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大雪
疑问又绕回到张九英身上, 她到底为什么要藏起来图纸后还在墓穴里动手脚?
怕一块进去的人死不完似的。
接着他们一路往里走,每到一个墓室都是三个门,可以往前、往左、往右, 其实整个墓穴就是一个个房间围成环。
最外层只是简单的机关和花纹, 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第二层是活物镇守墓室。
进入第二层的门打开后,入目就是一条长长的天坑,门边只有窄窄的一层土可以站立,脚下黑漆漆一片, 稍微动一下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螣蛇带着他们往左走, 一边走一边说:“其实第二层这个看起来是环形的天坑本身也是暗含奇门卦之意的房间,只不过房间在下面, 每个房间里住着不同的东西,启用祭品图腾进来的时候并不会被攻击, 所以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天坑。”
“那里面住着些啥?”五鬼搬山家的老二小心翼翼问。
“五毒俱全, 蛇虫鼠蚁,带毒的都有, 不过其真的有个房间是天坑,那边有桥, 我们得从那里继续往前走。”螣蛇回道。
千机卦继而解释说:“上次唐刘张三家带队来的时候他们都是往前走的, 想找主墓室,加上这个墓穴是按奇门卦运转, 当时一进门就是天坑, 直接走过了桥去。”
墓穴真说起来其实并不算特别大, 就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带桥的天坑。
桥上没有什么机关,本来第二层的墓室就是为了阻拦侵略者准备的, 桥也是给祭品和进来供奉的人准备的路。
整个墓穴一共层,每一层都准备了大量的机关毒物,一不小心就会被处理掉。
最后一层就是主墓室,里面只有一个雕刻着花纹的玉石棺材和螣蛇母亲的半蛇身雕像,连财宝都没有。
财宝则是在倒数第二层里,需要找到开门的方式才能拿走,比如说上一次张九英他们来的时候,墓穴吃够了祭品,主动围他们打开进入倒数第二层的门。
现在由螣蛇带着,他们自然可以直接进去。
螣蛇只问五鬼搬山家的三兄弟要了香烛纸钱,他许多年没来看母亲,得祭拜一下。
香烛为冷冰冰的石头墓穴带来了点人气,其他人都没直接动财宝墓室的东西,而是跟着螣蛇一块祭拜。
在螣蛇将手的香放进香烛后,悬浮在玉石棺材上的半蛇身雕像忽然发出绿色的光芒。
光芒落到螣蛇身前,化成一条翼四足的青蛇。
千机卦惊诧道:“翼四足,这不是快化蛟了吗?”
许念冰轻声提醒他:“这是肥璭,西山一经里生的一种蛇,见之天下大旱,后来她生的孩子,大概是混了人的血,是为螣蛇,只有双翼,比一般的蛇更容易化蛟。”
翼四足的青蛇扇动翅膀,飞到螣蛇身前,亲昵地说着什么。
古汉语跟现代汉语差别很大,其他人听不懂,只是从螣蛇温和的神态看,大约是母子叙旧。
一番交流后,螣蛇忽然转头跟许念冰说:“对了,我母亲说,张九英进来后,在倒数第三层那里,跟我母亲见了一面。”
螣蛇母亲记得那个年轻女人身上混乱的气息,所以一看到许念冰就看出来了她们之间的联系。
她们这一族,本接近神,通晓阴阳,往往一眼就能窥破迷障,所以螣蛇才总是看一眼就知道很多事情,像被老天偏爱的千机卦。
这个墓穴,倒数第三层的机关叫“破真”,意思是,从进入这一层开始,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只有打破真实才能往前走。
可打破真实,就意味着撒谎,每个人走到了这里,看到所有的真实,其实自己都未必相信,反而给了自己一个比较好的理由说服自己。
所有来到第三层的人,都被螣蛇母亲分开了,一个房间一个人,房间里有他们最害怕的真实。
而张九英的房间里,放着十个牌位。
其他人都是些过往私密,只有张九英带着牌位来,螣蛇母亲很好奇,于是化了形过去。
悄声问她:“你为什么带着这么多没有名字的牌位来呀?”
