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书阁 > 青梅令(重生)全文阅读 > 陆卓X霍蓁蓁

陆卓X霍蓁蓁


陆夫人的到来,  消解了暗流涌动的势态。

万事既定,一切都重归平静。

陆卓喉咙滚动,收拢掌心,  目光紧紧地盯着霍蓁蓁。

少女面无血色,整个人仿佛怔住了,  眼中似是有什么情绪在挣扎翻涌着。

陆卓脸色紧绷,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  他的真实身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尊荣显赫,  权贵之家,不知有多少人妄想攀附。

暴露出来也好,省的他亲自开口说了。

他的身份,与她郡主的身份,恰好可以相匹配。

这么些天,他其实也看出来了,  霍蓁蓁对自己留有情谊,  而他不喜欢那种感觉,甚至有些排斥,  仗着她对自己的感情胡作非为。

只不过,  从始至终,霍蓁蓁都未对自己有过任何出格的举动,她矜持守礼,不常言语,  做什么都有着一套讲究的章法。

  

陆卓厌烦陈旧乏味的世俗规矩,  喜欢活泼开朗鬼马精灵的姑娘,想象中的未来伴侣和霍蓁蓁全身上下无一处相像的地方。

但倘若……倘若娶她,也不是不可。

一个姑娘家,  跟了自己这么久,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自己男子汉大丈夫,也该对她的名声负责。

陆卓时而慌乱,时而镇定,其实心里也没底。

他不安地看着霍蓁蓁的一举一动,想从她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情绪。

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眸被浓密的眼睫遮掩着,看不清,也猜不透。

陆夫人见小儿子的眼睛都快黏到人家姑娘身上了,笑道:“卓儿,这位姑娘是你新交的朋友,可向母亲介绍一下?”

陆卓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哑着声道:“这位是霍姑娘。”

“原来姓霍,霍姑娘可真漂亮。”

陆夫人和蔼地笑着。

霍蓁蓁终于肯掀起眼睫,眸子里平静无波,朝对方淡淡一笑,“夫人安好。”

旁边,倪艳裳夸赞道:“伯母,您就是陆兄的母亲呀,我就说陆兄怎如此俊美,原来是随了您的模样,不不不,应该说陆兄只随了您十分之一的美貌,而且伯母和陆兄站在一起,好似他的姐姐……”

陆夫人这才注意到身侧还有一位姑娘,便问道:“这位是?”

“伯母,小女名唤艳裳,一年前,陆兄曾救过艳裳一命,一年后,又和陆兄在路上再次相遇,而后结伴同行过一段时日,彼此之间很是相熟,近日又在一起练功,陆兄很是厉害呢,一招一式都令人惊心不已,唉,艳裳回回都是输的一方……”

陆夫人嗔怪道:“卓儿,你该让着艳裳姑娘才是,别伤到了人家。”

陆卓视线从霍蓁蓁脸上挪开一瞬,敷衍道:“知道了。”

“多谢伯母帮艳裳劝陆兄,但和陆兄这种惊世绝才在一起练武,艳裳也领悟到了很多,招式大有长进,陆兄不愧为人人夸赞的年少英侠……”

倪艳裳说些陆卓在江湖间流传已久的侠义之事,立刻就引起了陆夫人的兴致。

没有哪个母亲不想了解儿子在外的事迹,陆夫人听地认真极了,连连点头应和。

一整个下午,都是这两人在一应一和地聊着闲谈趣闻。

反观霍蓁蓁,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一句“陆夫人安好”,一句“陆夫人慢走”,敬意十足,但并不热切。

尤其在倪艳裳舌灿如莲的对比下,更显安静。

陆卓心道,这样不会逢迎别人的姑娘嫁到那些高门之家后,该如何自处,一个家族大几百口人,人多了,事也多,婆母妯娌之间几句话都能掀起一阵风浪。

待平西王倒台了,她没有人撑腰,岂不是人人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还是嫁他好,他家人口简单,祖母和母亲一个比一个慈和,嫂嫂虽娇纵了些,但护短,对家人是极其好的,全家上下除了他哥不能招惹以外,其他一切都随性自在地很。

再说,他护了这么久的人,也不适合嫁给别人。

陆夫人走后,倪艳裳仍然赖在这不走,陆卓没什么耐心招待她,“家中有事,请倪姑娘先回,改日再聚。”

见陆卓赶人,倪艳裳也不好厚着脸皮多待,她今日把陆夫人哄地很欢心,得了她好一顿夸赞,把霍蓁蓁那个话都不会说的木头狠狠压了一头。

同时又见陆卓和霍蓁蓁两人一副藏有心事且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自己挑拨离间成功了,待会儿这小宅院定是一场狂风骤雨。

两人分崩离析的关系近在眼前,是以,倪艳裳心满意足地走了。

待客人们都走以后,霍蓁蓁便一言不发地回了卧房,从头到尾都没看陆卓一眼。

陆卓心里体谅,姑娘家的心思本就敏感,初知真相定是反应不过来,生一场气也是应该的。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没有上前,转而走进灶房生火做饭。

这顿晚膳他做的比以往都要用心,他每天做饭买饭,早就摸清了霍蓁蓁的喜好和口味。

今晚做的饭菜全是她喜欢的。

稍后在饭桌上认真地、诚恳地道个歉,霍蓁蓁脾气那般好,那般喜欢自己,想必会原谅他隐瞒身份这一事的。

陆卓紧张地把碗筷在桌子上摆放好,随后立于那道门前,准备敲门时,又觉得姑娘家生起气来过于难哄,两手空空进去不好,于是匆匆回去拿了袋梅子糕。

他怕门上锁,扫了眼窗户。

内心摇摆一番,决定先敲门,若真上了锁,再改为跳窗进去。

曲起手指,指骨尚未碰到门边,只听嘎吱一声,两扇门齐齐打开,现出那一张温温柔柔的脸,霍蓁蓁轻道:“我见门外有影子晃动,才打开门的,是有什么事吗?”

