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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请鬼


不管胖虎怎么不孝,  胖虎家的葬礼还是要办的。

        因为村子里流传下来的规定就是死了人一定要送走,如果不送,就意味着死者的灵魂一直在原地,  会缠着全村的人。

        也因此,  办葬礼的时候得请一个神婆送死者离开,  葬礼上除了要哭丧,当天就得办法事,接着是三天的出殡戏曲,都只有一个目的——送人走。

        胖虎他爹还在医院的时候,  葬礼就得筹钱办,  不管是他家里人出钱还是借村长的,总之,  人死了,七天内总得办。

        天气本身就热,  胖虎的娘死法不光彩,  即使村委会简单处理了一下,都免不了尸体发霉发臭。

        村子里有另外的殡葬店,  他们管给尸体处理干净,去之前特地到许念冰家的杂货铺买了点丧葬用的东西,  很是谨慎,  对这单生意也嫌弃。

        那天还是许念冰跟木诡、唐雅去看店,因为林春秀改神婆衣服去了。

        对方到了铺头后就跟许念冰嘀咕:“哎哟,  你就是这次要代替春秀上的二水吧?还这么小一个人呢,  春秀也不怕你看了做噩梦。”

        许念冰坐在店里,  看他挑手套黄纸之类的东西,说:“我不会做噩梦,但是如果你今天误了去处理的时辰,  大概尸体就很难处理了。”

        从胖虎他娘死去那天起,已经在家放了四天,她身上被胖虎砍出了无数伤口,天气又十分热,再迟点,怕不是苍蝇蛋都能孵出蛆来。

        对方没想到许念冰一个小孩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有些不高兴,梗着脖子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我这叫合理准备懂不懂?”

        许念冰幽幽看着他,说:“你没见过胖虎他娘的尸体也没听过吗?她都被砍得稀巴烂了,还放在房子里闷了四天,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慢吞吞地买东西?”

        听了许念冰的描述,对方突然想了什么,干呕了两声,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匆买了点黄纸就赶紧去胖虎家。

        这次的钱是唐雅收的,她嫌弃地说:“这什么人啊?来这一趟什么意思啊?”

        “给我下脸子呢,话又不敢说得太明白,怕我动手,可非要来犯贱一下。”许念冰冷笑着说。

        在她眼里,这个村子几乎都烂透了,从骨子里看不起女性和小孩,在那些人眼里,女性和小孩就像玩具,不是人。

        即使是他们惹不起的许念冰,他们都要通过林春秀和许念水来膈应一下许念冰,从而告诉许念冰,她也只是一个没用的女孩,迟早,要被婆家教做人的。

        许念冰从来不受这个气,反正,既然葬礼要在胖虎家办,那进去的每一个人,都别犯业障,哪怕只是最小的口业,不然,胖虎一家就是前车之鉴。

        还没等这一天过去,突然村委会的人就匆匆忙忙过来请许念冰。

        村委会正式的委员其实只有三个男人,不过这些男人的老婆或者娘会去帮工,也领一份不多的工资。

        其一个婶子匆匆忙忙过来,她平日里表面上跟林春秀关系还行,所以她来请人。

        “二水啊,我去了你家,怎么春秀没在呀?”婶子站在摊子外头,焦急地问,“现在有事找她呢,急死了。”

        许念冰起身从店里走出去:“她去镇上给我改神婆衣服了,怎么了?”

        婶子顿时愣住,似乎刚想起来神婆的事归许念冰管了,她上下打量一番矮矮的许念冰,一咬牙:“你也行,是这样的,殡葬馆的人去处理胖虎他娘的尸体,但是莫名其妙在院子里摔跤,磕到了嘴,牙都断了!

        “我们啊,看着那伤,总觉得不对劲,会不会是胖虎他娘心不忿要报仇?可也不能逮着我们就折腾啊!你给去说说,好好送走?”