无法听懂的古汉语却让张九英明白其的意思,她没有惊慌,只是缓缓垂下眼,说:“这是钱,很多很多钱……”
“什么意思呀?”还不谙世事就被杀死的螣蛇母亲听不懂,只好继续追问。
“意思就是,我只要将死去的人刻在这些牌位上,我就能得到很多钱,一条人命,三百大洋。”张九英这么说着,却迟迟没有动。
螣蛇母亲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了她的意思,问:“你的意思是,你要杀死一些人去换钱吗?”
张九英缓缓点头:“对,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唔……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呀。”螣蛇母亲不觉得堆在墓室里的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会动会说话的祭品好玩。
“真的,不过,你已经把图纸藏起来了,按照规则,你们必须支付一定数量的祭品,这样,你带他们回头,换了图腾再进来,我可以不收祭品,然后送你们想要的东西。”螣蛇母亲大方地说。
可是张九英没有同意,她苦笑着捂住眼睛,声音更咽:“上一次……你也出来跟我说这些话……该有多好……”
螣蛇母亲不明所以:“上一次?你来过两次吗?可能我在睡觉吧,我睡觉的时候,阵法是自行运转的,对不起啊。”
张九英摇摇头:“不用说对不起,都是我自己选的……”
说完,张九英就上前为牌位写上名字。
这个墓穴叫破真,也就是说,张九英想杀掉的人,要假装不会被她杀掉,所以,她要给牌位写上名字,再将牌位扣下来,当作没有这件事。
张九英的动作很快,不等螣蛇母亲反应,她就刷刷刷写了五个名字。
接着张九英停了下来,她哭着说:“我不想杀他们的……可是他们不能活着出去,一定不可以……”
螣蛇母亲挠挠头,飘过去:“他们要杀你丈夫吗?”
来之前张九英自然知道这个地方是谁的墓,她点点头:“是……我不能让他死……也不能,让他落入他们手里……”
“啊……原来是这样。”螣蛇母亲看出来了前因后果,于是凑到张九英耳边,“无辜的人不如就放过,然后,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好了。”
最后张九英同意了螣蛇母亲的建议,只选了十个她不得不杀的人。
倒数第二层墓室是财宝墓室,不会经过,过了第三层就会直接进入最后一层,也就是放置螣蛇母亲棺木的主墓室。
主墓室里刻的花纹全是收取祭品的殉葬阵法,他们刚进入,螣蛇母亲其实就启动了,而张九英装作慌张的模样联动自己的白玉风水盘,跟阵法连了起来。
随后被白玉风水盘牵引住的人,都成了螣蛇母亲的祭品,收下所有的祭品后,螣蛇母亲按照约定打开了第二层的财宝墓室,让他们带走财宝。
后来螣蛇母亲一直想等张九英回来,说一下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等了许多年,依旧只有儿子螣蛇偶尔来见见自己。
以上部分是螣蛇说给所有人听的,除此之外,螣蛇母亲单独传给许念冰一道意识。
“小娃娃,你外公是一株千年人参哦,而且,被人知道了,所以你外婆才会受人胁迫要帮忙做事,对方想要的,是刘张两家守护的两样东西,分别是刘家的太岁,张家的不败桃花。
“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不管你外婆做了多少错事,她只是想救下自己的爱人而已,当然,害死其他人……肯定也不对啦……”
螣蛇母亲努力劝许念冰不要怪张九英,谁在那个境地,都难免做出自私的选择。
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的爱人和孩子都面临死亡,你救谁呢?