夕阳西下,陆卓认真地盯着眼前人看,见她神色淡然,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道歉的话就在嘴边,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陆卓?你怎么了?”霍蓁蓁问。

“我没事,”他转过身,“饭做好了,去吃吧。”

“好。”

昏黄的烛光下,霍蓁蓁如同往常那样,安静地用着膳食。

陆卓还处在不真切的虚空中,他连哄都没哄,这就不生气了?

一边想着,一边往她跟前推了推盘子,低声道:“这是我跟知味楼厨子新学的芙蓉鸡,尝尝喜不喜欢。”

霍蓁蓁夹了一筷子品尝,点点头,“味甜,甚是鲜嫩。”

“喜欢的话,我明日还做这道菜。”陆卓试探着说,顺势观察她的脸色。

她笑了笑,“辛苦你了。”

这一抹浅笑,让陆卓彻底信了她已想通,不再埋怨自己撒谎。

刚才还紧绷着的心弦渐渐松减下来,心想她脾气那么好,受了委屈只会自己消磨,以后,千万不能再欺负她,让她受无辜的气。

他饮了口汤,斟酌着如何说出自己要娶她这回事。

但霍蓁蓁容易害羞,跟他多说两句话的功夫脸颊就会微微漾起点赤色。

何况成亲这种大事,而且这种话他也说不出口。

还是待日后回京直接让祖母派人去找平西王提亲为好。

陆卓放下茶盏,不经意间轻扫一眼对面娴静的人影,默默挑选着家中的院子,霍蓁蓁喜静,尤其爱侍弄花花草草。

府中的清绮居就不错,靠近池湖,围有竹林,沃土肥厚,最适合养花草,到时候就将她迎娶进清绮居。

在院中为她开花圃,搭花架,修花廊,到冬秋之时,还要建起花棚……

成亲之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四处疯跑,需在家中陪伴妻子,还需担起养家之责,建功立业,月俸上交,为她赢个风风光光的诰命夫人名号。

若以后再有了儿女,名字……名字交给她起,姓霍姓陆都可以,毕竟平西王只她一个亲女儿,他虽不重视血脉传承,但寻常人家都重视,霍家也不例外。

一想到这些,陆卓耳根就微微发烫,但面上仍淡定地坐着。

想着明日去城中书铺买些《养花心经》,他自己也该学些相关的书籍,闲暇时帮她点忙,还能多些相处的时间,更能培养共同喜欢的事物。

陆卓猛然发觉自己往里想得太深了,悄然回过神来,赶走脑海中虚无的幻象。

在此之前,虽然霍蓁蓁并未表现出生气的模样。

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对她道个歉。

陆卓垂下眼,轻咳了两声,才不自在道:“我隐瞒真实姓名一事,是我的不对,你能原谅我吗?”

霍蓁蓁礼貌道:“隐瞒名字是出门在外常有的事,你说与不说,都是你的自由,何须要我原谅?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你帮过我那么多次,我三次病倒,都是你不离不弃地照顾,路遇两次野兽和四波强盗,危急关头你也没有丢下我,山野中路途遥远,你一直顾忌着我的走路进程……若没有你,我不会有今日,恐怕命都没了几回,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你,而非怨你。”

这话听起来没大问题,但细细想来又觉不太舒坦,陆卓想了一会,终于明白哪处逆了他的鳞片,“为何要算地这么清楚?”

像算钱一般是非分明,但感情哪里能和钱财相比?

感情向来没有道理可言,她却分地这般明朗。

霍蓁蓁起身收拾碗筷,垂着眼睫道:“恩情自是要铭记在心的。”

陆卓原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也已暗暗下定决心要娶霍蓁蓁。

既已决定娶她为妻,在许多事上都得让着她,依着她,以她为重。

身份变了,心性自然也变了。

是以陆卓稳重了许多,和以前不同,以前肆无忌惮地挑战她的底线,现在只会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她不开心。

霍蓁蓁虽然跟他想象中妻子的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到底是他亲自认定的。

只要是他认定的,这辈子都不会改变心意。

可最近越发觉得两人相处间不对劲,有什么在缓缓消失着。

这天,阳光甚好,霍蓁蓁在院中把陈旧的书本晾晒开来,让日光驱除潮湿的霉味。

陆卓在一旁帮忙,时不时看一眼旁侧的姑娘。

最近他都鲜少出门,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霍蓁蓁,见霍蓁蓁在垫子上坐着,仿佛要起身拿东西,他忙将桌上的书搬下来,“想拿什么告诉我。”

“多谢小公子。”

陆卓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下,语气激烈,“你叫我什么?”

