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江望星微顿,放下了手,礼貌提醒:“外套掉了。”
姜揽月却置若罔闻,他浑身湿透狼狈地站在水里,脸色苍白,眼中却有恼怒和耻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望星看着他,简洁了当:“问了赵优优。”
雨势越发急促,在水面上砸起噼里啪啦的涡旋。
风吹过来,姜揽月控制不住地浑身打着冷颤。
他抿紧了唇,没再去看身侧的人,一把捞起掉落飘在水上的外套,转身就要走。
江望星的目光追着他,低声道:“你的腿受伤了,这样回去会感染发炎。”
经他提醒,姜揽月才拧眉低头看一眼,果然有丝丝血线正在水面上蔓延开,脏污的水冲掉泥泞,露出半指长的狰狞伤口来。
他想起当时摔倒的地方下一堆的旧花盆破瓷堆,有些烦躁。
江望星说:“我背你回去。”
姜揽月于是警惕地扭过头,目光在他整洁干净的衬衣上飞快划过,手指松了又紧:“你为什么会这么好心?”
他的语气狐疑又刻薄,江望星淡淡的:“姜叔叔让我来接你回家。”
听了这个理由,姜揽月才松一口气,他虽然不想和江望星有什么交集,可顾忌到腿上的伤口只能勉强同意了。
大雨还在下,风刮得急,只这么几分钟就湿透了半边肩膀。
“伞给我。”姜揽月不情愿地说。
江望星没说什么,却在伞柄交握时触及他冰冷的手指,抬了下眼。
可对方绷紧了嘴角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攥着伞柄警觉盯着他。
江望星没有多问,一手接过他手中湿透了的外套,单膝屈下/身回头望过来。
他的肩背平直,姜揽月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跛着脚爬上去,咬咬牙伸手勾上了他的脖颈。
靠近的这一瞬间,他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抿唇避远了些。
雨还在下着,淅沥急促,在伞面上击坠出沉闷的哗然声。
江望星走得不急不缓,姜揽月低头看见他背上被自己团团洇开的脏污湿痕,复杂羞恼的情绪滚涌上来,这才自暴自弃地收紧手臂直接趴了上去。
对方的脚步微停,半晌,又继续往前走了。
暴雨之下,街道上车辆开得飞快,碾压乍起的水花飞溅,顿时砸得两人浑身狼藉。
姜揽月冷得一抖,咬牙骂道:“臭傻逼,开这么快赶着去送死。”
江望星温声道:“不要骂人。”
姜揽月浑身一僵,羞恼地攥紧了手中衣服:“就要骂!”
他一直这样肆意又恶劣,江望星偏过来正要开口,却恰巧与姜揽月冰凉的侧脸相贴,两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愣。
姜揽月猛地往后一避,松开抱着他的手,厌恶地盯着他。
江望星已经收回了视线,平静道:“伞往上抬一抬。”
他的语气温和,听不出什么来,姜揽月松一口气,抿唇抬起了伞。
江望星的半边身子也已经湿透了,雨水经脖颈流淌进了衣领,随呼吸起伏。他强行转移了视线,目光落在伞面上。
这才注意到,自己握着的正是之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江望星拿着的那把黑伞。入手很沉,伞骨也漂亮。
雨丝被风吹得打在身上,姜揽月冷得发抖才不得不重新躲回伞下。
温热靠近,他松了口气,重新抓住了江望星的衣服。
伞面外风雨飘摇,路灯照耀在水面上,淅沥昏黄。
姜揽月垂眼看着,突然问:“你在那边都干什么?”
对方低声重复:“那边?”
姜揽月含糊道:“就是a市江家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望星在听到“江家”两个字时身周似乎冷了冷,又似乎依旧平静:“学习。”
姜揽月等了等,却没再听到后文,他皱眉:“就这个?”
江望星温声应道:“就这个。”
“那如果学习不好呢?”
“关禁闭。”
姜揽月的脸色变了下,他狐疑地盯着对方:“学校不让关禁闭,你骗我?”
江望星语气淡淡:“我没有去过学校。”
“怎么可能!”姜揽月脱口而出。
江望星却没有再回话,抬头看一下路口,低声问:“往哪个方向?”
“右边。”姜揽月不情愿地说,目光却一直固执地落在他脸上。
靠近镇子里的中心街道,水面浅了些,姜揽月想下来,却被对方按住了:“不要动。”
小腿上的血还在流,他迟疑了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趴好了。
“……我没去过学校,都是在江氏家主那里请的私人老师。”江望星轻声说。
“家主?”
江望星嗯一声:“a市的江家只是分支,真正的江氏在s市。”
他口中的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姜揽月半信半疑,却安静好大一会儿,似乎在消化他口中的信息。许久才小声问:“那我父母呢?”
闻言,身下的人脚步似乎微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语气淡漠:“你想见他们吗?”
姜揽月不假思索:“当然想!”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恨:“你抢走了我的父母,还想拦着我见他们,真是恶毒。”
他的声音很小,却饱含恶意。江望星停在了原地,侧过脸来平静看他。
伞面方圆下,四周静得只有淅沥坠落的雨滴声,路灯光影经水面折入伞地,暖黄的波纹在眼底晃开。
不知道为什么,姜揽月只觉得那目光里除冰冷外,还带一丝嘲弄。
他抿唇正要开口,江望星却已经移开了视线,平静说:“你会见到他们的。”
姜揽月一僵,烦躁地冷哼一声,没再开口。
剩下的十多分钟路程里,两个人都没再继续说些什么。
到家时已经是深夜的凌晨,听到开门声,姜母立即披着外套出来,焦急看一眼两人狼狈的模样,连忙道:“冻坏了吧,快快快去洗澡。”
江望星平静地收了伞:“揽月先去。”
姜揽月小幅度忽而一抬头。
姜母帮忙把毛巾衣服准备好:“谁先都可以,快去吧,洗完早点休息。”
热气蒸腾上来,才逐渐把身上的冷意驱散了。姜揽月低头走着神,脑海中控制不住地重复着今晚的情景,慢吞吞地擦着头发。
直到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有些头晕脑胀时才睁开眼,皱眉摸了摸额头,果然滚烫。
他这才意识到,接连几天的极度劳累确实让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姜揽月呼了口气,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会儿呆忽而脸色又一变,匆匆套好衣服出去了。
见他出来,姜母连忙催促:“望星快去洗吧,别着凉了。”
江望星淡淡嗯一声,抬眼看了看姜揽月,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浴室。
等门关上,姜母才收回视线。
她抬手拢着衣服,松一口气,又蹙眉望过来:“月月,我之前都没有问过你,你每天为什么都这么晚回来?”
宽松的裤子遮盖了腿上的伤口,姜揽月面不改色地撒谎:“同学补习。”
姜母看了他一会儿,才低声道:“不管你做什么,总之,不要影响到望星。”
察觉到姜揽月猛地盯过来的视线,她顿了顿:“你哥哥他成绩很好,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我不想——”
“你放心,”姜揽月抿紧了唇,脸色苍白,眼睛里却黑漆漆的,“我一定不会耽误您儿子考大学。”
姜母迟疑了下,皱眉道:“月月……”
然而对方已经转身回了房间,抬手重重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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