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自投罗网
楼道里黑乎乎的,借着微光,走在赵宝山前面的女人小心地上着楼梯,她听到身后有动静,迟疑着想停下往身后看看。
这时赵宝山已经到了她的身后,挥起手里的榔头朝她头上砸了下去。
女人闷哼了一声瘫软着往地上倒去,赵宝山扶住她,把她放倒在楼梯上,摘下她身上的挎包,用手摸索到她脖子上的项链,一把扯断抓在手里,慌慌张张的跑出了楼道。
赵宝山一边跑一边把女人的包和项链塞到自己的工具袋里,出了小区顺着人行道快步离去。
一路走回工地进了木工房,赵宝山不敢开灯,回手关住门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哆嗦着掏出烟来,连着抽了三四根,慌乱的心情才平复下来,他这会儿才感觉到,流出的汗水浸湿了身上穿的背心。
赵宝山是木工,自己住在木工房的里间,他从地上站起来把外屋的门插好,走进里屋打开灯,把工具袋放在了床上。
他从工具袋里拿出从女人身上抢来的小包,把包打开翻看里面的东西。
包里有两千八百多块钱、一张身份证和几样女人用的化妆品,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物品。
赵宝山又从工具袋里找出那条抢来的项链,在灯光映射下项链发出黄澄澄的亮光。
第二天中午,赵宝山找了个借口和工头请了一会儿假,换了一身衣服来到了被抢女子所在的小区附近查看情况。
他从闲聊的人嘴里听到议论,昨天晚上小区里面有个女人在楼道里被人打死,身上的东西被抢走了。
赵宝山没想到那个女人让自己给打死了,他心惊肉跳的回了工地,活儿也干不在心上,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赵宝山只想抢东西,压根儿没想把人打死,当兵的时候学过一些法律知识,事情的严重性他是明白的。
他后悔了,埋怨自己酒后乱性失去了理智,犯下了大错。
他想过去自首,然而想想要承担的后果,恐怕是难逃一死,赵宝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转而想到,这么大个地方,当时天黑人少,白天他暗中观察过,那个小区附近没有监控探头,现场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警察应该找不到自己头上。
他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日子,看没有警察上门,渐渐放下了心。
他找机会把从那个女人身上抢来的包带出工地,远远的扔进一个垃圾坑里,回了工地继续正常上班。
赵宝山把抢来的钱藏到床下,金项链放在了枕头里,过了一个多月后,他带着钱和项链回了趟老家。
回老家途中,在另一个城市的火车站附近,他看见有个临街的门脸房外面立着个牌子,写着“回收金银”的字样。
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赵宝山觉得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进去把那条金项链卖了。
老板是个南方人,价钱压的很低,只给了赵宝山三百块钱,赵宝山知道自己的东西来路不正,也不多和老板砍价,拿着钱走了。
回家后留了几百块钱的生活费,剩下的钱都交给了母亲。
他母亲问他,这不时不晌的怎么一下拿回来这么多钱,是不是工地上把他辞了,赵宝山说自己揽了个私活,人家给的多,搪塞了过去。
有了第一次之后,赵宝山就遏制不住罪恶的想法了,他开始买回一些充斥着暴力犯罪描写的杂志小报,专门挑上面有关抢劫的内容看,学习默记里面的作案手法,加以总结归纳。
他给自己定了几条规矩:
第一,不能在自己打工所在的地方作案。
第二,事先要选择作案的地点,地点要选在没有监控、交通便利、利于作案后迅速逃跑的地方。
第三,作案目标选择穿扮较好的单身女性,使用榔头打晕后抢劫她们身上的钱物,但是绝不劫色,那样会留下证据。
赵宝山在精心预谋之后,选择星期六日坐车去另一个城市,踩好点后物色目标,开始有计划的实施犯罪。
他事先看好车次,得手之后用最快的方式,乘坐火车或是长途汽车逃走。
几次下来之后,他总结出一个规律,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在下午回家的时候,家里面一般没人,可以趁她开门进家的时候,把她胁迫进家里打晕,洗劫家里的钱物。
这样试了两次,果然都得了手,比单单从身上抢个包和首饰什么的收获更大,赵宝山就专门尾随妇女进家进行抢劫。
但是在平城那次把他吓了个半死,那个女人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把他锁进了屋里。
幸亏那是在二楼,赵宝山从窗户跳出去翻墙跑了,事后他庆幸,如果是在五楼六楼,那次自己就完蛋了。
这次以后,赵宝山不再尾随妇女进家了,他改变了一些策略,选择在夜晚的时候,尾随单身行走的妇女,在桥下或是僻静处下手。
他弟弟赵金山初中辍学后,在家里帮着父亲务农。
但他受不了那种苦,外面有赵宝山是不是往回拿钱,家里他是老小,父母也惯着他,活儿不怎么干整天和十里八村的一帮闲汉混在一起不务正业。
在一次回家的时候,他弟弟赵金山无意之中发现了他放在包里还没来得及卖掉的几件金银首饰,追问这些东西的来源。