见他不小心打掉几本书,霍蓁蓁心疼地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理所当然道:“小公子?”

陆卓怕自己吓到她,刻意压制着情绪,同时又流露出微微的苦涩,“你以前不这么称呼我。”

“我以前毕竟不知小公子的真实身份,现在既已知晓,当然要守规矩。”

陆卓看着她轻描淡写的神色,一阵恼怒,偏又无可奈何地讽道:“你都沦落至此了,还在守那些破规矩。”

霍蓁蓁置若罔闻,轻声细语地回,“小公子……也可以称呼我为郡主。”

陆卓沉默不语。

以前的时候,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似天上的星儿一般,里面藏满了无穷无尽的柔情蜜意,即便已经在很刻意地遮掩了,也还是忍不住地往外泄露出一点。

现在却只透着一股疏离的劲儿,礼貌归礼貌,她的目光已经很久没有长时间的落在自己身上了,回回都只短暂的一瞥。

陆卓即便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什么,霍蓁蓁……已经悄无声息地丢掉了自己。

他心生恐慌,又觉不忿。

但见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转身离开。

霍蓁蓁抬起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又敛下眉眼,拿出怀中的白玉佩,指腹在上面轻擦着,天下之大,竟不知何去何从,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无论去哪,都身不由己,始终被囚禁在牢笼之中。

林中,陆卓泄愤似的用刀刃在地上挥舞,干枯的落叶被刃风划碎,碎叶远扬,破碎的缝隙中,只瞧得见他阴郁冷漠的面孔。

一招一式都流出杀机,倪艳裳逐步走来,不敢靠的太近,却也被蒙了一身尘埃,她皱着眉喊:“陆兄,你我已诸多时日未曾相见,今日怎如此愤懑,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蓁蓁姑娘惹你生气了?”

陆卓一听蓁蓁二字,更是控制不住地握紧了刀柄,他眼眶绯红,有些腥狠之态,看着像是在同谁置气一般。

倪艳裳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心中十分得意,柔声道:“陆兄,我带了桃花酿,你先把刀放下歇息会儿吧,别累着了。”

她提着两壶酒,盘坐在梅亭之中。

陆卓一看见她就想起自己身份暴露的事,现在霍蓁蓁不理会他,他对倪艳裳也甚无耐心,甚至还想教训她,但实在不妥,所以提步就走。

倪艳裳急忙上前去拦:“陆兄,陆兄,我们上次练的招式还没练完呢,看你今日得闲,不如再同我练个一两招如何?”

陆卓不为所动,耳边尽是喋喋不休,他突感厌烦,回头警告道:“我还有事,别跟着我。”

倪艳裳还是不死心:“没想到陆兄心情不快,不如这样吧,我且为你开解一二。陆兄可是惹蓁蓁姑娘生气了,不知如何哄她?”

【讲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www.mimiread.com  安卓苹果均可。】

少年被戳中心事,步伐缓下来。

她撇了撇嘴,果然是因为那霍蓁蓁,陆卓仅有的激烈情绪,全都因她而起。

虽然心里嫉恨,但嘴上仍善解人意:“陆兄,小女儿家的心思是最最难以琢磨的,与其终日守在她身边好言好语地哄着,不如……不如暂且晾她几日,等蓁蓁细细想通后,一定会原谅你的。”

陆卓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没将这法子放在心上,问道:“当初我也骗了你,你不生气?”

倪艳裳哼了一声,“当然气了,我可是你的好友,这等秘密都要瞒着我,可见我在你心里一点都不重要。”

陆卓见她恼怒,完全无反应,一点上前解释两句的迹象都没有,他确实只把倪艳裳当萍水相逢的人。

转而又想,连倪艳裳这种性子的人都会气,更何况霍蓁蓁那样多愁善感的姑娘呢,只会更气。

他只要把人哄好就行了。

陆卓极力给霍蓁蓁最近反常的行为找借口。

人家姑娘只是在生气,并非不喜欢他。

因此回家前,陆卓特意去闹市买了她喜欢的珠钗。

用晚膳时,陆卓心思深沉地看着对面的人,突然开口道:“我在王府的住处为黛水居的东厢房,常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黑漆木柜第二层的隔板下面,里面放着从小到大的月钱和几本武功书籍……”

临后又补充,“至此,我再没别的什么瞒着你了。”

他这才拿出怀中的锦盒,“这是我随意从路边买来的,你戴上试试。”

实际上是挑了半日之久,才从众多首饰中挑出了一个看得过眼勉强能与她相配的钗子。

霍蓁蓁神色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把东西推回去,“我不能要,还请小公子收回去。”

陆卓紧迫地问:“为何不能收?”

她淡淡道:“于礼不合。”

陆卓单手握着盒子,呼吸声狠狠颤了颤,猛地打开盒子,把里面的珠钗拿出来,动作轻柔地插入她发髻中,凶道:“我说合适就合适。”

霍蓁蓁顿了一下,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陆卓见她要走,“还有没有点良心,你不是最重规矩礼仪么,饭局尚未结束不可先退场。”

霍蓁蓁这下不走了。

她反应这般淡然,倒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但骑虎难下,随便闲言了几句。

他问一句,霍蓁蓁答一句,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交流。

陆卓生了一肚子闷气,从未在霍蓁蓁这里遭到冷脸冷待遇,被惯地多了,不知天高地厚,这时竟有几分愤愤不平,冷声质问道:“长阳郡主现在连话也不肯与我多说了?”

