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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卓X霍蓁蓁


新皇登基,  便是论功行赏论罪严惩的时候。

赤霄军首领平西王被割去兵权与爵位,囚于天牢,清点罪行。

但又因为其女长阳郡主舍命护下功勋之家陆小公子,  再加上晋明灏刚刚坐上皇位,朝中尚且混乱,  又需□□军心,不好处置在赤霄军中威望极高的平西王,  怕引起动荡。

便选了折中的法子,  减免平西王的刑罚,  将他软禁于京中,当个无实权的闲散王爷,终年不得离京。

先前平西王手中持有虎符,控着赤霄军,是大晋至关重要的存在,他常年驻守在西南,  掌管一方土地的兵权,  京中的纷纷扰扰皆与他无关。

他要做的,只是忠于皇权,  无论那龙椅上做的是谁,  尊听皇命即可。

小皇帝下达指令以后,平西王老老实实地接受处置,他本就没旁的心思,眼下定居在京城,  也是一件符合他心意的事。

平西王唯有霍蓁蓁一个女儿,  虽没有长成期望中将门虎女的模样,但到底是亲生的,哪怕略有失望,  也将她精心养护着长大,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之物。

  

这个女儿身体孱弱,受不了平洲的气候,大病小病缠身,到了京城,许是水土养人的缘故,整个人康健了不少。

平西王暗暗称奇的同时,也宽慰欢欣,觉得京城是个好住处,先前甚至打过俸上兵符、长居于此的主意,好让女儿把身体调理好,无愧亡妻生前的交代。

可身居高位,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了,满朝文武没有比他更适合统领赤霄军的。

一则他常年驻守军中,无论是掌控军情还是鞭笞将士都最为熟练,势力已扎根扎底,坚不可摧,就算他两袖空空退了下去,新来的将领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若管军的法子不当,恐会招致祸端。

二则膝下只有一女,日后必嫁入京中,如同质子一般,可轻易牵制平洲的局势,圣上不会放弃这么好使的棋子。

  

三则是因他看重钟绥的才能,多次包庇钟绥,明知摄政王想把这人杀了,却三番五次地护其性命,和陆家的梁子早就结下,也不知把兵权舍弃之后,诺大的京城可否有他父女二人的容身之处。

风险太大,平西王不敢冒险。

而今风云突变,圣上驾崩,小皇帝登位,京中形势一片明朗。

平西王摇头叹息,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实现的。

这下好了,以后被软禁在京城,就算是想出也出不去了。

他抄抄衣袖,走进了小皇帝赐下的新府邸中,这府邸虽不如先前的气派,但也体体面面,回头望了眼身后乖巧的女儿,问道:“蓁儿可否喜欢?”

霍蓁蓁点点头,见他眼中的愁闷,便安抚道:“父王,我们也用不了多大的府邸,大小刚刚合适。”

“你说得对,确实不用多大的院子,你义兄还在平洲,你母妃……”平西王叹了口气,不愿再回忆往事,“眼下唯一值得乐上一乐的,便是蓁儿不必再和顾二公子继续那桩婚事了。”

他继续问道:“蓁儿可愿告诉父王,为何不愿嫁他?”

霍蓁蓁:“顾二公子气如松竹,怀瑾握瑜,实乃良人,但女儿心中无他,他心中亦无我,如此强行牵绊在一起,只会徒增烦忧。”

“蓁儿从未见过他,怎知他心中无你?”

“女儿先前在一处园林中见二公子在湖中救出一位姑娘,两人姿势很是亲密,二公子的友人笑称那位姑娘是他的外室,二公子并未否认……”霍蓁蓁把记忆中的细节娓娓道来。

平西王沉思一番后道,“京中最近是有些流言,不过,旁人的事莫要打听,多想想自己未来的打算才是重中之重。父王问你,可是喜欢陆家的小公子陆卓?”

平西王的心思很简单,那日女儿不顾一切地救陆卓性命,定是对他情根深种,要不然为何做到这种地步?

但他与陆家因为钟绥的事闹得不甚愉快,而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以往的那些行为,会不会连累到女儿的姻亲?

他想得正入迷,只见女儿摇头道:“我救陆卓,只是还他救命之恩而已,无关情爱。”

“那便好,那便好。”平西王松了口气,往内里走去,“既然如此,父王再为你寻别的亲事,好郎君千千万,并不难找。”

“父王,这事可否晚些再说?女儿现在还不想成亲,女儿想……”霍蓁蓁小声道,“想继续开花茶铺。”

“花茶铺?蓁儿之前开过?”

