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教众
许念冰理解木诡的犹豫, 不过在她看来,不需要的东西,及早断舍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青年可不想因为许念冰的“挑拨离间”导致自己跟木诡生出没必要的嫌隙, 他知道木诡的实力, 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 可不是一般的强。
是以青年急忙换了个说法:“木诡,你想想啊,我制造了同样的你、它可以成为你的同伴啊,有人永永远远陪着你不好吗?”
木诡原本还想听一下他的想法, 哪怕他为了活下去, 选择说自己受长生教胁迫都好,偏偏……他选了最不该选的理由。
她从来没说过自己希望一直活下去, 但凡这个人,真的有一个瞬间把自己当朋友, 都不会忽略了她曾经说的话。
青年只是一厢情愿地觉得她活了很多年, 并且觉得孤独,从而也想成为长生的人, 说到底,本质自私。
“我是希望在漫长的岁月里可以有人陪我, 我本身, 是希望自己能终止漫无止境的生命,大概, 你们永远都理解不了吧。”木诡轻声说完, 驱使藤蔓缠绕住了青年。
从样貌上看, 青年比曾经的书生模样年岁只大了一些,不一定是本身就在那个时候就再没生长过,而是后来利用这棵老槐树回到了年轻时期。
藤蔓瞬间就到眼前, 青年干脆丢弃了和蔼的神色,双手捏诀召唤了两个式神挡住木诡的攻击。
两个式神里有一个是夜叉姬,拿着太刀切断了木诡驱使的山藤蔓,另外一个式神展开翅膀准备带着青年从现场离开。
许念冰发觉了青年的意图,瞬间跃起用缩地成寸诀出现在有翅膀的式神身后,并指在她的翅膀根处点了两个穴位,直接让她暂时无法飞起来。
式神连带青年又落回了山谷里,被夜叉姬护住。
“我既然在就不会让你们离开,你不会以为,这里就木诡一个人要谨慎对待吧。”许念冰落在槐树上对青年冷笑着说。
青年捂着差点摔断的肩膀,抬头瞪了许念冰一眼,见她跟猫抓老鼠一样又没了动手的意图,旋即明白过来,她是在给木诡创造解决自己的机会。
从别处送回来的消息说许念冰很强,可强到什么程度一直没个定论。
木诡的实力在长生教的资料里,几乎是顶级的存在了,所以青年从木诡那回来之后到现在,一直在想木诡到底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的谎言,然后找到这里。
可是木诡始终没来,他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直到这次盯着许家的人说许念冰和木诡过来了,他重新准备起来,上头给的建议是让他带着圣物回来,实在不行,就放弃圣物。
反正,长生教这些年也用这棵槐树培养了很多子株出来,只要这种槐树的生态不变,那长生教的长生便是真的。
廖双和珍珠被乔伟里喊去试探许念冰的实力,现在两人都消息了,他们觉得人应该是死了,问题是廖双跟珍珠也不算很强的人,被两姐妹收拾了很正常。
到现在,依旧没人能看到许念冰完整地出手,青年就算不轻视许念冰,第一考虑的肯定也是木诡,在他的眼里,木诡不是一个槐树妖,已经是他们长生教的神。
可是刚才被许念冰打下来,青年甚至没感觉到许念冰的动作,她似乎就这么融在环境里,想出现的时候她就出现,不想存在的时候,与环境融为一体。
青年心下思绪翻涌,最后依旧试着跟木诡打感情牌:“木诡,咱们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带许念冰来呢?本质上,你还是想帮她吧?”
木诡听他一说,就停下了攻击,回道:“我本可以不来,来就是为了亲手解决你,不过你的身体好像已经吸收了过量的生命气息,普通人类,大概会摔断脖子。”
“我不明白,我顶多只是跟你说了一个谎话,你就要赶尽杀绝?你会杀掉所有对你说谎的人吗?”青年反过来站在道德高地指摘木诡,“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想帮你更好的朋友而已。”
闻言,木诡抬头看站在槐树上的许念冰,又看看青年,忽然换了个神态,坚定地说:“二水值得。”
“什么?”青年反而愣住了,“你觉得她更值得?”