“我不相信她没能力救下我爸妈和我姐,她肯定做了不止一场交易。”许念冰在脑海里冷声回答螣蛇母亲。
“刘家要跟她鱼死网破,导致风水杂货铺的存在暴露了,这个铺子真的……很讲等价交换,你外婆用半身天赋交换了你外公和母亲的一次活命机会,第二次,能力只够救一个人,你说,这次,她应该选谁?”螣蛇母亲轻声说。
这就是张九英消失那段时间的后续,她一个人面对刘家的怒火,当时用外公胁迫她的人也在动手,怪她没斩草除根。
两方逼迫下,不得不动用风水杂货铺。
跟其他东西一比,明显风水杂货铺更有诱惑力,他们想的不是跟张九英买,而是想把风水杂货铺抢过来。
这时候许念冰外公已经躲到了白玉风水盘里,风水杂货铺必然是不能交出去的。
于是,张九英就选择借用杂货铺祖宗存留的力量逃命,让丈夫孩子都可以活下来,只是,这些力量依旧算货物,必须要付出代价才能用。
张九英就选了自己的半身天赋,换半世安宁。
说是半世安宁,其实张九英根本什么都不敢做,隐姓埋名,改了孩子的记忆和名字,抹去林春秀关于父亲的记忆。
在风水杂货铺里编造一个个谎言。
躲起来,试图过普通人的生活。
直到,被人发现,再也没有多余的能力救下自己的孩子们。
剩余的半身天赋只换来了一个人活命,玉佩给谁,谁就能活。
张九英躲了很久,连自己女儿女婿的葬礼都只在下葬那天出现,最后,将玉佩给了许念冰,因为,她足够冷血。
冷血的人,往往能活得更好,哪怕她可能没有能力为他们报仇。
螣蛇母亲轻轻飞到许念冰身边,伸出信子舔了舔许念冰的脸,发现这孩子真的不会动,不由感慨:“你外婆选你真的很对,只有你这个性格,才能坚持活下来,给他们报仇。”
“所以,谁在对我家的人动手?”许念冰在脑海里冷声问。
“不清楚,他们每次都只出现一堆黑衣人跟你外婆联络,就是不知道谁在背后搞事,才导致你外婆腹背受敌,暗箭难防嘛。”螣蛇母亲懒洋洋地说。
随后螣蛇母亲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飞回了自己的雕像上。
千机卦他们蓦然知道了真相,然而心久久无法平静,害人的,是张九英,她本身也是被胁迫的,不过为什么被胁迫,他们也听不到。
所有的事,似乎随着张九英的隐退,都被埋藏了起来。
只有千机卦若有所思地看着雕像,大概猜出一部分,不过他也保持了沉默。
一个聪明的千机卦就要学会装傻,不该说出口的事情,永远要当自己不知道。
五鬼搬山家的老大忽然走到许念冰身边,问她:“许小姐,我们能找一下你的外婆吗?我们不会怪她害死了人,但是希望她能告诉我们,当时到底谁让她做了那些?她是缺多少钱才同意做了那样的事情?”
那些钱,估计是张九英用来付给风水杂货铺的,她能支撑那么久,还借了白玉风水盘出来,大概都靠这些钱。
许念冰叹息一声:“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又何必来这里?”
“可是那位也没说到底谁指使的啊。”五鬼搬山家的老大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螣蛇母亲,只好说那位。
“那就找下一个地方,我找他们很多年了,就算线索断在我外婆身上,我也能重新给它找出来。”许念冰不疾不徐地回答。
曾经花了四十年都没个头绪的事情,刚回来一个多月就找到这么多线索,已经很快了。
对方没留下痕迹,至少是一个很大的组织,跟齐家背后的是不是一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知道,到底是谁泄露他们在那个偏远村子的消息?
还有,张九英当时让许念水送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在那个情况下,还有人愿意帮张九英的忙?
一行人带着沉重的心情从流水墓里出来,他们每人从财宝墓室里拿了一样螣蛇母亲送的东西,都是些玉石或者金属雕刻的艺术品。
螣蛇母亲说算是他们送了很多东西来的回礼,以后也可以来玩,以及,让许念冰把外头弄的冰墙给去掉,不然水不流动她的墓也不能跟着河水飘了。
从墓穴出后来,螣蛇直接变回原型飞回杭州,他是店都没关过来的,再不回去看店怕有人偷东西。
剩余人开车往回走,依旧是千机卦和许念冰一趟车。
在车子启动后,许念冰抬手升起结界阻隔声音外传,说:“有什么话就说吧,别憋着自己。”
从流水墓出来,千机卦就一直用视线追着她,欲言又止,想不发现都难。
千机卦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大概能算到你外公的事情,不过更详细的就不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然后呢?”许念冰根本不担心他说出去,如果他把人提前引来了被她灭掉,影响了别人的命运,那跟她可没关系。
“还有就是,你不觉得胁迫你外婆的人,追求的好像只有一个东西吗?”千机卦轻声问。
许念冰冷笑一声:“呵,长生不老。”
从她外公是千年人参,到刘家保管的太岁、张家出名的不败桃花,都只有一个共性,就是长生不老的效用。
世人都求长生,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千机卦微微颔首:“就是这个,如果你真的要查,不如也防备一下那几个人,不管怎么说,一来财帛动人心,二来你们确实算有仇,早防备比较好。”
“那你不用防备吗?”许念冰转头看他。
然而千机卦轻声笑了笑,说:“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不管能力强不强,千机卦寿命都很短的,我们的寿命,只到孩子十岁,也就是说,基本我们每个人,都是孤儿。”
在继承千机卦这个名号后,他们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死期,无法逃过的死亡。
每活一天,都是倒计时,过一时少一时,过一天少一天,与其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过得开心点。
许念冰听着对方的话,难免感到唏嘘:“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已经很公平了,我们得到的能力,与生俱来,完全不用付出努力,俗话说,有得必有失嘛。”千机卦看得很开。
若不是知道真的没用,哪里会这么简单就放弃挣扎呢?