霍蓁蓁抿了抿唇,不愿再待下去,“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

陆卓拦住她的去路,低声下气地问:“你又生我气了?”

“没有。”

“我去请大夫过来。”

“不用,我休息一晚就好。”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陆卓一夜未眠。

直到天亮,才沉沉地垂下眼皮。

醒来后,已是下午时分,他看了眼太阳的方位,忙起身去往灶房,早间午间都未用膳,也不知霍蓁蓁吃的什么。

他飞快地把饭做好,去敲那间屋子的房门,沉声道:“出来用饭。”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

陆卓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做早膳午膳的,昨晚未眠,一早才睡着,一直睡到下午。”

依旧没有回声。

他抬手推开,三两步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桌上只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秀气文雅,写道——我外出有事,傍晚回来。

——霍蓁蓁留

陆卓识得她的字迹,仍是紧紧皱着眉。

从京城到瑜洲的这段路程,除了在江云镇离散的一天一夜,其余时候两人未曾分开过。

开花茶店以后,他也是在暗中相护。

到后来,嫂嫂派了暗卫保护她,自己才放下心来,再没有天天过去守着,只偶尔去一两次。

这时得知霍蓁蓁一人外出,不管是去外面做什么的,他都心急如焚,怕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陆卓揉着跳个不停的额角,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刚出门就碰上倪艳裳。

倪艳裳同他招手,“陆兄,这是要去哪,我看你很焦急的样子?”

陆卓心不在此,没有理会。

“是去找蓁蓁吗?”

“你见过她?可知她去了哪里?”

倪艳裳笑道:“我听阿蓝说她在药铺中撞见过蓁蓁。”

“哪间药铺?”

倪艳裳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这个……阿蓝并未告诉我。”

“阿蓝现在在何处?”

“下午又出门采买物资了,尚未归来,陆兄不如坐下等等?”

陆卓一刻也等不及,转身就走。

倪艳裳瞧着他急切寻人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回头道:“阿蓝,出来吧,怎么样,东西都买来了吗?”

阿蓝回道:“姑娘,买回来了。刚才您为何说阿蓝在药铺撞见了蓁蓁姑娘呢?”

“阿蓝你好笨,”倪艳裳点了下她额头,“倘若陆兄真的要追查那种药的下落怎么办,不得找个替罪羊?”

“可蓁蓁姑娘并未去过药铺啊?”

“不,她去了,不仅去了药铺,还去了药铺旁边的香火店。”倪艳裳志在必得道,“若陆卓真要查药的由头来,定会查到她身上,那药铺老板……可是我父亲的旧相识,只不过金盆洗手了,才在这瑜洲城做生意的。”

阿蓝点点头,叮嘱道:“姑娘,您千万别做傻事啊!”

倪艳裳哼了一声,“江湖儿女,快意情仇,爱恨都该轰轰烈烈的,一夜春宵在诺大的江湖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别人做得出,我一个霓裳门少主更能做得出。”

阿蓝怕她真干出那等不入流的事,苦口婆心地劝,“姑娘,您万万不可不拿自己的名声当回事,这算什么嘛,门主不得生气?就算陆少侠吃了那媚药,对你做出什么有辱名节的事,但……万一他不承认呢?他们陆家权势那么大,我们一个江湖门派在陆家面前犹如蝼蚁,很容易被拿捏的。”

“怎么可能不承认,陆兄的品行如何我最清楚不过,我若真的失身于他,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父亲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为我找一个武艺高强人品清正的女婿,江湖中的好男儿,我选来选去都不满意,唯有陆家小公子入了本姑娘的眼,可他偏偏就没长眼睛,只在意那个病怏怏的蓁蓁郡主,真让人气恼!阿蓝,除了身世,你说我哪点不如她霍蓁蓁?”

阿蓝摇摇头,“姑娘哪里都好,希望陆少侠能正眼相待。”

另一边,霍蓁蓁沿路返回林中的小宅院。

她手中包裹内的东西还未用完,拎在手中,沉甸甸的。

她尚未走回去,就见路尽头肃着脸满眼阴鸷的陆卓,彼时他身上戾气尚未消散,远远看着,颇为骇人。

霍蓁蓁不禁往后推了两步。

陆卓走上前来,一直提着心悄然放下,冷冷问:“你去哪了?为何要独自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

“我没有想要逃走的意思,”她不紧不慢地打断那如暴雨一般兜头而下的问责,“我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被禁在这里无法出去,所以不会做出无意义的事情,今日出门本就是处理一些私事,还请小公子放心。”

陆卓愣怔在原地,自嘲道:“逃走?你的意思是和我在这里住着是在坐牢?”

