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秋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早,还能听到宫檐上坠落水滴的声音,顾宜宁从床榻上醒来后, 下意识往旁边缩。
陆旌闭着眼,顺手将她揽进怀里,小小温存一番, 才起身下床。
他一动, 牵带着小姑娘也裹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顾宜宁掀开几层床幔,趴在床沿上,伸出手指扯住陆旌手中的衣服。
“我来为夫君穿衣。”
男人眉目温和, 停了动作, 果真把衣服递给了她。
顾宜宁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踮起脚, 将中衣搭到他的肩上, 随即再将他的手臂穿过衣袖。
如此简单的动作,她却费了好大功夫。
一则是陆旌要比她高, 二则因为前世早上懒床, 并没有为他穿过多少回衣服。
如此一来,显得她的动作磕磕绊绊, 生疏不已,尤其是腰带,怎么系,都不规整,连衣领处也皱巴巴的。
她认真地压了两下, 也没消下去那些褶皱,更未瞧见男人异常的反应。
再一抬头,还没来得及掩下眼中的丧气, 就被腾空抱了起来。
陆旌抚了抚她耳边的发丝,哑声低沉:“真要本王穿成这样出门?”
顾宜宁颇为心虚:“殿下不满意,可再亲自整理一下仪容。”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男人将床幔落了下来,随后,清冽的气息缠于周身,颈间传来酥酥麻麻的凉意。
她慌乱地推了一下,立刻被封住口唇。
轻纱翻飞,帐影交错,床榻间又是一阵缠绵悱恻。
良久,陆旌魇足,臂弯里眼眸水雾朦胧的小姑娘,珠泪要掉不掉,挂在眼尾,平白无故就让人生出一股怜意。
世上偏就有这般矛盾的情绪。
他不想下狠,却又忍不住地动情。
昨夜强忍着没碰,今早一起,便被她杂乱无章的手法撩起了□□,刚醒来的模样,至纯至欲,何其勾人,他如何能抵得住。
小姑娘无辜地很,是他恶劣。
把人压在身下,如此不知节制地欺负了一番,才堪堪将那念头放下。
日上三竿时,顾宜宁才穿戴好衣物,坐在了餐桌旁边,看着面前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拿勺子轻轻舀了一口。
苦极了,不像是姜汤的味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小声嘟囔着,“避子汤?”
身后陆旌走来,在她身侧落座,许是心情好,没计较她口中那句无头无脑的猜疑。
她默不作声地推开药碗,陆旌拿出一盘蜜饯,“喝了对身体好。”
顾宜宁叹了口气,借着蜜饯的甜味将补药喝了下去。
她很少来景元殿,这次过来,无意间发现了很多新奇事,一连住了三天也没将这座行宫的全貌窥探出来。
若不是陆老夫人想她了,她还可以多住几日。
顾宜宁回头看了眼巍峨的宫殿,转身命马夫驾车。
老夫人喜欢松软的玉棉糕,点心铺子里还要再多等上一刻钟,顾宜宁瞧见街侧的剪纸摊,兀自走过去,随手点了几件。
突然间,人群中一阵惊呼,流月步如利风,快速冲过来将她推到了茶馆的屋檐下。
而后地上接连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顾宜宁扫眼看过去,净是些碎掉的盘碗,她抬头,只见对面酒馆的二楼,一面色酡红的男子跪在凭栏前面,时不时地往下砸个盘子。
人群立刻散开,躲在安全的地方指指点点。
“符诚?”顾宜宁压下刚才的惊慌,奇怪问道:“他怎么了?”
茶楼里的一位客人悠然看乐,“他啊,前些天蹲了躺牢房,跟牢里的杀人犯打架,废了一条腿,和曦禾郡主的亲事被弘王爷给退了,正借酒消愁呢,只不过愁没消掉,却一个劲儿地发酒疯,这一个盘子砸伤了人,那不得酿成大祸?幸好郡主没嫁给这种不靠谱的人。”
顾宜宁按了按脸上的面纱,点头附和,“郡主值得更好的。”
她面上冷静,心中却免不了惊讶一番,短短几日,符诚便成了这般下场。
一个尚书的儿子,再如何不堪,也不会轻而易举就被人搞成这副模样,其中是非曲折,顾宜宁深思一想,怕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她往顾承安身上联想一番,又急忙否定自己的猜测。
许是兄妹间独有的默契,她可以肯定的是,符诚废了的左腿,绝对跟她哥哥没有关系。
顾承安的手段,不是这样的。
春桃从点心铺子小跑过来,“王妃,玉棉糕好了。”
顾宜宁点头,绕过地上的碎片,上马车前,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这一眼看过去,直接同一道阴冷的、满是恨意的目光相撞。
几乎只一瞬间,符诚就将脸上的阴险掩了下去,又恢复成了醉态十足的样子。
顾宜宁站在原地,背后生出一阵寒意。
刚才那叠碗盘,原来是符诚故意往她身侧砸的。
然而京城中知道她身份还敢刻意上前挑衅的人,少之又少。
她蛾眉微蹙,心不在焉地上了马车。
还没平静一会儿,后面又闹出了大动静,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那声怒吼。
顾宜宁懒懒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又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符公子……在逼人还债。”春桃踮脚看了一下,“在逼那位颜画师还债。”
颜慕谦。
顾宜宁喃喃重复了一遍,问:“颜慕谦欠了符诚的钱?”