人活着,其实就是在生活的束缚下挣扎。
千机卦这个种族,带着绝望延续了下来,慢慢明白,挣扎是没用的,只好接受自己短暂的命运。
他们在半路就各自分别,只有千机卦将许念冰送回了他们见面时的那个小城市的火车站,他还给许念冰买了票。
“下一次见面,希望你脾气好一些,小孩子还是会笑的可爱点。”千机卦一边说一边将火车票递给许念冰。
许念冰拿出钱给他:“谢谢你帮我买票,还有,我觉得酷酷的小孩子更可爱。”
冷面萝莉才是永远的神。
两人互相道别,千机卦目送许念冰上了火车,看到她找到位置坐下,等火车开走了才离开。
许念冰回到镇子,刚好十一月份,偏南方的镇子还没有下雪,不过已经完全进入了冬天,早上五点起床,不再能看到升起的太阳,而是黑漆漆的夜。
她回到镇子那天已经是下午,就没去学校,直接回家,木诡也在。
木诡买了地瓜,想烤一些当零食给唐雅吃,端着一篮子地瓜走出厨房,发现许念冰回来了,高兴地跑过来:“二水!你回来啦!”
许念冰笑着应道:“看完墓就回来了,想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还以为这一趟会很麻烦,结果因为螣蛇,反而顺利得过分。”
“顺利就好,不过,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木诡注意到许念冰情绪不高,并不像顺利的样子。
“没有吧,可能是累了。”许念冰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脸。
木诡看到许念冰眼里的血丝,十分心疼:“那快去休息吧,这天气,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几天没睡过了?”
许念冰叹息:“不敢睡,一次都没敢睡熟,穿得少,是为了活动方便,不过我不冷,木诡,我每一次出去,都怕死在某一处地方了,所以,我得很小心、很小心地走每一步。”
这些都是经验,她必须要记住并且坚决执行的,她怕死,更怕死得稀里糊涂。
木诡无法说什么,她知道许念冰这么谨慎是好事,多少下墓的人,会死不是因为能力不够,单纯就是……不够谨慎,不够谨慎,真的会死的。
没办法,木诡只能先去给许念冰做点吃的,等她洗完澡回来,至少有口热的吃。
吃过木诡做的饭,许念冰才放松下来,顿时满身的疲惫涌上来,撑不住回房间休息,盖上了木诡上回带回来的棉被。
这一觉睡到了唐雅回来,她睡觉还是轻,即使知道木诡就在院子里守着,依旧睡不沉。
唐雅安全地回来,她穿上了新棉衣,应该是在镇子上买的,是跟军大衣一个颜色的棉袄,很臃肿,穿着像年画里的喜庆娃娃。
许念冰找了找自己的衣服,依旧只穿了一件薄外套下楼。
“木诡姐姐,我回来啦!”唐雅直接冲进厨房,“外面好冷呀,今天班长回来了吗?”
刚好,木诡已经烤好了地瓜,扒拉一个出来,用纸包着递给她:“回来了,在休息呢,你小声点儿。”
“回来啦?”唐雅眼睛一亮,急忙放低声音,“班长回来就好,有没有受伤呀?”