霍蓁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好似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陆卓此刻连呼吸都疼痛不已,他费劲心机把她从狱中救出,他哥只吩咐他看好霍蓁蓁,并未做旁的动作。

这里连个监视她的暗卫都没有。

她是平西王唯一的女儿,明明有着更大的用处,重者可拨动三军,结果只利用她杀了一个钟绥。

一个钟绥而已。

这就任由他把霍蓁蓁从牢中带了出来。

既然已经让他救出,以后便不会再利用她牵制平西王。

这一点陆卓很清楚。

他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把霍蓁蓁送回京城,可在京城霍蓁蓁与顾承安还有一段尚未完成的成亲仪式。

她自己不想回京,必然会去其他地方。

如若遇到危险,陆卓不敢想象。

此时听霍蓁蓁这般以为,陆卓一下子消了气焰,浑身泼了冷水一般,整个人自此消沉下去。

他侧了侧身,让开一条路,低道:“走吧,回家。”

霍蓁蓁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犹豫道,“你怎么了?”

“没事。”

陆卓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矫情过,听见她问自己怎么了,竟然生出点莫名的委屈,然而少年一身风骨,最不肯的就是服软。

他接过霍蓁蓁手中的包裹,“今天去哪了?”

霍蓁蓁抿了抿唇,坦诚:“祭拜钟叔叔。”

陆卓沉默半晌才道:“他伙同太后辱我母亲在先,我必须得杀他。”

霍蓁蓁听过那些前尘往事,钟叔叔远离京城投入父亲营地,便是因为玉舫案那些事。

这案子牵扯的人太多,其中陆夫人受的伤害最为严重。

钟叔叔并不无辜。

但又因为是父亲麾下对她最为和颜悦色的将军,她感激那些和善的话语,现在能做的唯有亲自过去祭拜一趟。

梅花开得正盛时,倪艳裳又来到了小宅院,她亲热地挽着霍蓁蓁,“蓁蓁,几日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霍蓁蓁僵硬地笑笑:“我去帮你倒杯茶。”

这时陆卓也在,倪艳裳道:“陆兄,你已经很久没钻研过那些前辈们给的招数了,再拖下去,都快忘光了吧。”

陆卓哪还有心情看秘籍,他哄人都哄不及。

况且要娶妻的人定不能同旁的女子有过多交流,还是要避嫌的。

“陆兄,往常你同我一起练武的时候,蓁蓁姑娘都会做碗甜汤让你带上的,倘若你今天同我出去的话,不知蓁蓁姑娘肯不肯还做?”

倪艳裳同陆卓眨了眨眼。

陆卓立马领悟到她的意思,他已经很久没喝过那些以前嫌弃地不行的汤汤水水了。

从那以后,霍蓁蓁不曾为他做过。

倪艳裳见霍蓁蓁走来,又晃了晃她的胳膊,“蓁蓁,你今天打算为陆兄做什么?”

陆卓先一步道:“我想喝山楂果酿。”

霍蓁蓁微微颔首,应了声好。

明知她是在客气,陆卓还是忍不住地勾了勾唇角。

林间,陆卓坐在树下,垂眼地看着水袋。

一旁的倪艳裳道:“陆兄,快起身和我练剑啊。”

他看得认真,未曾注意到别人说话。

倪艳裳又喊了几声,“陆兄,快来,快看我练得怎么样了?”

陆卓敷衍两句后,打开水袋后抬头饮了两口。

他喝下去后便急着要回去,因之前跟霍蓁蓁说过这个时辰回家做饭。

霍蓁蓁不在意这些,只随意点了点头。

刚转身,倪艳裳突然惊叫了一声,她摔倒在地,揉着脚踝可怜地问道:“陆兄,我脚扭伤了,怎么办?”

陆卓回头看了一眼,“你在此等候,我稍后让大夫过来。”

倪艳裳扯住他的衣摆,“陆兄,我害怕,听村民们说,这附近有野兽出没,我行动不便,万一被那些野兽伤到怎么办?”

“阿蓝呢?”

“阿蓝出门了,陆兄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阿蓝就会来接我了,陆兄……”

陆卓无奈地坐下,“你确定她半个时辰后会来?”

“确定,她都是那个时间段过来接我回去的。”

少年懒散地靠在柱子上,看着天边那一抹烈焰似的余晖,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霍蓁蓁的样貌。

然而他越想,身体就越隐隐约约地生出一种情难自抑的感觉。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身体上下陷入滚烫中,如同烈火燎原,烧得他口干舌燥。

陆卓打开水袋,仰头往喉咙中灌了几口,想浇灭胸腔中燃着的烈焰。

倪艳裳坐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挪过来,扶住他的手臂,“陆兄,你脸色怎如此难看?是身体不舒服吗?”

陆卓用力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她整个人贴了上去,缠住少年的脖颈,“陆兄,你别吓我呀,到底怎么了?”

“陆兄一天下来可吃旁的东西了?难不成是喝了这果酿才变成这副模样的?不对呀,蓁蓁姑娘怎么可能往果酿中放别的东西?”

倪艳裳碎碎念着,“蓁蓁姑娘前几天去了趟药铺,陆兄,她不会是要伤害你吧?这可怎么办!”

陆卓整个人仿佛要被融化掉,他气息起伏不定,慢慢意识到了自己为何这般反应,喝了不该喝的东西。

陆卓看着手中的水袋,眼神暗了暗,而后起身,推开缠在他身上的倪艳裳。

倪艳裳抱住他的腿,“陆兄,你要去哪,难不成要丢下我不管不顾了吗?”