“颜画师家中贫苦,虽任职画设府,但只是表面光鲜而已,他老母亲卧病在床,没钱医治,便同买他画作的雇主商量,先拿酬金后交画稿,这位雇主是符公子。”
“然而,现在符公子翻脸不认人,非要说颜画师骗他钱财,这又喝醉了酒,才在此破口大骂。”
流月说完后,刚才还风平浪静的街上,转眼便慌乱了起来,有人大喊大叫道,“出人命了!流血了!流血了!”
远处,尚书府的下人正围着颜慕谦拳打脚踢。
顾宜宁偏过头,没忍心看那血腥的场面,眼下若是当官的欺负百姓,围观的人群定会施以援手,而现在,画设府的画师也属于朝廷的人。
面前是官官相对。
旁人不知到底谁说的是实话,又怕祸及自身,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大多数人都渐渐散开,不想招惹是非。
符诚从酒楼出来,坐在轮椅上,拎着酒壶仰头饮了一口,冷笑道:“颜慕谦,你一个小小的画师,敢从本公子头上骗取钱财,真是不要命。”
颜慕谦的额头不断往外渗着血,艰难站起身,张了张口,竟是半个字也发不出声。
符诚转头,看了眼停靠在路边的华贵马车,缓缓道:“本公子今日发善心,饶你半条命,不过,你拿笔的左右手可是保不住了。”
他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扔了过去,“是自断手筋,还是本公子帮你?”
那人说出来的话太过歹毒。
顾宜宁落下了帘子,她不想跟颜慕谦再有交集,但符诚若是真断了他的筋骨,那运河图稿及万安桥梁图便不会再问世,日后洪灾之下,又有成千上万的流民无处可归。
她叹了口气,吩咐道:“去帮颜慕谦一把。”
流月犹豫了一下,称是。
马车外,符诚的声音格外刺耳,“来人,把她给本公子拿下。”
十里长街,突然多出许多黑影,两侧的凭栏上,□□皆对准站在街中央的流月。
顾宜宁眼中划过惊讶,示意流月不准再动,偏头对上符诚似笑非笑的视线。
她定了定心神,走下马车,“符公子这是何意?”
符诚挑了一下眉,指向流月,摇头道:“我想教训一下颜慕谦,偏这女子过来阻挠,不自量力。”
顾宜宁闲步走过去,语调轻忽,“符公子敢将箭锋对准景元殿的人,真是勇气可嘉。”
“景元殿?摄政王?”符诚转了下轮椅,正对着她轻啧了声,“小美人开什么玩笑,这女子能是景元殿的人?摄政王军务繁忙,管的都是天下事,怎么可能派人来救一个小小的画师。”
“既然符公子愿意装傻,那就继续装着吧,”她转身,“流月,我们走。”
流月颔首,刚走一步,身后的利箭便射了过来,她侧身躲过,即刻抽剑挡住四面八方的□□,黑衣人随之一拥而上,顷刻间,对峙由静到动,打斗逐渐激烈。
顾宜宁挥手,命其余人上前帮忙。
符诚揉着他瘸掉的左腿,仰天大笑一声,“鱼儿已上勾,王妃今日定是要行一件善事了,这颜慕谦,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别无选择。”
黑衣人虽多,但在流月等人的面前,那些功夫像是花拳绣腿,轻易就被撂倒在地。
这人海战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顾宜宁看着眼前的形势,心中觉得荒谬,“我还以为符公子布下的阵有多坚不可摧,看来也不过如此。”
符诚手中把玩着匕首,撑着轮椅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靠近她,“顾承安设计我,废了我一条腿,此仇不共戴天,我不得报复回来?”