木诡摇摇头:“没有,放心吧,能伤到她的人不多。”
不管在意的人多强,还是会担心对方受伤。
唐雅抱着地瓜坐到火盆旁边,跟木诡挨着,乐滋滋地吃着地瓜。
许念冰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场景,顿时觉得冬天就该挤一块吃烤地瓜的。
以前许念水还小,正调皮的时候,带着她一块烤各种东西吃,有一年,许念水拿了鸡蛋想试试能不能烤,结果鸡蛋被炸在了灶里。
蛋白溅得到处都是,两人挨了林春秀一顿教训,同时知道了鸡蛋不能直接烤,就算要烤,也该包上湿报纸。
童年的美好记忆,支撑着许念冰一年又一年地走下去,找着一个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
随着时间推移,其实她能记住的事情已经很少了,现在重新回来,反而慢慢记起了许多曾经忘记的事情。
大抵,是许多事情,慢慢好起来的兆头吧。
许念冰进到厨房,跟唐雅打招呼:“唐雅,木诡,我回来了。”
唐雅高兴地举着一根烤好的地瓜给她:“班长班长,快来吃根地瓜暖暖手,木诡姐姐太会挑了,这些地瓜都好甜。”
“好。”
——
晚上等唐雅睡着之后,许念冰到院子里跟木诡说了这一趟发生的事情。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来没想过,我外婆会不行,明明,她应该始终都很强的。”许念冰坐在木诡身边,伸手接住被风吹落的槐花。
木诡说:“或许,是对方更强吧,他们有着特殊的东西加持,加上修炼岁月长,比你外婆强很正常,而且,其实风水杂货铺每一任老板,并没有传说那么强。”
“怎么说?”许念冰看向她。
“风水杂货铺的继承人,一般都很倒霉,类似千机卦那样,命运坎坷到总是逼不得已用仅剩的东西跟风水杂货铺换活下来的机会,你是所有继承人里,最强的一个了。”木诡解释道。
而许念冰强,本身是她没有选择,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进步。
可每一任风水杂货铺的继承人,不是年纪小时就遭逢巨变,就是天赋很差,几乎无法修炼,就连换,都没有东西换。
还是那句话,风水杂货铺,是一个过于讲究得失平等的东西,靠它完全没用。
不过这一趟还是得到了很重要的消息——刘家有太岁。
这个消息许念冰前世并没有听说过,太岁这东西稀有,不过普通人就是看个稀罕,没人会相信吃了太岁真的能长生不老。
就连许念冰自己都不信。
只是刘家有这个东西,为什么跟张家一样,她从来没听说过呢?
她真正踏入华夏风水界,大概是在九零年,那时候她不再是个骗子,而是个入行新秀,即使道术不算特别好,大家震惊于她一个女孩子,竟然也能看风水,夹在诸多歧视里,多少也有些照拂。
可这么多年,都没听过关于刘张两家的事情,十分不同寻常。
除非对方在许念冰成长前,就已经吞掉了这两家。
却也没听说过谁手里拿到了太岁和不败桃花啊,若真有人将这两个东西收集齐全,风水界早传遍了,哪里能悄无声息的一个人都没说?
这些事情只有等对方出手的时候才能知道了,对方躲着,本身就无法动任何手脚,可只要敢冒头,许念冰就能将他们的头拧下来!