木诡点点头:“她留给了我结束过往的机会,不然,她大可以直接解决掉你,不让我知道,你是她的仇人,不是我的,可是,她给了我做出选择的机会。”
如果她说希望青年活下来,许念冰不会强求,大概会跟廖双一样,让她将这个人带走,再也不要出现。
天道记录过的名字,怎么会让他继续存活下去?
许念冰得到了木诡的态度说的也一直是如果木诡无法动手,却又希望对方不再造孽的话,可以自己动手。
“你大概,真的从来没有一瞬间把我当过朋友吧。”木诡轻声说完,一棵漆黑的树缓缓在身后生长,枝桠缠绕,比那棵长满肉瘤的槐树还大棵。
槐树遮天蔽日,一瞬间开出无数繁花,吹落的每一片花瓣,落到手里,都慢慢散成虚无。
青年痴迷地看着木诡的本体,喃喃自语:“对,就是这样的树,应该是这样才对啊……美丽、充满生命的气息……”
夜叉姬紧紧握着太刀,她这一次真的感受到了木诡的杀意,不敢松懈。
许念冰看着两个式神,忽然开口:“木诡,你会解开式神的束缚吗?她们不归我们管。”
在动手间隙听见了许念冰的话,木诡看了眼那两个护在青年身前的式神,点头:“没问题,我会把她们交给山神的。”
微风吹过,槐花落满山谷,到处都是飘荡的浅紫色花瓣,许念冰不去看花瓣下的场景,大概,木诡也不希望被人看见吧。
花瓣落满山谷的时候,许念冰忽然听见了身下这棵槐树的声音。
它只有一点点意识,传递过来的意思是:老祖宗来救它了。
许念冰将视线移到周围的肉瘤上,发现那些肉瘤竟然也在吃木诡散落出来的花瓣,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些人到底做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树上的肉瘤吃个不停,而且一边吃花瓣一边在吃掉槐树的树枝,这根本就是给什么吃什么。
想到木诡跟她说的话,许念冰试着摘下一棵肉瘤,然后观察没了肉瘤的树枝,发现在树枝另外一个位置,以肉碱可见的速度,立马长了一个新的肉瘤出来。
这棵树竟然真的在用自己的生命一次次逼自己长出这些肉瘤来。
满山都是槐花香,木诡从花瓣里走出来,看到许念冰手里的肉瘤,说:“你还是想救它?”
许念冰已经感受不到那个书生和式神的气息,没有问细节,笑着摇头:“不,就是想见识一下,说起来,你开花的生态,反而没法改变吧?”
木诡点点头:“在不是开花的季节,我根本无法开花,开出来的也是这些鬼气凝聚的能量,那些尸骨给我力量,所以并不希望我因为开花而死亡。”
互相依存的关系,总不能因为其一方想终止就可以一块去死亡。
要么,熬到尸骨都消失;要么,就等到双方都有了消失的念头,再选择一起消失。
许念冰拿着手里的肉瘤,跟木诡说:“这棵树感受到了你的气息,以为你来救它的。”
“我听见了,可是我做不到,或许河神和山神可以,他们却不会出手帮忙,神就是这么悲悯又冷漠的东西。”木诡轻声叹息着说。
是啊,河神一开始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他没有跟木诡说,不问的话,他永远都不会说。
许念冰拿着那棵肉瘤,想了下,跟木诡建议:“我可以带它回去,你需要吗?”
听了许念冰的话,木诡原本有一瞬间的高兴,随后却敛去了笑容,摇摇头:“不了,没必要给它不该有的希望,它活不下去了,它必须明白,自己的死亡,早已定下。”
木诡将话的意识传递给了槐树,过一会儿,许念冰感受不到槐树的意识了。
没了意识的槐树,就是一棵普通的树,它不会再有修炼成型的一天,并且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整棵树,直接从根开始,被木诡化为了生命能量撒到了周围的山林里,忽然为冬日的山林带来了另外一份春意。
可以听见山林里的妖精们轻声讨论着,为什么好像变成了春天?
“咦?今年的冬天这么短吗?”
“不会吧?可是树都绿了。”
“好像还是很冷,要不要继续冬眠呢?”