“是,在瑜洲的时候开过……”

平西王常年居于军中,对这个女儿的偏好不太了解,印象中她总是怯懦虚弱的模样,从不主动要求什么。

听她这么坚持一件事,只好答应,“好,父王这段时间为你打发一下上门求亲的人。”

霍蓁蓁微微颔首,“多谢父王成全。”

平西王府不愁银钱,再加上先前小皇帝赏的百两黄金,霍蓁蓁选门店的地址也较为随心所欲,直接买下了莱阳路和昌洛街交叉口的一处门面。

新店开业,她身为郡主,顾忌着身份,无法在大众面前现身,只能乔庄打扮一下,扮成客人走进去。

刚走进去,就撞见少年一双清透的眼眸。

少年着一身华衣锦服,贵气斐然,食指覆于唇上,朝她笑了笑,意思是莫要声张。

霍蓁蓁缓步走过去,轻轻欠身,小声道:“陛下怎么来了此处?”

晋明灏连忙制止她行礼:“你我早就相识,称公子就好,不用做这些虚礼。”

“是。”

他在店内扫了眼,问:“陆卓来过么?”

“臣女……我并未见过陆小公子。”

晋明灏见她一副避嫌的模样,若有所思,“你的店开业,他居然没有来?”

霍蓁蓁垂着眼,并未多言,自从那日在京郊同陆卓分别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现过身,如此正合她的意,她和陆卓本就不合,哪里都不合。

以前喜欢他,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和对他莫名的崇拜而已,后来相处多了,也就渐渐打消了那种念头。

店内客人一波接着一波,声音喧嚣,霍蓁蓁道怕招待不周,请晋明灏去后院休息。

明明只是客气话,晋明灏仿佛没听懂,爽快地踏进了后院的门槛。

霍蓁蓁皱皱眉,跟了上去。

后院清净,隔绝了外面的杂音,晋明灏品着茶,出神地望着院中一排排的花墙。

他今日来此,是为了寻陆卓,他刚刚登基,前朝余党众多,不可能什么事都找摄政王和顾家兜底,他们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需要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京城中信得过的人并不多,陆卓便是其一,虽然陆卓这人是冷漠了点,不识趣了点,还跟自己打过好几次架,但……就是可信之人。

私下里寻过陆卓几回,陆卓回回拒绝,背着那把破刀,说是要离开京城。

晋明灏可没把这些话当真,他就不信有霍蓁蓁在,还留不住一个陆卓。

“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晋明灏转头,看到的是瘦了不少没什么精神气的陆卓,他拍了下扶手,得意地笑:“哟,陆小公子来了?”

陆卓没再看他,而是把目光对向一旁的霍蓁蓁。

霍蓁蓁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继续侍弄花草。

陆卓把贺礼放到桌上,面不改色道:“这是嫂嫂托我送来的开业贺礼,还望长阳郡主收下。”

“多谢王妃。”

晋明灏见气氛冷下来,轻咳了两声,召示自己的存在感。

陆卓这才防备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不在宫中,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晋明灏懒洋洋叹了口气,“长阳郡主开店,朕自当前来庆贺。”

“她开店关你什么事?”

晋明灏啧了下,“不要仗着你是陆家人的身份,就用这种不敬的语气跟朕说话。”

陆卓不耐烦地背过身,“庆贺完了也该走了。”

“朕何时走不用你管,”晋明灏笑着看向霍蓁蓁,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朕和长阳郡主聊得甚是投缘,御花园中花草品种诸多,这块令牌郡主收着,若得了空,可进宫赏花。”

霍蓁蓁不想招惹是非,还没来得及请他收回,那令牌就被陆卓抢了去,他拿在手中看了眼,随后丢给晋明灏,警告道:“别打她主意。”

“朕请郡主赏花而已,打她什么注意了?”

“你想封哪家姑娘为妃我不管,但不能是她,她不能进宫。”

陆卓冷着脸说完这句话,晋明灏不怒反笑,心平气和地道:“长阳郡主天生丽质,这京城中的世家公子可全都看在眼里,平西王早晚有一天会从中择一女婿,陆小公子可有本事全部将他们拦下?就算有本事拦下,你又以何身份何理由阻拦他们?郡主的终身大事,跟你可没有关系。”

陆卓紧紧攥着刀柄,沉声道:“如何没有关系?我要娶她。”

晋明灏掩嘴笑了下,清清嗓子道:“哦?既然如此,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可否要朕为你二人赐婚?”

