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山部落的神
“伟大的深海真蛸之主，海洋与陆地的共主，太古之初就已诞生的祖神，在这漆黑的圆月之夜里，在这寂静的森林中，您最虔诚的信徒们，以最虔诚的祷告向您献祭……”
夜色深沉，云雾厚重，遮蔽了明月，整座天地昏暗一片。
石山部落的正中央，上百个身穿兽皮衣的男男女女，此刻脸上被特制的红绿颜料涂满。
所有人围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手拉着手，跳着一种怪异的舞蹈，口中不断念念有词，以似唱似诵的方式述说出来。
篝火堆所在的位置，是一处石质祭坛的正中央。
随着篝火燃烧带动的温度，这处祭坛的表面也亮起了一枚枚紫色符文，与石山部落众人念诵祝词的抑扬顿挫，有节奏地忽明忽暗。
“砰！”
忽然，篝火堆炸裂开来，火星四溅，灰烬飞扬。
短短片刻之后，那些燃烧的火柴就忽然熄灭，让整座石山部落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但与此同时，那些祭坛表面的紫色符文竟是凭空浮起，全部遁入中央位置的灰烬堆之中。
“嗡——”
紧接着，火堆灰烬开始颤动，阵阵紫色光芒从中溢散而出。
“吾等拜见尊神，伟大的真蛸大人，愿您的神辉笼罩阿尔隆亿万岁月！”
石山部落当代族长，石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上百位族人也接连跪下，朝着那一团散发紫光的灰烬堆不断叩首。
灰烬堆里的紫光愈发强烈。
直至最终。
“砰！”
灰烬炸开！
一颗通体漆黑，雕有章鱼纹路的石头悬浮到了半空，散发而出的紫光愈发强烈，笼罩了整座石山部落。
夜色里，部落众人的脸庞被浓郁的紫色光芒照耀，在夜色里显得诡谲无比。
“真蛸大人！”
“真蛸大人！”
“真蛸大人！”
石山部落在族长石泉的率领下，呼声愈发高涨，跪地叩首的姿态也愈发卑微。
“真蛸大人！”
石泉依旧跪在地上，仰头望向那颗散发紫光的，张开双手，朗声道：“吾等尊神啊！请允许您最卑贱却也最虔诚的信徒们，向您奉上我们石山部落今年为您准备的贡品！”
话音刚落。
不远处，一间木屋里面，便有两个同样身穿兽皮，脸涂红绿颜料的汉子走出，还抬着一个担架，上面是两个被青色树叶包裹起来的孩童。
一男一女，两个孩童。
包裹他们的青色树叶极其巨大，仅仅三片便能将一名孩童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没被颜料涂抹的脸蛋。
这对童男童女看上去都不超过五岁，双眼紧闭，呼吸均匀，似乎是陷入了沉睡，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感觉。
两个汉子抬着担架，缓缓放到了紫光黑石的下方。
同样，也是放在了族长石泉的面前。
这位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望着那个闭眼沉睡的女童，眼眶通红，双拳猛然攥紧，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他缓缓闭上眼睛，好似不忍再看。
那个女童……
是他才不到五岁的小女儿啊……
可他又能如何呢？
为了石山部落的所有人，为了部族的延续，他只能如此，就像历年做的那样，将孩子奉给真蛸大人。
历年历代，别人的孩子都可以，那他作为当代族长，自然也应当义不容辞。
“真蛸大人！”
石泉猛然睁开热泪盈眶的双眸，带着隐晦哭腔地大吼道：“请享用石山部落呈上的贡品吧！”
说罢，他从地上站起，和上百位族人一起往后退了近百米的距离，使得紫光巨石和童男童女所在的位置变成一处空旷区域。
“嗷呜——”
“嗷呜！！！”
忽然，不远处的一间房子里传出几声尖锐的狼嚎。
“嗯？”
“不好！”
“我们前天抓的那几条赤目狼跑出来了！”
“在那儿！它们跑过来了！跑过来了！”
“快！控制它们！不能让这些畜生破坏祭神仪式！”