        听了婶子的话,许念冰还有些诧异,问详细一些:“婶子,你说清楚些,殡葬馆的人,是在院子里摔跤的?”

        婶子忙点头:“这还有假?婶子不诓你,他啊,就是拎着东西,进了院子,靠近胖虎他娘躺的那个屋子的时候突然在门槛摔了一跤,可奇怪了!”

        许念冰想着,光对方跟自己扯的那两句话还不足以让对方受这么重的伤,于是抬手算了算,发现这个人啊,平时对尸体不敬。

        本身呢,殡葬行业就是师傅带徒弟,一辈辈带下来的,村子里的那个老师傅,手艺好,曾经跟张九英两个人,一人负责一个部分。

        老师傅能把尸体伪装得栩栩如生,而有一具干净漂亮的尸体,对送魂也很有帮助,跟张九英合作很多年,彼此都是老朋友了。

        可后来,老师傅年纪大了,教了几个徒弟都不满意,张九英没了留恋,就上了山,做法事的就成了老师傅的徒弟和林春秀。

        那徒弟为人不敬鬼神,跟老师傅学东西也学得乱七糟,村子里的人不给女性跟老师傅学那些东西,觉得女人碰了尸体不吉利。

        张九英提了几次都没结果,就干脆不提了,而老师傅本来还偷偷教过女弟子,结果那女弟子差点被抓去游街,就没女人敢学了,剩下的男人们又嫌这手艺晦气,更不肯学。

        老师傅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愿意来学,对方还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漠视生命,对着尸体开各种玩笑,手艺也只学了皮毛,连怎么调尸体的化妆物品都不会,更别说给尸体缝合这些。

        这样的人,进了许念冰布置的阵法里,只磕掉半颗门牙都算他祖上积德。

        许念冰想到这里,笑了笑:“他不是因为胖虎他娘想报仇摔的,而是胖虎他娘嫌弃他手艺不好,婶子你也知道,胖虎他娘被儿子砍成那个模样,没点手头功夫,是没法入棺的,摔这一跤的意思,就是希望来个能行的人。”

        被许念冰这么一解释,婶子觉得也是,那混子啊,手艺不行,老师傅以前动手,不管年纪多大,怎么死的,都给处理得栩栩如生,至少可以让死者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上路。

        后来老师傅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换成徒弟后,其实大家都在商量要不要去镇上找别的师傅,如今还找那混子不过是看在他要赡养老师傅的份上。

        不然才不给他送钱呢。

        婶子很是纠结地说:“那二水,你觉得该怎么办啊?那浑头已经去医院了,牙能不能补上还不知道呢,现在哪里去找个手艺好的师傅啊?”

        许念冰对她笑笑:“这不归我管。”

        没从许念冰口套到消息,婶子讪讪地走了,要办葬礼的是他们,他们就得自己找人。

        等婶子离开,许念冰坐了回去,继续懒洋洋地靠着椅背。

        木诡悄声说:“你们村子真是一堆奇奇怪怪的事,而且谁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唐雅跟着点头:“没错,大家都理所当然的样子,来膈应你们家是理所当然,遇到事情解决不了,又舔着脸过来找你们,也这么理所当然。”

        “世间事大多如此,不需要你的时候呢,你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具,需要你的时候,又开始跟你说交情。”许念冰随口说。