赵宝山编了个瞎话哄他,赵金山根本不相信,对他说要告诉父母,赵宝山就跟他说是抢的。
没想到赵金山听了之后兴奋的不行,非要和他出来一块干。
赵宝山想了一下,不带着赵金山出来,他肯定会把这事给捅出去,弄死他灭口吧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下不了手。
转念一想带着他去也好,多了个帮手,他也听自己的话,这次离开家时,赵宝山就把他带上了。
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传进赵宝山的耳朵里,打断了赵宝山的回忆,他浑身“激灵”一下,从床上跳到了地下,光着脚跑到门后,隔着门缝往工地大门外面看去。
工地大门处的门房顶上,悬着一只大灯泡,借着灯光看的很清楚,紧闭的铁栅栏门外并没有车,门房里下夜的老刘头也没出来。
警笛声鸣叫着远去,渐渐听不到了,扒在门缝上的赵宝山直起来腰,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
他看了看另一张床上躺着的赵金山,只见他发出轻微的鼾声,对刚才的动静浑然不觉,仍然睡得很香。
赵宝山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床上躺下,心里想着带赵金山出来真是个错误,自己这个弟弟冒冒失失口无遮拦,没见过什么世面,带着他真是个累赘。
自己的事儿他全知道,现在也不能再让他回去,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带着他。
白天赵金山提出来抢收购金银的小老板,这个想法倒是可以考虑。
这两年通过抢劫所得,他现在手头积攒下来三万多块钱,赵宝山觉得有点少。
而且赵宝山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着了,他山有一种预感,警察在找他,这种感觉让他惶恐不安。
赵宝山决定,等在这个工地年底结了账,就带着赵金山远远离开这里去南方,那边的有钱人多,领着赵金山干几票“大的”,然后就收手不干了。
在这之前,找机会抢几个收金银的老板,运气好也许也能弄不少钱。警察现在的注意力估计放在单身妇女这一块儿,正好可以钻个空子。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六日,赵宝山带着赵金山去了几个城市,这几个城市都是他没有实施过抢劫作案的地方。
他俩暗地里观察了几家收购金银的店铺,并且跟踪了里面的老板,由于没有好的作案时机都下不了手,但是赵宝山没有放弃这个打算,他把目光盯在了。
赵宝山曾经在打过几个月的工,对于比较熟悉,正是缘于此,离开后,他才多次回到实施犯罪。
赵宝山记得火车站附近有一条商业街,这条街上有好几家从事金银首饰加工售卖的商店,这些店铺也回收金银首饰,不妨去看看。
十月十四日,赵宝山带着赵金山坐火车到了平城,准备再次实施犯罪。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次一头撞进了警方布下的罗网之中,成了他们的葬身之地。
十月十四日是星期六,这是重案队根据赵宝山的作案规律分析出来的易发案时间段,警方按照既定方案,依然在这天加强了巡查力度。
王宇和唐晓棠一早就到了爱民路北口,找了个小饭馆吃完早点出来,他俩从爱民路北口出来往火车站方向步行巡查过去。
赵宝山和赵金山下了8:03分到站的火车,从火车站出站口出来,顺着马路往西走,打算从爱民路往南过了十字路口就进了商业街了。
赵宝山和赵金山走在路北,快到爱民路北口了,他俩横穿马路往路南走。
王宇和唐晓棠从爱民路北口出来往东走了不到五十米,就看到了正在过马路的赵宝山、赵金山。
赵宝山的体貌特征已经深深刻印在重案队每个人的脑海里,王宇、唐晓棠几乎同时都发现了他,加上走在他旁边、个子比较矮的赵金山,王宇和唐晓棠对视了一下,牢牢锁定目标,远远的尾随了上去。
前面走着的赵宝山、赵金山毫无察觉,过了马路走进爱民路,往商业街方向行去。
坐了一晚上火车,赵金山早就饿了,他看见路边有个烧麦馆,就和赵宝山提出来去吃点早点。
赵宝山看看时间还早,他自己也饿了,就带着赵金山进了烧麦馆,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四两烧麦,让服务员给沏了一壶茶,边喝茶边等着上烧麦。
跟踪他俩的王宇、唐晓棠看见俩人进了烧麦馆,估计是去吃早点了,心里暗喜。
因为烧麦这种早点,讲究现吃现做,很耽误功夫,这正好给了王宇他们调配增援的时间。
他和唐晓棠一商量,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决定由唐晓棠进入烧麦馆近距离监控,王宇守在外面向赵国峰汇报,请求派人支援,确保抓捕工作不出意外。
唐晓棠从容随意的进了烧麦馆,在靠门口的一张桌子旁坐下,点了一两烧麦,服务员把茶水端上来,她喝着水观察起饭馆里的情形。
这个饭馆不大,有八张小长方桌,一边四张摆了两排,每张桌子能坐开四个人,中间是过道,最里面是收银台和厨房。
除了门口的两张桌子没有人坐,其它的桌子都坐着人,包括服务员和老板在内,饭馆里有十一个人。