“真蛸大人会发怒的！”
几条眼瞳赤红，足有水牛大小的巨大黑狼在石山部落之中到处乱窜，族内一些汉子连忙跑出去，拿起石矛追逐，甚至还有几个壮汉赤手空拳便将这些巨狼制服。
完全靠一身蛮力，便将这些体型比自己还要大一倍的巨狼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嗯？”
石泉望着这一幕，眉头微皱。
这些赤目狼是部落族人用来过冬的口粮，关押用的牢笼极其坚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让它们跑出来？
“不好！”
“族长！”
忽然，一名妇人拽着石泉的肩膀，满脸惊恐地指着祭坛位置。
石泉猛然转头，紧接着便是心底一沉！
该死！
那个臭小子！
一道瘦小却敏锐如脱兔的身影，在部落众人被逃脱的赤目狼引开注意力之际，以惊人的速度冲向祭坛，冲向了那一对童男童女！
“妹妹！”
石海大吼着冲到祭坛前方，左手抓住男童，右手抓住自己的妹妹，右脚一蹬地面就想转身逃离。
嗯？
脚……脚动不了……
身子也动不了！
石海瞳孔骤缩，眼珠子剧烈颤动，一股难言的恐惧在心底升起。
他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只剩下自己的眼珠……
“莫……漆拉……”
一股沙哑低沉，好似地狱恶魔发出的低语声，悄然在其耳畔响起。
石海面色煞白，一下子就被冷汗浸透了衣衫，晚风一吹，背部就传来瘆人的冰寒触感。
一缕缕紫黑雾气，缓缓在他眼角余光里出现，逐渐在他正前方汇聚，形成一片约莫十米直径，不断变化的紫黑云雾。
隐隐约约。
可见黑雾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章鱼形象，身下数十条触手疯狂扭动，一双眼瞳如血液般粘稠，血光在黑夜里显得异常刺眼。
“莫……漆拉……低劣的……人类……”
黑雾之中的血红眼睛，缓缓逼近石海的鼻尖，发出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吾……记得你……当年就是你……破坏了吾的用餐……兴致……现在……你……又要……来……么……”
石海看着近在咫尺的黑雾，瞳孔不断收缩再收缩，仿佛恐惧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
下一刻。
他忽然一愣。
因为在黑雾的后边，有一道高大身影缓缓浮现，由虚凝实，满头白发迎风乱舞。
“倒也对，我就说，堂堂一尊克苏鲁邪神，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即便在历史最鼎盛时期，也不到两千人的小小部落的信仰，原来只是一缕不知从哪儿来的邪神分魂。”
齐宣背后有黑色神轮显现，散发出耀眼黑光，而后他大手伸出，直接抓住了黑雾。
“桀！！！”
黑雾顿时剧烈晃动起来，发出尖啸异鸣，数息之后，这片直径十米的黑雾也缩小成了一只触手扭动、不到半米长的黑色章鱼。
“真蛸？”
齐宣右手捏住这只黑色章鱼，眼眸低垂，淡漠道：“我从一开始就好奇，真蛸不就是章鱼的别名么？原来还真是一只章鱼。”
“让我看看，你来自哪儿……”
齐宣死死捏着黑色章鱼，五方二重境的神魂笼罩开来，压制着黑色章鱼不让祂有丝毫异动，同时也让这缕邪神的分魂，无法闭合自己连接此界的通道。
是的，通道。
齐宣之所以要让石海先出面逼出真蛸之主的身影，然后自己再出现，为的就是这一点。
他怕自己的气息太强，一旦出现，真蛸之主就不敢现身了。
在石海惊喜崇拜的目光，以及石山部落上百人惊恐的目光之中，齐宣一步步走出，来到祭坛最中央，手指一勾，便将那枚刻有章鱼图案的黑石隔空摄来。
“章鱼就章鱼，还什么真蛸之主。”
齐宣右手捏着不断挣扎的黑色章鱼，左手握住这颗黑石，缓缓闭上双眸，仙魂释放而出，轻轻触碰这一颗石头。
不出所料。
他接触到的，是一方世界通道。
只不过这个世界通道有些奇异，只许虚幻的魂体出入，不许肉身这类实质物体穿行。
“吞食童男童女的家伙……无论你是妖是神，都没活着的必要了。”
