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
晋明曦走后, 顾宜宁看向花架下清隽的身影。
她沉思片刻,轻问:“哥哥跟郡主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晋明曦走的时候神色那么不自然,怎么可能没说什么。
但又无法从他嘴里撬出真话。
顾宜宁收起打探的心思, 捧着脸好奇道, “哥哥近日可去过平西王府, 见过那位长阳郡主吗?对她是何种感觉?”
“很适合做你嫂嫂。”
顾承安应付两句后, 显然没有了多待下去的心思,不到半刻钟,便起身离去。
顾宜宁低头整理衣袖,小声叹了口气。
春桃问:“王妃在为何事忧心?”
“怕他……”她犹豫了一下, 虚虚道:“欺负别人。”
春桃有些惊讶地劝:“二公子为人公允,守礼知节, 对谁都一视同仁, 怎会欺负别人。”
顾宜宁笑了笑, “希望如此吧。”
用完午膳后, 成衣店把道姑的衣服送了过来, 刚要偷摸着出门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们只好放弃去街上支卦摊的打算。
第二日一早, 顾宜宁便派陆卓先去寺庙门口那条街上收拾摊位。
陆卓任劳任怨, 一大早顾不上吃饭便匆匆去了灵水街,他穿着一身女衣,动作粗鲁地踏上桌面, 将旗子挂在了竹竿上。
周围摊主看得目瞪口呆, 直呼这位道姑功夫好。
陆卓不耐烦之余, 还将桌椅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然后面无表情地躺在摇椅上,等顾宜宁来。
然而一直等到快中午, 才看见那道姗姗来迟的身影。
顾宜宁特意换了身寻常姑娘家穿的绯色罗裙,但因为脚上有伤,只能坐着软轿过来。
远远看过去,也是满身矜贵。
她排场太大,一时间招惹了很多视线。
陆卓抱着手臂不满地看向她,“嫂嫂怎么不穿道姑的衣服,就只给我穿了?”
顾宜宁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听说官府最近在严查无许可令的摊主,若查到我们了,穿成这样方便混迹于人群中。”
“我呢?”
“你不是有功夫傍身吗?”
陆卓冷嗤一声,“若不是嫂嫂去我哥面前告我状,许可令不会像现在一样卡地这么紧,景元殿吩咐下来的事,执行力度一向很严。”
他没好气地说了一番后,推开食盒的盖子,看到丰盛的菜品,略有感动,心虚道:“我用过早膳了,嫂嫂没吃的话,我可以陪你再吃一次,若想吃别的……”
“这是午膳。”顾宜宁点醒他,又接着补充,“而且,我在府中用过午膳了,你自己吃就行。”
愧疚烟消云散。
陆卓闷头吃完后,半天没理她。
到傍晚为止,卦摊上总共来了三个人,顾宜宁忍不住怨道:“你应该多笑笑,和善一点,凶巴巴的只会把客人吓跑。”
陆卓忍气吞声,“生意不好,明天还来吗?”
“当然要来。”
如此过了几天,摊位略有起色。
顾宜宁晃了晃装铜板的盒子,“弟弟以前常在深山老林里待着,近日见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姑娘,可有心仪的?”
陆卓眼高于顶,“没有。”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女侠。”他想都不想道,“浪迹江湖,双宿双飞。”
陆卓继续道:“我对她会像我哥对你一样好。”
顾宜宁赞叹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两人懒懒散散地做着生意,有些无聊,她问道,“再试着做场梦?”
陆卓喝了碗安神汤,“我试试。”
他枕着手臂入睡,一碗汤下去确实有点用,睡了大概半个时辰,醒来后掀起眼皮,浑浑噩噩道,“我哥要回来了。”
顾宜宁怔了一下,“今天吗?”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云,恰好有一朵跟梦中的模样相同,“现在在清溪镇,约莫一个时辰到京郊。嫂嫂要过去接我哥吗?”
“不去。”
顾宜宁嘴上这么说,说完后,却默默在想用什么借口从陆卓身边溜走,刚要开口时,身后的巷子口突然走来了几位巡逻的人。
为首的男子眼里似乎只有卦摊,三两步就走了过来,见摊主是女道士,较为温和,“许可令拿出来看一下。”
陆卓低声耳语,“让周寒他们带嫂嫂先走,我殿后扯住这些人拖延时间。”
顾宜宁做作地拢了拢鬓边的发,无辜道,“走什么?我是来算卦的。”
“你!”陆卓反应过来后气地拍了下桌子,“无……无耻!”
着一身官服的男子厉色看向他,“对你的客人凶什么凶!许可令!”
顾宜宁踢他一脚,小声道:“还不快跑。”
陆卓迅速翻过桌子,踩着隔壁的马车跃上了屋檐。
“他是男子,冒充女道士,追!”
一阵喧嚣从耳边经过,一会儿的功夫只剩下了她自己,顾宜宁命人把摊子收拾一下送回王府。
坐上马车后却往相反的方向走,她浅声吩咐:“去京郊鹭江。”
“王妃可是要去迎接殿下回京?”
“不是,单纯过去赏赏江边的秋色罢了。”-
鹭江的秋景颜色要比京城中淡一些,橙黄的落叶铺了满地,无人清扫,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松弛软绵。
顾宜宁命马车停靠在路边,心不在焉地看向远处火红的枫林,泛起几分轻微的不可言说的忐忑。
但那点忐忑很快就被烦躁取代。
陆旌那天对她不信任的态度仍历历在目,看她的目光,全是毫不遮掩的审视。
只要一回想起当时的场面,脚上的痛算不得什么,心中却是委屈极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调转车头回去。
然而陆旌大老远去徐州一趟,是因为她的事,去的途中又折回来帮她抹药,怎么看都觉得她应该识大体、体谅自己的夫君。
可让她心无芥蒂地站在这笑脸相迎,半点不觉得痛快。
顾宜宁就这么纠结地想了一会儿。
抬头,看向身边的下人,嘱咐道:“你们待会儿不准说我是专门来接他的,别说漏嘴。”
春桃率先答,“王妃是来赏景的,奴婢们都知道。”
其他人都很识相,顾宜宁很满意,而后将目光移到周寒身上,“你怎么不说话?”
“属下不会骗人。”
“你只要不开口戳穿我就行。”
周寒沉默片刻,低头应是。
春桃又道:“可是……若殿下行地太快,没看见王妃就进了城门可怎么办?”
顾宜宁随手指了处显眼的地方,“站在这里,位置好些。”
“万一殿下劳累,是乘坐马车回来的呢?外面只有侍卫和上翎军的人,恐怕有的人不知道王妃的长相。”
“有流月和周寒在,那些侍卫还能认不出来他们吗?”
流月犹豫道:“王妃,属下常蒙面示人,论面熟程度,不如殿下身边的周将军。”
于是顾宜宁又看向了这群人中唯一的变故,“周寒,我命令你,当景元殿的人从这里经过时,你要不经意间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故意被发现,然后透露出我在这里的消息,最好传到陆旌的耳边。”
“在此过程中,注意你的态度,既不能表现地太过热烈,也不能过于冷淡,取两者中和一下。”
“这项任务你能否胜任?”
周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应话,反而问道:“王妃何时在殿下面前这般矜持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宜宁:一直都很矜持,有色眼镜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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