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4）
这个看起来族群明显不同的人鱼是最早出现在房间里的，一直待在角落隐在黑暗中没发出过声音，其他人也没想到这人鱼完全站起来居然这么高大。
五官犹如刀凿，连一侧冷淡眉眼都沉入阴影，只是微微掀起眼皮都让别人心里打颤。
肤色苍白但肌肉饱满的修长身躯上还布满了狰狞的久远疤痕，随着呼吸起伏好似具有生命，令人不敢多看。
压迫感太强。
辜渟眨着眼看他，尽管自己只勉强到对方胸口，却并没感觉到害怕。
高大人鱼的目光很冷，落在辜渟身上，像是一座沉默但形体完美的雕塑。
辜渟和他对视了几秒后看着他侧身向墙边的窄小床铺游去。
这是一处相当简陋的房间，和辜渟这具身体居住的房间相差无几，只是面积大了些。
只有一处盥洗室，或许是因为没有女性人鱼的原因，空荡荡房间里仅摆放了几张床，连遮羞的帘布也没有。
和监狱相比稍微好点的不过是墙壁上的窗户比较大，能看见外面来往的稀疏人影，照进好几束淡蓝泛金色的光线。
当然此时已经临近夜晚，只有路边的灯光还在默默闪烁。
辜渟见高大人鱼离开，也甩起鱼尾跟前去，像是对方的一只乖巧小尾巴。
高大人鱼游到床边刚转身就看见差点撞上自己胸前的小人鱼，对方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清澈的黑眸盯着他，尾巴还摆的很笨拙。
微凉纤细的手悄悄触上了他手腕。
很轻很软，像是花瓣落在皮肤表面。
“我可以……和你呆在一起吗？”辜渟抿抿唇，沉默了两秒开口。
辜渟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熟悉。
让他甚至想主动触碰对方，心头会有点微微发热的细小颤动。
有点像……
有点像谁？
辜渟思绪停顿了几秒，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上一个世界的具体记忆了。
只剩下一些零散的片段和大概的印象。
又是被系统清除了吗……为什么？
辜渟有一瞬的晃神。
他的世界好像又被洗成了一片空白，整个人飘荡在虚无中，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直觉。
高大人鱼垂眼看着辜渟转向愣怔的表情变化，神色也松动了些许。
接着还在发愣的辜渟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只手握住，轻轻被搂上了床边。
辜渟坐在了窄小的床沿，鱼尾垂在床边。
高大人鱼目光落上辜渟破旧的衣服，又移到瘦削伶仃的锁骨，表情依旧冷峻漠然。
但辜渟莫名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
“……我只有这件衣服……”
他低头用葱白手指勾了勾衣摆的破洞，从对视的角度能看见浓黑的眼睫覆在雪白的脸蛋上。
“……其他的更破。”辜渟抬眸，一脸认真地看着高大人鱼说道。
他自从进入系统世界以来很少会主动开口同别人说话，和此时的状态相差甚远。
辜渟觉得眼前人鱼的触碰很熟悉，不抗拒，甚至还愿意多被触碰几下。
高大人鱼眼皮微敛，移开视线没说什么，接着一同坐在了床边，用手捞起垂在床沿的辜渟的鱼尾。
这条纤瘦灰扑扑的鱼尾巴正在极细微地宛如痉挛般颤抖着。
辜渟自己都没发觉。
他看着对方那双一看就很有力的手抚上自己的鱼尾，比自己的皮肤温度高了好几度的手按在覆着鳞片的软肉上，
辜渟被烫得鱼尾一抖，微微透明的鱼鳍也稍稍向上勾起。
但他没有试图把尾巴抽出，因为那双手把他按得很舒服，刚刚长距离游动后的酸痛都在这按摩中逐渐散去。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疲累，却被眼前这个人察觉了。
辜渟莫名觉得心口热，带了点好奇的视线描摹着高大人鱼的英俊侧脸。
“……谢谢你呀。”他小声说。
对方线条硬挺的下颌处似乎在暗暗发力，像是不动声色地咬着牙。
耳朵是尖尖的……好想摸。辜渟默默想着。
坐在角落的年轻人鱼小心地抬起眼看辜渟，心里嘟嘟囔囔了半天。
明明刚进来时那小人鱼还清清冷冷一脸抗拒，还以为有多清高，结果现在眨眼就勾着小尾巴投送怀抱去了。
嘁，真他妈的.骚。
辜渟被按摩按得舒服，意识也随之飘散，不知觉中纤细手指也摸上了对方鱼尾，手指一下下刮弄起那层坚硬的鱼鳞。
辜渟的鱼鳞是有些软的，还很薄，稍微用点力就会微微凹下去。但高大人鱼的鳞片坚硬泛光，甚至还有点尖，差些把辜渟的指腹刮破。
皮薄的指腹有些疼，辜渟默默收回手给自己捏了捏。
结果下一刻就被高大人鱼握了过去，似乎还微微皱起眉头。
“……没破。”辜渟细声说道。
他的食指被对方的大手捏着，又被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确认没事后才用温度偏高的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
“要泡澡吗。”
高大人鱼抬眼，一双狭长黑沉的眼眸看向辜渟，声音低沉带着哑意。