陆卓看了眼一旁魂不守舍的霍蓁蓁,轻应了声好。

霍蓁蓁脸色已是越来越白,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经营一家茶铺,用以未来维持自己和父王的生计,并不愿卷入其他事情中。

尤其是陆卓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提着衣裙下跪。

晋明灏连忙把她扶起来,“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霍蓁蓁垂着头,声音柔弱却不失坚定,“臣女对陆小公子无意,特恳求陛下收回赐婚的决定。”

晋明灏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随即又为难地瞥了眼陆卓,叹道:“朕还以为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既然郡主不肯,朕也不能强行下旨。”

陆卓脸色难看至极,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离开花茶铺之后,晋明灏不死心地问,“你真要离开京城了?就算讨不到夫人也不至于如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陆卓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搭理晋明灏,回府之后立刻收拾行李,次日便与家人告别。

他驾着一匹马,没立刻出京,而是在一条路的拐弯处等了许久,才等到平西王府的马车,随后故意纵着马撞了上去。

两两相撞,马车剧烈摇晃。

陆卓跃到对面的马车上,操控缰绳,稳住了阵仗。

夜晚十分路上无人,四周都静悄悄的,马匹被控住之后,下人也不喊叫了。

他坐在车边,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见那张肖想已久的脸时,眼眶猛地一红。

霍蓁蓁还在余惊中未回过神,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陆卓扯了扯自己的包裹,轻道:“我要走了,来跟你道个别。”

霍蓁蓁攥紧衣裙,点了点头,“多多保重。”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不想听这种话。”

霍蓁蓁没有说话,只是躲开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你是不是很想让我走?”陆卓握着她的手腕,近乎乞求道,“只要你稍稍拦一下,我便留下,永远守着你,护着你,可好?”

霍蓁蓁曾见识过自由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她摇摇头,眼中泛着泪道:“你留不留下,都与我无关,但是今后,请不要再来寻我了,男女有防,不该私下面见……”

  

此话一落,陆卓心中最后的希望破灭,没想到她竟厌自己到如此地步,他松开掌心,手肘搭在自己膝上,勉强止住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自己沙哑无力的气音,“行,我走。”

与其待在繁琐的京中日日想她念她,不如离去彻底将她忘却。

陆卓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之后的三个月,他去了很多以前没去过的地方,历经各种风土人情,却并不快活,每每空虚之时,总能想起那张娇弱的脸。

倘若……倘若当初没有一时心软,没有带她去瑜洲,自己便不会陷地这般深。

陆卓躺在地上,仰望着繁星点缀的夜幕,他轻轻推翻心中的“倘若”,其实,在最开始,看她的第一眼起,就已经记住了那样的相貌。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从来没有那么快地将一个人的容貌记于心底。

看她的第一眼,并不喜欢,甚至还有种隐隐约约的厌烦。

他一个野惯了的人,无法理解那位久居深闺古板矜持的世家贵女,只觉得对方是在装腔作势。

到最后,竟是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陆卓觉得挺讽刺的,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为时已晚。

他牵着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京郊,不论走到哪去,心中那份牵挂最终都会将他带到这里来。

城中有着心上人,陆卓早已丧失了自由,他斗不过自己的情念,走也走不掉,干脆再也不挣扎了,在京郊买了处庭院,学着霍蓁蓁的样子,往院中移植了些花花草草。

自此山脚下便多了个常年佩戴面具的少年,他冷漠不近人情,不与邻里乡亲来往,总是自顾自地用刀雕刻木头,那些刻出来的小玩意栩栩如生,吸引了一大片的孩子。

陆卓自己留着无用,便挥挥手送给那些聒噪烦人的小孩。

春雨泥泞,马车深陷泥中无法走动。

霍蓁蓁走下车,见亭中躲雨的小孩手中拿着一个活灵活现的小木偶兔。

小孩看了眼身侧的漂亮姑娘,脆生生地开口,“姐姐,好看吗?这是一个哥哥送给我的,他会雕刻的东西可多啦,小猫,小兔,小狗,各种各样的动物,还有漂亮的花,什么都能雕刻,可好看啦……”

霍蓁蓁对他笑了笑,将那些话听进了耳里,她正想打造一套合适的杯具,用来盛放夏日沁口的果酿,若是小孩口中那位哥哥能做的话,刚好不用再费劲去寻合适的人了。

她随意画了些花样,吩咐下人前去问寻。

陆卓本想把人赶走,但愣是情不自禁地接过了那张图纸的时候,他心头一震,“你家铺子的主人可是长阳郡主?”

