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总是套路得人心
时间往回推上半月,就在陆皇帝人在淮南的泗州巡视淮河的时候,燕京之地的景州城中,郭药师与回离保、耶律大石等,开诚布公的谈了一遭。
无奈何。那花荣的大军已经蓄势待发了,景州城可是再也留不得了。郭药师虽然觉得回离保部上万契丹兵和奚兵是个祸害,但动手的好时机已经错过——天祚帝的消息已经传到景州,那就无须再去纠结了。
横竖天祚帝是个无能的蠢货,即使多出万把嫡系来,也翻不了天。
“明人不说暗话,郭某人早前时候是有那么一丝不该有之心。然马五都统且降了齐军,魏王殿下与得重都元帅且投了降,太祖子孙且如此,二位安能以此便定我之罪?”
“药师自认对大辽是尽忠职守也。”这话郭药师说的半点不心虚,他部与女真兵连连血战,那是世人皆知皆见的。
“此番陛下消息传入景州,药师自悬崖勒马,再无一丝降齐之念。否则何以到了今日,景州还无兵戈暴起?”他对手下兵马的掌控力可是显而易见的。
“今日邀二位将军一见,实乃要敞开心扉,开诚布公。燕京蠢蠢欲动,齐军即将逼来,我军是战是走且不见定策,内中互相提防,互不信任,焉是为事之像?故而,今日与二位一叙,只为尽释前嫌!”
郭药师真好口才。
回离保与耶律大石对视一眼,心中自然不会全信了郭药师,但表面上却皆做出一副愿言归于好之像。且二人自负,那郭药师若是有一丝儿的反义,景州城内端的不会如现今这般模样。
旋即三人便召集军将集于一堂,言之景州事。
那回离保与耶律大石自然倾向于走,他们在这儿一无外援,二无坚城可依,不走还要拼死不曾?就景州这点人马与齐军死拼硬打,鸡蛋碰石头而已。
且天祚帝虽声势有所复振,但其军依赖的多是乌迪里、谟葛失等部的出兵襄助,本身并无多少心腹兵马可依持,此时正是需要他们。如今城内的两万步骑军,那是死去一个,都叫二人可惜。
郭药师也是倾向于走,言道:“诸位皆当听闻陛下兵势复振,出没漠南之事。我辈若仗义勤王,恢复中京、上京,奉迎陛下东返,以图振兴,则据塞北以抗中原,大辽国祚可中兴也。”
那阿骨打燕京城外一战大败,损失有多大,在座诸人心中都有个大致估量,毕竟他们就在燕地。
“女真固然兵劲,然其先大败与燕京,复二败于桑干河,主力尽去也。今我等复大辽故土,上京、中京一呼而百应,彼辈人复又何惧焉!”
当即景州城内的两万步骑是走的干净,等到燕京留守司的上报送到扬州陆皇帝手中时候,耶律大石已经率两千骑兵向北偷袭泽州得手也。
彼处女真兵只有粘没喝引少部分人屯于大定府,那两万辽军北上,可是猛虎闯入了羊群了。在陆皇帝接到燕京奏报的时候,耶律大石就又带人夺取了榆州。
此处距离故辽中京大定府已经只剩下了百十里路。
回离保则带兵向西夺取了北安州,而后沿着滦河北上,再沿着西京道与上京道的分界线,一路向西去寻天祚帝去了。
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上,丢失了燕云后的天祚帝,以其出夹山为分割线,其后的大辽便不被史学家认定是大辽了,而以其是北辽。
就好比丢了兴庆府后的党项李乾顺,那西夏就不再是西夏,而是党项了。
具体说来,天祚帝混的却还是要强过自己的女婿李乾顺的。后者在西凉府丢失了后,便彻底的跟李察哥带领的北去党项残部失去了联系,茫茫戈壁与沙漠隔断了宣化府【甘州】与贺兰山被断的联系。
其现存的势力和实力,已经只剩下宣化府、肃州、瓜州、沙州四地。就好比一奄奄一息的小火苗儿,随时都有可能被花和尚吹起的大风给覆灭。