……
庞大的生命能量让山林提前进入了春天,不过温度依旧,人们只会觉得是今年的树都长得比较好,反正南方的冬天总是奇奇怪怪。
山谷里的槐树和它的分枝都消失了,在木诡收回了自己的本体之后,山谷忽然就空了下来。
长生教的守卫还被木诡挂在周围的树上,许念冰看着他们在思考应该怎么处理。
木诡难过地看着那棵槐树原本扎根的地方,它已经有了可以生出灵智修炼成妖的年纪,最后却只留下了这样一个巨大的洞,甚至没有别的东西证明它来过。
这个大洞她没有选择填上,而是等着,或许有一天雨水会让泥土填满,也可能下面,重新长出新的生命来。
回头准备离开,木诡看到许念冰在打量那些吊着的人,便过去问:“不走吗?”
“啊?我就是在想,这些人怎么处理,他们好像不是黑衣人。”许念冰观察后发现他们穿的衣服跟那种完全没有思想的黑衣人有点区别。
那些被吸干了的黑衣人穿的黑色衣服更像改动过的山装,而这些黑衣人,穿的衣服更偏向于袍子一类的东西。
可能是教徒一类的随从,那个青年加入长生教很早,加上槐树是他研究出来的,最少都是七十二教众之一。
木诡被许念冰一提醒,也发现了这些黑衣人确实保留着自己的意识:“要不,我搜一下他们的魂?”
“可以,我也想一下他们应该怎么办。”
人太多了,木诡干脆一次性搜完的,随后没有立马跟许念冰说,让她先觉得怎么处理这些人。
许念冰也很头疼:“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处理,如果这些人都是黑户的话,交给警察局,估计也就是驱逐出境。”
可她不想平白沾杀孽,加上这些人也太多了,怎么处理都很麻烦。
木诡想了想,说:“要不把他们放回去?”
“都放回去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许念冰想了下,开始画阵法。
按照风水术的理解,许念冰给这些黑衣人画了个转化他们吸取生命能量的阵法,只要他们用过不属于自己的生命,身上的修为和运道就会补回那些被他们吸收过生命的生灵身上。
吸多少,就得还多少,到最后,他们能留下的,只有他们最希望拥有的生命,除此之外,所有因为长生可以伴随得来的东西,都不能拥有。
阵法画好后许念冰跟木诡离开了山谷,她们要回去了,刚好赶在天亮前。
木诡在路上问:“你为什么想到那个阵法?”
“我从知道他们只为长生之后就在想,什么才能给他们最大的惩罚,我一开始,还跟许念水说,就算是他们被洗脑了,也应该清醒过来接受惩罚,不过,好像没什么好的办法让他们清醒。”许念冰研究那个阵法,也是无奈之举。
“所以,你就研究出来了那个阵法?”木诡问道,“那个阵法真的能让他们受到惩罚吗?”
许念冰无奈摊手:“我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不会有人真的只是追求长生,长生的尽头,不就是希望自己成为神吗?那我收走了他们可以成为神的能力,他们大概会发疯吧?”
只有长生而没有相应保护自己的能力,就只有被抓去当实验品的份。
不过这个阵法才在实验阶段,希望能给到那些人惩罚,如果不行,她就再想别的办法。
办法总比困难多的。
回到小河附近,两人发现河神还在,于是过去打招呼,随后看到河面上倒映着两人在山谷里发生的事。
木诡无奈地喊他一声:“河神……”
“你们做得很好,我还以为,你们会将那棵树,交给山神。”河神散去了河面的倒影,转头看向两人,“你们这么处理,反而为它求来了更好的下一世。”
两人一愣,河神却没有再说了,消失在河边。
许念冰先反应过来,轻轻笑出声:“啊,我们忘记了,它魂魄还在,下一世,会有很好的命运的。”
木诡一直紧绷的心也松了下来,露出了往常的笑容:“那就好,有来世的话,希望它有一个很好的一生。”
两人在村子里又住了五天,当作是陪伴神婆和芽儿,做神婆的话基本没有朋友,能有人来做客,她们都很高兴。
五天后要回去了,芽儿很不舍地将这几天搜罗的山货在村口递给许念冰:“二水,以后我成了神婆,你也要来看我啊!”
许念冰笑着点头:“我会的,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带你出去看看外面更大的世界。”
“外面啊?”芽儿想了下,发现想不出来,“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你邀请我的话,我一定去!”