——
第二天上学,出门时漆黑的天空突然就唤醒了许念冰的记忆。
曾经的初时代,那真叫一个起早贪黑,天没亮就要起床,还得用冷得要死的水洗漱洗衣服。
当然,其印象最深刻的,是找到唐雅尸体那天。
许念冰很突然就想起来了,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大得有些过分,后来还听老人们说,那是近十年里,下得最大的一场雪了,整整下了一个月。
身边的唐雅还在瑟瑟发抖,坚持跟许念冰分享没有许念冰陪伴的半个月里她都在学校做了什么。
比如最近天气冷,她手感反而好了许多,木诡就多教了她几个手法。
每当新齐小荷过分的时候,她就趁别人不注意,把铅笔擦着她的脸扔过去,吓得她好几天都捂着脸上课,总算安分了。
许念冰听着,觉得这不像是唐雅的作风,便说:“你以前,都很怂地躲着的。”
唐雅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发现班长你不在的情况下,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我不希望这样,我觉得……我不应该什么事情都靠你啊,然后我试着反击回去,她其实并不敢真的当场跟我翻脸。”
不管对方多嚣张,没到杀死唐雅的吉时,他们就不能动手。
被唐雅发现这个事情后,情况就反了过来,变成新齐小荷开始试着躲开正面相对,而唐雅嘻嘻哈哈地总在被人看不到的地方时不时给新齐小荷一下子。
“班长,我有分寸,只是吓唬一下她。”唐雅小声辩解,怕许念冰生气。
许念冰看来她一眼,思来想去,觉得孩子还是应该要教一下,便说:“第一,学习任何东西,不是为了欺负别人,你不要过于沉溺在捉弄到人的快感里;
“第二,你修习的是暗器,所谓暗器,在于暗,你已经暴露了自己,对方无法还手,不过是因为她家的规矩,不是怕了你,无论做什么事情,谨慎为上;
“第三,永远不要把自己所有的实力都暴露在敌人面前,这很蠢,你有想过,他们知道了你会暗器,那还会用前世一样的办法来杀你吗?”
每听许念冰说一条,唐雅的脸色就变化一下。
对方的话确实每一句都说在了关键点上,唐雅年轻,考虑事情很容易顾头不顾腚,考虑不周全就容易出现这些问题。
现在许念冰和木诡在,她出现问题也有人兜着,可合同只有两年,日后她要自己保护自己的,难道那时候她再学这些事情吗?
唐雅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班长,怪我太得意了,应该小心一点的,那现在怎么办?”
“等,”许念冰抬头看了看依旧漆黑的天色,说,“我想起来你什么时候死的了,是一场,很突然、很大的雪,开始下的第一天,你就出事了,大概,那场雪老天为了你下的。”
毕竟,唐雅曾经死得确实很冤枉,又是这样好的命格,为她下一场雪,并无不可。
一场只有雪见证了的谋杀。
接下来几天,新齐小荷安分得过分,应该是知道时间临近,不再敢惹唐雅出事,而每天,木诡都记得去有彩电的人家偷偷听一下天气预报。
然后回来跟许念冰和唐雅说明天的天气大概怎么样。
这场雪一直没下下来,天倒是一天比一天冷。
邻居的叔叔婶婶说,这种天气,是憋着场大雪呢,估计要下上一个月。
许念冰点着时辰,没等来大雪,等来了唐雅的失踪。
明明,许念冰只是去办公室拿了趟作业本,回来唐雅就不见了,她不是会突然走动的人,就算要上厕所,都会先跟许念冰说过一次。
新齐小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似乎在认真做题。
许念冰放下了作业本,没说什么,直接联系木诡:“木诡,人没了,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跟你预测的一样,唐雅被人控制,自己翻墙走到了北边的小树林里,而且他们准备了好几个流氓,大概都是给了钱的。”木诡轻声回答。
本来许念冰还想过怎么处理这件事,思来想去,报仇得根据当事人自己的意见。
她和木诡在跟唐雅商量后,唐雅自己说希望当时侵犯她的人,都试试在冬夜里,被冻死的滋味。
于是,她们就将计就计,等对方出手,许念冰盯住新齐小荷,木诡去救人,顺便,把那些流氓扒光扔雪地里。
北边的小树林还是很大的,唐雅从翻出墙开始,天上下起了雪,学生们都跑去走廊上看,还有在校园里到处跑的,欢呼着。
热闹的气氛里,只有唐雅一个人,步履蹒跚地在小树林里,踩着雪,慢慢走进小树林深处,雪落了一身。
鹅毛大雪从外头飘进了教室,落在门边许念冰的身前。
“真漂亮。”许念冰轻声感慨。
听着另外一头,木诡撕裂衣服的声音,很快,小树林里就要挂上新的腊肉了,希望老天给力点,多下点雪。
好的腊肉,得好好熬过雪藏。
上课铃声响,老师们从办公室里鱼贯而出,开始假模假样地把学生们赶回教室,然后跟学生们说着下雪的注意事项。
刚好他们班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说完后一抬头,发现唐雅没在,看向许念冰:“班长,你同桌呢?”
