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小姜！把这边的订单送一下！”
姜揽月回过神一把攥紧了手中的盒子塞进口袋，这才连忙起身，上前接过刘姨抱过来的花盆放在后车座的筐里。
刘姨捶了捶腰，体贴问道：“你最近几天看着脸色不太对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没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吗？”
姜揽月一顿，摇头：“没事，就是没睡好。”
“好吧，要是不舒服跟阿姨说一声，缺一两天不碍事的。”
“知道了——”
电瓶车很快出了花圃。
已经是冬天的夜里，尽管有头盔挡着风，缝隙里泄露来的冷气依旧冻得姜揽月鼻尖通红，握着车把的手僵直，几乎抓不动刹车。
好在冬天的订单少，他熟门熟路终于送完最后一单，把花圃的东西收拾好就坐公交回了家。
无声打开房门，屋里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姜揽月下意识松口气，这才回到房间放下背包，拿衣服去了卫生间。
暖黄色灯光下温热的水流氤氲着白气，驱散了寒冷。姜揽月眯眼低头看了看之前右腿上的伤疤，痕迹已经淡得看不出了。
他慢吞吞地伸手拿过洗发水，心不在焉挤在手心。
……自从那天晚上他为了痛快报复、恶意把江望星对自己的不堪感情撕开后，两个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对方甚至有好几晚都彻夜未归，学校也没去。
姜母终于察觉到不对，忍不住焦急地找他询问，姜揽月却一言不发，直接回房锁进了门。
姜揽月丝毫不后悔那晚的行径。
他每每走神时一想到江望星竟然对自己抱有和那些男人一样恶心的想法，就觉得无比愤怒、羞耻得几欲作呕。
头顶的被风吹得光晃了晃，姜揽月才深吸一口潮湿的水汽，抬手打开了热水。
前两日天气预报了极寒冷空气，断断续续起了风又下过两场雨之后，温度果然降了下来。
姜揽月洗完澡只随手套了件短袖就出了门，他低头看着手机上赵优优发来的消息，一手拿毛巾擦着头发，回了房间。
屋内的灯却亮着。
他手一顿，下意识抬起头。
衣柜前正站着一道身影。江望星大概是刚刚到家，正抬手解着衬衣领口，循声冷冰冰地抬眼望过来。
对上那双平静的眼睛，姜揽月立即攥紧了手机，脸色十分难看。
窗户开着，冷风从门口灌进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姜揽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上下只穿着件白色的t恤，光着两条腿站在对方面前。
他顿时抿紧了唇，厌憎盯过来。
可对方却并未多看他一眼，不急不缓换下衣服，绕开他，起身去了浴室。
等门关上，姜揽月这才松口气，皱眉收回视线，匆匆擦干头发上床钻进了被子里。
他打开手机，【考不上h大倒立拉屎】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杨茹人还不错，她生日咱们班人应该都去，你呢？
—好像是订了烧烤，还要去ktv，一大群人想想就有意思
—人？？？[抓狂]
姜揽月想起那个帮自己说话的女生，回了句：去。
【考不上h大倒立拉屎】：
—okok，明晚晚自习放学一起
—对了，江望星没有加班群，你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呗
—不过他好像好几天没来了
屏幕那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显示了很久。姜揽月走着神，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他手一抖，下意识迅速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盯过去。
江望星却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和他说话，平静地收拾好东西后就抬手关了灯。
视线陡然陷入黑暗，姜揽月绷紧了神经，听着身侧细微的动静。
窗户没有关上，大风把玻璃吹得哐当作响，十分嘈杂。
面前的人似乎安静片刻，俯身靠了过来，姜揽月脸色一变立即警惕道：“你干什么？！”
对方并未回答，抬手合了窗，冷冰冰地躺下了，全程都未看他一眼。
扰人的哐当声没了，姜揽月的呼吸一窒，咬唇转过身去。
月色淡薄，他听着身后那人极轻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闭着眼睛烦躁地翻来覆去。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客厅。”对方的声音冷清。
姜揽月顿时浑身一僵，咬牙道：“不用。”
他无声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动了，眼皮下的眼珠却在不住乱动，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混混沌沌睡着了。
