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祸国:赌约
缪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辛九思很温柔的安慰自己的乡亲们，当他把手伸向自己时，很温柔，完全没有害怕瘟疫的样子。
他带走了自己，远兴瘟疫蔓延，死了许多人，自己也没有了亲人。
他教自己习武，教自己杀人，一步步，从一个柔弱的女孩变成了如今让人闻风丧胆的夙兴女将军。
只是，他的柔情不在，曾经那个单纯的姑娘不在了。
缪清醒来，下腹已经不怎么疼了，眼边不住的流泪，心如死灰。
南宫烟，南宫家嫡女，长安才女，当之无愧不是吗？
“你醒了。”萧寂抬着一盆水进来，脚步很轻。
缪清看着他，终于还是自嘲的笑了，“是你救了我。原来还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萧寂停下脚步，没说话，好一会才端起盆来到床边，“你自己擦擦脸吧。”
缪清憋着泪，整张脸苍白不堪，艰难的起身拿起帕子。
萧寂看着他，终于还是背过了身。
“其实你不必如此，夙兴与青峦本就是敌国，你我都是两国将士，杀了我，对你百利。”缪清声音很冷。
萧寂捏紧了拳头，“怎么做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萧寂转身，看着缪清手撑在床上，身子微微曲着，嘴唇惨白。
“缪清！为了他，你这样值得吗？曾经的你多么骄傲，是战场的雄鹰，而现在呢？！”萧寂几乎是吼出来的。
缪清看着他，眼睛有些红，“是啊，值得吗？”声音很轻，好像是在问他，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缪清受过很多伤，刀伤，剑伤，数不甚数，恢复力很好，这一次也恢复得很快，三日后，便差不多看起来无恙了。
从那天之后，缪清便再也没有和萧寂说过话。
出门时，萧寂正在树下舞剑，树叶飞舞，行云流水的剑法，美得像一副画。
“萧寂。”缪清走过去，萧寂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回了剑。
“这几日多谢你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萧寂只看着缪清，许久轻笑，“如此，便别过吧。若再相见，你我只是敌人。”
“好。”
缪清走到那边的树桩，解开马绳，翻身上马，纵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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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如何，辛九思娶谁，都与自己无关了不是吗？
这几日都是副将林申在带领军队，看到缪清回来，将士们激情高涨。士兵替她把马拉了下去。
“将军，大家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林申是个中年男人，稳重可靠。
缪清微微一笑，“怎么会，我不会抛下兄弟们离开的。战场是我的家，你们都是我的家人。”
林申一直很敬佩缪清，也替缪清感到不值，南宫烟哪有咱们将军好，辛九思真是瞎了眼了。
当然，如此对当今皇上大不敬的话也只敢悄悄想想。
“将军，长安那边？”林申小心翼翼的问道，害怕伤了缪清。
缪清却很平静，“过去了。”
从没了孩子的那一刻，便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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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峦将士近几日打仗很猛，都不怕死的样子，几日之间，完全像换了一军队一般。
萧寂与缪清在战场相遇，缪清看到，当在战场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萧寂好像松了一口气。
“缪清，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萧寂的发丝在风中凌乱。
缪清眼神坚毅，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战死沙场，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报！”
缪清与林申等人正在营地里商量战略，“说。”
“青峦已经攻到城门口了。”
一行人拿起剑，赶到城门口时，已经狼藉一片，血流成河。
城中的百姓伤的伤，四处逃窜，城中到处烧着火苗。
绝望，死亡。
缪清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气息了，这种处处充满着死亡的气息。
萧寂骑马从城门口进来，逆着光。
“你输了。”
林申等人冲向萧寂，跟在萧寂身后的几位士兵也提刀厮杀。
刀光剑影间，她看到林申倒下去时还很信任的看着她，那种眼神，一遍又一遍的的割着她的心。
“我要杀了你！”缪清不顾一切的刺向萧寂，身负重伤，萧寂身上也血流不止。
几位士兵捉住了缪清，缪清跪在地上，国破人亡，什么都没有了。
“你要敢死，这城中全部百姓都为你陪葬。”萧寂蹲着身子，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着。缪清眼里的憎恶，他看得清清楚楚。
“带走！”
缪清被带到一间干净的帐篷，没有再绑着她，只是帐篷外面围满了士兵。
呆呆的坐着，不吃也不喝，连最信任自己的无辜百姓，最后也没能保护他们。
眼前出现一双靴子，萧寂古铜色的脸出现在缪清眼前，线条凌厉，很好看不是吗？
“你跟我走吗？”萧寂声音很轻。
缪清死死的看着他，“你放过城中百姓，他们是无辜的。”
“哈哈哈。”萧寂突然就笑了，“缪清，你当真以为现在城中的百姓还信任你吗？你当真以为他们是无辜的吗？”
“你什么意思！”
“这次城门，是他们自己开的。就在将士们在外拼死保护他们时，他们自己开了城门投降。”
缪清猛的站起身，死死的揪住萧寂的衣服，“不可能！你在骗我！”
“他们恨极了你，你还在为他们求情，很可笑不是吗？”
缪清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
萧寂的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差那么一点，便伸手扶住她了。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若你赢了，我便撤兵，我便放过城中百姓，退出土蕃城。”
“赌什么？”
“赌你誓死保护的百姓，还有没有人可怜你。你在街中心站三日，到时我会全部撤兵出城，你看还有没有人愿意接近你，施舍给曾经保护他们的将军一点食物。”
“好。”缪清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土蕃城的百姓在家家难揭锅的条件下还给将士们带来米饭，给将士们棉被，大家就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不会赢。
萧寂只淡淡的笑了。
那日士兵带着缪清来到街心，人群来来往往。
萧寂骑着马，守在城中的士兵纷纷跟在了萧寂马后出城。
大家看着他们出城。
日头高照，人群来往，却纷纷避开拷着脚链手链的缪清。
几个时辰后，有人高呼，“青峦士兵出城了。”大家高呼，欢成一片。却没有人看缪清。
有一个男人路过，“将军好像很虚弱，我们给她点水吧。”男人准备上前。他身边的女人一下子就拉住了他，“死东西，你去干什么，不是他，我们能成为阶下囚吗？快走快走。”说着拉着男人走了。
“快走快走，晦气。”
“她还有脸在这儿。”
“…………”
缪清的眼前越来越模糊，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第一天，没有人。
夜晚，萧寂扶起倒在地上的缪清，一滴水湿润了她的唇，“放弃吧。”
缪清摇头。
她相信，一定会有人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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