        本来吧,许念冰可以劝林春秀不管这次的事的,毕竟胖虎一家曾经算害死许念水的帮凶。

        而许念冰没反对,单纯是她想搞事。

        许念冰对这个村子没什么好印象,害死许念水的事上,整个村子都是帮凶,他们为了一点钱,甚至不要钱,随随便便卖掉了许念水,还骗了许念冰那么久。

        当时哪怕他们来说一声真相,而不是骗许念冰许念水嫁人了,不会回来了,许念冰都能立马追上去,不至于完全失去许念水的行踪几十年。

        这个村子,需要一场……令他们畏惧的洗礼,告诉他们,举头三尺有神明。

        因为老师傅的混子徒弟磕断牙齿后住院了,回不来,他牙齿是从间断开的,镇医院处理不了,让他去市里或者省城的医院。

        没办法,村子里的人到镇子上找了个老师傅来,然而,等人到的时候,胖虎他娘整个身体都软了。

        老师傅骂骂咧咧地接了活,但是要求多加钱,并且葬礼必须在两天内举行,他只能让尸体保持这个时间,不然到时候人还没下葬,就一棺材尸水。

        还好,就算老师傅态度不好,手上是有真功夫的,一个下午加晚上,第二天胖虎的娘就穿着整齐的寿衣躺在了棺材里。

        林春秀前一晚已经拿了改好的神婆祭祀服回来,许念冰穿着刚好合身,她还说等许念冰长高了,下一次就做新的了,不用再穿她以前的旧衣服。

        许念冰不在意这些,穿着花花绿绿的神婆祭祀服,跟着林春秀去胖虎家。

        葬礼是全村人都要参加,于是木诡和唐雅也穿了黑色的衣服过来,还带着许瑞和买回来的菊花,是等会儿上香时要送给家人的。

        村里的人已经将胖虎家的灵堂布置好,还有平时做大锅饭的厨子,样样都备好了,就等人到齐开始做法事。

        祭祀台上已经布置好,放着香炉烛火贡品,都是平时村子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许念冰一个人走到祭祀台上,看了一下东西,又环顾一圈,看向村长,问:“胖虎他爹呢?”

        村长无奈苦笑:“还在医院呢,但是胖虎的大伯在,在这呢,能行吗?”说完,村长拉过一个年男人,讨好地问。

        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总是很怂,怕自己曾经做的亏心事被老天听见,就把姿态放得很低。

        看着那个被村长拉住,脸色涨得通红的男人,许念冰收回目光:“那等会儿就得他来扶灵了。”

        扶灵的意思是从葬礼开始,他就得扶着棺材,在棺材旁边哭,对每个来上香的人表示感谢,等葬礼结束了,他还得扶着棺材去下葬,间不能松开手。

        男人没想到就是帮弟弟处理个葬礼,还轮到自己扶灵,顿时不高兴地跟村长嚷嚷:“村长!我都没给我老娘扶过棺材,你让我给一个晦气的婆娘扶灵?”

        村长听他这没大没小的话,恨得不行,跳起来给他脑袋一下:“你说的屁话?嫁进了你们家,就是你们家的人!死者为大,这葬礼还没开始呢,你这是想害死大家是不是?”

        不管村长怎么说,男人直接骂起来,就是不同意:“我不管,这晦气婆娘跟我们家没有关系,钱,我们出了,那是看在弟弟的面上,谁让这婆娘自己被儿子弄死了?她如果没什么问题,怎么会被儿子砍死呢?”

        因为男人的闹腾,现场乱成一片,男人根本不在这个村子,所以完全不怕被鬼缠上,可村子里的人坚信是不能在葬礼上说胡话的,怕被来接人的阴差听见。

        被阴差听见,就是犯了罪业,那将来下了地府,是要被阎王清算的,说不定还得下拔舌地狱,所以平时无论在村子里怎么嚣张,到了葬礼,一个个乖得跟鹌鹑似的。

        可这个男人觉得自己跟胖虎他娘没关系,给钱办葬礼已经仁至义尽了,根本不想在去扶灵。

        就像男人说的,他不会给女人扶灵,连他的亲生母亲下葬,他都没去,现在更不可能给一个只是他弟妹的人扶。

        周围乱哄哄的一片,听得林春秀几人无话可说,许瑞和皱起眉头,跟林春秀说:“我就是怕遇见这种情况才不希望二水来。”