她正了正脸色,认真道:“废你左腿的,另有其人,并非我哥哥。”
“少为顾承安开脱。你以为我会相信?”
顾宜宁捡起地上一块令牌,看清上面的字后了然一笑,“我哥哥行事追求的是滴水不漏,他若真想加害于你,定不会轻易让人怀疑到他身上。符公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实在是不清醒。”
符诚狞笑道:“你可真是顾承安的好妹妹,我因恨他而波及你,你却还帮他说话。”
她斯条慢理地拎起令牌上的坠子,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符尚书为人谨慎,不会放任你做出这般疯狂的举动。你手下那些黑衣人,从何处寻来的?”
符诚只笑不语,垂眼看着手中匕首上的锋芒。
顾宜宁替他作答,“林淑妃,还是四皇子?”
符诚抬头,猛地抢过她手中令牌。
顾宜宁莞尔,“林淑妃好心思,趁你入狱,废你一条腿,再把所以罪证指到我哥哥身上,激起你的仇恨,让你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为她卖命?”符诚弯下腰,揉了揉膝盖,冷笑一声,“我父亲懦弱,母亲劝我忍耐,这天底下无人肯帮,我只好自己给自己报仇了,为她卖命算不上,互相合作,各取所需罢了。”
他凝视着眼前泰然自若的人,嘴角扯出一抹奸笑,“王妃不问问我,为何不直接去刺杀顾承安?而是费尽周折引你上勾?”
顾宜宁看了眼早就晕倒在地的颜慕谦,别过头没说话。
“王妃聪慧。”符诚拍了拍手,将匕首对准她的喉咙,笑道:“看看我们三人现在的模样,若是从远处看,像不像是你为了保护颜慕谦,不顾性命地挡住了我手中的刀刃?”
“你说摄政王看到这副场面之后,心中会如何作想?”
“王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搭救同一个画师,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相护。前有为嫁林笙而绝食,后有为颜慕谦挡刀子,对待喜欢的人,王妃总是这么奋不顾身,多么痴情的一个人。”
顾宜宁打断他,“你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设下圈套,就是为了挑拨我和陆旌的关系?”
符诚继续手握匕首逼近她,“我这一生没别的盼头了,就是想亲眼看着你们顾家分崩离析。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为别人拼命,包括摄政王,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他忍不忍得下去。”
顾宜宁:“你这般手段过于简陋,骗不过他的。”
“王妃有前科在身,就算摄政王看出了我的诡计,你们之间那点可怜的信任,也根本挡不住他对你的猜忌。”
“你在王府失宠后,顾承安会心疼的吧?我既杀不了顾承安,也找不到他的软肋,晋明曦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如此一来,只能从你入手了,顾宜宁,顾承安的好妹妹。”符诚唇畔勾出阴险的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顾宜宁看着眼前的疯子,“你不想想这样做的后果?”
“后果就是——”
符诚的喉咙突然被人捏住,而后整个人被甩在一旁的轮椅上,砰地一声,轮椅破裂,碎木溅起,顾宜宁用衣袖挡了一下脸。
周寒挥刀而上,将刃口抵住符诚的喉,侧目向远处看,低头道:“殿下。”
顾宜宁顺着他的视线转身,不偏不倚地对上那道窥探不出喜怒的目光。
符诚冲她挑衅一笑,跪着爬到陆旌跟前,“殿下饶命。这女子竟敢冒充王妃救人,她说她是您的王妃,非逼着符某放了颜慕谦。”
“符某只是想小小地教训一番颜慕谦,奈何这女子为了颜慕谦,竟然以血肉之身挡在刀子面前,死活不让开。只求殿下赶快狠狠惩罚她一番,省得她今后继续冒充王妃在外面耀武扬威!”
周寒忍不住加重了刀刃的力度。
符诚吃痛,恍然大悟一般,磕绊问道:“她她,她真的是王妃?”
四周静默不语。
他立刻重新跪到顾宜宁面前,用力磕头,“符某不知颜慕谦是王妃的人,不小心冲撞到了他,还请王妃责罚。”
顾宜宁冷道:“你演技可真好。”
符诚低着头,勾唇一笑,随即伏在地上,“颜慕谦是王妃的人,有王妃用命护着,可谓情谊深厚,下次符某绝对不敢再招惹他了,见颜慕谦,如同见王妃一般恭敬!”