陆卓自顾不暇,身体中的那团火不断地吞噬着他残存的理智。

倪艳裳跪在地上,泪眼婆娑……

陆卓后退几步,他只能是霍蓁蓁的,不可能是别人。

他拔出刀,挥动刀锋。

倪艳裳被震得摔倒在另一旁,“陆兄,你干什么?”

倪艳裳不仅被震伤,还被震撼到了,她下的药是最烈的药,陆卓居然这么能忍。

且今日她还抹了催情的香粉。

对方依然不为所动,这种人,该多么令人恐怖。

陆卓撑着刀柄,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小宅院旁边,有一处冰湖。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霍蓁蓁,按药效的发作时间,倘若没有倪艳裳那一闹,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家中。

倘若真是霍蓁蓁下的药,他没有一丝怒气,甚至欢喜地过分。

但是现在还不行,他得把人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回家后,才能干这种事。

霍蓁蓁……只要肯原谅自己就行。

陆卓走到宅院门口,看着房中昏黄的灯光,转过身,朝着旁边冰湖的方向走。

然而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倒在地上,闹出很大的动静。

院中,霍蓁蓁匆忙跑过来,见地上躺着的人,立刻蹲下:“你怎么了?”

陆卓喉咙滚动,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死了,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手腕上被她冰凉的掌心覆盖着,那一小片地方犹如干旱逢雨淋,舒爽非常。

霍蓁蓁想要把他扶起来,一边吃力地扶着,一边问:“是受伤了吗?”

陆卓混混沌沌,被姑娘身上的幽香激地更长几分魔念。

两人都没站稳,齐齐倒在梅花树下,花瓣飘飘扬扬地洒落,暗影浮动,一时之间,分不清景更美,还是人更美。

梅花花瓣落在霍蓁蓁眼角,清纯中揉杂着妩媚,纯欲动人。

陆卓简直要疯,他呼吸急促,无法自控地吻了过去。

霍蓁蓁被吓到,伸手不断推着身上的人,“陆卓,你干什么,快停下,陆卓——”

陆卓被那叫声唤回了些许理智,停下手中动作,紧紧抱着霍蓁蓁,闭着眼皆力压制着身体中的异样和邪祟。

额头的汗不断淌下来,浸湿了霍蓁蓁的肩袖。

陆卓大口喘着气,极为难忍的痛苦中,还有兴致撩拨姑娘,他声音喑哑着道,“这时候就肯叫陆卓了?以前一口一个小公子,多生分。”

霍蓁蓁险些被吓哭,声调哽咽难鸣,“你快放开我。”

陆卓心疼极了,心疼归心疼,痛苦归痛苦,却也觉得好笑,她是不是不知道那些药的威力,能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野兽。

傻姑娘愣是放在他身上试验。

幸而他自小练武,忍耐力无比强悍,否则今晚会是什么样,无法想象。

亲也亲了,搂搂抱抱一会儿,稍微灭了点火,陆卓勉强能动个一动,他从霍蓁蓁身上起来,滚到另一旁,躺在地上,枕着自己的手臂,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霍蓁蓁急忙把衣服穿好,抹着眼泪起身,发髻凌乱不堪,可怜兮兮的。

陆卓忙别开眼,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因为他知道,稍后那药劲会再涌上来,遭受的苦楚是刚才的千倍百倍。

他真怕自己会变成疯子。

看着映在自己身上的纤细身影,陆卓闭着眼赶人,“还不快走。”

霍蓁蓁立刻后退,离他远了点,小声问:“我该怎么帮你?”

躺在地上的少年狼狈极了,如此危险的状况下还有心情开玩笑,不正经地笑道:“做小夫妻那种事,不知郡主肯不肯应?”

霍蓁蓁磕磕绊绊地说:“不……不可以。”

“嗯,”陆卓眉头紧皱,“不可以就赶紧回屋,锁上门窗,别让我闯进去。”

“快点回去!”

霍蓁蓁被凶了进去,担忧地看着院外的情形。

只见少年撑着刀起身,艰难地往冰湖走,单手用刀刃砸开一块坚冰,而后不带任何犹豫地跳了进去。

冬天里冰冷刺骨的寒水,他竟一点也不畏惧。

霍蓁蓁悄悄推开后院的门,欲偷跑出去请大夫过来看看陆卓。

陆卓发觉动静,转头道:“霍蓁蓁,回来!”

她听见喊声,跑得更快了些。

奈何冰火两重天下,陆卓运  功摧毁□□,已是极致的疲累,再担心刚才跑走的人,身体也经不住折腾,最后昏昏沉沉地彻底没了意识。

第二日,陆卓从床上醒来,第一反应是找人,看见趴在床边睡得香沉的霍蓁蓁时,重新躺了回去。

他认真地看着枕边的人,眼中缓缓流露出柔意。

霍蓁蓁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睛,对上陆卓的目光,平静地问:“你醒了?”

她不一会儿端来一碗汤药,“昨晚大夫说你中了毒,这是他开的药方,你赶快喝下吧。”

陆卓刚要抬手,又收了回去,“刚醒,没力气。”

霍蓁蓁只好用勺舀着一口一口送到他嘴边,“好点了没?”