齐宣轻声自语。
而后。
仙魂出窍！
……
……
“哗啦啦——”
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之上，汹涌的浪花拍打着海岸，一只只海鸥在海面上掠过，其中一只俯冲而下，却……
谷</span> 再没起来！
“轰！”
海啸炸起！
一头庞大至极，足有山岳般大小的黑色章鱼浮出水面，无数触手扭动，遮天蔽日！
海岸边的一座断崖上。
一个空间裂缝旁边，齐宣的仙魂之躯负手而立，神情淡然地望着这一幕。
黑色章鱼不是实体。
是魂躯，却也有些特殊，和寻常的魂躯不同。
【真蛸之主，六司一重境】
“……”
齐宣语塞。
观察能得到的信息，果然是越来越少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凭借自己的见识，也能判断出很多东西了。
这一头章鱼邪神和始祖黑树有些类似。
应该是海里一只死去的章鱼，在机缘巧合之下，还未完全溃散的灵魂，与一缕属于克苏鲁邪神的力量融合，然后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生命个体。
最终不断成长再成长，直到成长至如今这个地步。
“很好。”
齐宣轻轻点头。
并不是克苏鲁邪神，杀了它也不会引起克苏鲁世界那边的注意。
“嗡——”
话音刚落，他心神一动，仙魂之力便溢散而出，在海面上空形成一座巨大无比的金色五指山，散发出耀眼金光，笼罩天穹与海洋！
“轰！”
金光五指山从天而降，带着滔天威力镇压而下，直接将六司一重境的真蛸之主本体给轰成一片黑雾，整座大海都被污浊成了黑色。
黑水弥漫。
齐宣见此一幕顿时眉头微挑。
克苏鲁一系的神都乱七八糟的，始祖黑树那“你知故我在”的能力就很神奇，杀都杀不死。
而这真蛸之主的能力没那么神奇，但也很离谱。
死后散发而出的气息，竟是能够污浊万里海域，若是放任不管，只怕这片海域之中，接下来会诞生无数类似“真蛸之主”的鬼东西。
“那就都吞了吧。”
齐宣眼神平静。
下一刻，一座庞大至极犹如骄阳的黑洞漩涡出现在海域上空，疯狂旋转，产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
短短时间，海洋里那些被污浊过的黑色海水，就全都被黑洞抽空。
辽阔海域重新恢复成湛蓝一片。
而且没了真蛸之主在这里做祸害，此地的海洋环境想必也能日渐好转，出海的居民们也不会再担心海怪作乱。
齐宣环顾四周，甚至还等了一会儿。
没有。
太玄的提示音没有出现。
他循着真蛸之主的黑石，循着对方打开的空间通道，仙魂出窍来到此界。
这里明明就是另一个世界，可太玄却没有提醒他不能过来，也没有提示说他消耗了一次，在任务期间前往其它世界的机会。
也就是说……
“魂躯出窍，去往其它世界，是允许的。”
齐宣眼眸微眯，转过身，踏入空间裂缝之中。
……
……
“大家不必担心。”
夜色如水。
南宫烟一挥纤纤玉手，便让笼罩此地的云雾散开，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落在她的身上，一时间引得石山部落众人皆是神情呆滞。
在他们的印象里，能够拥有如此滔天手段，容貌还如此美丽的存在，只能是神灵。
“你们世代供奉的所谓真蛸之主，只是一个吞吃你们孩童子嗣的邪神而已。”
南宫烟面带微笑，朝众人柔声说道：“它才不配成为你们的神，从今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你们的孩子，可以重新回到你们自己的怀抱之中。”
“哇！哥……爹……娘……”
祭坛中央，那一个被青色树叶包裹的女童忽然睁开了眼睛，哇哇大哭着。
石海一把拆掉她身上的树叶，将对方紧紧拥在怀中，不断轻声安慰着，“不哭不哭，没事了，真的，哥哥在这，不会再有危险了。”
“青儿……”
石山部落的族长，石泉，这位汉子望着这一幕，面露愧疚之色。