那小厮奇怪地点点头,“还真让您给猜对了,我们郡主说了,银钱不重要,您若是能做出可观的杯子,什么都好说。”

陆卓平静地嗯了一声,“五日之后,来取样品,看能不能入得郡主的眼。”

“好嘞。”

那人走后,陆卓便坐在了桌前,提笔在霍蓁蓁送来的图纸上写写画画。

五天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雕刻木头中度过的,几乎做到了不眠不休。

他专心致志地雕刻着模具,待到门被敲响时,刚好收完最后一笔。

小厮看着摆放在眼前的三套杯具,话都说结巴了,“这……这都是您一个人刻出来的?太……实在是太漂亮了,比郡主画出来的要好看千倍万倍,郡主定会满意,小的这就把东西送过去。”

陆卓神色淡淡地道:“有劳。”

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疲倦,若时间充裕,还可多做几套。

几套木制茶具拿到霍蓁蓁眼前时,她眼中划过惊艳,“可问过那位公子的价格?”

“问过,公子说价格您订。”

“如此精巧的手艺,定不能亏待了他。”

“郡主说得是,那公子还说,如果肯用他,每回去的时候帮他带点店里的果酿。”

霍蓁蓁颔首,“好,此事交给你去办吧。”

“是。”

后来不仅从陆卓那里得到了茶具,每次他还赠有许多精致的花草动物,摆在店中,雅致十足。

无论是京中的小孩还是贵夫人,路过时都被吸引了目光而停下自己的脚步,使得生意比以前更好。

霍蓁蓁坐在后院,凝神看着手中憨态可掬的小动物。

侍女为她搭上一件披风,赞叹道:“这些小玩偶活灵活现的,实在是太可爱了,郡主运气真好,碰到了手艺这么好的公子,而且他品行也非常好。”

霍蓁蓁笑道:“你没见过他,如何得知他品行好的?”

“郡主,您可不知道,一些茶铺见咱们店中生意好,就效仿着咱们店中的风格,想要去请那位公子做些同样的茶具和木偶来招揽生意,但公子说他已经有一家主顾,就拒绝了他们的单子,那些老板只好找普通的木匠师傅,但做出来的东西差强人意,一点都不精细……”

霍蓁蓁拄着头沉思,眼下京中的木匠师傅们都愿意接些大活,什么房屋桌椅,都是大件的,并没有精力去雕琢那些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就算有这种想法,也没那些出人意料的想法。

这位公子倒是个奇人,眼光不亚于宫中的师傅,甚至比他们还要出彩。

现在店铺已经不再缺茶具,但霍蓁蓁还是每月一套地从山庄那里定制,原因无他,实在是那位公子做出来的东西太过精美,她很喜欢,留着收藏也好。

侍女继续道:“郡主,这次小川去取茶具的时候,公子还送来了这套花枝,上面染了颜色,插在瓶中,远远望去和真花一样娇嫩呢,到了冬天,我们刚好可以把这些假花放到店中,用来装点门铺,多好呀。”

  

霍蓁蓁低头嗅了嗅花枝,闻见一股清淡的香味,她惊喜道:“上面居然还有花香,他真是有心了,不过……”

“郡主,不过什么?”

霍蓁蓁浅皱着眉道:“这位公子所雕刻的东西,一笔一划间,仿佛藏着淡淡的哀愁。”

“郡主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世上无论是弹琴还是作画,都可反映出主人的情绪,雕刻自然也不例外,木匠公子不贪恋钱财,又终日戴着面具,常年寄情于木雕,身侧无人说话,久而久之,心中深藏的念想自然而然就汇于刀锋刻在木头上了。”

侍女想了想,又看了眼木制的假花,“郡主说得有道理,京城中假花多得是,但雕成这样的,并没有多少,可见其中蕴藏着怎样的情感,奴婢再多看两眼花枝,竟然有种怆然泪下的感受。郡主,您觉得那木匠公子心中是何感情?”

霍蓁蓁转动着花枝,歪头想了下,“总归是不太快活的苦涩情绪,我眼力浅,也弄不明白这些。”

日子浅浅淡淡地过着,这三年中,霍蓁蓁被平西王唠叨过数次,说她再不成亲,就变成老姑娘了。

霍蓁蓁百般推脱,平西王只觉得她还惦记陆家的陆卓,便斟酌着问:“蓁儿,你莫不是还想着要嫁给陆卓?如果是这样的话,父王豁出去这张老脸,去摄政王府走一趟如何?”

霍蓁蓁连忙否认,“父王,您千万别这么做,我是真的不想嫁人。”

平西王重重地叹了口气,“父王年岁已大,不看着你成亲嫁人,总觉得遗憾,满京城的公子,真就没一个是你喜欢的?”

