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妖与灵
空间中的温度随着红狐的靠近而变得越发低冷起来，被轻轻搅动的空气也在吸取着周围的热量。
“凭你的力量不可能破坏掉人偶。”红狐断言道。
柳惜灵注意到他的衣服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点，因而忿恨而绝望地颤抖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后便无路可退，后背正抵在冰冷的门上。
“赫……赫连雅馨！”她低着头大声地说道，“你不认识她吗？”
柳惜灵双手里紧握着灵力人偶，等待着红狐的回答，她能感觉到冰冷瘆人的温度正在逼近自己。
“我当然认识她。”红狐停住了，同时声音也稍微变得缓和起来。
柳惜灵视线微微上移，但还是不敢看向他的脸，只是盯着他的脚。
她几乎是用双手掐着人偶，指节都发白了，然后才孤注一掷地抬起头对他说：“赫连雅馨想要见你。”
“是吗……”红狐有些哀伤地看向她，“但是，我现在并不想见到她啊。”
少女手中人偶几乎快被挤压成了奇怪的形状，她有些迟疑而惊恐地看着他。
“赫连雅馨……”柳惜灵说得很慢，就像在教名字的发音一样，“她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
空气中的温度忽然骤降了几分，红狐又往前稳稳地踏了一步，但也仅此一步。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红狐歪着头，轻轻地用手指点了点脑袋。
柳惜灵现在完全猜想不到红狐究竟是怎样的心情，那肯定不是愤怒，但也肯定不是哀伤，他就像在谈论一样微不足道的事情，偶尔才露出一副感慨的神情来。
“你为什么不想见她？”柳惜灵问。
“亲眼看见她在我眼前消失吗？”红狐反问。
顿时，柳惜灵感觉胸口堵塞了什么，她哑口无言又低下头来，心脏开始加速跳动着，沉重有力地敲击着她的胸腔。
果然，红狐就是星辰。
“所以，对不起了，我必须要让你死！”红狐坚定地说道。
霎时间，空间的温度似乎已经降到了零下，周围开始结冰了。
柳惜灵依旧低着头，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
她看见红狐脚下的残影正在逐渐靠近自己，而残影的移动也变得越来越缓慢。
这是肾上腺素的作用，柳惜灵想，人类在面临危机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
此时的她变得无比冷静，在淡漠生死的同时，她甚至开始计数自己死亡的时间。
然而，不到两米的距离，在时间的维度上似乎被无限拉长。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时间太漫长了……即使是人类的极限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时间……停止了？”
柳惜灵缓慢地抬起头来，惊异地看着被暂停的空间：
红狐正保持着跃进的姿势，冷酷而决绝地看向前方，他的身体下周漂浮着一层淡淡的水汽，而最底下的水汽已凝结成冰。然而在时间停止的世界里，空间里依然充斥着无边的杀意。
柳惜灵疑惑地松掉了手中的人偶，而人偶则超自然地悬浮在了空中。
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红狐，在凝结的水汽之外，他的身周有什么在悄然流动着。
忽然，一阵淡淡的水雾慢慢地萦绕起红狐的身体。
眼前的她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体形态，犹如鬼魂。
“谢谢你，小灵。”赫连雅馨用水雾凝成的脸对她笑了笑，那笑容是波动着的，它似乎正慢慢化解着红狐身边的凝成的冰。
柳惜灵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她忽然意识到时间不是被暂停了，而是被无限的减缓了。
赫连雅馨慢慢地萦绕着红狐的身体，似乎把他身边的水汽化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温柔地盯着他的脸，水雾慢慢凝成一双莹白的手。
“不会让你死的，星辰。”她抚摸着红狐的脸，轻声耳语道。
她吻了他。
柳惜灵猛然感到脑袋狠狠地挨了一锤，尽管无法动弹，但眼里却噙满了泪水。
她忿忿不平地看向赫连雅馨，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柳小叶死了，被他亲手杀死了……可是我还没有吻过他，你凭什么……”
赫连雅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回过头来。她看到柳惜灵茫然地看向自己，眼泪即将盈眶而出。
柳惜灵的视线因泪水而变得模糊，眼前雾蒙蒙地飘动着熟悉的红色身影。
赫连雅馨心情沉重地看着她，她轻轻地擦掉柳惜灵的泪水，平和地对她说道，“活下去吧”，然后顿然消逝。
空间又重新流动起来，而世界再次变得模糊。
柳惜灵不能自已地低下身子，双手捂着嘴巴，呜呜咽咽地哭泣着。
“凭什么……”
她的泪水打落在地上的人偶身上，但是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拾取它的心情。
在模糊的视线中，一只手慢慢地抚向人偶，然后拾起了它。
现在人偶在红狐的手里，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令柳惜灵惊讶的是，红狐站起身子后，便把人偶装回了她腰间的袋子里。
她抽泣着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惊疑地看向他。可是，红狐已经转过身去。
“我见到了她吧？”他背对着她问道，但心中早有了答案，“她为了抵消了我的力量，也耗尽了她自己的力量……恭喜你，你的灵力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红狐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里，只有空间里残余的低温和丝丝水汽印证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柳惜灵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也有沉重而真实的丧失感。
她身后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门外那股灰尘夹杂着枯烂植物的腐败气味被微风吹了进来。
此端与彼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虚幻感。
她赶紧爬了出去，而等她爬出去，那门就立刻合上了。
柳惜灵恍惚地盯着污脏的墙面，缓缓地站起来。
“……柳小叶？”她艰难地勾起嘴角，对着空中的某处叫道。
没有任何的回答，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想提起衣袖擦擦自己的泪眼，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不听使唤似的大幅度颤抖着。
她重新蹲下身子，紧抱着双臂，就像在制服一头迅猛的野兽。她专心致志地做着这项任务，似乎什么都忘却了，然而她仅仅只是忘记了眼泪的存在。
就在这样沉闷的氛围下，柳惜灵终于重新振作起来。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腰间的人偶，确认它的存在后，便离开了房间。
房间的门口正对面，穿着保安制服额上留着长疤的男人正一丝不苟地看向这里。
看到柳惜灵颓丧地走出来后，他立马上前。
“夫人，正在等你。”
柳惜灵缓慢抬起头，往楼上瞧了瞧，不经意地问道：“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夫人……派我来等你。”男人瞥了她一眼，似乎发现了她红肿的双眼后而有些疑惑。
“派人来等我。”柳惜灵轻轻地用牙齿挤压着嘴唇，然后对男人微笑着说道，“不必了，我想我们可能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她说完，便毫不犹豫地从男人的身边走过，独自离开了方宅。
柳惜灵离开后，男人依旧低着头，他紧握着战栗着的双拳，还有些惊魂未定。
“庞大的妖力和庞大的灵力居然同时混合到了一个人类女孩的身上……”
男人下意识地摸了摸额上的疤痕，思考片刻，随后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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