他字字铿锵有力。
听着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陆旌似乎耐心告罄,眸底戾气浓重,风雨欲来,吴川察言观色,即刻命人将符诚压下去。
长风卷地,枯枝败叶零零散散地被吹至街边。
顾宜宁望着男人冷冰冰的脸色,一时有些不敢靠近。
她咬了咬唇,上前两步,轻道:“是符诚先前在此埋伏好人手,逼我救救那个画师的,他陷害我”
她心慌意乱,意图解释清楚,但越着急,说出来的话也越乱七八糟,毫无逻辑。
陆旌从头至尾都耐心地听着,顾宜宁不知他信了几分,到最后,已是无话可说,只好干巴巴地闭了嘴。
又是一阵沉默。
她心有不安,想要去牵对方的手。
陆旌无声躲过,顾宜宁唇边的笑僵了一下,“符诚的手段,殿下定能一眼看穿,为何还是不信?”
陆旌不言不语,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不可查的审视。
宛若穿透时光,又看到了几年前的顾宜宁。
狩猎场上,娇声娇气的小姑娘明明怕极了凶猛野兽,仍是浑身颤抖着挡在了林笙身前,咽着口水对身后的人说:“你不要害怕,我的功夫是跟陆旌学的,定能斗得过这只豺狼。”
林笙脸色惨白,虚虚地劝着:“五小姐莫要逞强。”
二人面前的那匹孤狼蓄势待发,眼瞳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他坐在树荫间,冷眼看着树下的阵仗。
小姑娘手中拿着树枝,防备地盯着身前的狼,那匹狼忽而往左走两步,忽而又向右移,如此飘忽不定,把她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再这样下去,日后得吓出两场病来。
陆旌实在看不过眼,从挂在树梢上的箭筒里抽取一支,顺势朝孤狼的方向投过去。
一箭封喉。
惹得小姑娘立刻抬头看过来。
高度防备的心神终于松开,那日顾宜宁跟在他身后,哭了一路。
哭不够似的,他本就烦乱,听着细小呜咽的抽泣声,更加不耐。
却又对她凶不得。
只好加快步伐,疾步往更林子深处走,走了一会儿后,身后哭泣声没了。
他心中气血翻涌,又折回去寻人,见她坐在树下,一个人抱着膝盖生闷气。
听见他脚步后,头埋地更深,闷声道:“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小姑娘确实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帮别的男人挡危险,又躲在他怀里哭。
对别人和颜悦色,跟他肆无忌惮地耍脾气。
这些事,她向来得心应手。
只是没想到,几年后的现在,又有了第二个林笙。
他骑马穿过城门口,一眼便看到了符诚手中那把刃口锋利的匕首。
以及匕首下,从容不迫地挡在别人面前的顾宜宁。
那副画面刺地他眼眶生疼,直到现在额角还一阵一阵地跳。
顾宜宁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陆旌开口,“若殿下不信,大可问问流月。”
陆旌肃着脸,语气淡漠,“符诚手段拙劣,你为何还能轻而易举地被诱入圈套?”
她愕然一瞬,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陆旌果然如符诚所说,对她并无信任。
而在他不信任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无从辩解。
“他不选别人,专选颜慕谦?”陆旌沉吟道:“你本可以不必理会。”
顾宜宁慌道:“如果符诚拿别人的命威胁,我也会下马车的,颜慕谦只是凑巧而已。”
她话刚落下。
街对面便响起一阵马蹄声。
马背上坐着陆卓,他翻身跃下,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颜慕谦,迅速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见还有气,面容缓和下来。
顾宜宁见状灵光一闪,“是陆卓,陆卓告诉过我,颜慕谦未来是国之栋才,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
“你前几日才掀了他的卦摊。”
陆旌看过来的目光近乎冷漠,眼底压着几分淡淡的讥讽,“王妃口中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这是头一回,顾宜宁从他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厌烦。
不是不耐,也不是严肃,而是厌烦。
她愣住,心头委屈泛起,识趣地抿紧了唇。
陆旌转过身,淡道:“等什么时候找好借口了,再说给本王听。”
男人走远以后,顾宜宁才后知后觉地提起裙角去追。
她一脚下去,踏在了碎掉的轮椅上,当即便扑倒在地,尖利的木条从脚踝划过,鲜血直流,不一会儿就染红了裙角。
疼地她闷哼一声,眼泪顷刻间落下,模糊住了视线。
朦胧中,陆旌的背影隐隐可见,高高在上,漠然沉肃,他步伐只停了一瞬,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陆卓走过来,看到满是血迹的衣裙,眉头紧皱,“还不快去找大夫。”
“是。”
他看着手忙脚乱来止血的侍女,轻道:“才刚开始而已,嫂嫂未来受的苦,要比现在难熬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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