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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4章 朝鲜更换世子预备式


  敏儿自己倒不在意,脸都没有红,平静地回答道:“爹爹可不要误会,女儿对朱褆无意。女儿只是想着这人毕竟见过几次,为人也不错,听说他或许要被废,想知晓是否是真的。而且,女儿也知晓虽然朝鲜国并非是宗藩,但废立嫡长子也事关重大,所以来询问父亲。”

  “爹,朝鲜国真的要废了朱褆?”文圻也再次问道。他和朱褆的关系不错,比敏儿更加关切。文垣虽然和朱褆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他更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重要,也放下碗筷十分认真的看向允熥,想要知晓详情。

  “既然你们都如此关切,为父就告诉你们详情。”允熥见几个孩子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也放下碗筷,说起这件事。

  “若说朱芳远想要废除朱褆的世子之位,实情确实如此。”听到耳边马上响起的吸气声,允熥看了一眼几个孩子,示意他们暂且不要说话,自己继续介绍此事。

  “此事的内情为父也不完全知晓,朱芳远将此事隐瞒的极好,不要说大明,就连朝鲜国内都几乎无人知道此事;为父之所以知晓,还是因为有一名朱褆的伴读,名叫金成均的从朝鲜逃到大明,在辽东向当地的卫所将领表明身份,声称有十分重要之事要禀报为父。当地卫所的指挥使不敢自专,禀报了十五叔与十九叔,也就是你们的辽王叔祖与英王叔祖,以及辽东都司都指挥使。这三人知晓后召见了这人,仔细审问了他一番,派人将他送到京城,为父接见他过后才知晓的内情。”

  “从他口中得知,朱芳远因朱褆的日常表现与某些事情,对他有些不满,想要废了他的世子之位改立他人。但朱芳远并不敢直白的废除其世子位,毕竟大明是嫡长子继承制,为父又是以嫡孙的身份继承大统,他不敢公然违背,所以,采用了别的法子。”

  “采用了别的法子?什么法子?”文圻追问道。

  “你们可还记得前年曾来京城朝见的朝鲜三王子朱裪?”允熥却并未马上回答文圻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当然记得。”敏儿回答:“一个很喜欢读书的少年,比二弟更喜欢读书,与二弟的交情也好。父亲,朝鲜国君要改立他为世子?”

  “朱裪喜好读书,手不释卷。若仅仅如此也还罢了,但他还十分聪慧、思维敏捷,虽然年纪小三岁,但处置政事比朱褆更加老练,看起来,确实比朱褆更加适合做一国之君,朱芳远更喜欢他也十分正常。”允熥说道。

  “但他不是嫡长子。”文圻马上说道:“父亲常常教导我们,制度,或者说规矩比用人更加重要。不论西汉后期的乱局乃至于王莽篡政,或是东汉末年的天下大乱,再或是西晋之乱局,都是因为规矩乱了才导致如此变乱。所以即使朱裪确实比朱褆更加适合为君,也不能违背规矩改立旁人。”一边说着,他还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文垣。父亲不是太喜欢文垣的性子之事宫内无人不知,就连宫外的大臣也有些人知晓,但从来没有人想过取代文垣的太子之位,因为允熥一直坚持嫡长子继承制。

  可允熥听了这话,脸上却浮现出不太自然的表情,不过转瞬即逝,又说道:“文圻说的不错,规矩比用人更加重要。但朱芳远显然不是这样想的。朱芳远为朱成桂第五子,虽然朱成桂长子早逝,但也有三个嫡子排在朱芳远之前,本轮不到他继承王位。”

  “但朱成桂本身就想违背嫡长子继承,试图立幼子芳硕为世子,引得其先王后的几位嫡子联合起来发动政变,推翻朱成桂又将其软禁。到了此时规矩已经被彻底破坏,想要继承王位所能依仗的只有兵将。所以朱成桂诸子之中兵将最多,也最善于带兵打仗的朱芳远继承王位。既然朱芳远本身就并非秉承嫡长子继承制继承王位,自然对此并不十分在意,想要选择自己认为最适合为一国之君的朱裪做王世子,继承王位。”