……
陆皇帝在扬州城内是好生歇息了两日。皇帝行在就定在了天宁禅寺。
这是一座有些年头与来头的寺庙,始建于武则天证圣元年(695年),以年号为名,最初称为“证圣寺”。
不仅在扬州,就是在整个中原名头都很响亮。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五年,证圣寺改名“兴教院”。大艺术家政和二年,也就是陆皇帝穿越的两年前,赐名“天宁禅寺”。同时拨款五万贯用以修葺、休整寺院。
距今且不到十年。院内禅房尚新,庭院亦深,陆皇帝行到扬州,便径直驻跸于此。
扬州城仍旧是淮南第一名郡,虽然现下的淮南省府被陆皇帝定在了淮安,也就是早先的楚州。那地方在洪泽之东端,为运河、淮水与泗水的交汇之地。可扬州的繁华并未因此而消减。
扬州可是北运河的入口地,且前文也提及了,赵宋为供东京,开漕运四渠,那当中又以担负了东南六路粮秣的淮汴之渠占主要地位。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经汴水入东京,这条漕渠现今可依旧未废。
兼之向北贯穿淮南,沟通齐鲁,甚至陆皇帝来年还要沿着隋唐运河古迹,重新开挖济水以北运河段,那纵然要大兴海运,也不能完全忽视了内河运输不是?21世纪的海运都还远不能取代铁路呢。
——如今的内河运输在陆皇帝眼中,较之陆路交通,可不就有点后世铁路运输的意思了。
所以,这扬州城横竖是没落不下的。只一条沟通了华北大运河,就决定了它的下限,再低也抵不过后世的扬州去。
淮南巡抚宗颖自然伴随御驾左右,一样是入驻了天宁禅寺。陆皇帝在淮南走巡河防时候,宗颖必是跟随的,其对各处河防、河工之作用与耗费,也是张口到来,各种数字如数家珍。陆皇帝很是满意。
没谁希望手下的封疆大吏是欺上瞒下,只会弄虚作假的废柴?宗颖就任淮南以来,内政上甚是得力。
天宁禅寺一处偏院里,宗家父子就住在这儿。宗泽不仅是随扈的重臣,不仅是陆皇帝要带去江南的吉祥物第二,那吉祥物第一当然是方金芝了,他还是宗颖的老爹。宗颖还是他仅剩的幼子。
如是陆皇帝大手一挥,在宗颖随驾后,就让他与宗泽一处,也算是让他父子团圆了。
“陛下,沪港处皆以准备齐全,江南巡抚陈文昭上书求见。”
刚用了早餐的陆皇帝正准备叫人招来宗泽宗颖和随驾的重臣,继续商议未来盐业之事宜。他出益都南下时候,章程上可从没有盐业的字样儿,但到了扬州,面对淮南盐商的迅速没落,便就不能不正视新式的晒盐法对于中国盐业的巨大冲击了。
这没有了黄河夺淮入海,数百年后的苏北海岸线与新世纪的苏北海岸线定然有大不同。毕竟淮河的含沙量是远不能同黄河相媲美。在黄河夺淮入海之前,淮河的干流河槽较宽深,沿淮无堤也。而在黄河夺了淮河水道后,是不多久便用滚滚泥沙将涟水县云梯关的淮河入海口给整个堆成平地的。
至清咸丰五年(1855年)黄河改道由山东入海时,云梯关已距海一百四五十华里了。那又是啥概念?后世的中国在苏北的海岸线向内萎缩了一百多里地!!叫人震惊。
而历史上明清盐商为何多集中于两淮?那就是因为黄河带来的泥沙在一点点堆积海岸线的同时,也在苏北的沿海地区形成了浩荡无际的芦苇荡。
中国历史上的海盐皆以煎煮为途径,燃料之费便决定了只有两淮方可为天下海盐之魁首。冀北的长芦盐场终究要逊色一筹。因为这里有着无穷无尽的芦苇做燃料,这就像川中自贡盐场的地火煎盐一样,直接涉及到了成盐的成本。但现在晒盐技艺已经在大江南北广为的传散开来,这就使得淮南盐商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依靠。
