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别
“噗——”李石隐吐出一口鲜血，从梦中惊醒。
“怎么回事啊小石头，你没事吧！”血吐到了棠身上，棠忙问道。
“我...没事。”李石隐咳了咳，从棠腿上起身，擦了擦嘴上的血。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吐血啊？刚才到了正午，我见你睡着了，但是表情却非常难受，我就想喊你起来。但怎么喊都喊不醒，就让你枕着我的腿，睡得安稳点。”棠哭了出来。
李石隐笑着为棠抹去泪，温柔地说道：“做了个梦而已，没事，可能是这几天压力太大了，积蓄在胸口的淤血吐出来就好了，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棠泪盈盈地看着李石隐。“没事，真的。”
“我们走吧。”李石隐拉起棠。
“走？不去山顶找那个人了吗？”
“已经找过了，他已经走了。走吧，我们去找那个开满海棠花的地方。”
外面的风雪还是很大，李石隐护着棠，正准备离开院门，却听得了嘈杂声。
“大人！找到他俩了！”一个杂兵大喊道，很快便有大批的人围上来。
“反贼李石隐！劝你赶快束手就擒，交出皇妃！”领头的将领大喊道。
李石隐笑道：“就这么点人吗？”
“小小反贼竟如此猖狂！我劝你不要有任何反抗，否则我们将你碎尸万段！”
李石隐缓缓拔出刀，刀身仍是完好，“红尘”二字隐隐闪着光芒。
“你你你！快放下武器！”将领慌了一下，赶忙拔出刀，其余随从也纷纷拔刀。
李石隐从众人眼前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已倒下了一大片人。喷出的血液染红了雪地，倒下的尸体冒着腾腾的热气，一个个的脸上还保持着嚣张的表情。
其余人见此纷纷四散，与李石隐拉开距离。
“走吧，不用管他们。”李石隐拉着棠就这么从他们眼前走下山，没人敢在阻拦。
整个山突然微微震动起来，风雪又大了一分。有一人兴奋地喊道：“太好了，我们的援军到了！”
数不清的官兵开始上山，规模之大，满眼望下去全是黑压压的人。
“放箭！”远处的山顶上飘来一个声音，随后便是漫天的箭雨落下。
“快跑！”李石隐拉着棠躲到了箭的盲区，箭射中身边的官兵，嗷嚎声四起。这箭雨跟着风雪一样，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地上很快就插满了箭。
往山下走要面对数不清的敌人，往山上走要顶着这箭雨。而且若往山上走无疑是走上绝路，除非有天助，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箭雨停了下来，而那支大军也已来到了他们的位置。
“无论死活，拿到反贼人头者，赏黄金千两!万不得伤到皇妃，都小心点！”所有人一拥而上，嘶吼着朝李石隐冲来。
李石隐宛如虎入羊群，每次挥刀便会倒下一片人，尸体很快堆积起来，但仍有源源不断的人冲上来。因为还要护着棠，李石隐没法快步逃走，只能把冲上来的人全部杀光。
人墙把二人步步逼退，只能往山顶上走。
“放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箭雨再次落下。
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了，李石隐拉起棠向山顶跑去，用拾来的盾挡住射下的箭。后面的军队举着盾在后面紧跟。箭太多，盾只够容下一人，李石隐举盾护着棠，自己用刀斩开朝他射来的箭。
来到山顶，李石隐已经身中数箭，解决掉弓兵，山顶上铺开了一道血路。
后面的军队已经跟上，李石隐挥刀抵抗。他的身体现在已经严重透支，衣袍表面结着一层血冰，身上已经被汗和血浸透。每一次挥刀，每一次抵抗，身上都会多出数道伤口。
二人被逼到了一处断崖，身前是不断逼近的军队。李石隐把棠护在身后，身下的雪已经被鲜血融化，在地上凝成了一面血红色的镜子，映着李石隐狰狞的面孔。
大雪漫天，模糊着视线，风吹过山谷发出长啸，仿佛在唱着一首悲壮的赞歌。李石隐回头瞥了一眼悬崖下，百米多高，白茫茫的一片。在崖中横七竖八地伸出几条树枝，随风摇曳，像是从地狱伸出的手，想要把他们拉下去。
“那个...小石头...”棠小心地拉了拉李石隐的衣角，手上沾上了一点血。
“嗯？怎么了？”李石隐转过头，温柔地对她笑着，没了之前的狰狞。
“我们...是不是...要死在一起了...”棠小声地说道。
“哪有？”李石隐笑道，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我会保护好你的。”
棠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是不是拖累你了...要是没有我的话，以小石头的身手，一定能冲出去吧...”