霍蓁蓁在三年中被迫相会过许多男子,经父王挑选过的,都很优秀,但就是没有那种怦然脸红的感觉,她也很是苦恼。

可与谁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王由着她逍遥三年,也很不容易。

看着平西王日渐苍老的面容,霍蓁蓁只好乖乖点了个头,“父王,女儿的亲事由您安排吧。”

平西王眼前一亮,“当真?”

“嗯。还望父王给女儿挑一门好亲事。”

“那是自然,本王的女婿,定是人中龙凤,”平西王扶着胡须,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兴致勃勃地提议,“蓁儿,咱们来场比武招亲怎么样?咱们霍家的女婿,不会武功可不行。”

霍蓁蓁微笑着看向他,“好,全听父王的。”

比武招亲的事情定下,平西王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变得忙碌起来。

霍蓁蓁从开始到现在都很平静,对这件事也不怎么关心。

只希望未来的夫君谦和有礼,能够孝顺家人,尊敬她的爱好和兴趣,若是两人能够互相理解,就更好不过。

身后的侍女劝道:“郡主,我们不妨去寺庙求个好姻缘,顺便再散散心?”

霍蓁蓁已经很久没出去游玩过了,听后笑着应允。

路途颠簸,马车行至城郊的时候,旁边一人驾马飞驰而过。

马夫惊呼了一声。

侍女担忧地问道:“老伯,怎么了?”

马夫感叹道:“刚在过去的是陆家小公子,他常年在外游荡,没想到今天正巧撞上他回京了。”

三年已过,也不知道陆卓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霍蓁蓁只想了一下,便很快压下这抹好奇。

在寺庙住了三天,回来的路上,深山老林中,碰到一窝劫匪,霍蓁蓁带的人不多,两方打斗间,他们吃亏极了,一个接一个地躺倒在地上。

“郡主小心,快,这边走。”

一侍卫护着霍蓁蓁往深林中走,“郡主莫要出声,前方有一处村庄,我们过去避避风头。”

树枝剐蹭间,身上多了很多处伤口,她忍着疼痛,吃力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才走出林子,来到一处庄院前,侍卫敲了两下门,“有人吗?”

霍蓁蓁整理着衣着,低头理顺繁乱的发髻。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脚步声。

嘎吱一声,两扇门打开,现出一名戴着半张黑色面具的青年男子,他个子很高,身形消瘦,下颚线流畅,唇角绷紧,声音冷冷的,带着轻微的不耐烦,“找谁?”

霍蓁蓁一下子定在原地,哪怕只听见声音也能一眼识出此人就是陆卓,她呼吸减轻,慌乱不已,不动声色地往外侧挪了挪身子。

  

不知道为何,平静许久的心绪,三年之后再次见到陆卓,不,是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就跟乱了的琴弦似的,颤个不停。

侍卫好声好气道:“这位公子,我们夜行至此,不小心迷了路,深更夜重的,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避一避寒露?”

陆卓瞥见了女子的衣角,靠在门边上,淡声拒绝:“不方便。”

这间庄院和村中其他住处离得远,再往其他地方走,那些贼人怕是能追上来,侍卫再三请求,“公子,我们日后定有重谢。”

陆卓随便扯了个慌,不咸不淡道:“家中已有夫人,不好接见外客,你们走吧。”

侍卫皱紧了眉,还想打个商量,有夫人最好不过,起码郡主不会遇到危险。

霍蓁蓁扯了扯他的衣角,摇摇头,往一旁走去。

陆卓随意侧目看了一眼,眼神微动,手掌抵了下另一半门,“进来吧。”

“多谢,多谢,”侍卫立刻去请霍蓁蓁,小声道:“郡主,您先委屈一下,在这里躲藏一晚吧,外面很危险,小心被那些劫匪捉住。”

树林中沙沙作响,有脚步的走动声在逐渐逼近,霍蓁蓁只能忍下心中的尴尬,往那间庄院走,经过陆卓时,对他点了下头,以表谢意。

陆卓低着头锁住院门,为他们引路,见自己房间的门开着,想起里面有雕木的工具和半成品,便快步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关紧了门。

  

霍蓁蓁注意到他的动作,扫眼看向院子,颇为干净整洁,花架上还摆放着娇嫩名贵的花,陆卓照顾不了这些,这间精巧的院子的确像是有女主人存在。

在京中从未听说过陆卓娶亲的消息,今天他却亲口道出。

为何陆家要将他娶亲的事情瞒着,难不成是不愿承认这个儿媳,逼得陆卓在京郊安家?

可那般开明的陆家怎么会不承认?

