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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隔淮水孔明辩徐庶


  他心焦虑极了,大意了。守了寿春,还有下邳一个漏洞,是不能完全堵住的。徐州人太少了,根本不够用。

  得了淮南之土,尚不能守全境啊……

  诸葛为刘备定的计,根本不是退孙策兵,而是,助刘备立基。只是,这人真的太狠。出手耀眼而如此华丽,布的是全盘之局。

  幸亏当初为了稳妥起见,没有离开寿春,否则下邳和寿春怕是早在人囊中矣。

  徐庶立即写信与陈宫贾诩,一面又盘算着关羽的动静。

  刘备守荆州竟然还没有用尽力,可见他是三心二意的很,荆州对刘表很重要,刘备救助当然也尽力尽量,然而让他能像刘表一样死守也难。

  刘备为了基业,无论在何处,他是可以随时抛弃任何一处的,小沛如此,广陵如是……而现在,荆州也如是,意思是如此守不住,他想来夺淮南了。

  而诸葛却一心一意的要助他拿下荆州!

  徐庶深深的觉得刘表这个人,是真的被刘备的贤德给蒙住了眼睛,他是老了,不是瞎了,竟然真以为刘备会是盟友,还要把荆州托付于他。

  徐庶来回徘徊,心中已然下了决定,这件事,不能如此被动。

  荆州无论如何不能拱手让人。

  当初他留在寿春,不止是为了防守,而是为了盯着荆州动静,一旦有机会,是一定要咬住不能放的。

  他平心静气的开始写信,写给谁呢?写给蔡瑁。

  到火候了。

  不然等到孔明去,他计多,也许还能蒙蔽了刘表,让刘表把蔡氏给驱离了。真的便宜了刘备。

  孔明啊孔明,立场不同,已然对立。

  休怪以后各执兵较量,不留情面矣。

  信寄出以后,魏续很紧张,一直紧紧的防守着寿春城,因为他是受伤的将领,可以防守却无法再进攻了。他虽押运粮草事宜,然而,调兵布防,这一块,他还是很有心得的,也是为将多年的经验与敏锐了,这些都没有丢。

  徐庶算着时日,便要带精兵出城去堵诸葛。

  魏续急了,道:“元直,若元直有事,无人守寿春,当如何?!为一人至此,何必如此?!”

  “这是唯一阻拦他的机会,这次若拦不住,只恐以后再难以挡住他的能量,”徐庶道:“寿春有汝,定无妨。你休担心,此是寿春之境内,还能给人谋害了不成?!放心。”

  徐庶坚持要出城,表情严肃,从未有过的严肃。魏续只能压下担忧,道:“带二百兵去,以防不测。”

  “好,在淮南境内,二百兵足以。”徐庶道:“魏将军只闭城不出,定无恙。”

  “要小心关羽,他若接应诸葛,可能会犯边。”魏续道。

  徐庶点首应了,事不宜迟,带着二百精兵,匆匆的就出了城,一路往交界处去了,直到赶到淮水一带,原以为必能在必经路上挡一挡诸葛,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一路沿着淮水向下,总算看到了一条乌蓬船,一见船首,可不正是衣冠布衣,拎着羽扇的诸葛站着吗?!

  徐庶心中一沉,船已离岸,虽静止在水上,然而徐庶却知道是晚一步了。

  这诸葛当真是神出鬼没。

  徐庶道:“孔明,听闻汝在徐州久矣,奈何不肯留下?庶必回徐州,奈何不候庶回去共议大事?况且,女公子还未回徐,汝都未见,不遗憾吗?!”

  诸葛亮笑道:“能见徐州一番盛事,已无遗憾,见不见女公子,都无妨矣。”

  是怕女公子回来了走不脱吧?!

  徐庶脸色肃然,在岸上有点看不清脸色,这一刻,他想,他再不是那个只是笑着的徐元直了。他的心中多了丝警惕和慎重。

  倘若孔明此去造成的水流太大,淹到了淮南一带,徐庶真的会自责,当初不该将他荐于刘备。反倒引祸于淮南之境。

  “料到元直必来,亮已久在此等,”诸葛道:“元直挽留,亮感念于心,然,人各有志,恕难从命矣。”

  “孔明特意在此候我?!”徐庶道:“明知庶必来?!”