李石隐抬手想捏一下棠的脸，但看到满手的血就停住了，便用手指把血抹到了棠的唇上。像是在这白雪之中的一抹血红，显得妖艳无比。“别乱想了，咱们一定都能活下去，一起去那个地方。更何况，我还想看你跳舞呢。”
二人就想往常一样说话，全然不顾身后的千万名敌人。而他们也见二人没了退路，也不着急，偷偷地着欣赏棠的绝世容貌。
棠把头上的海棠花摘了下来，塞到了李石隐怀中，笑了笑，说道：“那我就为你舞一曲吧！”
棠后退了几步，脱掉了披着的衣裳，只是穿着当初那件红衣，在风雪中起舞。
此刻风雪突然更大了，迷得众人睁不开眼，唯有李石隐看到了棠这令天地动容的舞。在悬崖边上，这呼啸的风声便是万物在为她歌唱；这漫天的风雪，便是在为她伴舞。李石隐呆呆地看着，痴痴地笑着。
一曲舞罢，风雪也小了下来，棠对李石隐灿烂地笑着，双手作喇叭状，大声地喊道：“小石头！你相信有轮回吗！”
李石隐的神情忽然变得恐慌，连忙摇头：“我不信！你快过来！”想要冲过去，但双腿好像不听使唤，身子倒了下去。李石隐大口喘着粗气，因为刚才的体力透支和身上的伤，他竟不能挪动身体分毫。
棠痴痴地笑着，纤细的身姿不断后退，“如果有来世，我还叫棠，我怕你把我忘了。在这几个月里我没把我自己给你。因为你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把自己最好的全都给他。我自己不是最好的，没办法把最完整的自己给你。”
“下次遇到我的时候呀，可别再把我弄丢了.....”棠含情脉脉地看着李石隐，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棠向后倒去，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石头啊...我想去那个开满海棠花的地方，一朵花...太寂寞了...”
这是棠的最后一句话。
棠仰面躺入了风雪中，消失在了山崖间。风仍在山间呼啸，棠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像是一场梦，消失了。
众士兵都一惊，脸上都流露出愧疚的表情。不是怕没把皇妃带走的恐惧，而是亲手摧残了世上最美的花的愧疚。
李石隐愣愣地起身，像是个提线木偶被线拉扯着起身。淡淡地朝众人瞥了一眼。所有人被这眼神看得一激灵，打了个哆嗦。
李石隐朝他们走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再走一步，又后退一步。这群羊像是恢复了天性，从基因深处流露出对李石隐的恐惧。
李石隐的五官扭在了一起，露出了极为狰狞凶恶的表情，眼中充斥着血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从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怒吼，天空中响起了隆隆的雷声。用尽全身的力量，身上的所有骨节都发出崩溃的响声，甩出了手中的红尘。
刀如炮弹般射出，刀身掠过之处炸出朵朵血花。
“轰——”雷声作响，天雷降在红尘之上。山上原本平静的雪发出了猛兽般的嘶吼，宛如一头巨大的白色怪兽咆哮着冲向所有人。
雪崩发生，大雪吞没了所有人，掩盖住了所有的痕迹。
天地白茫茫一片，世间仅剩雪白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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