除他之外，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则是面面相觑，皆是欲语还休，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
“神灵大人。”
最终，还是石泉站了出来，然后又跪倒在南宫烟的面前，低声道：“部落里，的确是有一些世世代代供奉真蛸之主，都把脑子给供奉傻了的老顽固。
但其实更多的，是我们这些知晓利弊之人。
我们当然知道真蛸之主每年都要吃掉我们的两个孩子，完全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问题是……若是没有真蛸之主的帮助，我们石山部落就无法在这大山里生存。
若非祂给予我们部落内勇士的力量，我们……根本没有狩猎的能力，只会在不久的将来，全体饿死。”
说到这里，石泉朝南宫烟重重叩首，“还请神灵大人，给予我们一条明路。”
“很好。”
南宫烟轻轻一笑，“至少你们还有得救，不是我想象中的，把你们供奉的邪神给杀了，你们反倒恼怒的情况，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石泉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砰！“
这时，齐宣的肉身忽然一震，紧接着双眸恢复神采，同时他手中的那一块雕有章鱼图案的黑石也炸裂开来。
通往真蛸之主本体的世界的通道，是真蛸之主打开的。
连通两界的媒介，便是齐宣手中的这一颗黑石。
而在真蛸之主被他杀死之后，借黑石为媒介来维持通道的，则是齐宣自己。
此刻他回归阿尔隆世界，不再需要这个世界通道，而关闭通道之后，因为真蛸之主也已经死亡，所以这颗黑石自然也随之崩碎。
故而在齐宣看来，黑石崩碎，是一件理所当然，而且无足挂齿的小事。
可在石泉等一众石山部落之人看来却不一样。
对他们来说，这是具备划时代意义的事情。
这代表奴役他们三百年，却也庇护他们三百年之久的真蛸之主，不复存在！
从今以后。
他们的孩子不再需要供奉给真蛸之主。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
没了真蛸之主给予的神力，他们石山部落，还能继续存在，还能有……以后吗？
“没关系的。”
南宫烟忽然一展笑颜，清丽动人，更胜天上明月三分。
她走到齐宣身后，看向石山部落众人，“从今以后，先前的真蛸邪神不复存在，但你们会拥有一个新的神灵。”
南宫烟声音一提。
“记住他的神名——齐宣！”
“拜见齐宣真神！”
在石山部落众人还在茫然之际，石泉率先朝齐宣跪地叩首，不断大喊：“拜见齐宣真神！拜见齐宣真神！”
紧接着，石山部落众族老也反应过来，直到上百人尽皆都跪地叩首。
“拜见齐宣真神！”
“拜见齐宣真神！”
“拜见齐宣真神！”
齐宣的神名，在这个凡人部落里不断传颂。
“接受吧。”
南宫烟看着齐宣，以神识传音：“三生前辈不是说了么，三道成花，神道修炼需要信徒，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神？”
齐宣转过头，看向跪在地上朝他叩拜的上百位石山部落之人，望着他们那或是恐惧，或是颤栗，或是臣服的神态，眼神飘忽。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
“不必跪我。”
齐宣神情肃穆，声音里带着一股犹如雷霆般的威严，“也不必称我为神，我不是你们的神。”
“从今以后，你们也不必去跪任何一个神。”
“嗡——”
话音刚落，齐宣身后浮现出一道黑色的光晕神轮，散发出耀眼光芒，同时无数金色字体飘逸四散，在半空之中组成一篇又一篇功法。
武道功法！
“诸位，从今以后去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去做自己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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