  诸葛点首微笑,道:“亮与元直素有交情,只是恐以后,再无私交矣,各为其主,各有偏颇,再相见时,已然为敌,甚为遗憾。前次多谢元直荐之恩,亮感激,只是恐连累元直在徐州的处境。”

  “劳你挂心,女公子并非不能容人之人,她之海量,必不在意。”徐庶道。

  诸葛只笑,她不在意,你自己不自责吗?!

  诸葛也是怅然一笑,道:“徐州,天下未有之徐州,亮在久,耳目皆为之一新。女公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

  “既是大才,何不与我共辅之?!”徐庶道。

  诸葛亮只笑,不再答了。

  这一刻的气氛很古怪,那条船上貌似只有诸葛亮一人。

  徐庶的心里是升起一股杀意来,一面是顾及着情面,一面则是不愿现在就撕破脸,一面呢,又觉得这篷内必然有防守,而且这不是一条空船,若只是空船,二百人的弓箭,足以射穿这条船,然而,这船有篷,就未必能那么容易得手了。

  所以徐庶心里在衡量,现在撕破脸,到底能不能得手。

  倘若能得手,便是撕破脸,也是值当的。不管生死,把诸葛给带上岸,跑不了才好。

  只是若不能得手,撕破了脸,只会激怒诸葛,连最后一丝的脸皮都没了,反而不妙。

  徐庶现在烧心的,其实百爪挠心,表面上看着其实没什么反应,其实他与曹操的处境一样。曹操面对吕娴在兖州时的心境与他现在十分类似。

  所以下手迟疑,不能决断,不是因为不果断,而是因为,怕不能得手,反而把事情推向更坏的方向去。

  徐庶一时下不了决心,便开始拖,道:“此是淮水,孔明怎么不去南阳或襄阳?!”

  诸葛也是笑的意味深长,道:“元直不亦来此直追?为何不去南阳与襄阳径上去堵亮?!”说的好像你料不到似的。

  多年的友人了,谁不知道谁啊。

  一时说的都笑了,徐庶道:“孔明是必去江东的了?!”

  “非去不可!”诸葛笑道:“此地隐有龙气,有冲天之势,若不早图之,待及壮,天下诸侯,皆受制也。亮所为,利汉室,利天下。”

  徐庶的心是一个劲的往下沉,道:“只恐孔明有心无力,如何图吕?孙策有实力不假,然刘玄德尚未有基业,孔明佐之尚要时日,多则十年,少则三五年,才有一击之力,此事,如何做成?!而孙策又与刘表有仇,孔明在其中如何周旋,莫非卖荆州与江东之主矣?!”

  这些当然是问题,所以徐庶这是刺之尖锐所在呢。

  诸葛当然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正面回答就低端了。而且是智障所为,难道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徐庶不成?他又不是庞统那个卖才自夸的人。

  挑刺是吧?诸葛当然也会挑刺。

  他摇了摇扇羽笑道:“荆州的确是个问题,三方皆尖锐无敌,然,中原亦好不到何处去,也许此处是要十年八年三五年,然而中原之事不需要时日吗?!袁绍势强,曹操深有谋略,都不是善与之辈。敢问吕布父女,如何图之,又能平衡三方势力又能利于生存,而不是令袁曹二方共灭吕呢?!倘若袁绍改变主意,只恐无需江东北上,吕氏已灭矣……”

  他这么一说,倒把徐庶给气乐了。

  这个诸葛,还是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就能把人气出好歹来,直击要害。

  “难为孔明要辅佐一个无地之主,难为在夹缝处生存与图发展了,以孔明之才,何必如此?!”徐庶换了一个方式。

  诸葛能是善人?!

  他当然会反击,哈哈笑道:“元直亦是奇才,不也是辅佐在缝中生存之徐州?!徐州虽可壮,然不待及壮,已然被灭矣。而玄德公在贤德加身,天不可害之,人也不可害之。”

  徐庶真是气的不轻,眯了眼睛。

  这友谊的小船,也就在淮水一带给说翻就翻了。

  以前对棋执茗议及天下大事时,为一人问题相争不下,有不同的看法时,也未曾有过这样生气的时刻,多数时候谁也说服不了谁,然而都洒脱的一笑了之了。

  可是现在,徐庶很生气,就是特别气啊。也许是因为心中有了需要维护的信仰,就极易被惹怒,想要发飙,还是不一样的吧。

  “贤德二字,用在刘玄德身上,未免谮越了吧,何德何能,敢与天比贤德,便是大圣临世,也不敢以此二字自居。”徐庶道,“孔明莫要为刘玄德惹祸。”