她难得肯这么照顾自己,陆卓傻了才回说身体已经恢复,“还是很难受。”

霍蓁蓁挺好骗的,闻声点头,“兴许是余毒尚未清除干净,你多喝几贴药应该就会好。”

陆卓扫过她手腕上的红痕,和她耳后星星点点的红,轻咳了两声,“我昨晚弄的?吓到你了吧?”

霍蓁蓁完全没想到昨晚那么尴尬的事陆卓居然能坦坦荡荡地问出口,她脸腾的一下红了,关上门就走。

她这反应让陆卓不敢再提。

陆卓一直在床上赖了三天三夜,每天被喂药喂饭,悠闲不已。

霍蓁蓁期间请了一次大夫来看,大夫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陆卓先前在山野照顾她时无微不至,她现在也不好戳穿,只能好生照料着。

直到陆卓见她还要每日辛辛苦苦地熬药,舍不得未来的小夫人劳累,才从床上起身,说病已好。

霍蓁蓁知道是山楂果酿出了问题,默默斟酌着该用何言语提醒陆卓。

但少年立于她面前,神色格外郑重严肃。

“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陆卓不动声色地遮掩着紧张,“我是想告诉你,我会为那晚的行为负责,更会对你负责,回京以后,会即刻请祖母上平西王府提亲。”

霍蓁蓁愣了一瞬,摇头,“不必了,那晚你是中毒,神志不清,不用做到如此地步。”

陆卓脸上的淡定被冷色取而代之,“什么意思?”

霍蓁蓁说得简单:“我说你不用娶我。”

“为何不用?我偏要娶!”陆卓气道,“我昨晚做了那么混账的事,于礼于情,都该娶你。”

“那是药物所致,并非你有意为之。”

霍蓁蓁不愿再多纠缠,勉强笑了笑,“你好好休息,我先回房间了。”

陆卓一时气极,什么讥讽话都说了出来:“能不能别装了?”

“什么?”

“你下了这种药,不就是想逼我娶你么?现在我说要娶,你又不肯,霍蓁蓁,到底还要我做到哪一步你才肯满意?”

霍蓁蓁冷静地解释:“药不是我下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她想起那日的灶房的异常之处,把心中猜想说出来,“或许是倪姑娘或者阿蓝姑娘。”

陆卓冷漠道,“这果酿是你做的,能不能别把错推到别人头上,霓裳门是大家门派,做不来那等事。”

这是陆卓第二次因为倪艳裳而怀疑自己。

霍蓁蓁听到后依旧很委屈,但心里已想通了,陆卓喜欢像倪艳裳那样的姑娘,自然会千方百计地给她找借口。

他喜欢的姑娘清风霁月冰清玉洁,任何人都不能泼脏水的。

霍蓁蓁垂下眼,转过身走了。

陆卓望着那道柔弱的背影,又是一阵懊恼,姑娘家脸皮薄,他何故要把下药的事戳穿。

此后两人关系急转而下,一天大致只说的上一两句话。

陆卓心情不快,他低声下气几回,霍蓁蓁避他避地更甚。

甚至每天憋在屋子里,连在外走动都很少。

明显不想看到他。

陆卓无奈,不知怎么就把事情搞砸了。

陆夫人见小儿子消瘦,便提着补药来小宅院探望,忧心忡忡地问:“卓儿,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陆夫人道:“怎么会没事,你这样让母亲很是心疼,来,快把补药喝了。”

陆卓易言把药喝了,“母亲,我喝完了,稍后还有事,您快些回国公府吧。”

陆夫人自然不肯,她试探着问:“卓儿,你可是为情所困?”

此时霍蓁蓁在后院采摘梅花,陆卓隐约能瞧见她的身影,便一直看着那个方向。

陆夫人顺着儿子的视线望过去,笑道:“卓儿,你喜欢的可是霍姑娘?”

这是霍蓁蓁已经折了几支梅花,正往房间走,她听见这话后步伐停了一瞬。

两人已冷战十几天,陆卓心高气傲,捧出去的心几次都被丢掉,反驳道:“母亲别瞎说,我不喜欢,普通朋友而已。”

陆夫人见状怀疑了一下,而后哄:“哦,对对,母亲忘了你说过,你喜欢女侠那样的姑娘,所以,你喜欢的可是上次母亲见的艳裳姑娘?”

陆卓紧紧盯着那道背影,见她进了房门后,才道:“更不喜欢,母亲就别打听了。”

陆夫人摇摇头,无奈地走了。

因陆卓那一句不喜欢,霍蓁蓁更加避嫌,本就降至冰点的关系又结了层坚硬的寒冰。

前方战事传来,陆卓须得回京,在只有两人的饭桌上,他开口问道:“明日我将回京,你回不回?”

霍蓁蓁以为还有好久两方才能开战,既然已经开始,她父王一定会遇到危险,父女关系虽不亲厚,但终究不能割舍。

她担心父王,点了点头,“我也想回去。”

“那明天一起。”

“多谢。”

陆卓听后心中微涩,这回连称呼都没了。

第二日,两人一同赶往京城,马车在官道上行驶,距离京城还有三个时辰的时候,前方一片黑压压的士兵。

马蹄声踏地,听起来壮观极了,身后的丛林里,同时也涌出数不胜数的兵将。

陆卓轻扯缰绳,纵使马车停下,他抬眼扫着那些兵将们的衣着,一下就认出这些人是赤霄军。

黑云压顶,沙尘飞扬,看着足足有数万将士。

平西王派了这么多人围剿他,真是煞费苦心。

陆卓翻身下了马车,撩开帘子看了眼紧张的霍蓁蓁,轻声安抚,“别怕,不会有事的。”

霍蓁蓁点点头,问道:“外面那些人是谁?”