霍蓁蓁心不在焉地想着,回过神来后发现陆卓正打量着她,那目光平静而深邃,似一汪寒潭,阔别三年,他变化很大,也沉稳许多。

也不知他是否认出了自己。

不管怎么说,三年以后的今天,陆卓再一次帮了她。

陆卓在视线离开的最后一瞬间瞥了眼她的衣裙以及手上深深浅浅的刮痕,霍蓁蓁攥紧衣袖,小脸一瞬变红。

差点忘了,此时的自己衣衫破烂,发髻凌乱,狼狈极了,没有半分体面。

气氛陡然沉重时,侍卫恰巧走来,“小主子,卑职已经将房间收拾好了,您请过去休息吧。”

霍蓁蓁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陆卓的视线,“好,辛苦你了。”

夜里,她坐在床边,整理着刮破的裙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丢人了,偏偏是在陆卓面前。

霍蓁蓁蹙着眉,无端回想起陆卓看她的眼神,她没什么睡意,衣服上满是尘土,而且还未沐浴,怎么能睡得着?

突然间,门被敲了两下,窗布上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她下床打开房门,见陆卓手中拿着一套衣物,轻问道:“有什么事吗?”

“西厢房有热水洗澡,”陆卓抬了下手中衣服,递给她,“干净的衣服,我从未穿过。”

霍蓁蓁抓着衣服的掌心发烫,她下意识地问:“你夫人可否介意?”

陆卓没应声,看她的眼神变复杂很多。

霍蓁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便低下头道:“多谢公子好意,我去沐浴了。”

陆卓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次日一早,霍蓁蓁就从床上起来,把被褥折好之后,打开房门,看见陆卓在院中修剪盆栽中的植株,他坐在一张木椅上,手肘拄着双膝,模样认真又冷清。

见她从房中走出,眸中也没什么波澜,短暂地瞥了一眼后,继续修剪盆栽。

霍蓁蓁昨晚把自己的衣裙洗了洗,在院中晾了一晚上,刚才摸了一把,还是有些潮湿。

侍卫姗姗来迟,小声复命:“郡主,卑职在外转了一圈,发现昨晚那伙人还在外围守着,他们不像是要钱,倒像是要命的,卑职觉得,还是应该等王爷的人马来接,要不然郡主遇到什么危险,卑职可担当不起。”

霍蓁蓁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在这里等父王过来?”

“郡主,卑职这就去跟那位公子商量一番。”

“只能这样了。”

下午,侍卫出去探听风声,院中只有霍蓁蓁一人,多晾了一上午的衣服已经晒干,她回屋把身上穿的男子服饰换下来,准备去厢房把它洗干净。

推开紧闭的房门时,看见的是上半身肌理分明的腰腹线条,以及陆卓平静无波的神情,霍蓁蓁愣了一下,连忙背过身,“我……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她也没想到有人会在大白天洗澡。

刚要走,便听见陆卓沉声道:“帮我拿下衣服。”

霍蓁蓁慌乱之余,往后退了几步,把手中的衣服递给他,全然忘了这是自己穿过的。

陆卓迟迟未接,她以为对方够不到,只好又退了一步,这一步生生使她撞到了身后的木架上,整个人连同怀中的衣服全部摔进了浴池中。

水花四溅,飞到陆卓的脸上,他双臂搭在浴池边上,没有起身相帮,而是坐在那里,冷静地望着这一幕。

霍蓁蓁跪坐在水中,努力稳住平衡,小脸煞白,湿漉漉的衣衫全黏在身上,水波荡漾,更衬得她面容柔婉。

霍蓁蓁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她想动一下,但脚腕好像扭伤了,疼得厉害。

她硬着头皮看向对面的人,“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

陆卓似乎终于看够了她的窘态,不疾不徐地从池中捞了件湿衣服随意穿上,而后踏着水慢步走近,两手放在她腰侧,直接把人抱到了浴池边上。

他坐在水中,屈起膝盖,伸手握住了霍蓁蓁的脚踝,“这里疼?”

“嗯。”

霍蓁蓁全身的水都在往下滴,脸颊上的湿痕滑到下巴,汇成一滴晶莹的水珠,最后滴在陆卓的额角。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抱着霍蓁蓁回了房间,又往里扔了套干净的衣服,“换完跟我说。”

霍蓁蓁看着他不断滴水的薄衣,叮嘱道:“你也要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

“知道了。”

陆卓换完衣服后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垂眼把玩着手中的药瓶,听见里屋那声轻弱的嗓音后,推门走了进去。

他把药酒倒在掌心,一点点揉着她的脚踝。

霍蓁蓁身体紧绷,全身都不自在,她觉得两人不该这么亲密,往后缩了下腿,推脱道:“我自己来吧。”

陆卓把药瓶递给她,不过没有离去,而是坐在一旁看着她上药。

霍蓁蓁深吸了一口气,这画面若是让旁人看到定会说些闲话,尤其是陆卓的夫人,若他的夫人突然进来,兴许会误会他们二人的关系,陆卓为何还不走?