两个小孩子约定好将来长大了要去看外面的世界,去最大的河流看看,还要看蓝色的大海。
另一边,木诡也在祠堂里跟神婆告别。
“小春,下一次……大概没有下一次见面了,我应该多回来看看的。”木诡难过地说。
神婆的生命本不该这么短暂,只是她跟那棵老槐树一样,被人种在了这里,用自己蕴养着这一片水土,替周围的人供奉着神,听取所有人的愿望。
可以被神接受的,就以她的能力和寿命为代价,替人们实现愿望。
听了木诡的话,神婆转头对她笑笑:“其实,你不来的话,就只是我小时候的一场梦,明知道人的生命太过短暂,我们成为了熟识的朋友,等我走的时候,你会很难过吧?”
木诡垂下眼,没有说话。
“所以,就当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你真的是我小时候的一场梦,我也只是你人生旅途上,擦肩而过的路人,这样才不会难过。”神婆笑着说完,亲自送木诡离开了祠堂。
门关上的时候,就是她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河神在木诡身边现出身形:“她一直看得很清楚,自己迟早要离开的,连山上的那些精怪都不想太过接近 。”
木诡偏头看看他,长长叹息一声:“那你选的小女孩儿呢?她似乎……很喜欢在山里跑来跑去吧?等到她离开,你们会很难过的不是吗?”
这几天,木诡将芽儿的性格摸得很清楚,是一个阳光到可以说一句神经大条的程度,在河边坐着吃东西都觉得很高兴的人。
“我不知道,”河神回道,“但是,我觉得,以她的性格,留给我们的,应该都是快乐的记忆,这样的话,我们或许能坦然接受她的离开。”
不管河神这段话有几分真几分假,看着自己一个又一个供奉者离开的神,不可能真的不难过。
漫长的生命和责任,一旦背上,就很难放下了。
纷纷告别过,木诡和许念冰背着很多山货离开,这些都是朋友们的心意。
两人一直往前走,却知道身后的人,一直目送她们离开,没有转身。
等到两人的身影终于看不见了,芽儿才开口跟河神说:“河神,二水说想带我去看外面的世界,可我……真的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吗?”
村口旁边就是困住了神婆一辈子的祠堂,她连出来送木诡一趟都不敢,因为她是生命短暂的、被困住的神婆。
河神垂下头看着芽儿满含期望的眼睛,缓缓蹲下,摸摸芽儿的头:“可以,世界上很多河,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任何一条河上继续做供奉人。”
芽儿偏头看向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场景。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
仿佛是长大后的她,站在几乎干涸的小河边对河神怒吼:“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抱怨当成愿望?我守在这里,是希望他们可以一直顺遂,你却给他们带来了灾难,你不是神吗?你怎么可以?”
河神沉默地站在河边,许久没说话,成为了帮凶的小狐狸跟大蛇躲在树丛里,根本不敢开口劝说。
芽儿说完又后悔了,沉默一会儿后,哭着说:“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违背自己的原则,我也不想看到我守护的地方有任何天灾人祸,这里没有生意,我们可以去有生意的地方,但不应该用这种手段。”
曾经以为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这个地方的人,终究因为人们信仰的消失,选择了离开。
后来师姐拖山神送来消息,劝说她也离开那个村子吧,人们的信仰迟早消失,神的存在只有他们供奉人一辈辈流传下去,在哪里不是供奉呢?