        他跟林春秀商量的时候就没同意让二水来,他的想法是二水年纪还听,这些不好,况且还有唐雅在。

        两个半大孩子,等葬礼结束来吃席就算了,一大早就来听这些,不说多晦气,不适合听倒是真的。

        现场都快打起来了,村长那边硬要男人帮一下,男人说什么都不,还有一拨人得拦着他们,避免真的打起来,这情况看得唐雅和木诡面面相觑。

        唐雅抹把脸:“涨见识了。”

        木诡支着下巴:“正常,你跟着二水啊,能见识的东西还多着呢,你看二水多冷静。”

        闻言,唐雅看向院子正间的许念冰,发现许念冰真的不为所动,就干自己的事情,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旁边那些乱叫的人。

        这时一个老头抽着旱烟走过来,跟林春秀说:“春秀啊,你女儿,有你妈当年的风范啊。”

        林春秀被突然出现的人声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原来是镇上请的老师傅,她笑起来:“陈叔,原来他们请了你呀。”

        陈叔是镇上殡葬馆的师傅,跟村里的老师傅是师兄弟,不过他脾气古怪,不主动收徒弟,只说愿意来学就到殡葬馆上班,这样,就算对方手艺不好,将来出了事,跟他也没关系。

        “本来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过来的,没想到,这次做法事的,竟然是个小娃娃。”陈叔叭叭地抽着旱烟,说话含含糊糊的。

        林春秀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陈叔你说笑了,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本事,我妈那些本事啊,我没学到个皮毛,不过我家二水厉害,所以这次就由她来了。”

        陈叔点点头:“光这份沉稳,就是祖师爷赏饭吃,你家后继有人咯。”

        被人夸奖孩子,父母总是很高兴的,林春秀特别高兴,不过不好笑得太开心,毕竟是葬礼呢。

        许念冰将祭祀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包括等会儿用来作势的黄符、糯米,等她检查完,旁边已经吵到要取消这次葬礼了,就连厨子都跑出来看。

        男人被人摁着走不了,村长苦口婆心地劝,对方就是咬死了不同意,

        “不同意就算了。”许念冰的声音忽然准确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带着隐隐震慑的意味,原本闹得不行的院子,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明明那些人还想着要骂回去的,可在听见许念冰声音的刹那,完全生不出开口的念头。

        许念冰走过去,在男人面前停下:“人呢,要敬天地鬼神,既然你都觉得无所谓了,那就走吧。”

        男人被人拉着,其实一身狼狈,他还被村长打了好几下,心其实特别想打回去。

        可在听见许念冰跟自己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股子心虚的感觉:“我、我也不是说怎么样啊,只是不想给个婆娘扶灵而已,一般女人下葬,都得女的来,为什么她娘家不出人?”

        因为胖虎他娘的娘家人,觉得她是枉死的,还死在儿子手里,不光彩,所以就不来了,连葬礼都没来。

        这场葬礼,其实完全是男人和村长出的钱,他们遵守了流传很多年的规矩,给胖虎他娘安排葬礼,不是可怜,仅仅是规矩。

        做到这个程度,从某个角度来说,确实已经仁至义尽。

        许念冰听完对方的话,轻轻叹息一声,看向村长:“也不一定是血亲,就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吧,如果没有,我就请鬼差来。”

        扶灵是个送亲人上路的仪式,表示死者在人间是有亲眷的,如果没人扶灵,等到头七的时候,人就回不来了,因为没人引路。

        这流程许念冰很熟,她以前还接这种小活的时候经常遇到不愿意扶灵的,各种各样的原因,早年她还会不知所措,后来跟一些道长认识,就不慌了。

        那些道长有经验,跟许念冰说:“其实扶灵这东西,扶不扶看活人,活人要是不愿意,咱们请个死的来,也一样的,有时候啊,鬼差闲,咱们可以请他们来吃顿便饭,他们挺愿意的。”

        所以现在许念冰对这些事完全不纠结,既然没活人愿意送死者最后一程,那就请愿意的来。

        到了这份上,送行的,是人是鬼,重要吗?

