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仇人不能杀
沈三多放下胡大洪的电话，点着一支烟，猛吸了两口，随即又按灭在檀木的烟灰缸里。他拿起电话想打给先生，但迟疑中又放下了。
找个江一龙大约不费什么难为，但关于崔隆章可能复活的消息可不能轻易地告诉先生。
如果崔隆章的事出了差错，责任在胡大洪。
但沈三多不能说。
在沈三多心里总觉得自己欠胡大洪一个人情。
这事儿对胡大洪来说，当时是个艰难的选择。
一是，那场任务胡大洪的小队损失比崔隆章小队的还大，二是在山鹰小队一期里，他只有崔隆章一个朋友。
因为当年自己遭到崔隆章的暴揍的时候，若不是胡大洪把崔隆章紧紧抱住，自己的下场可绝不仅仅落下个鼻中隔击穿而留下时刻离不开手帕的下场。
另外，他也知道胡大洪的野心。想把自己做大，取代先生。
这事儿他看得出来，但也不能说给先生，连暗示也不行。
灭崔隆章一家，以及抹除沪上行动参与人员的行动，是胡大洪一手策划和实施的。派出的都是山鹰小队各期的精英。
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
胡大洪的怀疑大约是出自良心发现，做了什么噩梦吧。
崔隆章是山鹰里一等一的高手，执行的人出现失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太小了。
他更相信是胡大洪杞人忧天了。
亲自谋划杀死自己的朋友，这在谁都是一个很重的心理负担。
沈三多这样想着，又拿起一支烟，点燃，吸着。
至于江一龙的宏远大楼，在他看来，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
姚正闾和乔颖臻赶到宏远大楼的时候，现场一片井然。
没有任何枪战过后的痕迹。
异常的，只是“岭南春晓”匾额下黑漆铜钉的大门上贴着的封条。
偶尔的行人若无其事地从门前走过。
姚正闾和乔颖臻上前，仔细地查看着封条。
两人面相觑。
乔颖臻一脸的疑惑。
他想起了姚正闾办公室墙上的剪报和姚正闾关于林耀祖案的说法。
她的心里一阵悸动。
姚正闾见乔颖臻有些惊骇地看着自己，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找到了一个同盟者。
新闻记者多少会给自己调查骆希舜案带来一些方便，如果骆希舜案有了进展，那么，林耀祖案就应该会有突破。
这两个案子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而且他相信，类似的案件还会出现。
他们仔细地围着宏远大楼查看了一周，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报假案。”这个念头在两人脑海里闪现了一下，接着就被否定了。
因为各地武力接收的事情时有耳闻。
枪战应该是确实发生过。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得如此干净，太专业了。
乔颖臻不知道，此时的姚正闾内心是恐慌的，因为他大致可以想见自己将要遇到的对手，和可能的结局。
那是最坏的结局。
姚正闾问道：“你还要发稿吗？”
乔颖臻沉吟着道：“这段时间关于敌伪财产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我要了解一下背景，最起码要弄清楚这里的业主是谁吧。”
姚正闾道：“这个我大概可以帮到你。”
“谢谢。”
姚正闾道：“不客气。这里没事了，我回警警，你去哪里，我送你。”
乔颖臻想了一下说，“去骆府看看吧。”
“好。”
……
处理过伤口的江一龙还是发起了高烧，而且开始说胡话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死。
崔隆章不能让这个人就这样死去，他必须找到阿司匹林。
他一把拉过区小桃认真地看着。
区小桃立刻反弹道：“又干嘛？！”
崔隆章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我能不能相信你？”
区小桃哼了一声道：“那是你的事，自己看着办。”
崔隆章沉吟了一下道：“那好。我相信你。”
区小桃哈哈笑了两声，有点轻佻地道：“场子里发牌的女人都有人信，传出去怕是会招人笑话的。”
崔隆章严肃地道：“我不笑话。”
区小桃脸色一凛，紧接着问：“真的？”
崔隆章很郑重地点点头。
区小桃眨巴着眼睛道：“那你要干什么？不会把我一个人跟这个男人扔在这个破屋里吧。要是他对我……”
崔隆章打断她道：“行了。就他，有贼心有贼胆，也没有贼力气了。”
区小桃娇嗔了一下，就连崔隆章都看出来她是装出来的。
“我要去找药，不然的话，你老板可能撑不过今天晚上。”
区小桃立刻反驳道：“他不是我老板。”
崔隆章显然不想与她纠缠，就道：“好，不是老板，是仇人。”
区小桃肩膀一震，眼睛红红地凝视着崔隆章。
崔隆章心下一动，伸手在区小桃肩上拍了拍，尽量柔声道：“你在这里看着他，等我回来，你要愿意，可是说说你的故事给我听。”
区小桃摸了一下眼睛，梗起脖子：“我为什么要说给你听？”
崔隆章道：“我答应帮你杀了他呀。”
区小桃一愣，接着说：“谁让你帮啊？我一个人就能杀了他！”
崔隆章笑笑，指着躺在床上昏死过去的江一龙，比划着道：“当然可以。”
区小桃有点懊恼，嘟囔道：“我没说现在就杀他。”
崔隆章收住脸上的笑道：“那就好。这个人现在很重要。我答应你，在适当的时候我让你杀了他报仇。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仇。”
区小桃闻听有些赌气地挺胸道：“我需要你允许吗？”
崔隆章又觉得好笑，但忍住没笑出来，道：“现在是。完了随便你。”
“哼。”
崔隆章不再理会区小桃，径自打开墙角一个破烂的碗橱，从夹层里掏出一卷银元，塞进兜里，拉开门，走出。
门内出来区小桃的喊声：“你是个坏人！”
崔隆章驻足，笑了一下，复行。
……
凌河是西江上游百里处形成的支流，河面不宽，水流平缓，出海口百米以外是一大片礁石。
礁石挡住了海浪的冲击，所以潮涨潮落都很平静。
沙滩平缓而绵长，又相对隐秘。
很久以来，这里就成了那些不怎么见得光的交易的最好的场所。
崔隆章赶到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沙滩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他们相互穿梭，低声交谈。
走走停停似乎都有着自己的目标，不停地寻找着什么。
有人聚拢，比划着交谈一句，然后散开。
江边零散地停泊着各式的小舢板。有的舢舨正在出航，也有的从远处驶来，泊在就近的岸边。
穿着繁杂的人们或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然后交换着什么物件，接着走开。
一个很富态的男人在前面快步地走着，后面几个男女紧紧地跟着。
有几个独自的男女在人群中穿梭逡巡，像是搜求着什么。
一个穿着皮夹克，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低头跟两个穿西装的男人在讨论着什么，情形有些激烈。
他从其中一个西装男的手里劈手夺过一个纸盒，揣在怀里，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朝着愣在当场的两西装男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地骂了一句：“丢*你*老*姆”。一回头，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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