  “贤德是天下敬之而加其身,并非刘玄德自居,”诸葛笑道:“悠悠众口,何来之祸。反倒是元直,真的要为徐州捏一把汗了。既要防曹袁联盟,一举南下而灭吕布,又要尽力消耗两方实力,取得微妙平衡。这本就极难,实在辛苦。然而,这平衡却也难以长久。只恐徐州助曹,唯恐曹势力壮大,将来成大患,助袁,则袁强大,他本势强,一朝而吞灭曹操,必也灭吕,难呐,不知元直是要助曹还是要助袁呢?!两方皆雄,助谁都不利。若都不助,更难……”

  徐庶的脸色都僵硬了。

  诸葛还不住口,道:“若都不助,或是阳奉阴违皆助二方,二方若僵持不定,持续数年,一旦心疲,必然另辟奚径。那时,他们若是突然联合起来,共伐徐州,当如何是好?!同为天子之臣,元直可要小心曹吕结盟,一旦形成,只恐十个徐州,也难以抵挡。这徐州可不好防守,如何挡得住百万铁骑……?”

  徐庶的脸色都气昏了头。

  这孔明现在牙尖嘴利的比庞统还讨厌。

  谋士吵架都有一个特点,少说自己内部的事儿,专挑敌方的痛脚下手痛踩,那可真是一踩一个准儿。

  所以哪怕孔明现在踩了他痛处,他也不可能以徐州的事,来答他!废话。这在言谈之中,透漏以后的谋略,是大忌,更是外交大臣的大忌。

  这是底牌,基本上没哪个蠢货会透出来。

  所以才说,这两人吵架,专挑对方软处,未必没有试探敌情之意。

  然而,这两个都齐鼓相当,就是半丝不说将来的各自安排啊。

  “孔明心不死,莫非欲效苏秦挂六国相印乎?”徐庶笑着,尽量淡然,道:“惜强者恒强,六国终灭,秦终为一统!”

  诸葛还是不正面答,道:“亮猜,那位女公子必然不能让袁曹之战拖太久,久则对徐不利。可又不能让曹太快消灭袁绍,同时,又要在这消耗的同时,尽量消些曹操的实力,并且又增强些徐州的实力,还要再图从中咬下些肉来。三雄在北,曹袁二强,徐州,就是缝中寻隙中生存。难呐。曹袁决战拖太久,恐生变数。将来反倒可能一直并存,对徐州更不利。我料她虽要助曹灭袁,但能在灭的最终路上,尽量拖长战事,是否?!”

  为了荆州,反击的话,多难听?!刘玄德想吃荆州,吕布也想吃,都别怨吃相难看了吧?!肉骨头谁不想要?!

  又说左一个缝中生存,右一个讨些肉吃,徘徊像狼回顾相望似的这么难听。

  这孔明如今,比庞统还讨厌了。

  他不过是说个刘玄德难为,他就回的又狠又快又利的。这口才,真去了江东当说客,说不定真能成事。

  天下大事一分析,孙策又素以听贤著名。再加上与吕布有前隙和不满。

  徐庶的心是一个劲的往下沉啊。

  “这番谋算,不愧是她。也难怪她孤军深入,敢去冀州,敢在兖州肆意横行。未免太自负。虽有胆色,虽有雄心,也是有谋有划,然而,人算未必如天算。”诸葛道。

  “何意?莫非孔明亦有算计乎?!”徐庶气的不行,道:“昔孔明最厌恶曹孟德,如今却有连结之举耶?!口是而心非,与国贼勾连,也敢称兴天子乎?”

  徐庶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这个人出手,真的!

  他扬起了手,盯着孔明,身后二百弓箭手立即拉起弓瞄准江心船上的孔明。

  船动了,无风自动,往下游开始迅游。

  船上有人!如此,徐庶反而下不了决心了,又一摆手,弓箭手撤下。

  虽未发箭,然而彼此弄的都挺难看的。

  诸葛若无所备,也不会这样在这里候着他。还好徐庶算聪明的。没有只顾发怒,而真发箭。若不然,这个算是真正的撕破了脸了。

  他敢在此久候,绝不可能无依恃。徐庶了解他。

  徐庶上了马,跟着船走,果然,下游有数条船接应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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