清晰地敲击在心上。
辜渟愣了愣，身侧的手指悄悄蜷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要，要的。”
也没想过为什么对方会问他这个问题。
高大人鱼像是早有所料，把辜渟的鱼尾轻轻放下，转身走向盥洗室。
辜渟有些茫然地看着那高大背影，不明白对方问了问题又进盥洗室是想干什么。
他起身跟过去，对方却已经出来了。
仅仅几秒的时间，也不知道这高大人鱼是干了什么，热度与蒸气从门内缓缓溢出。
一般这种公用盥洗室都不会有多干净，但此时狭小内部一尘不染，甚至还散着些香气。
能盛得下一个成年人鱼的木桶里装满了清澈透明的热水。
辜渟游了这一路，又进了这一个充斥着陌生气味的房间，的确很需要重新泡个澡。
“……你叫什么？”他转头去问高大人鱼。
人鱼低头看他，目光深沉难看透，停顿了好几秒才沉沉开口。
“言。”
盥洗室的门关上，热气被阻隔在内，言在门口站了会儿，接着沉默地游到了房间门口。
房门口看守的士兵被敲门声吸引注意，回过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鱼正在门内看他。
那双漆黑的眼眸底泛出淡淡的光。
“衣服。”
他微启唇道。
辜渟泡完澡，感觉这具病弱的躯体都似乎好了许多，原本冰凉的人鱼皮肤被泡得浑身泛起粉红色，烫得有些火辣。
但很舒服。
他看了会儿挂在一旁的破衣服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自己穿回去。
他想到言上身也没有穿衣服。
于是辜渟踌躇了几秒还是就这么打开了门。
迎面就是宛如一堵墙的躯体，似乎在门口等了很久，并试图将辜渟整个阻挡住。
“嗯？”辜渟有些惊讶地抬起脸，结果刚看见言冷淡的脸庞，就被一件雪白干净的上衣遮住了视线。
言捏住小人鱼被泡得发热柔软的手臂肤肉，把人整个转了过去，泛粉的胸口和锁骨完全没了被其他人看见的可能。
尽管已经被遮挡得很严实，一直在悄悄关注辜渟动向的年轻人鱼挪动身体还是找到了一点视野空隙。
被那个高大人鱼肌肉线条明显的宽阔后背的遮挡下，露出一小片透着粉的雪白肌肤。
和之前的苍白不同，似乎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那肌肤下散出的香气或是绵软的触感。
皮肤表面还有好些未擦干的水滴滑落。
或许那水滴也是甜的。
高大人鱼一只手抚上那片温热肌肤，苍白手背皮肤表面鼓起青筋，和手心下软得可以溢出水的脊背肤肉形成巨大反差。
年轻人鱼看得眼热，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然而下一秒那处隐约的蜜色被彻底遮住，他眼神一晃，视线落入了一双黑沉阴翳的眼眸中。
“啊啊啊！！！”
年轻人鱼骤然爆出一声惨叫，把房间中寂静压抑的气氛撕开了个凄厉的口子。
旁边的雀斑人鱼差点被吓死，眼神惊恐地看着年轻人鱼捂着自己的脸，不断地有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看了啊啊啊……”
年轻人鱼疼得在地上打滚，把其他几个抑郁沉默的人鱼吓得都清醒了。
辜渟刚套好衣服，两只耳朵却莫名被一双手捂住。
发热的掌心紧贴着雪白柔软的耳朵，辜渟觉得有些舒服，好一会儿才开口问这是在干什么。
言把手放下也没有解释，手托在辜渟后背把人往外带。
辜渟看见那个口头骚扰他的年轻人鱼正宛如一具死尸般蜷缩在墙边，还时不时抽动一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没机会多看几眼，就被言强行扭过身子带上了床。
“睡觉。”
言把小人鱼按在单薄的床褥上，语气不容拒绝。
辜渟刚泡完澡，黑白分明的杏眼中还含着潮润水汽，不太明白但很乖地仰躺着看向言。
锁骨和纤细脖颈处都还有未干的水痕，雪白衣服贴上肌肤表面的残留水珠后被沾湿。
显出底下隐隐约约的柔嫩肤肉。
“你也睡。”
辜渟眨眨眼，张合的双唇难得红润。
因为仰躺着，他的声音比正常情况还更绵软些，跟猫爪似的挠人。
言冷淡无波的眼眸终于颤动了一瞬，撑在床上的手缓缓握紧，青筋微凸，像在忍耐什么。
但床窄小得很，如果他要躺下去，纵使辜渟身材娇小，也是无处可呆的。
言抿紧双唇正思索该如何让辜渟丢掉这个念头，就看见身下双眸清澈的小人鱼撑坐起身体后朝他伸出皙白的双臂。
接着搂住了他的脖子。
忽然的凑近让冷淡高大的人鱼怔住了，辜渟身上的勾人香气在鼻间飘散晃荡。
辜渟搂着对方脖子的双臂支撑着身体重量，试探性地用额头蹭了蹭他下巴。
“我们可以一起。”
气息交缠在一起，辜渟眼睛湿润，眨巴着看言的眼神像极了新生的幼鹿。
纯净的，青涩的，诱人的。
又浑然不觉自己这种行为具有什么样的意味。
“你可以抱着我，我很轻。”
辜渟软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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