        院子里的人听见许念冰的话,平白在大热天纷纷起了一身冷汗。

        村长和男人互相看一眼,村长干笑两声:“你、你自己决定吧,那位是张姑的传人,那可是真神仙!你要不愿意,她可真能把鬼差请来!”

        男人不服,梗着脖子说:“关我什么事?有本事,你在这里找个愿意的来啊!”

        话糙理不糙,确实没人愿意,不然村长也不会死抓着男人不放。

        村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快步走到许念冰身边,陪笑:“二、二水啊,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你看……这能不能……”

        许念冰转身:“能不能不是我说了算的,要有扶灵的人,是为了死掉的亲人头七能回来,眼看着后天就是头七了,今天走,不说送到下葬,至少让她知道回来的路吧?”

        也确实是这样,一般来说人死了,当天就得做法事办葬礼,前三天都在送葬,点七天的长明灯,第七天要重新哭丧,摆上头七的祭品,让死者可以顺着哭声和长明灯从黄泉路走回来,吃上最后一顿家里人的饭菜。

        吃过这一顿饭才算跟家里人道别,此后喝过孟婆汤,走进轮回道,来世就是不相干的人。

        胖虎他娘是枉死,光尸体就停了四天,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扶灵,主要是给胖虎他娘头七引路的,必须要有个人来,不然胖虎他娘迷路了,才是真的永远留在这个村子。

        对此许念冰没什么意见,反正对方留不留下跟她没什么关系,也伤害不了她,甚至对方打不过梦雪,不过村子里的其他人愿不愿意,就不关她事了。

        村长头疼地看了一圈,问了几个平日里看起来跟胖虎他娘关系好的婶子,却没人肯,都怕晦气。

        一个婶子忍不住说:“枉死的人怨气最重了,要是给她扶灵,万一被缠上倒霉怎么办?”

        大家都这么想,也没办法,村长就看到了林春秀,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女孩,刚要走过去,就见陈叔上前一步。

        “你倒是敢找,你不怕那边那个生气啊?”陈叔阴阳怪气地说。

        许念冰还站在祭祀台旁边呢,村长竟然敢找她家里人,真不怕当场请鬼差来。

        村长想了想,走到许念冰身边,谄媚地笑:“二水啊,你们家都是善人,就送个灵的事,何况你也在,不如就让你妈妈来试试?正好,你有什么忘记的、不会的,她也可以就近指点你嘛。”

        见事情推到了许家,其他人都很高兴,其实对于这些事,林春秀、木诡和唐雅都觉得没什么,她们不会因此就觉得人晦气。

        然而许念冰对着村长笑了笑,说:“胖虎他娘怎么对我家的,有目共睹,我没落井下石,还愿意来送她一程,这才是我们家心善,既然你们选不出来人,就请鬼差吧。”

        说完,许念冰起手虚空一抓,突然出现一张红色的符纸,上面用漆黑到诡异的墨画着所有人都不太眼熟的字。

        村长有心阻止,可还来不及说什么,瞬间阴风乍起整个村子莫名暗了下来,风沙要埋掉了整个院子。

        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只有祭祀台旁边的许念冰稳定如山,慢悠悠拿起祭祀台上的火柴,在狂风竟然点着了火。

        红色的符纸就飘在半空,而许念冰先点了旁边的两根蜡烛,接着用蜡烛的火点燃一根香。

        许念冰恭恭敬敬地双手举香,微微垂头:“人间风水师许念冰,特请官爷赏脸吃顿便饭,粗茶淡饭,莫要嫌弃。”

        说完话后,许念冰将香插进了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点燃了空的红色符纸。

        院子里只有木诡为许家人和唐雅、陈叔撑起了屏障,不至于被阴风吹得东倒西歪,看着点燃的符纸,木诡皱起眉头:“二水请的是两位无常啊,一般……不会请他们俩的。”

        “无常?”林春秀变了脸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呼啸的阴风里,突然就出现了锁链声。

        锁链拖拉在地上的声音混着镇魂铃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缓缓出现在祭祀台前方,从他们出现的一瞬间开始,阴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消失。

        黑白无常虚空着浮在离地面三寸的地方,飘忽着过来。

        两位无常飘到祭祀台前,白无常看清楚许念冰的脸后当场就想翻白眼:“怎么又是你?”