不过从昨晚到现在,从未见过他口中的夫人。

难道是他骗人的?

霍蓁蓁试探着问道:“外面那些花,是你夫人养的吗?”

陆卓喉咙一滚,没有否认,只道:“郡主唐突了。”

霍蓁蓁一下子失了言语,看对方怠倦的模样,倒像是,夫人已不在人世了。

她闭口不言,不愿戳别人的伤口,再没同陆卓搭话。

霍蓁蓁的脚伤一经按揉,很快就能下床走路。

侍卫在外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回来报信,“王爷的人马已经到了,说要把那些人一网打尽后方可带郡主回京,卑职要去外面接应,这是一些早膳,郡主先在此等候,不到半日,就能来接您。”

“你们小心些。”霍蓁蓁看着送来的几袋早点,打算给陆卓也送去一份,她走到隔壁房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陆卓?你在里面吗?”她将耳侧贴近门缝,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忽而一道脆响,像是瓷器跌落在地的声音,“陆卓?”

里面还是没人说话,霍蓁蓁担心陆卓出事,便用力推开了房门。

走进去几步,没发现房内有人,只看见了一只肥肥胖胖的猫儿,它躺在桌上,圆眼眯起,后脚抵着桌上的另一只瓷瓶。

霍蓁蓁怕小家伙又搞破坏,走上前把瓷瓶放在了安全的地方,她笑着转身,瞧见另一张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东西时,停下了脚步。

这间房,墙上挂的是几副改过多次的画稿,地上,是尚未清扫的木屑,旁边有一整套刀具,再往上,摆放着诸多还没成型的木制品……

霍蓁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自己店中的那些茶具,都出自他的手,他没有夫人,也没有去游历江湖,  而是在小小的院落中做了三年的木雕……

三年,他竟能忍得下去。

陆卓拿着早点回来时,看见自己房间的门开着,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疾步走来,见到里面的霍蓁蓁,气结于心,语气带着几分少有的冷戾,“谁准许你进来的?”

说着,攥紧她的手腕想要把人带出去。

霍蓁蓁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甩开他的手,“陆卓,你为什么——”

陆卓不耐地打断她,“别说话了。”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根本不必这样的,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你还要一直躲在这里做木雕不成?”

跟她之间的最后一点联系也要没了,她向来厌烦自己,得知那些小玩意出自他的手后,又怎会继续使用。

陆卓面上仍轻描淡写道:“木雕不是专门为你做的,起初,只是为哄小孩玩闹。”

霍蓁蓁怔了下,想起三年前的事,她确实是见小孩手中的木偶兔好看,才差人去问寻的。

但没想到做木雕的人是陆卓。

她满腔苦涩,承认道:“是我打扰到你了,我以后……”

“以后也可继续打扰。”陆卓淡淡地开口。

霍蓁蓁心里全是混乱,她根本无法想象陆卓那么一个不喜束缚的人会居于城郊三年,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的牵绊因为木雕而持续到了现在。

她没有回应,也理不顺自己的心绪。

浑浑噩噩地回到京城后,生了场大病。

平西王愧疚不已,解释道:“那些人是父王以前的仇家,这次想要用蓁儿来要挟父王,要不是因为他们,蓁儿也不会受到惊吓转而高烧不退。”

霍蓁蓁轻声宽慰了几句。

平西王见她身子好转,才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小心翼翼地说出来,“蓁儿,虽然你一连病了几天,但是,先前比武招亲的日子已经定下,父王不好反悔,只好如期举行,现在,你未婚夫的人选已经定下。”

“听父王的语气,是不满意他吗?”

“满意,满意极了,父王怕的是蓁儿不满意啊。”

霍蓁蓁笑笑,道:“父王满意就好。”

“要看看他的画像和家世吗?蓁儿未来的夫君可是一表人才俊逸非凡……”

平西王把那人夸地天上有地上无,但霍蓁蓁一点也不好奇,她先前还在纠结自己对陆卓的感情,现在比武招亲的结果出来了,倒是为她解决了心里的烦恼。

她以后就要嫁给旁人了,与陆卓再无可能。

陆卓喜欢倪艳裳那样的姑娘,知道自己成亲后,也该迷途知返,重新回到正轨上去了。

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心仪的女侠姑娘。

屏风后走出来的侍女笑道:“郡主,没想到兜兜转转,您还是会和陆小公子成亲。”

霍蓁蓁绕着腰间的流苏,“和谁成亲?”