有了晒盐技艺,就是那温湿多雨的岭南之地,也能大量的产盐。近一两年,短短时间里,整个中国的盐价都在阶梯性的下降,不断地下降。举国盐价都普遍落到了一斤八文钱上下,距海近的州府,盐价都落到了一斤五文钱。
这对淮南行省的盐商集团是一沉重打击。
而这盐商集团对于淮南行省的贡献可是不小的。早在郭永时代,杨志且还坐镇扬州时候,盐商和盐业便是复兴淮南经济的一加速器,他们是为淮南是做过贡献的。只是这个贡献期似过于短暂了,才没两年,兴盛的淮南盐商就遭遇了断崖式重创。
“叫宗泽宗颖父子前来。”
陆皇帝议事心情被打断了,他本身也没那么多的奇思妙策来解决淮南盐商的麻烦,脑子里想的更多是整个盐业。这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优胜劣汰’四字,淮南盐商在他看来也就在其中。
就像改开之后,大批的铁饭碗被砸破,国营厂子引效益而破产,这都是社会变革所带来的不可逆转的潮流。就好比当初公私合营的时候,大量的私营企业被合并一样。
宗家父子都是聪明人,一听陈文昭递来求见折子,就知道陆皇帝是要动身南下了。父子俩团聚的日子就要到头了,那宗颖都忍不住眼睛有些泛红,看的陆谦牙酸。
陆谦他本人且还没注意到底下人的心思,宗泽父子却是清楚地很,因为宗颖对此最有体会。
任谁都知道,陆皇帝这番南巡,重点明显是在江南,只看方金芝与宗泽这两大吉祥物便可知道一二。但即便如此,身为次要的淮南之地的长官,他也早早带人等候在下邳,盼着陆皇帝能早日来到淮南。
同样的心理,皇帝已经巡视了淮南的河防河工,但偏偏御驾在离江南只一江之隔的扬州城停了下来,看样子很有几分再住几日的打算。那如何不叫江南的官员士绅商贾们心急?
当初淮南的官员士绅和商贾们,耳朵里听着陆皇帝今日在哪哪哪,召见了本地方的官员与乡老乡贤,或是孝子贤孙,或是乡野遗才,给予了什么什么褒奖嘉奖赞赏,可都羡慕的紧。
那对于齐鲁的官民军兵言,都是莫大的荣耀。可对于淮南的军民各界来,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现在陆皇帝南巡的重头戏来了,那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江南各界,岂能不如久旱盼甘霖?
方金芝那里也得了陆谦的招呼,就要准备南下了。后者经过一路行来的“打怪升级”,是熟能生巧,早已经熟悉了陆皇帝的套路。
陆皇帝每到一地驻跸,必要召见本地的文武官员,召见本地的士绅名流,乃至善商良贾,还赐宴当地的乡老乡贤,如是遇到那归乡的前宋官员,或者真的是在野遗才,且回量才使用,于内一些人委任官职。还有恩惠地方上的退伍伤兵,军烈遗属,以及孤寡老人……
而作为皇后,方金芝的作用便是接见命妇,有那得陆皇帝亲睐的官员,方金芝就要对其妻高看一眼。再召见地方上素有美名的贤妻良母,不拘身份,皆予以褒奖和照例的赏赐。而后再在地方的善堂走一遭,赏赐钱财不等。
这般行来,帝后二人组的名声便跟起点文碰上了大封推一样,是唰唰的向上升。
实则那都是套路而已。只是因为帝后身份特殊,这般寻常的套路便也能发挥出非同寻常的作用——是非常非常的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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