        许念冰一听这句话就知道地府时间没变,这下算是后头有人了,当即笑道:“九天神雷送我回来,怎么都得给老朋友打个招呼不是?”

        黑无常目光凌厉,打量一番许念冰后说:“既然如此,怎么能只请一顿?”

        “先请一顿,日后有钱了,再请一次,顺便,这次请你们来,是想找个人扶灵。”许念冰许下了下一顿饭,完全不担心自己付不起。

        “你明知道,如果请了我们来扶灵,是要清算生前业障的,故意的吧?”白无常咧开嘴笑,调出来一条长长的舌头。

        说完,白无常突然伸长左手,顿时掉落出一卷生平来,是胖虎他娘活着的时候翻的业障。

        他们说的话其实院子里的人除了木诡那边护着的人之外,其他人是听不见的,只能看到一黑一白两个模糊的影子,而许念冰笑着说着什么,却听不清。

        许念冰走过去,拉着那卷长长的卷轴,一条条看过去,上面记得很详细,哪怕是胖虎他娘某一次捡了十块钱故意没还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么详细的事也要记吗?不还钱只是私心有亏,不算业障吧?”许念冰不解地问。

        白无常说:“平时是不算的,但你请我们来扶灵的话,就要记到这么详细,因为这些都算她付给我们的报酬。”

        许念冰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看在前世的份上,给自己报仇呢,于是她笑着说:“有心了,看来,下次得请吃顿好的。”

        两位无常分别傲娇地哼了一声,化作两个纸扎的童男童女,一个手持锁链,一个手持招魂幡,立在棺材两旁,都伸着一只手贴着棺材。

        等他们站定后,天色才渐渐变亮,不过依旧没恢复到原本晴空万里的的程度,而是阴沉沉的,阴风不停,似乎下一秒就要劈下来一道惊雷,然后再落下倾盆大雨。

        院子里的人仿佛失去了一段记忆,但刻进灵魂里的恐惧无法消除,尤其在看到突然出现在棺材旁边的黑白无常纸扎小人。

        有人控制不住打颤,腿软倒下来,有些胆小的,短促地尖叫一声,又急忙捂住,不敢再出声。

        许念冰转头看着这些人,露出微笑:“看,这不就有扶灵的人了?葬礼继续。”

        村长看到棺材旁边的黑白无常纸扎小人吓得快晕过去了,亏得旁边的人扶着,他抖着手指向那两个小人:“那、那、那谁买的?”

        其他人也害怕,都试图躲村长背后,有人低声说:“没有人会卖黑白无常的纸扎小人啊!”

        许念冰见没人动,又说了一遍:“我说,现在,葬礼可以继续了。”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在许念冰的威慑下战战兢兢继续操办葬礼,只是原本应该是热闹、吃席的葬礼,突然变得沉默庄重起来。

        村长寻了个空挡,抖着腿去找许念冰:“二、二水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村长我、我亲自去扶灵,你、你把官爷再请回去,怎么样?”