赵宝山和赵金山坐在左面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唐晓棠进来后坐在右面靠门的桌子,现在只有左面靠门的桌子没有人坐了。
唐晓棠看了看几桌人面前桌上摆放的东西,看出来还有六个人的烧麦没有上来,这其中包括赵宝山、赵金山兄弟和唐晓棠。
她估算了一下,蒸一笼烧麦要十分钟左右,赵宝山兄弟和她是最后进来的,下一笼才会给他们上,大概要十五到二十分钟,调配增援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烧麦馆的被人推开,呼啦一下进来四个人,唐晓棠一看,领头的是反扒队的闫福俊,另外三个都是反扒队的队员,这下唐晓棠放心了。
王宇在外面给赵国峰汇报了发现赵宝山兄弟的情况,赵国峰立刻指示市局指挥中心,联系在火车站附近警力的负责人,让他们与王宇联络,安排便衣民警由王宇统一指挥,对两名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确保抓捕行动成功。
闫福俊带着反扒队的三名队员正在火车站附近打扒,离烧麦馆这儿最近,联系王宇之后赶了过来。
王宇告诉闫福俊,唐晓棠已经进饭馆里面盯着了,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由闫福俊带着三名队员也进入烧麦馆,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是在饭馆里进行抓捕还是等赵宝山兄弟出来时再动手。
王宇留在外面,协调指挥后续赶来增援的人员。
闫福俊带人进了烧麦馆后,看到靠门口左面正好空着一张桌子,几个人招呼着坐下,要了半斤烧麦,让服务员赶紧上茶。
看了一下饭馆里的情况,闫福俊觉得现在不能动手,因为挨着赵宝山兄弟的一桌是三个老年人,如果动起手来,难免会惊吓到了或是受到波及误伤。
闫福俊摸了摸衣兜,站起来说道:“你们等着啊,我去买盒烟,”说着出了烧麦馆,拐进了旁边的烟酒店。
王宇跟着闫福俊进了烟酒店,闫福俊和他说了一下饭馆里面的情况,建议等赵宝山兄弟出来时进行抓捕。
闫福俊对王宇说:“那几个老人不一定要坐到什么时候,在里面动手万一出了问题就麻烦了。”
“等两个嫌疑人往出走时,我们的人把两个人隔开,里面抓一个外面抓一个,这样比较稳妥。”
王宇觉得这个方案很好,同意了闫福俊的建议。他给唐晓棠的传呼发了个信息,让她配合闫福俊他们的行动。
然后在烧麦馆门外两侧的视野死角,也布置好了队员。
闫福俊掏钱买了一盒烟拿在手里进了烧麦馆,坐回原来的地方,悄声给自己的队员做了安排。
这一切都做的非常隐蔽,丝毫没有引起赵宝山的怀疑,赵金山更是懵然不觉,只等着烧麦上来开吃。
烧麦上来了,赵金山抄起筷子开始大吃,赵宝山却吃的不快。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看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劲儿,门口坐着的那四个男的胡吹海侃,一看就是几个社会闲人,剩下的就是几个老年人和一个年轻姑娘了。
刚才赵宝山看见这个姑娘从身上拿出传呼机看,从身上背着的包里付钱时,掏出了包里的手机,看起来是个有钱的。
他甚至想一会儿跟上她把她抢了,没准儿能弄到不少钱呢。
看看赵金山快吃完了,赵宝山起身去和老板结了账,对赵金山说道:“你快点吃啊,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赵宝山就往门外走,唐晓棠眼疾腿快先他一步开门出来,向着门外左侧贴墙守候的王宇一使眼色,突然站住了。
赵宝山跟在唐晓棠后面出门,刚一出来没想到她站住了,赵宝山躲闪不及撞到了唐晓棠身上。
唐晓棠回身推了他一把,张嘴就骂:“你瞎啦,流氓不要脸。”
赵宝山被骂的一愣,抬起右手指向唐晓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唐晓棠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反关节一扭,赵宝山反应过来不对,再想挣脱时,被一拥而上的王宇几人摁倒在地铐了起来。
赵金山背对门坐着,赵宝山让他快吃时,他把最后一个烧麦夹进嘴里,边嚼边站起来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闫福俊他们放倒了,直到戴上手铐押出来,他才反应过来,想叫却叫不出来,因为嘴里还有半个烧麦。
至此,犯罪嫌疑人赵宝山、赵金山被抓获归案。
按理说破获了一起案件,重案队的几个人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他们却高兴不起来。
犯罪嫌疑人赵宝山横跨三省,历时两年另九个月,杀死十七人重伤六人,作案二十三起,抢劫人民币及财物合计价值七万余元。
为了满足私欲,赵宝山视人命为草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甚至不惜亲手把亲弟弟带入罪恶的深渊。
面对这样一个罪犯,他们怎么能高兴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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