身旁的呼吸声轻稳下来，江望星才睁开眼，平静看过去。
这段时间，姜揽月大概过得不太顺心，清瘦了一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蜷着身体缩在角落。
江望星移开视线，无声拿起手机，掀开被子起身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被闹钟吵醒时，姜揽月迷迷糊糊间又回想起昨晚的事，睡意顿时散了个干净。
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身侧的位置却空空荡荡，触手冰凉，恐怕走了不止一会儿。
可现在不过是清晨六点，冬日里的天甚至还黑着。姜揽月抿了抿唇，一手支着身体，缓慢坐起身来。
咬着酸奶到教室时天色还黑蒙蒙着泛着幽蓝，一整个教室走廊里都是嘈杂的背书声。
姜揽月进班坐在座位上，吸干净了酸奶，这才看了眼身旁空荡的位置。
“姜揽月？出来下。”班主任敲了敲他的桌子。
他一愣，放下背包，跟着对方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班级后门出去了。
冷风吹得校园升旗台的旗帜猎猎作响，门关上，身后的背书声被隔绝了大半。
“……我记得，你和江望星住一起的对吧？”班主任谨慎地没有提及两人微妙的身份，只问道，“他已经四天没来上课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姜揽月扭头看着深蓝天空中狂舞的旗帜，恹恹的：“你问我妈啊。”
“你妈妈也说不太清楚。”班主任顿了顿，迟疑道，“江望星的情况不太一样，他从大城市转学过来可能不太适应，所以我想着你能不能帮——”
“不能。”姜揽月突然开口。
他听到自己刻薄的声音，抿唇沉默片刻，在班主任错愕的目光中转身回了班里。
推门进来的刹那，后排的几个男生抬头盯过来，目光称不上是善意，姜揽月却毫无察觉转身回了座位。
等班主任从后门走了，后排的男生们才凑在一起低声聊起天来：
“听说了吗，杜耀明好像想追他。”
“操……真恶心，姜揽月怎么说也是个男的，杜哥认真的？”
“恐怕是认真的，听说他甚至跟上次晚会来找姜揽月的那个王烨都打过一架了。”
几个人忍不住对视一眼，许久才有人低声骂道：“长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老实一点，天天出去晃荡，真他妈上赶着找操。”
“靠，你说这话是不是也想操/他？”
“滚滚滚，老子又不是同性恋！”
“其实要是姜揽月的话，男的也不是不可以——”
“那不行，朋友妻不可欺，还是让给杜哥吧。”
底下是饱含恶意的窃窃笑声，带着青春期兴奋的悸动和鄙夷，互相推推搡搡。
然而身后的声音姜揽月一丝都没有听到，他也没有睡觉，安静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抽出了张空白的试卷，低头慢吞吞地画着画。
高三的一天被安排得紧锣密鼓，堂堂课如流水般过去，很快就到了晚自习放学。
听到放学铃声时，姜揽月一言不发收拾了背包，转身就要从后门离开。
赵优优察觉到，一把拉住他：“哎哎哎哪去啊！晚上一起去给杨茹庆祝生日呢！”
他这才皱眉停了脚步，抬头看过去。
“就知道你又忘了。”赵优优毫无察觉，大咧咧道，“等会儿跟着我啊！”
杨茹的人缘很好，班里几十个人几乎全都要去，正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商量着要送她礼物的事。
姜揽月站在人群外抿抿唇，伸手摸到口袋里一直藏着的盒子，攥紧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校门，青春期的男生女生躁动，笑声吵闹声嘈杂不已。
姜揽月低着头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在后面，某一瞬间，却突然感觉有目光冷冷落在自己身上，他立即警惕地回过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月月——月月？”
赵优优叫了半天不见人答应，扭头和同伴说了句什么，才上前一把拉起他：“干嘛呢，那边烧烤都点好了快点走啊！”
他只得皱眉嗯一声，收了目光，随他一起跟上人群。
旁边几个男生靠近了，阴阳怪气地大声道：“月月宝贝儿~”
姜揽月脚步猛地一停，抬头盯过去。
“好了好了，别跟他们这群傻逼一般见识。”赵优优赶紧说。
“操？老赵你骂谁傻逼呢！”
“骂你了怎么着——”
一群人叫嚷起来，姜揽月却置若罔闻般，又迟疑地再次回过头。
然而身后除了零星几个神情疲惫背着书包的高三生，只有校门口的路灯沉默地亮着……并没有自己所猜测的那个身影。
他沉默片刻，这才轻吸一口气，攥了攥手中的礼盒，起身跟上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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