        许念冰对着他笑:“不怎样,我就是请他们来给你们看的,不然,我大可请个阴差鬼婆就可以了。”

        当然,一般都是请普通的阴差或者专门送人的鬼婆,只有许念冰那张红色的符纸是单独请地府有名有姓的官差的。

        这种符纸光纸的做法就跟别的纸张不一样,许念冰当年在熟识的老道长那边学了好久才学会,后来跟鬼差熟了之后倒少用了,毕竟是朋友嘛,总不好一直麻烦。

        许念冰从知道要办葬礼且自己做法事后就开始准备,一开始吧,还想着怎么让这群人害怕他们家,思来想去,还是这个好,顺便可以看一下地府知不知道她重生的事。

        只要地府知道,就证明那天劈的雷真的是她的机缘——回来改变家人命运的机缘。

        也就是说,他们家,本不该遭受那些事,连老天都看不过眼,送她回来。

        村长倒是快被许念冰的话吓死了,他急忙说:“二水,其他不说,你外婆过来的时候,可是全村接济她一个外乡人的!不然她一个女人怎么照顾你妈,又哪里来的你?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啊!”

        许念冰笑笑:“所以她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护着你们一村人,你说的,人该感恩。”

        这些年确实是张九英在护着他们,不然就村子里的这些做法,迟早又是当年那个出了鬼婴的村子。

        不再管村长说什么,许念冰直接道:“无常爷就在这呢,村长,小心说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就是真的做了对不起我家的事才这么害怕吧?”

        那些人被林春秀和许瑞和咬牙忍下的亏,其实都记在每个人心里,不被算账的时候,他们应该还带着隐秘的快感,觉得他们家人善可欺。

        许念冰深吸一口气,直接站在原地,闭目养神。

        村长看着那边似乎脑袋转了一下的黑白无常纸扎小人,顿时吓得软倒在地,被其他人扶起来,躲到角落里去了。

        现在,全村的人都得重新审视看起来特别好欺负的许瑞和一家。

        白无常突然跟许念冰说:“许念冰,这村子都快烂透了,竟然还能存在,奇迹啊。”

        许念冰缓缓睁开眼,长出一口气:“我外婆张九英,这些年应该一直在为这个村子消除业障,估计,她背了一身业障,不好受啊。”

        他们家确实都是一种难以诉说的善良,说好听点是绝世好人,说难听点,就是圣母在世,无论怎么吃亏,总是难免带着一份善心。

        白无常应道:“难怪,不然按照这个村的命运,他们早该死在一些特殊的人手里了,比如那个胖虎,他就是被安排的一劫,你要是不插手,他少说得覆灭这个村子一半。”

        许念冰抹了把脸:“我知道,但是我外婆那人……还是得让她知道疼了,才能醒悟。”

        跟圣母是讲不明白的,只能慢慢来。

        对此,白无常不置可否,他们见多了这种莫名善良的人,因为太善良,不管安排什么命格,都很难过得好,因为他们总是在付出,却让自己过得不顺心。

        旁边的木诡突然走了过来,跟许念冰说:“二水,刚才你没避着我们,意思是……”

        本来许念冰和黑白无常都可以让那些话不传出去的,即使木诡在,不过许念冰没动手拦截,就是说给林春秀他们听的意思。

        许念冰没回头,只说:“我希望爸妈和唐雅明白,极端的善良就是恶意,对自己、对亲人的恶意,有些事,他们忍下来,积少成多,伤害他们的人就会变本加厉,直到我们家所有人都出事。”

        木诡看着许念冰,终于推翻了过去的猜测,明白许念冰是很多年后回来的,因为老天都看不过眼了,他们一家本不该这样。

        白无常纸扎小人动了动,说:“老槐树,你别听她说,她这人脾气不好,其实善良的人不管是地府还是上面,都努力让他们过好点,不然她哪能回来?”

        听了白无常的解释,木诡放下了心,摸摸许念冰的头:“能重来是好事,二水,欢迎你回来。”

        最后一句话,是回当时许念冰跟她说的那句“我回来了”。

        都是温柔且心善的人。

        许念冰听着这句熟悉的话,忍不住笑出声:“以前,每次我回去,你也会这么说。”

        木诡笑道:“不管如何,谢谢你没有用未来的事情硬要我付出跟你一样的感情。”她知道,只要许念冰说,她是一定会为了跟许念冰对等,硬剖出自己的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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