但其实,那个时候,芽儿已经不叫芽儿,她到了新的地方、新的河边,给自己换了新的名字,叫碧姝。
河神好像问过她为什么要换这样一个名字,她说,本来只想叫碧的,因为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河神的时候,那条河倒映着山林,是翠绿的碧色,很好看。
在碧字后面补了个更符合泰国名字的姝字,仅此而已。
芽儿看见的场景消失,她眼神重新聚焦,看着河神,缓缓说:“你说得对,我一定可以的。”
离开的许念冰和木诡没有急着去有车站的地方坐车,而是在山上慢慢往回走。
路上木诡将自己搜魂找到的消息告诉许念冰。
她处理了青年都没忘记先从青年身上搜魂找到他的记忆。
他是长生教七十二教众之首,他原本是华夏人,不过,他自己觉得自己是满洲国人,就是曾经日本在华夏土地上故意制造的“国家”。
因为从小就被弄到了满洲国去,所以他会说三种语言,汉语、日本语、满洲语,后来他在满洲国长大,天赋还不错,就被安排了继续读书,从而又学会了英语和法语。
本来到这个时候他可以选择做工作,可是他的字很好,日本人想着不能浪费,就给他换了个身份,混进华夏的字圈里。
他作为一个满洲国人,实际上是理解不了国仇家恨的,不过既然上面的人让他去写那些章,他就写,而且要写得很好。
终于在不少杂志期刊上发表了反响不错的章之后,忽然有了新的命令。
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找到他,将他带进了一个叫长生教的地方,他本来就是已经被洗脑过的人,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长生教教徒的新身份。
成为教徒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盯着那家奇奇怪怪的糕点店。
青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那家店,不过上面的人这么吩咐了,就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大概盯了几个月吧,消息源源不断地送回去,终于在一个秋天,来了新的命令——他要装成那些受伤的人,被店老板救下。
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找到上司问为什么,毕竟他要知道理由,才好演戏,从这段时间的观察看,那个老板并不是每个人都救的。
于是上司告诉他,那个老板可能是一个很厉害的妖精,他们追求的是长生,所以不能放过一切机会。
妖精漫长的生命对他们而言太有诱惑力了。
这么一说青年就明白应该怎么做了,他脑子一向很好使。
上司安排了一场人释放,青年被毒打了好几天,混在了那些被释放的人里,倒在了木诡的门前。
木诡路过他身边,本来就要走过去了,忽然发现这个人没有呼救,便好奇地退回来:“喂,你不求救吗?”
青年用模糊的眼神看着她,许久之后,说:“你快走吧,我不能给你添麻烦……”
因为有礼貌的话,木诡将青年捡了回去。
按照计划,青年让自己的伤好得很慢,即使木诡已经用了很多对人来说很好的方子,他还是好得很慢,直到,木诡慢慢给他的理念和字打动,觉得两人可以相交。
青年趁热打铁,开始让自己的身体慢慢恢复,在可以起身后,走到院子里,看着那棵树,他原本不知道那棵树就是木诡的本体。
他以为,木诡会是更厉害的妖怪。
可是木诡却以为他对自己感兴趣,所以诚实地告诉他,那是她的本体,还有……木诡能长生的秘密。
青年从来没想过,原来长生,就是有人一直供给生命给自己的意思,他太惊讶了,以至于差点露馅儿。
还好,木诡是个很单纯的人,被他轻易混了过去。
既然已经知道了木诡最大的秘密,他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于是他迅速养好伤,找了个理由,尽快离开。
离开那天,忽然就下起了雪。
青年看着突然到来的初雪,回头看了一眼,从院墙里伸出来的槐树枝桠,上面还有摇曳的槐花。
他想,他一定要创造出另外一棵槐花树来,这样的长生,凭什么只给一个妖精拥有?
上司派人接到他,从此,他的假身份就在北上的途消失了,战争年代,本来就很多人消失,谁都一样。
带回去的消息震惊了所有高层,包括当时找他来的和服男人,他亲自来见了青年,甚至亲手给青年泡了茶,询问每一个细节。
那些木诡说的话被一个字一个字记录下来,用钢笔、毛笔、打印机,都记录了一遍,存了好几份。
还有画师按照青年的描述,将木诡的本体一一画下来,油画、工笔画、素描分别画了一遍,争取最大程度复原。
和服男人看着那些画师画好的成品,一个劲感慨:“生命真的是太神奇了,造物主总是这么偏心,明明就这么简单的方法,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人类拥有呢?”
青年没说话,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那样的美丽,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拥有呢?
“好孩子,你愿意为了这份奇迹而努力吗?”和服男人放下画,真诚地问青年,“你很优秀,我想将研究的事交给你。”
根本原因,是见过木诡本体的人,只有青年,他必须要参与。
“我一定办好。”青年恭敬地答应下来。
和服男人笑着扶起他的肩膀,说:“既然这样,那我就顺便教你阴阳术吧,毕竟研究是很危险的事情呢,尤其你还要跟很多妖怪打交道,没有实力的话,那些妖怪可不会听话。”
“感谢您的栽培!”
