明天早上正好喝。”
邵耀宗没意见:“要不要放几个红薯?”
“还有窝头,放窝头。明天喝粥就萝卜干?”
邵耀宗想说,可以。
突然听到大门被拍的砰砰响。
“谁?”邵耀宗勾头看去,东边院里灯火通明,门口出现廖政委的身影,“这就来。”拿起配枪就往外走。
杜春分忙说:“大衣!”
邵耀宗折回来,杜春分看到红薯,抽一个她做的纸袋把红薯装进去。
“不用了。”
杜春分:“到部队就吃完了。”
塞他怀里。
邵耀宗本想还给她,听到廖政委喊他,拿着红薯就跑。
杜春分看看烤炉,决定下半把面条,多兑水。
睡觉前邵耀宗能回来,正好给他煮点面。
然而杜春分没想到那么快,面条还没盛出来,他就回来了。
“啥事啊?”
邵耀宗哈一口气道:“山上的野猪也不知道怎么受惊了,跑下来几只,动静太大,哨兵以为出什么事了。”
杜春分:“这么冷的天野猪不搁洞里呆着往外跑,不会地震吧?”
“没地震。”
杜春分仔细想想,她长这么大没听说过这边有地震,“那你先吃,我再煮点。”
野猪突然下山,不是好兆头。
谁都没往国家大事上联系。
杜春分准备的干货多,经常用到纸袋。怕长舌妇搁背后嘀咕邵耀宗天天往家拿报纸,阳历十二月,她就订了来年一年的报纸。
结果第一次看报就看到一件大事。
一九六六年的一月十日。
很多年后杜春分依然记得清楚地记得这一天。
头版头条就是空军击落光头的一架飞机。
原因是飞机上有三名叛徒,他们还杀害了七名战友。
杜春分不敢信,“这都多少年了,他还不死心?”
邵耀宗:“他死了也不可能死心。”
“上面干嘛不打下来?”
“一个小小的岛,翻不起大浪。再说,当务之急是先发展。收拾他以后有的是时间。”邵耀宗顿了顿,“在家就别聊这事了。红薯不多,要不要再买点?”
杜春分希望一家人吃得好吃得饱,就得动脑子。比如什么便宜买什么。钱和票留着改善伙食。
最近红薯便宜,杜春分经常一天两顿做。早上红薯粥,晚上蒸红薯或烤红薯。连做两天,煮一次面条,或做一顿鸡蛋疙瘩汤。以至于邵耀宗和几个孩子也没吃腻。
杜春分:“再买一袋?年后就该捂坏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上次的红薯白菜萝卜是杜春分抗回来的。
邵耀宗知道后不好说什么,心里不是滋味。
他总觉得要不是杜春分想离她二叔二婶远远的,压根不需要他这个男人。
杜春分也不是个任劳任怨的传统女性。
这个家是她和邵耀宗的,他应该出一份力。
杜春分给几个孩子说一声,就锁上大门去副食厂。
得了杜春分卤大肠的法子,副食厂要批发的食材也多一样。
杜春分想到邵耀宗还没吃过大肠:“吃不吃大肠?我晚上做。”
“不好洗吧?”邵耀宗看了看那些肠,压根没洗。
杜春分:“没洗的便宜。”
邵耀宗看她,不嫌麻烦啊。
想吃好的就不能怕麻烦。
杜春分指着那副完好的肠,“这个我——”
“这个怎么卖?”
话被打断,杜春分循声看去,一个比她大十岁左右的女子,又高又白,侧脸很好看。
大概发现有人看她,转过头来。
杜春分发现她正脸也好看,就比她差一点。留着短发,戴着棉帽也难掩其气质。
女人眨了眨眼睛,“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声音也很温柔。
杜春分不禁感慨,哪个男人这么好福气啊。
“没。你要这个大肠?这可不好处理。”
女人嫣然一笑,“我知道。要一截回去试试。”
杜春分道:“这样啊。剩下的给我吧。”
“剩下的?”女人看了看肠,又看看杜春分,“这么多……”
吃得完吗。
杜春分:“我家人多。现在天冷,也能放几天。”
女人点头表示知道。
售货员见俩人商量好,就把肠切开。
女人拿到她那份,微笑着冲她和邵耀宗点点头,就去买别的。
杜春分小声问邵耀宗:“谁呀?”
邵耀宗:“一团长的爱人。”
杜春分懂了,“难怪这次一直不吭声。不喜欢她?”