“你父王来了。”陆卓对她一笑,把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今天送给你,你且收好了。”

随后他放下锦帘,当着众兵将的面,扬声道:“马车里的,是你们的长阳郡主。”

领头的将领愣怔一下,伸手拦住那些欲要放箭的士兵,“陆小公子,你想如何?”

陆卓捡起掉在地上的小石子,笑道:“保护好她。”

随后他将石子弹到马背上,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哒哒地往对面跑去。

那将领大惊,原以为陆卓会拿霍蓁蓁的性命做威胁,谁知对方竟直接把这保命符送了过来,他忙派人去牵住马车,“速去将郡主的车拦住,派人守好她。”

“属下遵命。”

霍蓁蓁在马车中晃来晃去,她掀开车帘,看了眼后面的陆卓。

眼前满是赤霄军,就算他再厉害,也挡不住战功累累的千万兵马。

那边,马车稳稳地被一个小将领拦下,霍蓁蓁连忙跳了下去,只见战场上一片混乱。

数万支毒箭直直地冲着陆卓射过去。

陆卓孤身一人,身手敏捷地用刀刃挡着。

平西王站在城楼上,挥手命令补上下一波弓箭手。

霍蓁蓁连忙提起衣裙上楼,跪到平西王面前央求,“父王,父王求您放过陆卓,女儿求求您,他救了女儿很多次……”

平西王扶她起身,“蓁儿,父王还未怪你,为何逃婚!父王找了你许久,同时也牺牲了很多人!”

霍蓁蓁脑中一片混沌,慌乱且焦急道:“父王,您放了陆卓,放了陆卓以后,我一定会乖乖嫁入相府的,我会嫁给顾二公子,但是,求您先放了陆卓!”

平西王哀叹一声,“这是陛下的命令,违令者斩,父王须得遵从皇命。”

“父王——”

“蓁儿不可多言,来人,将郡主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

霍蓁蓁呼吸剧烈起伏着,她紧紧盯着旁边侍卫手中的剑,突然跑过去拔出,将剑架在自己脖颈上,后退几步。

侍卫大呼:“郡主,郡主……”

她紧紧握着剑柄,“别动我!”

一时间城楼上的状况也瞬息万变,平西王吼道:“蓁蓁,快把剑放下,不可胡闹!”

霍蓁蓁眼中含泪,一步一步后退着,转身下了台阶。

她不顾人阻拦,剑刃已经在她纤嫩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了血痕。

陆卓见这一状况,狠狠抓住身边人的衣领:“不是说让你们保护好她?”

士兵战战兢兢地解释,可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瘫倒在地,不敢再有动作。

霍蓁蓁的到来,让城楼以下的士兵不敢再轻举妄动,都知道她是长阳郡主,平西王的女儿,大家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任她深入其中。

陆卓上前,想把她手中的剑夺走。

霍蓁蓁能感知到似的,转过头,制止他的意图,“你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你快把剑放下。听话。”

她脖颈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陆卓眼眶也生出绯红。

霍蓁蓁紧张地开口,“陆卓,你快些走,不要再待在这里了,他们这是想要你的命……”

陆卓轻声哄着:“你把剑放下我再走。”

“放下你就走不了了,快走。”

“走不了,即便你这样,也走不了,别傻了,快放下剑。”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让谁。

陆卓确实走不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围着他,他脱不了身。

虽脱不了身,但那些人也不会伤害他。

霍蓁蓁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以自己的命,救他的命,让他有机会离开。

平西王挥挥衣袖,从城楼上跑下来,“蓁蓁,回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霍蓁蓁深吸一口气,眼泪滚落下来,“父王,我是在报恩,我欠了他很多很多,根本还不清,只有这样,才能,才能……”

陆卓整个人僵住了一般,动也不能动。

报恩?

他以为这是喜欢。

原来是报恩。

陆卓心寒如冰,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有当今陛下在,平西王便不得撤销命令,他也不想伤害陆卓,但皇命如天,他不能不从,眼下状况这般僵持着,已经是对女儿要求的最大让步了。

平西王急道:“蓁儿,你别乱动,父王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千万别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口传出哀报——陛下驾崩。

霍蓁蓁听后垂下了手,高度紧绷的神思突然松下,而后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陆卓立刻接住她,见伤口不深,双手才停止颤动,稳了稳心绪。

平西王大喊:“来人,快来人,叫大夫过来……”

霍蓁蓁拿起剑之后,就命人派去请大夫医女了,这时都在一旁候着,听见动静后,连忙跑过来。

一堆大夫侍女大呼小叫地扶着霍蓁蓁离开,陆卓落寞地站在原地,万千人从他身边撤离,他失魂落魄地抬提步跟上,到最后只能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他和霍蓁蓁之间的恩恩怨怨,到最后以这种方式收场。

还了个两清,如此倒好,谁也不亏欠谁。


  (https://www.qshuge.com/2799/2799962/11111057.html)


1秒记住全书阁:www.qshuge.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qsh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