之后,青年就一边学习阴阳术,一边开始寻找年龄很大的槐树,他觉得,木诡能长生,应该是本身生态的问题。
按照古籍的说法,槐树在某些情况下,确实是能活很久的。
有日军护卫,他跑遍了大半个华夏,终于找到了另外一棵年龄很大,而且已经生出了意识,却又没达到生出了灵智程度的老槐树。
按照周围人的说法,这棵老槐树活了很多年,每年的花期都很长,简直成精了。
找到了槐树,基本就成功一半了,后来青年对老槐树进行了各种实验,想复制自己当时见到的场景,即使后来他成功制造一个可以让人维持生命的怪物,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没成功。
那棵老槐树不管是找到的时候还是后来,都没能开出木诡本体那样美丽的花。
木诡本体的花可以随着她的情绪变换颜色,好像浅浅的白色上蒙了一层神秘的雾,美丽又危险,对他有极度的吸引力。
青年找到老槐树开始实验是四几年,日本战败,很快就要投降了,那个和服男人却根本不急。
他告诉青年,他们长生教跟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关系,只是战争让长生教发展得更快而已,让青年不要担心,继续做实验就好。
到这个时候,青年其实还是教徒,他不能知道太多东西,就连长生教的教义也不能看全。
青年问和服男人:“可以先生,你们要离开的话,就只剩我一个人在华夏了,不能带我一起走吗?”
和服男人很无奈地说:“就算你能跟着我离开,难道那棵老槐树可以跟着飘洋过海吗?放心吧,我们长生教有很多很多的同伴,你不会孤独。”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要退出华夏。
青年被一支独立的军队护送着离开了上海,到达山区,所有人换了华夏的身份重新开始。
他们很早就学了汉语,不会有口音被人怀疑,另一边,日本的长生教部分离开了华夏,只留下了联系方法。
往后几十年,青年从二十多岁研究到头发花白,终于让槐树开出了不一样的花,看到枝头那些红色的时候,他真的要哭出来了。
那是研究就要成功的象征!
其实除了木诡的部分是他找到的消息之外,其他消息都是长生教提供的,研究人员也不止他,可是他这边最先出了成果。
槐树开出了不一样的花,就需要人体实验了,需要大量的人来做进一步研究。
这个时候,长生教就让青年连带那棵槐树移到了南方的十万大山里,因为那边更好偷渡,可以送人进来。
不停送来人,青年在那些人身上用着槐树的花和树枝,研究到底怎么样才能将槐树上的长生能力移植到人身上。
在大量的人体实验下,青年终于让那些花转化成了肉瘤,那些肉瘤摘下后先送给了每一个教主和教众食用。
食用的人里包括了当年提拔青年的和服男人,他吃过之后甚至亲自来了一趟华夏看青年,两人见面,还是曾经的模样。
和服男人热泪盈眶,忍不住拥抱青年,对他说:“以后,你就是教众之首!”
青年是唯一让槐树改变的人,这个位置,他值得。
十三个教主之一,来亲自见了青年一次,青年看到这个人也很震惊,因为这个人明明是最早一批进入华夏的军队军官之一。
他本应该是很容易老去的西方白人,可是来见面的时候,还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你做得很好,我在见过华夏的许多秘密后,就知道,华夏一定有办法的,作为奖励,你会成为长生教教众之首,恭喜你。”军官这么同青年说。
后来,青年再没见过任何一个教主,他们尽量都不出现,只下达命令。
传递命令的方式也很奇怪,他们似乎很喜欢绕着弯子传递消息,比如说他们应该有另外的身份,命令从自己的手下传出来后还要进入一趟各种市场。
带着命令的货物进入市场,被定时购买东西的教众随从买下,带给教众,教众收到消息后再把命令用同样的方式下传给教徒。
只有教徒才会直接跟自己的随从联系,假装教徒就是长生教核心人物,从而掩盖真正的上层组织。
达到一种绝对的保护。
青年一直在做研究,这些事情不是他关心的。
他渐渐感觉到,即使样貌没变,人的心理却会老,他开始变得跟很多老人一样,喜欢待在一个地方,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研究持续进行,他又研究出了肉瘤新的用法,那些肉瘤生长后可以带来更大的收益,可同时,也需要更多的生命能量。
槐树其实搬过几次地方,最后这个山谷是后来他特地花了好几年制作的,争取为槐树提供更多的生命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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