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程

　　未央楼被火烧的消息随着鸡鸣传遍了整个夏阳城，老鸨带着钱和几个服侍的丫鬟悄悄跑了，很多没来得及跑的艺伎被困在了大火里，成了替代“棠”的陪葬。

　　所有的男人都疯了，他们无法接受曾经不可一世的花魁死在了大火里，无法接受这个坠落人间的仙子回到天上。

　　他们冲进已经焦黑的断壁残垣中，疯狂的扒着这些废墟，有人就算是被烧焦的木柱压倒，也不管不顾，只是往下扒开那些焦土，企图从里面挖出关于“棠”遗落人间的物品。

　　很多艺伎被烧焦的尸体被挖了出来，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棠”的尸体，仅是凭着自己的幻想，把眼前的一具焦炭想象成那个之前只可远观的花魁。

　　挖出尸体的人疯狂的嗅着舔舐着，这一刻好像就是他们离花魁最近的时候。官兵赶来，维持着现成秩序，所谓的维持，只不过是把他们挖出的尸体全部抢过来，以官的身份据为己有罢了。

　　转眼间，原本破烂的一片废墟更加破败，得不到尸体的人便把未央楼烧焦的木头给偷偷带走，毕竟也是花魁曾接触过的东西曾生活的地方。

　　一片焦黑的废墟竟然很快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了漫天的灰烬飘在空中，像是一场雪，一场无声，没有温度却让人感到冰冷的雪。

　　什么都没有得到的人站在原地，贪婪地嗅着空着飘着的灰烬，好像是当时在看棠表演时，在台下偷偷嗅着棠的气息一样，不同的是现在他们可以大胆的露出淫恶的表情嗅着。

　　当神坠落人间与常人接触时，所谓的敬畏和尊重都被抛之脑后，只留下人最真实最贪婪的面容。

　　护送棠的队伍分成了两队，一队是用轿子，抬着从未央楼抓来假冒棠的女子。扮作棠的女子做在轿中，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坐花轿，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她要面对什么，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坐上花轿，甚至还有八个人抬轿。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青楼女子，她的一生在最美的时候被千百人玩弄，等过了青春的年纪花凋零枝头，便会人像垃圾一样倒走，人人避而不及。

　　或许能做上一次大花轿，就是她这一生最好的圆满，即使到最后可能结果并无差别。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手绢，手绢里面包着的是一块粗糙的小玉佩，听老鸨说是她父母当时卖她的时候留下的。她很开心，手绢已被打湿，盖头下已满脸泪水。

　　另一队只有五个人，在轿子行了十里地时才出发，不紧不慢。五个人都扮作了搬家的普通百姓，轮流推着一辆老旧的推车，棠坐在上面，寺伽石在前面领头。

　　“喂！这个车子好硬的啊，凭什么那个人可以做轿子，我得做这个破车啊？”棠大声抱怨着，车很稳，棠直接站了起来。五个护卫都看向她，心想面具下得有多美的面容才配得上这般美妙的声音。

　　推车的护卫陪笑道：“大小姐呀，您就消停一会，受点委屈，咱很快就能到皇城了，等到了地方您想怎么坐轿子就怎么坐，小的亲自给您抬。您先坐下歇会，您站起来小的看不到路了，等会给您摔着可就不好了。”

　　棠不屑的俯视着那人，顺着车把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肩膀上，笑道：“我站累了，你给我捏捏脚我就坐下。”

　　护卫的笑容凝住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怎么说也是身为皇城的护卫，当时被调走的时候也只是告诉他要把一个青楼女子送到皇城，没说是谁要，但看既然皇帝身边的贴身护卫寺伽石都来了，那肯定是皇帝要的女人。

　　护卫强忍着情绪，毕竟这是日后皇帝的女人，不敢有多的动作，只是全力维持着车的平衡，仍陪笑道：“大小姐说笑了，我一下人怎么陪碰您的脚呢，别为难小的了，您赶紧下来吧，等会要是摔倒了小的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哦？”棠挑了挑眉，“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敢不听我的话？”说罢便抬起脚要往护卫脸上踩。

　　“够了。”一只手及时捏住了棠的脚踝，寺伽石盯着棠，把她轻推回车上，“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把你绑起来。”棠一脸埋怨的看着寺伽石，揉着脚踝：“真讨厌，不动就不动嘛，干嘛这么用力啊，哼！”棠盘坐在车上，把头扭到一边。

　　寺伽石回到车前，没在说什么。其余人小声说道：“人家皇帝的女人让你捏脚可是你的福分，人家踩你这一脚说不定你以后就升官发财了呢。”五人看到棠戴的面具就想看寺伽石一样，不敢轻举妄动有任何非分之想，当然若是摘下面具，这五人应该巴不得被人家多踩两脚。

　　一路上五人像供神仙一样供这棠，很快夜色便深了，简单吃了些后，五人轮流守夜，寺伽石手放在刀上，在月光下能看到刻在刀身上的红尘二字，靠着石头半睡半醒。

　　幽幽的月光悠悠地照着，棠睡在用粗布掩着的软毯上，玉一般的肌肤在月光下更加剔透，若是她不经意地动一下，会让人惊诧：玉雕竟活过来了。

　　寺伽石看着白天捏过棠脚踝的手，因为动作太快，直接碰到了棠的肌肤。一种温润如玉般熟悉的感觉仍萦绕在手上，记忆深处某个身影晃动了一下，只是一瞬便消失，隐在了黑暗中。没有多想，寺伽石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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