  “但鉴于大明之制,朱芳远也不敢公然违背,所以他的打算是:让朱褆装病,甚至装的病入膏肓,‘主动’向朱芳远推辞王世子之位。因朱褆现下并无子嗣,由弟弟得封王世子就顺理成章了。”

  “怪不得去年除夕朱褆并未来京朝见,而且这一年来出使朝鲜的使者返回后都说朱褆生了病,而且病的不轻,原来是这个缘故。但父亲不会特意派出御医去朝鲜为朱褆诊治么?就连御医都能瞒过去?”文垠恍然大悟,但又有了新的疑惑。

  “难道朱芳远以为如此作为,大明就瞧不见么?”文圻却愤然说道:“若是天高皇帝远的藩国也就罢了,大明想要得知该国的消息十分困难,往往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大明再要大动干戈也于理不合;可朝鲜离着大明如此之近,他还以为能够瞒天过海!”

  “他不是以为能够满天过海,而是差点就成功满天过海了。”允熥苦笑道:“若不是朱褆的亲信金成均偷偷逃离朝鲜向为父告发,直至现在为父也不会知晓此事之内情,说不定等过些日子朝鲜派出使者前来请求准许更换世子时,为父就会允许。至于御医诊治,此事朱芳远并未向大明禀报过,为父也是最近才知晓此事,无根无据,岂能随意派出御医去朝鲜?不过等朝鲜国派出使者前来大明后,为父定然会责问他,看他怎么回答。”

  “但既然爹爹已经知晓了,就不会让朝鲜瞒天过海。”敏儿说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置朝鲜?”

  “父亲,可要重重处置朝鲜,处置朱芳远才行!”文圻马上说道:“朝鲜身为大明宗藩,不仅想要违背嫡长子继承,还试图欺瞒父亲,罪过深重。必须予以重罚,才能让他得到教训,从此后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爹,确实应当处罚朝鲜。”文垠也说道:“正如三哥所言,朝鲜犯了两项过错,而且都是十分严重之错误,必须处罚。不过,朝鲜毕竟是大明外藩而非内藩,处置还是应当慎重。”文垣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要对朝鲜进行处置。

  “对对,要重重处罚朝鲜!”敏儿也说道。不过看她的表情,好像只是因为文圻建议重重处罚才这样说的,本身对于如何处置朝鲜并不十分在意。文垠甚至觉得大姐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股雀跃,似乎觉得处置朝鲜很有意思。

  “确实,文垠说的不错,处置朝鲜应当慎重。此事确实要反复估量后再决断。”允熥脸上显现出谨慎的神情,出言道。

  “不过,此事不会现下就处置,而且你们也不得将此事外传,不得告诉旁人。朝中所有知晓此事的大臣为父都已经叮嘱他们不要外传,过一会儿为父也会派人去叮嘱你们的三姑,让她不要告诉旁人。”允熥又叮嘱道。

  “爹,为何如此?”敏儿不解的询问。

  “因为此事尚未发生。现下只是朝鲜国世子朱褆生了病,而且据说病的很重。朝鲜还未派出使者来到京城请求更替世子,为父就以此为由给朱芳远下旨?朱芳远岂会承认曾有过这样的打算?单独一个朱褆亲信的话可不能作为令人信服的证言,各藩国也会觉得莫名其妙。”