许念冰回道:“天气冷,她着凉了有点不舒服,刚才她姐姐来接她回去了,我放学后回家让她补张请假条。”
班主任自然相信许念冰的话,而且唐雅身体确实不好,便说:“好,让唐雅同学注意保暖啊,尤其下雪了,会更冷的,其他同学也不要不当回事,下雪可是会冻死人的!”
接着又是各种下雪冻死人的例子。
只有许念冰和新齐小荷心高兴,同时心想:是啊,下雪,真的会冻死人的。
上午下了雪,下午学校就放了假,因为雪太大了,如果还不让学生回家,怕路上出事。
不巧这一天是十月初一,寒衣节,本就冷,又是周一,住宿生刚从家里过来,雪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住宿生有的家离学校很远,不适合回家。
然而宿舍又不能烧火盆,万一晚上下的雪更大,冻伤学生都算好了,万一冻死了……
不得已,学校安排了提前放学,让老师们分别送家远一些的学生回家。
学校动作算快了,雪依旧越下越大,还是耽搁了路程,许多老师到了晚上都没回来,也没个电话联系,学校几乎是熬夜等着。
许念冰午在学校,下午回到家发现唐雅已经活蹦乱跳的了,那么大的雪,因为木诡在,她连冻伤都没有。
“班长,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呀?”唐雅喝着木诡煮的姜汤,高兴地问许念冰。
“下大雪了,学校怕出事,又停了课。”许念冰回道,随后也给自己倒了碗姜汤,“对了,那些腊肉怎么样?”
唐雅冲着许念冰眨眨眼睛,笑得鸡贼:“木诡姐姐深谙做腊肉的精髓,先用枝条抽打醒过肉,再用藤蔓定型,最后挂到不会被晒到的地方,靠雪藏阴干。”
闻言,许念冰哭笑不得地看向木诡:“手艺不错,今年我会记得让我妈准备点腊肉的。”
木诡无声笑笑,大概是刚动了手,笑容里难免还带着点血腥气:“他们活该,一把年纪了只会欺凌乡里,收了齐家五十块就敢来杀人,不是每个人五十块,是他们十二个人,一共五十块。”
许念冰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她以为,做这样的事,对方就算没什么良心,多少,也该要点钱吧,结果,就十二个人,平分五十块。
“呵呵,”许念冰轻笑出声,“难怪,这场雪,下得这么大。”
这场雪,甚至比许念冰前世记忆里的还大,前世下雪都没放假,她晚上还能跟班主任去找唐雅。
老天或许听见了许念冰的话,愿意帮忙晾几条腊肉吧。
暴雪封了路,政府急忙动员大家帮忙清雪,再不清,怕是连房门都出不了了。
各家不管男女老少,都响应政府号召出来帮忙,结果雪一直下,扫的还不如下的快。
暴雪下了三天左右,到处白茫茫一片,把世界洗刷得干干净净。
学校又恢复了上学,新齐小荷没有再来上课,班主任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班里的人也没有,仿佛班里本来就不该有这个人的存在。
至于晾在小树林里的十二条腊肉,一直到春节才被进去玩的几个小孩子发现。
这种重大悬案本来应该要彻查的,然而这些流氓在派出所那本来就有案底,就被警察定义成了□□暗斗,毕竟作案手法也很像。
等到十二月的时候,齐家也搬走了,他们的房子、水井,完全消失,许念冰寄放在他们那的婴灵雕像跟着消失了,大概,是为了不亏本,顺便带走的。
至此,唐雅终于安全下来,没有了齐家在,她也可以安心学习,班里不会再有孤立、拉帮结派的声音。
快到了期末的时候,一天晚自习,项冬忽然找到许念冰,带着她到了学校偏僻的角落里。
项冬穿着好看的绣花棉袄,跟以前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个受宠的大小姐。
“唐雅……是你保护的吧?”项冬沉默许久,反而问了这么个问题。
许念冰随便找个树墩坐下:“我以为,齐小荷会告诉你的,我是说,以前那个齐小荷。”
项冬僵了一下,接着长出一口气:“她有说过,她是我妹妹,我妈妈生的妹妹,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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