“我对她没意见。”
那就是对一团长有意见。也不知道那位一团长干了啥,能惹得邵耀宗漠视这么一位美人。
孩子还在家,杜春分也没多停留。
井水不凉,饭后杜春分就在压水井边洗大肠,里面的东西弄痰盂里,然后去化粪池倒掉。
临到家门口,听到哈哈笑声。杜春分好奇,在门口等一会儿,居然看到一团长的爱人从孔营长家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陈月娥。
对方转身之际看到杜春分,大笑变成淡笑。
杜春分心里不屑,面上微笑颔首就回屋。
越过大门,杜春分总有一丝别扭,她要是没看错,无论张口大笑还是合上牙淡笑,那位美人的笑的弧度好像没啥区别,像电影演员特意练过一样。
杜春分摇摇头,晃出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大肠冲干净,大铁锅坐在堂屋的烤炉上,关上东西两边卧室门,杜春分就把大料扔进去卤大肠。
外面太冷,甜儿调皮也不想出去,跟小美、平平和安安在床上过家家呢。
杜春分趴在门上听一会儿——甜儿把平平打扮成新娘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报纸收起来留以后用。
可一看到头版,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中午卤大肠的香味飘到左邻右舍家中。
赶回来给孩子做饭的江凤仪端来一碗猪油渣,给杜春分换。
猪油渣贵,大肠便宜,杜春分不好意思。
江凤仪硬塞给她,“大肠是便宜,可做起来费功夫。就说那个开水白菜,白菜贵吗?”
“你这样说我就收下了。晚上就做猪油渣炖白菜。”
快过年了,部队今年的日子比去年好,按照级别邵耀宗一个人就发了八斤肉片。杜春分怀疑廖政委比他多。江凤仪要把他的肉票换成肥肉,这点猪油渣对她来说不算啥。
杜春分道:“大肠里面空占地方,我去拿个盆。”
江凤仪知道不能拒绝,就说:“小盆啊。敢拿大盆我立马就走。”
“知道了。”杜春分挑个最小的盛菜盆,佯装无意地问:“嫂子,我洗大肠的时候听到陈月娥家很热闹,不过那笑声特陌生。谁呀?”
江凤仪:“应该是一团长的爱人。我上班的时候碰到她去陈月娥家借什么东西。我急着上班也没顾得问。”
“她啊?”杜春分佯装恍然大悟,“我见过,她也买了一点大肠。以前咋没见过啊。按说早搬来了。”
江凤仪笑道:“人家跟我们不一样。别看她年轻,老革命了。工作也好,在公安局。咱们这儿哪有人家发挥的地方啊。”
“所以不想来?我就不这么看,不论是在哪儿都是为人民服务。”
江凤仪曾跟廖政委聊过,杜春分从大饭店到小食堂能甘心吗。
这些日子看她每天早上去副食厂拿菜,风雨无阻。腊月初七初八两天没有因为快放假敷衍,还给学生蒸馒头蒸米饭,就知道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江凤仪佩服,换成她肯定意难平。
“不一样。她是公安。公安是管抓犯人破案的,你知道吧?”
杜春分知道,滨海市很多公安以前就是干革命的军人,其中就有李庆德。
江凤仪:“这边没案子,她过来就成了闲人。”
“可以进后勤。”
江凤仪摇了摇头:“僧多粥少,有点实权的都被人占了。”
杜春分奇怪:“她咋不早点过来?”
江凤仪也不清楚:“可能一团长以为呆一两年就能调回去。”
杜春分想笑,真有硬关系,当初就不可能过来。
他又不是邵耀宗,原部队离这边不远。他也不如邵耀宗年轻,在边境历练几年,又是上过军校的军官,上面一旦缺人,只要没人使绊子,没人举荐他也能上去。
军人虽多,上过军校上过战场且年轻的军官不多。
杜春分想一下:“我看她气质挺好,家境也不错吧?”
江凤仪摇了摇头,“她父母都是工人。她是有关部门培养的人才。以前在敌占区,后来身份暴露才退到后方。”
解放这么多年了。
在敌占区,她岂不是得有四十岁。
杜春分:“四十多了?看不出来啊。”
江凤仪笑道:“今年四十整。年轻吧?因为没生过孩子。女人啊,生一次孩子得老好几岁。”发现杜春分脸上不见一丝细纹,“你不一样,你是天生丽质。”
杜春分心底很意外。
在小河村女人结婚一年没生孩子,不论婆家还是娘家都会被怀疑生不出。
她居然能撑到四十岁。
杜春分佩服。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嫂子,你说我嫁给邵耀宗,是不是他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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