  “父亲是打算等到朝鲜国派出使者出使大明后再公开此事,而且派出医术更加精湛的御医去汉城为朱褆诊治,揭穿朝鲜国的谎言,再予以处置?”文圻问道。

  “不,为父会准许朝鲜更替世子,待朱芳远正式废除朱褆世子之位,而且立朱裪为世子后才装作刚刚得知此事的详情,然后再处置朝鲜。”允熥说道。

  “父亲,为何如此?”文垣十分不解。按理说,只要等到朝鲜派出使者来请求准许更替世子,朱芳远意图以朱裪替换朱褆为世子的想法就已经昭然若揭,完全不必等到废立之后再说。而且批准一件错事之后又揭发出来,于大明天子的名声也有碍,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因为为父不仅仅要处置朝鲜,更要告诉所有的藩国/番国,大明实行嫡长子继承,绝无更改之可能,也绝不会为了为父,为了大明天子的薄面而将错就错,认下错事。从而震慑所有国家,不仅是这一件事,而是所有事情都不敢欺瞒为父!你们以后也要记住,绝不能为了自己的薄面就糊里糊涂认下错事。”允熥十分认真地盯着几个孩子说道。

  “是,父亲,儿子/女儿知晓了。”几个孩子等人赶忙答应。

  “好了,此事已经说完了,赶快吃饭。”允熥这时笑着说道。

  “对,赶快吃饭。饭菜都已经快要凉了。夫君,你应当等到吃过了饭再与孩子们分说此事才是,而不应当在吃饭前,弄得饭菜都凉了。要不要让人去热一热?”熙瑶说道。

  “不必热了,这几道菜端来的时候较晚,而且屋内也十分暖和,现下还没有凉,不必热菜。下次为夫一定记得,等吃过了饭再与孩子们分说旁的事情。”允熥一边说着,一边夹起菜开始吃。

  听到父母的对话,敏儿等人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没有吃晚饭,这时也觉得肚子饿了,赶忙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不多时一家人吃完了饭,允熥站起来在屋内走了几圈,又重新坐下来要教导几个儿子几句话。他们年纪都已不小,再过几年也该就封或出来做事了,允熥平时有空就会教导他们。文垣等人忙拿起纸笔等待父亲的教导。

  可就在此时,一个小宦官走进来,在允熥身旁轻声说道:“官家,理番院上奏,说有朝鲜的使者出使大明,刚刚抵达上海。”

  “噢。”听到小宦官的话,允熥轻声答应一句,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的神情变幻了一番。

  见到父亲的神情,敏儿一怔。她并未听见宦官同父亲说的话,但她感觉父亲的神情一瞬间变得不同了,略有一丝惊讶,但更多的,似乎是兴奋之情。这种神情她并不陌生,每当父亲谋划得逞的时候,就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据她的侍女说,她在类似的情形也会露出一样的神情,四姑昀芷还曾笑道:“不愧是三哥的嫡亲女儿,那个神情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爹,又发生了何事?”文圻倒是并未注意到父亲的神情有些奇怪,只是随口问道。

  “是朝鲜国君朱芳远派出使者出使大明,已经抵达了上海市舶司,市舶司的官员派人飞报京城。”允熥回过神来,说道。

  “朝鲜国君竟然真的派出使者了?”文垣马上说道,而且语带惊讶之色,还有一丝遗憾。他并不完全相信父亲刚才的话。朱褆生病或许不是朱芳远设计的,那个偷偷来到京城的所谓朱褆亲信说的或许也都是假话,这件事或许可能从头到尾都是子虚乌有。但是这个朝鲜使者的到来将他的想法击毁了大半。现在才是二月底,恭贺新年的使者才离开京城一个多月,即使朝鲜被允许一年两贡,也从不会现在就再次进贡,摆明了是有事情要向大明请求。他心中只能盼望着使者的请求不是改立世子。他并不愿意朝鲜作为第一外藩的朝鲜发生这样的事情。

  “朝鲜的朱芳远要改立世子了?”文圻却说道:“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新年才过去两个月!朱褆传出生病的消息,也才不到一年。朱芳远就这么心急废除朱褆的世子之位!真是,薄情寡义,全无父子之情!”

  “或许是他等不及了吧。”文垠说道,神情却十分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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