“陆小公子啊。”

“陆卓?”

侍女点头道:“对,陆小公子凭一己之力击退了所有前来求亲的人,可厉害了。”

霍蓁蓁刚平息下来的心情又重新激烈搅动起来,她掀开被子起身。

“唉,郡主,您要去哪儿?”

霍蓁蓁坐在离摄政王府最近的一条街的酒楼中,吩咐下人去将陆卓请出来。

下人为难道:“郡主,成亲前两月男方女方是不可以相见的。”

“婚期还未定下,说这些为时尚早。”

那人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去王府请人。

等了半晌,陆卓才来。

他着一身锦衣,前几日的沉郁一扫而空,目光乖觉地看过来,“有何要事?”

问完后又补充,“退亲绝无可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要娶你了。”

霍蓁蓁被他盯地一时语塞。

陆卓便趁机问道:“更喜欢绯红还是烨色?”

“嗯?”

他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霍蓁蓁浅蹙着眉道:“绯色。”

“好,”陆卓颔首记下,“过几日我去外地办一件事,那地方盛产团扇,刚好可以摆入婚房,你既偏爱绯色,我便按着你的要求挑选。”

“我——”

陆卓:“绮绣坊和宫中绣娘的手艺,谁的较胜一筹?”

“……手艺自然是宫中绣娘为好。”

“婚服便交由绣司的人去做。”他又准备开口。

霍蓁蓁及时打断,“你为何要参加比武招亲?”

陆卓语气举重若轻,毫不避讳道:“娶你,很久之前就想娶你,撞见这次机会,不可能放过。”

“陆卓,你喜欢的是身手和你不相上下,能够和你一起闯荡江湖的姑娘,不应该是我,”霍蓁蓁循循善诱道,“你对我的感情,不过是同情和怜惜而已。”

陆卓闻言轻笑,“你倒是比我还清楚我内心究竟在想什么了?”

她正色道:“总之,若你执意要娶,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我最后悔的,莫过于以前年少,不懂得珍惜你。”

“陆卓。”

陆卓抬手捂住她的嘴,“既然都答应比武招亲了,就意味着你对未来的枕边人没有任何期待,为什么别人可以争一争,我就不可以?现如今结果已出,我便是你的夫君,没有人能否认这一事实,也包括你。”

霍蓁蓁无话可说,勉强接受陆卓的道理。

后来陆霍两家大婚的时候,声势浩大,听说新帝微服私访,亲自登门喝了喜酒,实乃京城一大盛事。

红烛之下,一身喜服的姑娘乖巧坐在床边,陆卓打开房门,周身带着轻微的酒气,提步走来,动作轻柔地挑开那张盖头,他目光徐徐扫向盖头之下柔美的面容,心惊胆战了两个月的神思缓缓松弛下来。

霍蓁蓁总算是真真切切地成了他的妻子。

等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

霍蓁蓁本来没对陆卓抱有多大期待,就算他刻了三年木雕,也不可能突然转变脾性,她觉得,陆卓总有一天会离开京城,继续投入他日思夜想的江湖。

不过没什么,她成亲前就已经想通,陆家尊荣显赫,就算陆卓走了,她在陆家待着,也比嫁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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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与想象中不同的是,陆卓从来没提过要走,而是日益沉稳可依,再不是当年那个心高气傲从不肯折腰的矜贵少年。

他可以低下头,好生解释,也可以似笑非笑地说句玩笑话,逗人开心。

霍蓁蓁性子温和,在陆卓刻意的安排下,总是吃些暗亏,窘态百出。

偏一气恼,陆卓就上来哄。

到最后,她与陆卓相比,竟是陆卓更缠人一些。

夜间躺在床上,霍蓁蓁早早闭上眼睛,等待着明日的山间游乐。

陆卓在她耳侧轻喃:“蓁蓁,那时我不懂收敛,常惹你生气,实则从头到尾心里就只有你一人,你能否原谅我之前的行为?”

霍蓁蓁嫌他烦人,温声道:“嗯,原谅了。”

“所以明日我陪你去登山,若你爬不动山,总能爬上我的肩背,到时候我背你上去。”

她想不通原谅陆卓和让他陪着爬山有什么关系,摇头拒绝,“明日你不是有公务在身吗?而且那座山很矮,不会遇到危险的。”

“让我跟着去,我才能放心。”

室内三言两语地争辩着,室外,圆月高悬,澄亮的光投下,铺上一层静谧温柔的银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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